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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shisanchun -【盛世茶香】《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5:37 PM     標題: shisanchun -【盛世茶香】《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1 11:24 PM 編輯

【書名】:盛世茶香

【作者】:shisanchun

【內容簡介】:

  重生成為小丫鬟,升職一路順暢,從粗使丫頭到三等丫頭,再到貼身丫頭。

  小丫鬟洋洋得意間,卻猛然發現,原來,天上是不會掉餡餅地……

  重生小丫鬟和聾啞大少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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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09:31 PM 編輯

 第一章:替死鬼

  秦天看著面前小銅鏡中映出的那張陌生的臉。

       銅鏡打製的很粗糙,映出的影像不僅模糊還有些扭曲,但還是可以看清這是一張清秀不張揚的面孔。

  秦天撫著臉,輕輕歎了口氣。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已經快一個月了,由最初的驚慌失措,擔驚受怕,到現在的處之泰然,隨遇而安,其實是一段艱難的心理歷程。

  「可是,往好的一面想,遭遇橫死還能獲得新生,也是老天爺對我的恩賜對不對?」秦天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起碼現在太平盛世,有瓦遮頭,有工作,有飯吃,比穿越到亂世流離失所要好的多,對不對,秦天?」

  秦天微微一笑,銅鏡中映出她模糊的笑容,兩頰的小梨渦若隱若現,讓這張恬淡的面龐生色不少。

  事情已經變成這樣,自然要往好的方面想才能讓自己開心,否則,這日子怎麼過?

  「小桃,你快點出來,院子裏一大堆的衣服,如果沒有按時洗完,待會楊媽媽又發脾氣不給飯吃!」

  秦天聞聲看去,卻見一名身穿土黃色衫子梳著兩把頭的小丫頭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皺著眉頭,神色有些不耐煩。

  秦天站起身笑道,「我梳好頭就過來。」她看了看她,又笑:「小梅,你梳頭梳得真好看,不像我,每次都梳不好被媽媽們罵。」

  小梅聽到這話,臉上露出笑容,又瞧了瞧秦天仍然散亂的頭髮,走了過去:「我幫你梳吧,省得你磨磨蹭蹭,耽誤了時辰,待會連累我都沒飯吃。」

  秦天笑嘻嘻地坐下來,將手中斷了好幾根齒的木梳遞給小梅。

  「聽說啊,李姨娘院裏的娥蕊昨兒得了三錢銀子的賞錢了,還有大太太院裏的小月也得了一塊很漂亮的布料做衣裳。」小梅一邊幫秦天梳頭,一邊說著,語氣中透出豔羨,接著又有些沮喪地說:「可是我們只是洗衣房的粗使丫頭,一年到頭難有賞錢的不說,吃的穿的,也是府裏的下人中級別最底的,萬一將什麼東西洗壞了還要挨板子。真真人比人氣死人。」

  秦天笑了笑,沒有出聲,任由小梅發牢騷。

  來到這裏這麼久,秦天已經瞭解到,這裏是莊府,莊家經營的盛世茶行是揚城最大的茶行,莊家也是楊城數一數二富貴人家。而她和小梅,還有另外幾個小丫頭是莊家最低等的下人,在洗衣所裏專門負責清洗府裏各房各院送來的衣服被單什麼的。

  見不到主子,自然沒有賞錢好處,每天的活又重又累,是以小梅的怨氣才會這麼大。

  怨氣秦天也有,任誰每天不停地洗衣服,洗得雙手脫皮,都會有怨氣,不過她剛來這裏,什麼都不瞭解,除了小心謹慎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外,還能怎樣?

  抱怨除了讓自己更加沮喪外,一點用都沒有。

  可是這話,秦天並沒有和小梅說過,她認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和想法,即使不認同,也沒必要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她,誰能保證自己就一定是對的呢?

  小梅三兩下就幫秦天梳好兩把頭,秦天照了照鏡子,很滿意地說:「小梅就是有雙巧手。」

  小梅得了讚賞,開心地笑起來。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此時天剛濛濛亮,不知從哪裡傳來雞叫聲。

  出門就是大院,院裏有幾棵大槐樹,和一口水井。

  已經有兩個身穿土黃色衫子的女子在井邊洗衣服。

  這種黃色衫子如同她們的制服一般,每個粗使丫鬟都是一樣的式樣,一樣的顏色,讓人一看便知道身份。

  小梅和秦天走到另一邊的大木盆那,兩人一起從井裏打水上來,倒入木盆裏,開始幹活。

  將皂角揉到衣服裏,然後在洗衣板上揉搓,機械性的動作,雖然勞累,但不複雜。

  這時,對面有個丫頭忽然站起身,從身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衣服中抱起一堆,扔在她們身邊,笑道:「這些你們也一併洗了吧。」

  小梅抬起頭,看著她氣道:「阿桂,你怎麼每次都這樣,這是你該幹的活!」

  阿桂雙手叉腰,笑道:「怎麼?你不洗嗎?」

  另外一名丫頭也走過來,雙手環胸,很是囂張:「要不要叫宋媽媽來?」

  宋媽媽是洗衣房的管事媽媽,而阿桂前不久被主子配給她兒子。

  秦天看著身邊堆起老高的衣服,歎口氣,扯了扯小梅,低聲道:「算了,小梅,我們趕快洗,應該能在吃飯之前洗完。」

  阿桂看了秦天一眼,笑道:「還是小桃比較識相。」說完,一扭腰便走回去。

  小桃是這具身體的名字,剛穿來的時候,她正在發高燒。

  小梅狠狠地瞪了阿桂的背影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嫁了個奴才,這麼欺負人!」說著,回頭瞪著秦天,「小桃,你太軟弱了,她們就是欺負我們是剛進府的,如果我們忍著不出聲,以後就會有幹不完的活了!」

  秦天看著她:「那你說怎麼辦?」

  小梅怔住,能這麼辦?有誰會和低等奴才講理呢?

  她們就是任誰都可以使喚,任誰都可以踩一腳的粗使丫頭。

  「趕快洗完,還能有飯吃,如果和她爭吵,耽誤了時辰不說,只怕到最後還是我們吃虧。」秦天一邊洗衣服,一邊輕聲說。

  有句話怎麼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還有,退一步海闊天空。

  「等她成了親,就不會在這裏了,自有新人進來讓我們欺負!」秦天看著小梅笑了笑,

  小梅也忍不住撲哧一笑,「你倒是想得開。整天樂呵呵的……」

  秦天抿嘴一笑

  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自然要開心得過,怎樣才能讓自己開心,這很重要。

  「要是有份能見到主子的差事就好了……」小梅歎口氣,「這一天到晚洗衣服,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秦天也歎口氣,這也是她的心事。

  她們都是賣身的丫鬟,命運都掌握在這裏主人的手上,難道像阿桂一樣,洗衣服洗到一定歲數,就被主子隨手配人了?

  身為穿越女,她沒想到名動天下,翻雲覆雨,可是……也不能這麼窩囊吧……

  最起碼,不能被人當牲口一樣的對待。至少要活得像個人,有尊嚴,有自由的人。

  當然,這事得慢慢划算。急不來。

  這時,有人從門外走進來,「宋媽媽在嗎?」

  院裏的丫頭循聲望去,卻見一名身材豐滿,穿著講究十八九歲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洗衣所的大門口,

  「是李姨娘身邊的靈兒姑娘。」小梅在秦天耳邊輕聲說,「你看她那穿戴,還帶著金項鏈了……」

  小梅豔羨不已

  可秦天的目光卻落在她手上,她手上捧著一堆衣服,件件簇新,光鮮亮麗,一看便知是主子的衣服。

  秦天皺起眉頭

  她們洗的衣物大都是府裏有些臉面的媽媽丫鬟們的,至於主子的東西,她們是看不到的,因為主子的東西名貴,怕這些沒見識的下人給洗壞了,都是近身的丫鬟小廝們清洗整理。

  她拿這些衣服過來做什麼?

  正想著,一名矮胖,穿著天青色比甲的婦人從對面的屋子裏走出來,看到靈兒姑娘立刻堆起一臉的笑,走過去,諂媚道:

  「什麼風把靈兒姑娘吹來了,有什麼事,叫人傳一聲,我老婆子親自過去,哪裡敢勞動靈兒姑娘。」

  秦天見宋媽媽一直在院子裏,有些慶倖剛才沒有將事情鬧大,剛才的事,宋媽媽顯然看在眼裏,可是從頭至尾都沒有出聲……

  她看了小梅一眼,見她仍然眼巴巴地看著靈兒姑娘的穿戴,顯然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兩人進屋聊了一會便出來了,她聽到宋媽媽笑著說。

  「姑娘放心,我一定督促丫頭們將這些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的。」

  「那就麻煩媽媽了。」靈兒說完,轉身離去。

  宋媽媽看著靈兒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輕輕一笑,轉身走到小梅和秦天的身邊,看著兩人身邊堆積如山的衣服,皺起眉頭,轉頭向著阿桂她們怒道:「阿桂,阿福,你們是不是又欺負新人了,將這些衣服都拿過去洗!」

  阿桂沒想到未來婆婆會當眾落她的面子,漲紅了臉。悶悶地走過來將剛才丟過來的衣服又抱走,小梅瞪著她,很得意地樣子。

  秦天卻有些警惕地看著宋媽媽。

  等阿桂過去後,宋媽媽將手中靈兒交過來的衣服扔在小梅和秦天兩人面前,「這可是李姨娘的衣服,好生洗了,洗好了,姨娘肯定有賞!」

  看著面前華麗的衣服,小梅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對面阿桂不服,嚷道:「媽媽怎麼不讓我們洗姨娘的衣服!」

  能夠幫李姨娘洗衣服,那可是榮耀。在莊家,李姨娘和太太可沒有什麼分別。

  宋媽媽回頭唬道:「就你那粗手粗腳的,別把李姨娘的衣服給洗壞了!」她走過去,又道:「你們跟我過來,我有別的事交代你們做!」

  宋媽媽將阿桂阿福帶走後,院子裏只有小梅和秦天兩個人。

  小梅拿起一件衣服,那是一件洋紅色的綢衫,上面用各種絲線繡著花鳥的圖案,精美華麗,非常漂亮。

  小梅的手微微顫抖,「我什麼時候能穿上這樣的衣服,死也死得瞑目了。」

  正感歎著,旁邊秦天卻一把奪過小梅手中的衣服,「等等!」

  小梅訝道:「秦天,你做什麼?」

  秦天仔細地檢查手中的衣服……檢查完一件,又去檢查另一件

  「小桃,你這是要做什麼?」小梅有些生氣,「你想一個人洗姨娘的衣服,一個人獨吞賞錢嗎?」

  正想從秦天手中奪過衣服,忽然見秦天白了臉。

  秦天將其中一件天藍色,繡工最精美,成色最新的長袍遞到小梅面前,聲音有些微顫:「小梅,你看這裏……」

  小梅低頭一看,只見這件長袍的胸口前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破洞,心中一驚,當即叫起來:「衣服……衣服破了!」



  第二章:要往好的一面想

  秦天連忙摀住她的嘴,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說:「別聲張,千萬別聲張!」

  小梅再仔細看了看這件長袍,臉色煞白:「這件好像是李姨娘新做的衣裳,我在花園裏看見她穿過,聽說她很喜歡的……」她全身抖起來:「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訴宋媽媽,否則,他們一定會以為是我們弄壞的!」她越想越怕,聲音都抖起來,「上次有丫鬟只是打破了姨娘一隻茶杯,就被姨娘打了二十大板後賣出去了,還不知賣到什麼骯髒地去了,如果她以為是我們洗壞了她的衣服,我們也會被她賣出去的……」

  說著,她站起來,搖搖晃晃,「我要去跟宋媽媽說……」

  秦天死死地拉住她,低聲喝道:「小梅,冷靜點,難道你跟宋媽媽說,宋媽媽就會相信你嗎?」

  小梅低下頭看著她,「你……你什麼意思……」

  秦天站起身,撿起那件衣服,先四處看看,確定沒人後,才走到小梅的身邊,拉著她的手,低聲說:「你想想看,我們進來這麼久,什麼時候洗過主子的衣服?為什麼靈兒姑娘忽然將李姨娘的衣服拿過來洗?」

  小梅六神無主,「為什麼……為什麼……」

  秦天將手中的衣服舉起來,「因為這件衣服早就壞了,她們怕被李姨娘責怪,所以拿到這裏來找替死鬼的!」

  洗衣所的粗使丫鬟身份低微,無依無靠,作為替死鬼再合適不過!

  「替……替死鬼……!」小梅臉色大變,連退幾步,「不,我要跟宋媽媽說,這衣服我還沒動過,不是我做的!」

  秦天上前幾步死死地拉住她:「沒用的,宋媽媽為什麼將衣服交給我們洗?為什麼又把阿桂和阿福帶走?因為她已經猜到這些衣服有問題,拿定主意讓我們被黑鍋的!」

  「什麼?」小梅怔怔地看著秦天,臉色慘白,「你說什麼?」

  秦天將她拉回來一些,讓她在一張烏黑的小杌子上坐下,她放緩了語氣,「你想想,靈兒姑娘是什麼人?她是李姨娘身邊的大丫環。我們是什麼人?我們是莊家最低等粗使丫鬟。靈兒姑娘來這裏找替死鬼,宋媽媽會不會為了我們去和靈兒姑娘做對?單看她將阿桂和阿福支走,就可以看出她是要用我們來討好成全靈兒姑娘的……」

  阿桂是宋媽媽未過門的兒媳婦,阿福平時也會拍宋媽媽的馬屁,和宋媽媽的關係好,宋媽媽支走她們,就是不想讓她們捲入這件事情中。

  小梅也慢慢地想明白了這些

  「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小梅呆怔了一會,又摀住臉哭起來,「我不要被賣到窯子裏去……」

  見她如此擔心,秦天握著她的手安慰:「別急,別急……」

  話還沒說完,小梅忽然抬起頭,眼直直地盯著秦天,目光有些怪異

  秦天看著她的樣子,心叫不好

  果然,下一秒,小梅一把推開秦天,站起身來,指著她大聲道:「我從沒有碰過那件衣服,是你弄壞的,不關我的事!我這就去跟宋媽媽說,是你弄壞的!」

  「小梅……」秦天也站起身,沉著臉看著她,輕聲說,「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

  小梅臉色變了變,

  她和秦天一起賣入莊家,這一個月來,兩人一起幹活,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秦天總是笑嘻嘻地聽著她的牢騷和抱怨,有時候會幫她幹活,當她被罰沒飯吃的時候,秦天還會偷偷給她留點食物

  秦天對她不錯的……

  小梅面露愧色

  可是,如果不將事情推給秦天,自己也要一起被賣出去,明明不是她做的……如果事情真的無法避免,那麼,一個人死總好過兩個人死……

  想到這,小梅又硬起心腸,冷聲道;「我從沒有碰過那件衣服,衣服是在你的手上壞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弄壞的!」

  說完,也不敢看她,掉頭就走。

  「小梅,這樣是無法解決事情的!」秦天看著她的背影,冷冷出聲,「你能將責任推給我,我也能將責任推給你,這裏沒有別人,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真相。上面問起來的時候,難道我們互相推卸責任能有用?結果只是我們兩個一起受罰罷了!」

  「你……!」小梅停下腳步,轉過頭瞪著秦天,臉色數變,最後又哭喪著臉,愣在那裏。

  秦天看著她這個樣子,輕輕歎口氣,

  危及情況下的自保,也算是人之常情,她雖然不能認同她這種行為,但是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責怪她。現在最主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無用的指責。

  何況,當這具身體生病的時候,也只有小梅在身邊照顧她……否則,她就算穿過來,也不一定活得下去。

  她走到小梅身邊,看著她的眼睛,目光中透出同病相憐的憂愁,她輕聲說:「小梅,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正如你不想被賣出去一樣,我也不想,我們都是苦命人,每天看著別人的臉色做人做事,任何一個差錯,任何一個人都能讓我們倒楣。也只有我們之間可以互相照顧,難道現在我們要互相傷害嗎?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推卸責任就能解決問題的,主子發起火來,賣掉一個還是賣掉兩個根本沒區別,我們兩個誰也別想逃過去!」

  小梅像是忽然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蹲下來,「那我們該怎麼辦?」

  「首先,我們得冷靜下來,不要慌,也不要鬧。」秦天也在她旁邊蹲下來,歪著頭想了一會,說,「靈兒姑娘說過兩天後才會來拿衣服,那麼我們要好好把握這兩天的時間,絕對不能將事情鬧開!」

  小梅見她如此冷靜,心中生出些希冀,她抬起頭,用力地抓住秦天的衣服,「秦天,你想到解決辦法了嗎?」

  秦天皺了皺眉頭,搖搖頭,

  小梅洩氣,放開她的衣衫,「那還不是死路一條!」聲音帶著哭腔

  秦天笑了笑,淺淺的小梨渦浮上這張十五六歲的面孔,顯得非常的可愛。

  「小梅,你不要洩氣,你要往好的一方面想,幸好我們早發現了,否則,要是粗心一點,等到靈兒姑娘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小梅抹了一把眼淚,看著她哼了一聲,「你還笑得出來!」

  「哭也於事無補啊,心情好一些,腦子也靈光一些!」秦天笑著拉住她的手,「我們先不要說這些了,現將活幹完了,吃了早飯才有力氣想問題!」

  或許是秦天的話起了作用,小梅也沒有怨天尤人了,她和秦天一起,將早上應該幹的活幹完。

  秦天將那件衣服先收起來,不讓人家看到。兩人一起吃了早飯,便躲在房間裏偷偷商量起這件事。

  兩人坐在木板床上,肩並著肩,頭靠著頭,輕聲細語。

  「要不,將這個小洞補起來?」小梅仔細看了看這件衣服的破口處,缺口處正是繡的一朵芙蓉的花瓣。各色絲線繡出繁花似錦,針腳工整嚴密,層次分明,即使是不懂刺繡的秦天看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非常出色的繡工。也能想像這件衣服的昂貴和來之不易。

  一定是李姨娘的極其喜愛的,否則靈兒姑娘也不用巴巴地來找替死鬼了。

  「你會針線,會繡工?」秦天一語直指關鍵

  小梅立馬洩氣,幾乎氣急敗壞,「我要是會那些,還會在這裏洗衣服?」

  秦天抿嘴一笑,

  小梅看著她的笑臉,又沒了火氣,垂下頭,重重地歎口氣:「那該這麼辦?我們來莊家才一個月,針線房又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秦天示意她看繡工,「這麼精美的刺繡,只怕針線房也補不回來,萬一做的不好,只怕會更惹怒姨娘,而且更會坐實我們的罪名!」

  說話時,窗外忽然傳來喜鵲的叫聲,秦天心中微動,她站起身,走到窗戶邊,見對面屋子的瓦礫上,幾隻喜鵲在那裏歡快地跳來跳去。

  嘰啾的叫聲格外讓人心喜。

  秦天雙目一亮,回過頭看著愁眉苦臉的小梅,開心地笑道:「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管用!」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5:4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17 PM 編輯

第三章:吉兆

  這兩天裏,也不知是不是宋媽媽叮囑過阿桂和阿福,這兩人破天荒地沒有找秦天和小梅的麻煩,不但自覺地將屬於自己的活幹完,閒時也不靠近兩人,更不會靠近她們的屋子半步。
   
  就連宋媽媽也比平時和顏悅色,秦天尋思著,或許是知道她們兩人沒有多久的好日子過了?所以也有些心軟起來?

  不過再心軟也有限,起碼,秦天看得出,宋媽媽是打定了主意要犧牲掉她們兩人的。

  不過是一間小小的洗衣房就有這麼多破事,現代所謂的辦公室鬥爭的殘酷哪能和這相比?最起碼不會動輒就挨打受虐沒了性命。秦天不明白,為什麼還會有人認為穿越是件好事?

  這兩天裏,兩人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計畫,小梅不止一次地緊張兮兮地問她:「小桃,這個辦法真的有用?」

  說話時,她死死地握著秦天的手,手心滲著汗,眼中充滿驚慌,秦天知道,這個時候,她需要安慰,需要鼓勵,

  所以,每當這時,秦天總是會微微一笑,淺淺的小梨渦展現出她的自信:「放心吧,我在老家的時候曾經也遇到過這件事,一定行!」

  可是到底行不行……

  只有老天爺才知道,她也不過只有五分的把握。

  但是辦法既然是她想出來的,壓力就由她來承受吧,總比兩人都亂成一團的好。

  很快到了靈兒姑娘來取衣服的時間。

  這天,天公作美,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淡金色的陽光遍撒在院子裏的每一個角落,屋頂的瓦礫上,有很多隻喜鵲在那裏飛來跳去,唧唧啾啾的,好不熱鬧。

  院裏的中間牽著幾根粗大的麻繩,麻繩上面一次晾著上次靈兒姑娘送來的衣服。

  絲滑的面料,各色的絲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繡出的百花似在陽光下怒放,飛鳥似欲展翅高飛,皆是栩栩如生,這一次不止是小梅,就連秦天都忍不住讚歎出聲,

  所謂的巧奪天工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

  「阿桂她們都不知哪去了,也沒看到宋媽媽。」小梅左右看看,然後在秦天耳邊小聲地說。

  一定是知道靈兒姑娘快來了,所以先一步避開了,秦天心中暗想,不過也好,她們不在這裏,行事更為方便。

  「時間差不過了,小梅,你去門口看著,只要見到靈兒姑娘,便通知我一聲。」秦天交代小梅。

  小梅點頭,走到門口邊,這兩天裏,她已經習慣於聽從秦天的指揮了,相對於她的慌亂,秦天一直所表現出來的冷靜讓她信服,她也管不了這對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來說正不正常,她只知道,現在只有秦天可以依賴。

  小梅前腳走,秦天就轉身回了屋子,拿出那件破損的衣服,小心地晾在麻繩上。

  做好這一切後,她退後幾步,躲在一根大柱子的後面,抬起頭看著屋頂上的喜鵲,

  陽光有些刺眼睛,她微微瞇起眼,笑了笑。

  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般,有幾隻喜鵲飛下屋頂,一邊在這件衣服上打轉,一邊嘰啾地叫著,顯得很興奮。

  喜鵲的叫聲將另外幾隻喜鵲都引了過來,唧唧啾啾亂成一片。

  秦天看了看門口處,見小梅在那裏向外探頭探腦,仍然沒有什麼動靜,顯然靈兒姑娘還沒來。

  她回過頭,卻見一隻喜鵲已經飛下來,停在李姨娘那件衣服上,秦天連忙上去,轟走喜鵲,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喜鵲撲哧著翅膀飛上天空,在衣服上方盤旋,烏溜溜地眼睛緊盯著秦天,見她沒有傷害它們的意思,又試探著想飛下來,

  秦天看著它們一笑,輕聲說:「乖了,現在還不是時候,待會只要你們給力,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她守在衣服旁邊,只要喜鵲想飛下來,她就轟走它們,可是卻不會傷害它們。幾次三番,就在喜鵲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門口處傳來小梅壓低了的聲音:「靈兒姑娘來了!」

  秦天聽到,看了天空上的喜鵲一眼,連忙又退到柱子後面。

  喜鵲見擋路的人終於走開,高興地拍著翅膀衝下來,一隻只的爭先恐後地停在衣服上,低下頭對著衣服就是一頓猛啄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靈兒姑娘慵懶的的聲音:「宋媽媽,你這是打哪兒來啊?」

  接著是宋媽媽熱鬧的聲音:「我剛從太太那裏來,遠遠的見到姑娘來了,連忙趕了過來」

  聽到她們的聲音,小梅臨時怯場,嚇得臉色發白,連退幾步,一直退到秦天身邊,睜大了眼睛看著門口的方向。

  「太太可好?」門外,靈兒姑娘不緊不慢地問。

  「太太忙著了,我在院子裏等了老半天才見著太太,所以這個時候才趕回來,沒在這裏候著姑娘,姑娘可不要見怪!」宋媽媽聲音含笑,完全可以想像她此時滿臉堆笑的模樣。

  「媽媽這是哪裡話?不過是來取幾件衣服,我自取了去就得了,那裏敢勞煩媽媽。」

  兩人的聲音離門口越來越近

  秦天知道成敗在此一舉,她推開緊挨著她的小梅,一個箭步上前,將正杵在衣服上低頭啄得起勁的喜鵲們轟走,

  可是這件衣服上不知有什麼東西吸引著這些喜鵲,這些喜鵲們好似著了魔一般,竟然捨不得將衣服放下,反而齊齊叼著衣服飛走

  當靈兒姑娘和宋媽媽走進院子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一群喜鵲叼著衣服飛走的這一幕。

  兩人齊齊變色,

  靈兒姑娘指著天空跺腳道:「不好,衣服被鳥兒叼走了!」

  而一邊的宋媽媽則彎腰從地上撿去一塊石子,就要向著喜鵲們打去,秦天見到,連忙衝過去制止了她

  她死死地拉住宋媽媽拿著石子的手,大聲說:「宋媽媽,千萬不可,這可是吉兆啊!」

  說完,秦天在宋媽媽和靈兒姑娘的愣怔中向著喜鵲離去的方向,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了三個頭,然後大聲道:「喜鵲是吉鳥,這麼多的喜鵲將姨娘的衣服叼走,一定會有大喜事降臨在姨娘身上!媽媽將喜鵲打走,也就是將喜氣給打走了!」



  第四章:皆大歡喜

  古人敬神懼鬼,喜吉避凶,對於這一類的事情,最是敏感。

  聽到秦天這麼說,宋媽媽手中的石子倒是不敢再打出去,一隻手懸在空中,不上不下非常的怪異。

  旁邊靈兒姑娘一時看著天空,一時又看著地上跪著的秦天,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時,秦天悄悄轉過頭,給一旁呆愣的小梅使了個眼色,

  小梅看到,也知道兩人的命運決定於此刻,連忙收斂心神,撲通一聲跪下,指著天空大聲說

  「宋……宋媽媽,以前我們院裏哪有這麼多的喜鵲?可是自從靈兒姑娘將姨娘的衣服送進來後,這喜鵲一天多過一天跟趕集似的聚了過來。特別是我們洗那件被叼走的衣服的時候,那些喜鵲的反應特別的大,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梅剛開始還有些緊張,可是慢慢的也就說順溜了,聲情並茂,跟真的一樣,

  這些話自然也是兩人之前商量好的,不過小梅發揮得很好,秦天偷偷地向她眨了眨眼睛,以示鼓勵。

  小梅嚇了一跳,連忙當做沒看到。

  跟靈兒一起來的,還有兩名穿戴整齊的丫鬟,她們是跟靈兒一起來抓人的,哪知道剛來就遇到這麼個情況,一時都呆怔怔地不知道怎麼辦。

  靈兒和宋媽媽經過著一段時候的緩衝也回過神來,靈兒走到兩人面前,看了看兩人,半信半疑地說:「真是這麼回事?」

  小梅有些心虛,不敢接話,秦天卻抬起頭來,睜大了雙眼以無比單純的目光看過去,說:「是真的,靈兒姑娘,我老家曾經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一個秀才的衣服晾在外邊的時候也是被喜鵲叼走了,結果,這個秀才中了榜眼!」

  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稅……

  聽了兩人的話,靈兒垂眼沉吟片刻,又抬起頭看了看喜鵲飛走的方向,接著又看向宋媽媽,後者正看著她,小眼睛滴溜溜地轉。

  靈兒忽然笑了,「說得對,被一大群喜鵲叼走衣服,不是吉兆是什麼?」

  宋媽媽也在旁邊拍手笑著附和:「當然是吉兆!我老婆子長了這麼多歲數,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景象,靈兒姑娘,你可得告訴姨娘,也讓姨娘開心開心!」

  靈兒笑道:「那是當然!」姨娘最喜歡的衣服不見了,不交代能行嗎?姨娘的脾氣一年比一年大,真要發起火了,太太也不見得壓得住!

  旁邊兩位丫鬟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吉祥話。

  靈兒看向秦天和小梅兩人,笑道:「你們先起來,將其餘的衣服收拾好,我先去回稟了姨娘,姨娘如果要見你們,再來叫你們。」

  秦天看著靈兒笑道:「姑娘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

  靈兒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轉,笑了笑,「倒是個討巧的丫頭!」

  秦天和小梅以最快地速度將姨娘其餘的衣服都收拾好,靈兒她們也過來幫忙將衣服仔細檢查了一遍,見她們將衣服洗得乾乾淨淨,熨得整齊,倒也滿意。

  期間靈兒冷眼瞧了瞧秦天她們,小梅在她的目光下有些瑟縮,可是那個叫小桃的丫頭卻能迎著她的目光露出笑臉,這讓她很是意外,想當初,她剛賣進府裏的時候,一見到上頭的丫鬟連頭都不敢抬了……

  不禁又多看了秦天兩眼。

  弄好一切後,靈兒幾人一起出了洗衣房。

  喜鵲叼走李姨娘衣服的事情莊家有很多人見到,一時間在府裏傳的沸沸揚揚,當天下午,李姨娘還招了宋媽媽過去,沒過久宋媽媽滿臉喜氣地回來,給了秦天和小梅一人十個錢,說是李姨娘賞的。

  此時秦天便知道,此關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事後小梅偷偷地對秦天說:「姨娘賞下人才不會十個錢這麼小氣了,一定是宋媽媽私吞了!」

  「你要這麼想,我們不但沒被賣出去,還得了賞錢,已經很好了!」秦天笑著對她說。

  「小桃,你老這樣,很容易被欺負的!」小梅恨恨

  這是無能為力的事,如果不這樣想,再被人欺負之前,就已經氣死了,何必呢?為一些無法改變的事情傷神氣惱,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

  秦天抿嘴一笑,並沒有說出口來。

  小梅又問:「那件衣服怎麼辦?」

  秦天笑道:「現在誰還會去管那件衣服!」那件衣服上的破洞,從此就會爛在某些人的心裏,再也不會被提起。

  這件事不管是對誰來說都是一件好事,她們不用被賣出去還得到賞錢,靈兒和宋媽媽不用受到責罰,要知道,就算她們找到替死鬼,也脫不開干係,懲罰的輕重而已。而李姨娘沒有失去心愛之物的心痛憤怒,反而還為此高興開心,不也是件好事嗎?

  皆大歡喜。

  此事過後,或許是因為宋媽媽得了賞的緣故,秦天和小梅在洗衣房的日子好過多了,伙食也好了一些。日子雖然平淡,但也安穩。就當秦天完全放下此事的時候,忽然有一天,一名媽媽來到洗衣房,對宋媽媽說,大太太指明要見她們。

  正在洗衣服的秦天聽到此話手上一鬆,手中的衣服掉入木盆裏,濺了她一身的水。

  她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5: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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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當家大太太

  大太太的院落坐落在莊府東首。

  來到莊府這麼久,秦天和小梅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邊。

  儘管心情七上八下,秦天還是忍不住被莊家的富麗堂皇給吸引。

  莊府是典型的南方建築,亭臺樓閣,秀麗挺拔,軒廊相接,蜿蜒曲折,四周更兼小橋流水,奇花異草,整個莊府佔地廣闊,設計佈局大氣而又精緻,竟是非常的奢華!

  秦天覺得,莊府似乎比她想像中更加富貴!

  帶領她們的媽媽姓楊,一路上說著太太院子裏的規矩,

  「太太其實是個頂和氣的人,但是最討厭底下的人撒謊欺瞞,所以,太太問你們什麼,你們都要老實回答,千萬別想著瞞騙太太……」說著,楊媽媽回過頭,目光淩厲地看了她們一眼,「太太是怎樣的人,想必你們是知道的!」

  小梅心虛,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秦天一顆心也是突突地跳。

  莊家大太太是怎樣的人?說起她的名字,只怕全楊城的商人十之八九都要豎起大拇指。

  因為莊太太身為女人卻做著男人的事,而且還做得很好!她掌管著莊家的盛世茶行!

  按道理,她一個女人不能拋頭露面,可是莊家的情況不同,因為在十三年前,莊家老爺創下這龐大的茶行生意後,便得病撒手西去,留下一屋子的女人和年幼的孩子以及巨額的家產。

  這個時候,是莊太太不顧世俗,挺身而出,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擊退那些想趁機奪取莊家財產的宗親,以女人之身,撐起整個莊家生意,維持著莊家的盛世繁華!

  所以說,莊太太有見識有魄力,不同於一般宅門中的女人,絕對不是那麼好唬弄的,這是一個比李姨娘更難應付的人!

  她忽然要見自己和小桃,可是察覺了什麼?

  正自忐忑間,楊媽媽已經帶著她們來到一座院子前,穿過垂花門,便見一個大院,院子栽種著湘妃竹,風一吹沙沙作響。

  廊下坐著幾個小丫頭,看著她們進來,一邊通報,一邊撩起檀香木珠的門簾,楊媽媽帶著秦天二人走了進去。

  一進去便聞到一股檀香味,秦天兩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裏面的擺設,就被楊媽媽領進了東邊內室。

  內室進去靠窗的一面擺放著兩張黃花梨縭紋圈椅,其中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女子。

  女子銀盆臉,容貌端莊,身穿著一件深藍色福字紋對襟褙子,白色的挑線裙子,滿頭青絲在腦後挽成一個圓髻,用一隻羊脂白玉大釵固定,手腕上戴著一隻墨玉鐲子。

  此女子裝扮素淨,通身沒有什麼出挑的首飾,可是卻給人一種雍容之感,特別是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一看便猜到她的身份

  秦天知道,她便是莊家的當家大太太

  大太太身邊站著一名三十多歲的女子,此時女子將一隻白瓷青花纏枝紋的茶盅遞到大太太的手上,然後回過頭朝著秦天兩人喝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大太太磕頭。」

  秦天和小梅跪下給大太太磕了頭,伏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接著,秦天聽到有人說:「月娘,將東西拿出來給她們看看!」

  聲音冷靜,沉穩,透著一股威儀,秦天知道,這是大太太的聲音。

  接著便聽到月娘恭敬地答:「是。」然後便是一陣稀嗦聲,下一秒,一件軟軟滑滑花花綠綠的東西被擲到秦天兩人面前。

  秦天看清面前的事物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旁邊小梅更是「啊」的驚叫出聲。

  這正是被喜鵲叼走的那件姨娘的衣袍,此時,衣袍已經破爛不堪,上面被喜鵲啄出無數的小洞,隱隱的,還能看到她們做過的手腳。

  頭頂上又響起大太太冷厲的聲音:「相信也用不著我來說什麼了吧!沒想到我們莊家還有此等欺上瞞下的惡奴!莊家再也沒有你們的容身之地,月娘,叫人牙子來,將她們都賣出去!」

  小梅聽到此言,「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她向著大太太連連磕頭,哭道:「太太行行好,不要將奴婢賣出去!我們也是被逼的!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啊!太太,行行好!」

  秦天也是一怔,抬起頭來直視著大太太,卻見她端著茶盅慢條斯理地抿著茶,姿態端莊大氣,面色冷沉如水,並沒有因為小梅的哀求而起半絲波瀾。

  她們的命運都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秦天的心中漸漸積聚起一股怒氣

  眼看著月娘出去叫進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眼看著婆子挽起袖子朝著她們逼近,小梅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嚇得面無人色,全身劇烈地抖顫。

  秦天也是急得面色發白。

  難道就這麼被賣出去?被大戶人家賣出來的丫頭也不會有好去處了,要麼去那些骯髒之地,要麼買給一些下等人當老婆

  難道她費盡心思,就落得這麼一個結局?

  她們有什麼錯呢?

  此時,即使性格再樂觀,秦天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安慰自己。

  命運有時候也要靠自己來爭取!

  此時,一名婆子上前拉扯秦天,秦天火氣上來,用力推開婆子,索性站起身,昂起頭,直視著大太太大聲道:「太太,你是成功的生意人,你怎能如此地不講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拉扯小梅的婆子們停止了動作,目瞪口呆地看著秦天。

  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大膽的奴才!

  大太太一口水含在口中忘記了吞下去,她冷冷地盯著秦天,面色依然冷沉,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神情。

  旁邊月娘最先回過神來,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秦天叫道:「反了,反了,身為奴婢竟然敢跟主子大呼小叫,你想死嗎?」

  秦天毫不畏懼地瞪著月娘,大聲道:「月娘,我們被賣出去的下場你不會不知道,那和死又有什麼分別?橫豎都是死,我為什麼不能說出自己的心裏話!」說著,秦天又看向大太太,一字一句:「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太太,你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將我們賣出去,這難道是一個理性之人的作為?」

  大太太面色越來越沉,眉宇之間有抹駭人的厲色,她將手中的茶盅往旁邊桌上重重一磕,「砰」的一聲,嚇得小梅一顫。

  小梅清醒過來,撲向秦天,哭道:「你住嘴吧,不要再說了!」

  同時,月娘也指著秦天厲喝道:「真是笑話,太太賣個奴才還要得到你們的同意不成?來人啦,給我掌嘴!」

  兩名婆子向著秦天衝過來,秦天怒火中燒,蠻勁上來,將揮舞著大手的婆子用力推開,口中大罵:「都給我滾開,要打也等我說完了再打!」

  娘的,她穿來這麼久,一直小心翼翼,恪守本分,被人陷害也不敢出聲,千方百計地想辦法脫身,結果呢?不過是這個下場!

  如果真的混不下去,索性大鬧一場,死也要死得痛痛快快,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第六章:鬥雞

  在秦天兩人進院之前,大太太剛剛見完茶行的大掌櫃劉歸榮,等劉歸榮一走,大太太便對身邊的親信月娘說:「這個信川是越來越不像話,叫他負責收茶,他竟然做下那種短斤少兩的不義之舉!」

  大太太越說越氣,越說越失望,「老爺在世的時候,經常說,茶農原是可憐人,一年到頭辛苦耕耘,也不過只能填飽肚子,養活家人,要是碰上天公不作美,這一年便斷了活路。老爺曾經對我千叮萬囑,我們盛世絕對不能賺取這種昧心錢!」

  大太太捏著手帕,很是痛心,「這些話我不止一次地對信川說過,可是沒想到,他仍是做出這種事情來,」她一拍桌子:「再這樣下去,盛世的商譽只怕都要毀在他的手中!」

  盛世茶行所經營的就是茶葉加工的生意,先是向茶農收購毛茶,然後再將這些毛茶依照它們的特性加工成各種各樣的茶葉品種,然後再買到全國各地。獲利豐厚。

  盛世的茶葉毛料來源主要是楊城附近山區的茶農,有時也會去外省收購毛茶。

  以往,收茶的事情有專人負責,可是今年,大太太經不住李姨娘的軟磨硬泡,將收購毛茶的事情交給了二少爺莊信川,可是沒想到沒多久就出了這種事!

  這讓十幾年將全部心力都撲在茶行上,且最注重商譽的大太太如何能夠容忍?

  月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一直以來跟在太太身邊幫忙處理茶行的事,深得大太太的信任,也最瞭解大太太的心思。

  她一邊幫大太太捏肩膀,一邊輕聲說:「太太,您也不要心急,小心氣壞了身子。二少爺欠缺磨練,還需慢慢教導,可惜……」說到這裏,她忽然收住了聲,沒有再說下去。

  大太太如何不瞭解她的意思

  可惜……可惜信彥是個天聾,否則他就是最好的當家人選!又哪來現在這麼多的惱人之事?

  想起自己的兒子,大太太柔腸百結,難以紓解,不禁長長地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外人通報,楊媽媽回來了。

  月娘道:「定是將那兩個見到吉兆的丫頭帶來了!」

  「吉兆?」大太太捏著帕子冷笑,「如今我還沒死了,就連最下等的丫鬟也知道要去討好那邊了,洗件衣服也能洗出『吉兆』來!」

  對於最近府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吉兆之事,月娘也是一肚子的火,她彎下腰在大太太耳邊咬牙道:「太太,此風不可長,不妨殺雞給猴看!」

  大太太沉下臉來。

  是以秦天和小梅進來後,大太太二話不說便要將兩人賣出去。

  只是讓大太太和月娘沒有想到的是,本來應該是一隻軟弱的「小母雞」卻忽然變成一隻盛氣淩人的「鬥雞」

  不但敢打太太屋裏的人,還敢罵太太不講理!

  饒是大太太見多識廣也不由地愣住了。

  月娘又吩咐別的婆子上去將秦天拿住。

  面對如此壓迫,秦天也豁出去了,人都是有脾氣的,佛祖的修養夠好了吧,可不也是會做獅子吼?

  她雖然穿越成丫鬟,難道她還真當自己是個低賤的丫鬟一聲不吭地任人擺佈?一旦這麼出了莊家,她將是怎樣的命運可就不好說了!說得難聽點,或許連死都不能夠了!

  秦天只覺一股濁氣充斥在心間,也不知道該怨誰,只是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就這麼乖乖認命!

  她發起狠來,和那些婆子扭打成一團,大有一種同歸於盡的氣勢。旁邊小梅看傻了眼,沒想到平日裏老是笑嘻嘻,像是很好欺負的小綿羊,原來發起火來就是只大灰狼!

  眼看著因為秦天的反抗大太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小梅心中迅速轉過些念頭。

  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秦天便被這些婆子們按跪在地上,雙手被牢牢制住,一個婆子揚起手就是一耳光甩在秦天臉上,秦天毫不示弱,抬起頭,一頭撞到婆子的腰間去!

  「哎呦喂!好你個小賤人,不想活了!」婆子捂著腰,連退兩步,氣呼呼地開罵,

  那邊月娘叫道:「將她們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

  婆子們得了令,使勁地將她們往外拉,秦天用腳踢,用牙咬,一時間婆子們都不敢近身,那邊,小梅可沒膽子反抗,她嚇得又哭起來,情急之中指著秦天叫道:「不關我的事,都是小桃的主意,一切都是小桃想出來的,和我沒有關係!大太太,饒命啊!」

  大太太和月娘都怔住了,沒想到還沒開打,兩人就窩裏反。

  大太太冷笑著看著秦天,倒要看看她如何反應。

  秦天聽到小梅這麼說,也愣住了,她停止了掙扎,看向小梅,小梅心虛不敢看她,只是給大太太磕頭。

  秦天看著小梅說:「小梅,你這麼說我也不怪你,反抗是我的選擇,我不能強逼著你跟我一般選擇,以後,你我再無關係,你好自為之吧!」說完,看向月娘昂然道:「月娘,小梅說的不錯,所有的主意都是我想出來的,和她沒有關係,要打就打我一個!」

  小梅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稍稍轉過頭,含著淚,有些羞愧又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大太太聽到這裏,嘴角的冷笑消失,她沉聲道:「即是如此,先且饒過小梅!」

  小梅鬆了一口氣

  二十大板,一個不好,說不定命都沒了,雖然出賣小桃有些不義道,可是有什麼比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

  婆子又上前去拉秦天,秦天哪裡是真心想挨打,見實在逃不過,便一邊掙扎著,一邊朝著大太太那邊吼過去

  「太太,我知道在你的眼中,我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人,處置我們比處置一隻雞更加容易,殺雞的時候,自然無需過問雞的委屈,處置我們的時候就更沒有這個必要了!」

  旁邊一個小丫頭聽到此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本來一肚子火的大太太聽到此話也有些忍俊不禁,但為了維持自己的威嚴,強制忍住。月娘也低下頭來,扯了扯嘴角。

  可是秦天現在一分說笑的心的心都沒有,她正在氣頭上,字字句句都發自心中的憤怒,也沒有去留意其餘人的臉色,仍然是一臉的悲憤

  「可是大太太,你是個生意人,你掌管著這麼大的茶行,當知道,茶行中也有很多像我這樣的人在為茶行賣力,如果他們也發生類似的情況,太太會不會也像這樣不問青紅皂白的處置!如果是,太太豈不是要寒了一眾對莊家忠心耿耿地奴才的心,如果不是,太太為什麼就不能對待我們公平一點,我們一樣也是莊府的人,憑什麼厚此薄彼,太太如此處事,實在有違一個當家人公平公正的原則!」

  聽到這裏,大太太沒了笑意,因為她發現,她被這個小丫頭用話逼到牆角上了!

  主子處置奴才本來是天經地義地事,打罵由主,誰敢多話?可是她把她自己和茶行的夥計捆綁到一起,又拿當家公平公正的大帽子來罩她,讓她覺得,如果不給她一個機會說話,自己便是做了件錯事一般!

  想到這裏,大太太看著秦天的目光不由地帶著一絲驚奇,驚奇地不止是小丫頭的機智口才,還有她的膽量勇氣,

  不是誰都有膽子在絕境中拋開生死,孤注一擲的!

  拉秦天的婆子見秦天越說越過分,又叫來兩人一起上來,想快些將秦天逮下去,免得氣到太太,可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太太竟然抬起手擺了擺,說道:「先放開她!」

  婆子們面面相覷,心中驚奇,但還是聽令放開了秦天。

  秦天得了自由,先是摸了摸被她們抓疼的手腕,然後抬眼直視著大太太,心中迅速轉過念頭

  太太命人放開她,可見此事還有轉機,接下來,她要冷靜,小心應對,不可錯失良機。

  大太太稍稍歪了歪身子,將秦天仔細打量了一番,見對方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面容白淨,容顏娟秀,雙目清澈黑亮,身材纖長,到是個討人喜歡的模樣。

  此時她黑亮的雙眼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嘴唇倔強地抿著,這副小模樣,更是有些意思。

  大太太不動聲色,看著她緩緩道:「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麼委屈?如果能讓我滿意,我就饒了你!」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5:5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20 PM 編輯

第七章:衣裳上的秘密

  頭先是豁出去了,才會無所畏懼,現在既然有生的希望,自然不能像剛才那般發蠻發狠,還得要順著上頭的心意,讓他們瞧著舒坦才行。

  想到這裏,秦天又向著大太太恭敬地跪下去,既然來到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就不能再痛惜自己的膝蓋了!這一點,早在她接受了穿越這回事情後,就已經想明白了。

  大太太面無表情地看著給自己磕頭的秦天,

  之前張牙舞抓的樣子已經完全不見,溫順得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

  如此識時務,倒是個聰明人。

  大太太又動了動身子,兩手交疊地放在膝蓋上,一隻手緩緩的有節奏地拍打著另一隻手背,旁邊月娘見到太太這個小動作,心中有些奇怪

  因為她知道,這是小動作只有在太太心情愉悅的時候才會有的。


  可是剛剛太太明明很惱的樣子……

  月娘眼珠一轉,轉頭看向底下的秦天,抿著嘴,若有所思。

  這邊,秦天向著大太太磕了個頭後,抬起頭,看著大太太,

  說話前先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這是秦天前世裏所形成的習慣,這能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的自信,也是一種對對方的尊重,

  可是在這邊,下人們可是不敢直視著主子們的臉的,秦天的行為雖然有些越禮,可是反過來說,卻也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

  特別的,總是會引起別人注意的。

  「回太太的話……」秦天看著大太太緩緩道:「太太或許不知道,奴婢們被賣到莊家還只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裏,也是第一次見到主子們的衣服,奴婢曾經問過洗衣房其他的姐姐們,她們有的已經在洗衣房待了幾年,也很少洗過主子的衣服,即使是有,也是些舊衣物,像李姨娘如此簇新的衣裳,斷然輪不到我們這些人洗的!」

  大太太面露疑惑之色,她本名江華英,娘家是鄰縣蘇城的有名的商家,在家裏是嫡女,自小嬌生慣養,嫁到莊家後雖然也料理過後院事務,但是這些瑣碎事,根本用不著她來操心,至於莊老爺死後,她一門心思撲在生意上,後院的事全都交給李姨娘打理,對這方面的事更是知之甚少。

  她哪裡有閒工夫關心,自己的身上的衣裳到底是誰洗的?

  一旁的月娘見太太不太明白,就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主子好些的衣服都是院子裏的丫鬟清洗的事情。這些事情,身為下人的她當然是知道的。

  這麼一說清楚,大太太也就聽出味道來。

  「繼續說下去。」大太太淡淡道。

  接著秦天便將靈兒姑娘忽然送來李姨娘的衣服,宋媽媽將衣服交給她和小梅洗,然後她們發現被人當成替死鬼,這才努力想辦法脫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秦天前世好歹也是大學畢業,敘述起來自然是口齒清晰,條理分明,什麼地方該著重說,什麼地方該一句帶過但又要讓大太太留下印象,自然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期間也實事求是地說明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主意,幫著把小梅摘了出去。

  小梅只是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大太太細細聽著,從頭至尾眉頭都沒抬一下,任秦天如何打量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等秦天說完,大太太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也難為你想出了這麼個法子,衣服被喜鵲叼走,不但無法再追究衣服破損一事,還應了吉兆一說,討了李姨娘的歡心……」

  說到最後,大太太忽然拖長了音,讓秦天的心也跟著吊起來

  「回太太的話,奴婢當時想的更多的是自己如何不被責罰……」

  倒不是去討好誰,這一點可要說清楚

  雖然來了只有一個月,但是大太太與李姨娘之間的矛盾也略有耳聞。

  大太太輕輕一笑,「你倒是老實!」她端過身邊的茶盅,抿了幾口後,又放下,接著問道:「我只是很奇怪,你是怎麼能讓喜鵲叼走那件衣服的?難不成喜鵲還能聽你的指令不成?」

  大太太看著腳下的那件衣服,當她聽到這個吉兆的傳言後,便覺得其中有鬼,叫人將這件衣服找到,雖然能看出做過些手腳,但是衣服已經被喜鵲折騰得不像話,實情如何還是瞧不出來。

  秦天道:「回太太的話,其實也很簡單,奴婢找了些喜鵲愛吃的食物灑在屋頂,引得喜鵲前來,然後又將喜鵲喜歡的松蟲兒,小娥子一隻只地縫在衣服上,喜鵲愛吃,一時卻啄不下來,等到我轟它們的時候,他們捨不得蟲子,定然會將衣服一起叼走……」

  秦天想起那些小毛蟲在衣服上蠕動的樣子,不禁抖了抖……

  大太太聽了愣了愣,腦海中浮現出李姨娘最喜愛的衣服上縫滿噁心小蟲子的情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見大太太笑了,其他的下人也跟著笑起來。

  月娘看了看地下的秦天,目光中帶著些欣賞。

  秦天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這一關應該是過了……

  她轉過頭看了小梅一眼,恰巧小梅也看向她,兩人目光一碰撞,小梅立刻低下頭。

  秦天心中一黯,曾經一度,她和小梅也很親厚,只是,她幾次三番地出賣自己,這樣的朋友她是不會再相信了。

  那邊大太太捂著嘴笑了一陣後,便看著秦天笑道:「你說的對,這件事情怨不得你們,我的確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做決定!」說到這裏,大太太抬起頭,嘴角含笑,環視了一眼屋中的下人,加重了語氣:「只要來到我們莊家,就是我們莊家的人,只要你們不背棄莊家,莊家也不會虧待你們!」

  下人們連忙表忠心。

  秦天有些意外地看著大太太,沒想到她會就這麼輕易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如此胸襟,也難怪能將偌大的茶行維持這麼多年而屹立不倒!

  大太太轉過頭對月娘說:「即是如此,事情就不能這麼處理了……」

  月娘立刻笑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叫人將人牙子遣走就是!」

  聽到這裏,秦天和小梅一直提著的心都落了下來

  可這時,太太話鋒又一轉:「遣走?幹嘛遣走?」

  秦天和小梅齊齊抬起頭,緊張兮兮地看著太太,難道說了這麼多,太太還是要將她們賣出去?

  大太太轉過頭,目光在秦天和小梅的臉上轉了一圈,

  「小桃留下,將這個丫頭賣出去!」大太太手指著小梅。



  第八章:升職了

  大太太的話對於小梅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

  小梅忍不住驚呼:「太太,為什麼?為什麼小桃可以留下,我卻要被賣出去!」

  大太太伸手在旁邊木桌上用力一拍,震得茶盅上的碗蓋碰碰響,她看著小梅冷笑道:「我平生最恨背信棄義之人,當初你們既然一同面臨此事,就當福禍與共,豈能在大難臨頭的時候,以出賣對方換取自己的平安?如今小桃一人拚死換來的福氣,你也好意思心安理得的共用?」

  聲音抑揚頓挫,很有氣勢

  一番話說得小梅羞愧難當。

  月娘向著婆子們使了個臉色,婆子們上前去拉小梅,小梅又急又怕,連聲哀求,可是大太太只管低著頭飲茶,眉頭都不抬一下

  情急之下小梅求助秦天:「小桃,小桃,你幫我求求太太吧,念在我當初照顧你一場……我也不想出賣你,可是我害怕啊,小桃……」

  小梅聲淚俱下

  秦天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心軟,她抬頭看向大太太試探地說了一句:「太太……」

  話音還沒落,太太忽然將手中的杯子用力砸到地上,指著秦天厲聲道:「你閉嘴,你還真以為你是個人物了,這裏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嚇得秦天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低下頭,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那邊,婆子已經將小梅扭了出去。

  屋裏,月娘吩咐著丫頭們收拾,秦天低頭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一時也沒人來理她。

  就當她跪得腰酸背痛,以為就要快被人遺忘的時候,忽然大太太又出聲了

  「月娘,你去跟管事的媽媽說一聲,將小桃調到我院子來。從此以後,小桃便是我院裏的三等丫鬟!」

  秦天一怔

  她……她這是升職了?

  因禍得福?

  能從洗衣房調到到當家太太院子裏,不但月錢多了不少,重要的是她能經常見到當家太太,今後想要贖身還是有別的打算,都多了很多機會!

  雖然人事比在洗衣房更為複雜一些,可是哪件事情又不需要付出代價?

  當下,秦天誠心誠意地向著大太太磕了頭:「謝謝太太的提拔!」

  大太太沉沉地嗯了一聲,又道:「以後在這裏可要守規矩,要是再像今日這般沒上沒下,我可不會輕饒你!」

  「是。」秦天屏息靜氣。

  「今天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要是因此惹出什麼事來,可不要怪我不顧主僕之情!」這話大太太是向著屋子裏的一干下人說的。說話時也不見得有多麼疾言厲色,可是自有一股讓人膽寒的威嚴在其中。

  下人們齊齊跪下,道了聲是。

  今日為了不被賣出去,秦天不得已將實情說出來,本來還擔心這麼多人聽到,很快就會傳到李姨娘的耳中,到時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事。

  要知道,李姨娘雖然是個妾,但是在府中的地位可不亞於當家大太太。按道理,妾室低賤,根本不能與正室相比,可是莊家的情況不同。

  大太太雖然是正室,有能力有魄力,可是她有一個弱點,她唯一的兒子,莊家唯一的嫡子--莊信彥,是個聾啞人。

  而李姨娘的兒子,小莊信彥一歲的莊信川,卻是個聰明伶俐的健康人!

  之前大夫人當家是因為孩子們還小,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孩子們慢慢長大,盛世茶行自然要傳到莊家子孫的手上

  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來了

  正兒八經的繼承人是個天聾,不能聽,不能言,這樣的人能成為當家嗎?

  這樣,李姨娘的兒子莊信川繼承盛世成為當家,似乎是毫無懸念的事情!

  何況,李姨娘身後還有娘家撐腰。

  值得一說的是,李姨娘的娘家嫡姐嫁的是個讀書人,結果這個讀書人中了舉人,謀得官職,現在是楊城的同知州大人。

  茶行中很多事也要仰仗他的幫忙,這些自然成了李姨娘的依仗。

  所以,李姨娘雖然是個妾室,卻完全可以在莊府和大太太比肩!

  要是被她知道此事,自己哪裡還有好日子過?

  大太太的這番話,不管她是出於什麼心思都是幫了她的大忙!這一點,秦天很是感激。

  接著大太太又問了她的老家年歲,這些秦天都聽小梅說過,自是如實道來。

  後來太太聽到秦天的本名,便道:「秦天,晴天,倒是個喜氣的好名字,以後你就還是叫秦天吧!小桃的名字也太俗了點!」

  小桃這個名字是進府的時候宋媽媽隨口取的,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能得回本名,秦天自是高興,秦天又謝過了太太,月娘見太太累了,便讓秦天下去。

  臨走的時候,太太還賞了秦天二十個錢,讓秦天很是意外。

  月娘隨著秦天一起出來,悄悄地對秦天說:「太太很少管這些事的,可見對你另眼相看,你以後可要記得太太的好處。」

  秦天立馬錶忠心,

  既然進了大太太的院子,以後自然為她做事著想,這點職業道德她還是有的。

  月娘又叫來一個叫翠微的丫頭,讓她去洗衣坊一趟,和宋媽媽交代一聲,又吩咐一個婆子教教秦天院裏的規矩,

  正說著,忽然大門口傳來丫頭的通報:「李姨娘和二少爺來了!」

  月娘一怔,也顧不得秦天了,揮手叫婆子帶她下去。

  秦天轉過身,見到一群媳婦丫鬟擁著一男一女走進來,

  女子三十多歲,穿著一件墨藍色玄色絲繡八團花對襟褙子,下著白色的百褶裙,烏黑的長髮挽成墜馬髻,插著幾隻鑲金翡翠髮簪,胸前垂著一串碧綠的翡翠珠子。

  女子眉眼嫵媚,嘴角似含著一絲笑,可是目光流轉間卻有絲淩厲的意味,讓人一看便知是不好相與之人。

  秦天知道,這便是在莊家能夠和正室叫板的妾室李姨娘!

  她微微昂著頭緩緩地走進來,所到之處丫鬟紛紛向她行禮,她帶著笑,眉梢卻挑得高高的。

  她的左手被一名年輕男子攙扶著,

  秦天順著看過去,不由地怔了怔,

  此男子大約十八九歲左右,身著藍色寶相花大襟袍,寬袍大袖益發襯得他高大挺拔玉樹淩風,再加上他面容白淨,眉目俊朗,儼然古畫中的翩翩美男子。

  只是,此男子眼神太厲,嘴唇過薄,隱隱給人一種刻薄之感,但是這些並無損於他的風華,反而為他增添了一些淩人之勢

  不用問,秦天也知道,這便是傳說中的未來當家,莊家二少爺莊信川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0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09:58 PM 編輯

  第九章:疾言厲色

  見他二人進來,秦天連忙退後兩步,低下頭和眾人一起向著二人蹲了個福禮,院子裏的下人們紛紛稱呼:「二姨太太,二少爺。」

  李姨娘和著莊信川帶著丫鬟媳婦小廝們氣勢昂然地從眾人之間走過,眼角都沒有掃這些下人們一眼。直到月娘迎了上來,這才正眼看過去,笑道:「月娘,大姐可是在屋裏?」

  月娘先是給李姨娘福了福,才答道:「回二姨太太,太太剛從茶行裏回來,正歇著了!」

  李姨娘看了屋裏一眼,笑道:「大姐貴人事忙,好不容易休息一會,本不該打擾,可是我正好有件事情著急見大姐,只好吵擾一下大姐了!」

  說完遞了一個眼色給身邊的靈兒,靈兒上前,撩開門簾通報,等到裏面有回應後,李姨娘拉著兒子的手就走進去。

  而這一切月娘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她皺著眉,敢怒不敢言,連忙跟在了他們身後。

  秦天看到這裏,這才能體會到李姨娘在莊家的地位,

  正室的房間說闖就闖,如果沒有一點底氣,斷不敢如此放肆。

  大太太看似大權在握,實則的日子也沒那麼好過吧,

  每過一年,孩子們就大了一歲,當她真的將當家之位交出來後,以李姨娘這種性格,哪裡還容得下大太太母子?

  這或許便是兩個女人之間的矛盾根源,也可以說是莊家的危機所在了。

  如果她還在洗衣房,兩人打生打死都不關她的事,可是現在她來到大太太的院子裏,無形中她們這些下人的命運也和大太太連在一起了,要是大太太倒臺,大太太身邊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看似風險,可是從來有危就有機,在洗衣房一輩子的也達不到自己的目的,可是在太太身邊總歸還有機會。

  正想著,旁邊的婆子說:「以後你就會住在院子裏,可要將之前的東西搬過來?」

  秦天回過神,對著婆子笑道:「多虧了媽媽提醒,我這就去將東西搬過來!」

  說完,又從剛才太太賞的二十個錢裏,拿了幾個錢出來塞在婆子手上,笑道:「媽媽,秦天什麼都不懂,以後還請媽媽多加照顧!」

  剛才在屋裏就看到這個婆子,之後月娘又叫了這個婆子,可見這個婆子在大太太跟前還有些地位,是以秦天才會費心籠絡。

  其實秦天的這幾個錢婆子是看不上的,可是秦天這麼做等於是一種尊重,再加上她一笑起來就會有兩個酒窩,甜甜的模樣很討人喜歡,所以婆子也很高興。接著又提點了秦天幾句,告訴她院子裏這些下人的等級,以及各人的性格。哪些人需要避著,哪些人需要哄著,讓秦天受益匪淺。

  說完這些後,秦天便辭了婆子,出了院子,去到洗衣房拿自己的東西。

  而另一邊,李姨娘拉著兒子莊信川進去後,便見大太太側著身子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本賬簿在看,手邊還放著一疊帳本。

  李姨娘的目光從大太太冷沉的臉上轉到帳本上,然後回過頭,在莊信川的肩上輕拍了兩下。

  莊信川得了暗示,撲通一聲向著大太太跪下來。

  大太太轉過臉,先是向著月娘使了個眼色,月娘會意,帶著屋裏的丫鬟下去,

  直到下人都出去了,大太太才看著地上的莊信川,冷聲道:「信川,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話雖這麼說,卻不叫人扶。

  李姨娘在一旁看在眼裏,挑了挑眉毛。

  地上,莊信川伏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低著頭說道:「大娘,兒子知道錯了,還請大娘責罰。」

  大太太低下頭看著地下莊信川黑烏烏的長髮,心中一陣茫然

  一直到老爺死後幾年裏,他都是娘啊娘的,叫得不知道多親熱,圍在她的身邊,也給她帶來不少歡樂,可是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叫她大娘……

  能共患難,不一定能共富貴,根本從很早以前,她們就開始生分了。

  大太太在心中歎口氣。

  李姨娘上前一步,先是裝模作樣地在莊信川背後打了一下,然後指著他,抬起頭對大太太說:「大姐,你只管給我教訓,不用心疼!孩子不懂事,做錯了事情就要打就要罵,否則以後不會記事!」

  打了罵了,事情也就過去了。

  大太太如何不懂她的心巧?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豈能是一句孩子不懂事這麼簡單的就揭過了?

  雖然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可是也不得不承認,盛世將來是要交到莊信川的手上的,自己的兒子再好,也擔不起這個重擔!

  可越是如此,對待莊信川越發要嚴格,否則,毀了老爺一生的心血事小,莊家偌大的生意,養活了多少人?莊家要是倒了,有多少人會因此沒了活路?

  所以此事決不能馬虎處理,非得讓他得個深刻的教訓不可!

  想到這,大太也不去理會李姨娘,只是看向地上的莊信川,冷聲道:「你說你錯了,你倒是說說看,你錯在哪裡?」

  莊信川低著頭半晌不出聲

  大太太冷笑,「你儘管說出你的心裏話來!」

  莊信川抬起頭,看向大太太,竟是滿臉的不服氣,他道:「竟然大娘要我說出心裏話,我就照直說!大娘,這種事情並不是我們莊家一家在做,大娘出去打聽打聽,哪一家不在斤兩上做手腳!有的茶商甚至以預買的方式借貸給茶農,之後再收取重利,我不過是扣些斤兩,還算是厚道的!」

  他一邊說,一邊挺直了腰背,說到後來聲音也漸漸高亢起來!

  「放你媽的狗屁!」大太太忽然一聲怒喝,將手上的帳本朝著莊信川臉上砸去,唬得莊信川立時住了嘴,李姨娘也嚇得後退了一步。

  大太太出來拋頭露面這麼多年,接觸的人三教九流有,達官貴人有,正人君子有,奸詐小人更是不少,什麼樣的人她不要應對?什麼樣的人她又應對不了?

  之乎者也她能來幾句,粗言穢語更是難不倒她,遇弱則軟,逢強則硬

  沒點脾氣沒點能耐,哪裡能撐得住盛世茶行這麼多年?



  第十章:我來決定!

  莊信川的臉上被砸出了一條紅印子,心中湧起怒火,可是抬起頭接觸到大太太淩厲的目光,心頭一滯,又低下頭去。

  大太太十幾年當家做主,顏威氣盛,對他來說既是母親又是父親,對大太太天生就有一種莫名的畏懼,他不敢在大太太面前太過放肆。

  大太太指著他怒道:「別人這麼做,你就要這麼做嗎?還有商人拿出錢銀為鄉親父老造橋修路,廣施善德,怎麼不見你學了來?好的不學,竟學些子歪門邪道,還滿口理所當然,你簡直混賬!」

  她站起身,仍然指著莊信川:「你短的那些斤兩能多得多少錢銀,可是你可知道這些錢對於那些茶農來說有多麼重要?它或許可以讓他們添置些衣裳過一個寒冬,或許可以在過年的時候多吃一碗飯,一塊肉!你賺這樣的錢你良心何在?」

  門外月娘聽得大太太如此怒火有些擔心,掀簾子走了進來,見大太太氣得滿臉通紅,連忙走過去,撫著大太太的胸口道:「太太,你小心自己的身體。」

  旁邊李姨娘見大太太如此罵自己的兒子本來就不高興,她不好對大太太怎麼樣,卻將一腔怒火發洩在月娘身上

  「主子們在議事,你一個下人進來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去!」

  月娘不敢回嘴,低著頭忍著氣,旁邊大太太卻看著李姨娘冷笑:「任我和誰議事,月娘都是跟在我身邊的!她知道的,比你們加起來知道的還多!誰有資格叫她出去!秀梅,你也不必怕丟了信川的臉,他那些事情,月娘沒有不知的!」

  這幾年,李姨娘是一年比一年囂張,如果不是大太太還有些本事,有些脾氣,只怕早被她拉下當家的位置。可是期間,大太太受了她多少氣,背後裏她又給大太太下過多少絆子,因為這些,大太太也對她沒有好臉色。

  李姨娘上前一步,側著身子看著大太太,笑了笑,陰聲陰氣地說:「大姐,你也不要將信川說得那麼難聽,既然大家都這麼做,信川為什麼做不得?也沒有哪家因為如此餓死了,凍死了,也沒見哪個茶商因此倒楣,反而生意還越做越大,銀子越賺越多!」

  說到這裏,李姨娘又冷冷一笑,眼角瞟了瞟大太太,說:「這本是一件小事,根本就犯不著大姐如此生氣,我帶著信川過來也不過因為是尊重你,卻沒想到大姐會如此反應。知道的,倒是明白你在教導信川,不知道的……」

  李姨娘哼哼兩聲,沒有說下去。

  大太太重新坐了下來,抬起頭看著她,似笑非笑:「不知道的,又怎地?」

  李姨娘捏了捏手帕,臉色一沉,「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姐不知出於什麼心思,故意刁難信川了!」

  「刁難?」大太太笑起來,笑了幾聲後,忽然斂了笑容,左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拍:「我今天還非得刁難信川不可!」

  說完,她低頭看向莊信川,緩緩道:「信川,我要你將剋扣的銀兩親自挨家挨戶地送到茶農的手上去,記住,一定要親自上門,交到他們的手上,並且……」大太太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親自向那些人賠禮道歉!」

  「要我向那些破爛戶賠禮道歉?」莊信川叫起來,他抬起頭看著大太太,一臉的憤怒:「憑什麼?」

  李姨娘也氣白了臉,怒道:「大姐,你不要太過分!你這分明是讓信川以後在大家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大太太站起身,根本不理會李姨娘,只是指著莊信川道:「我告訴你憑什麼!就憑你不去,我從此再也不會讓你插手茶行的生意!就憑你不去,我再也不會讓你進茶行大門一步!信川,你去是不去!」

  此番話,大太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聲音猶如刀劍相擊,鏗鏘有力

  「江華英!」李姨娘暴喝一聲,上前一步,手幾乎指到大太太的鼻尖上:「你不如直接說出你的心裏話,你根本就不想將盛世當家之位傳給信川!」

  大太太轉過臉來,不退反進,臉色冷如冰,目光利如劍,

  她昂起頭,也不管李姨娘的手指會不會戳到她臉上去,生生地逼近一步。

  李姨娘的氣勢立馬被她壓過去,不知不覺地後退一步,手指也情不自禁地縮了縮,

  大太太瞪著她,淩然道:「不錯!如果他不去,盛世的當家之位絕不會傳到他手上!」

  那邊,莊信川一驚,霎時白了臉。

  李姨娘氣得渾身發抖,她瞇著眼睛看著大太太:「江華英,你敢背信棄義?當年你需要我和你一同對付莊氏宗親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還記得嗎?」

  大太太點頭,她伸出食指,指著天:「我沒有忘記,直到今天我還是這句話,如果莊信川堪當大任,將來盛世當家之位非他莫屬!可是……」大太太轉過頭看著莊信川,「現在我很懷疑他是否堪當大任!」

  莊信川低下頭,一臉憤然,雙手抓緊衣角。

  「江華英,你根本就是有私心,你以為,你能隻手遮天?」李姨娘瞪著大太太大聲道:「盛世未來的當家是誰,還由不得你這個外姓人做主!」

  「哈!」大太太大笑了一聲,「還偏由我做主了!李秀梅,你不會忘記了,老爺在臨死之前立下的遺囑吧!」

  她頓了頓,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地道出:「遺囑其中一條清清楚楚寫明,莊家未來的當家人選是由我……」大太太指著自己的胸口:「是由我,莊家的大太太——江華英來決定!」

  李姨娘氣得握緊了拳頭,臉色青紅白,不住變化

  可是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這是事實!這麼多年來,掐住她脖子的事實,讓她恨得牙癢癢,恨不得老爺的屍體摳出來問個清楚明白的事實!

  也就是讓大太太一直威風到現在的事實!

  大太太冷眼瞧了李姨娘一陣,然後回過頭看著仍然跪在那裏的莊信川,冷聲道:「信川,大娘的話你可聽得明白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1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22 PM 編輯

 第十一章:徹底悲劇了

  正當大夫人和李姨娘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秦天回到了洗衣房。

  來之前宋媽媽已經得到了消息,一見到秦天臉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哎喲,小桃,恭喜恭喜,以後跟著太太,可要多照顧照顧媽媽啊!」

  宋媽媽雖然是個管事卻是在最沒權勢的清水衙門,秦天雖然是個三等丫鬟卻是在當家太太院子裏的。宋媽媽這麼巴結也不是沒有道理,誰知道以後秦天會成什麼樣呢?

  之前宋媽媽縱容阿桂她們欺負她和小梅,危難的時候,又毫不猶豫地將她們犧牲,其實秦天心中頂不喜歡宋媽媽的為人,可是和她撕破臉又有什麼好處?

  就像是一個不喜歡的同事,可以遠離,用不著得罪。

  秦天看著宋媽媽甜甜一笑:「媽媽,看您說的,之前媽媽對我的好,我一定會記得的。」

  宋媽媽自然不知道秦天已經洞悉了她的陰謀,只當她說的真心話,一個勁兒地笑著說好。

  秦天又敷衍了宋媽媽兩句便回到之前住的小屋裏。

  剛要進去的時候卻看到小梅背著包裹出來,一邊走,一邊用袖子抹眼淚,眼睛腫得像桃子。之前押著她的媽媽就守在院子中。

  小梅看到秦天,停住了腳步,流著眼淚扁嘴道:「聽說,你被太太留下來了?」

  秦天點點頭。

  小梅心中傷心,淚水更多,她低下頭抹了一把淚水,「你命真好,這樣也能留下來,而我就要被賣出去!」

  想起自己悲慘的前景,小梅捂臉「哇」的一聲又哭起來。

  院中的婆子已經不耐煩,揮手罵道:「嚎什麼?動作還不快點!」

  秦天看著小梅這個樣子,心中淒然,她轉過身向著婆子福了福,道:「媽媽,勞煩你再等一等,容我和她說幾句話。」

  婆子也是知道秦天的,哼唧了兩聲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秦天推著小梅進了屋,從身上掏出太太賞的剩下的十幾個錢全部塞到小梅的手中。

  小梅看著手中的錢,愣住了:「這是……」

  秦天輕聲說:「小梅,你拿著這些錢給人牙子,和她好生說些軟話,求她給她磕頭都行,讓她別將你賣到那些骯髒的地方去。」

  小梅出賣她,她可以不和她做朋友,可是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她小小年紀就落個悲慘的下場,她又不忍心,不管怎麼說,小梅照顧過她的。

  小梅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錢,又哭起來,她朝著秦天跪下,抱著她的腿哭道:「小桃,我對你這樣,你還為我著想,太太說得對,我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可是我苦怕了,好不容易能在莊家吃口安生飯,我真的不想被賣出去,我說那些話的時候,心裏也是頂難受的……」

  秦天也不禁紅了眼圈,她蹲下來,看著小梅說:「小梅,我說過,我們都是苦命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之前的事,我也不想多說了,以後,你要好好保重。」

  外面婆子又再催了,小梅抹幹眼淚站起身,看著秦天說:「小桃,不管以後我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記得你的。我也會記住你說的話。」她握住秦天的手紅著眼睛說:「小桃,謝謝你。」

  說完,她轉過身,跑出門外。秦天走到門外,正好看到她跟著婆子走出去。

  轉過頭,看著空蕩蕩的小屋,這裏有著她來到這裏一個月的所有回憶,小梅在這些回憶中佔有很重要的一個部分,如今小梅遠離她的生活,而她也要開始她的新生活了。

  她收拾了自己的一些東西,其實她也沒什麼東西,加起來還沒有一個小包裹,她將包裹纏在腰間,然後走到銅鏡那裏,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說:

  「秦天,不要怕,一定會是一個好的開始,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她笑了笑,鏡子中映出一張恬淡的笑臉,臉頰邊的小酒窩歡快地蕩漾著。

  收拾好東西出來,秦天和宋媽媽阿桂她們告別,向著大太太的院子走去,

  來的時候有婆子指路,所以秦天能順利過來,可回去的時候,又有些找不著路了。莊家那麼大,條條小道看起來都差不多,轉了一會,秦天也不知道轉到哪裡去了。想找到個人問問路,附近又沒看到什麼人。

  秦天看了看四周,見有很多假山假石,奇花異草,不遠處還有一個小池塘,料想應該是個小花園之類的。

  秦天又向前走了幾步,見前方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個男子。

  男子背對著她,身材高大,修長,身穿月白色的長袍,長髮披肩,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柔柔地散在他的身上,他光滑的綢緞衣料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給人一種華麗的感覺。

  正暈頭轉向的秦天看到人便開心了,上前兩步,溫言問道:「這位公子……」

  因為見對方穿著不凡,不像是府裏的小廝,但是身邊又沒跟著人,又不像是府裏的少爺,秦天估計或許是客人或是茶行的人,是以說話很小心。

  可能是聲音太小的緣故,對方依然背對著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對方是男子,秦天不敢太靠近,站在原地提高了聲音:「請問一下,這位公子……」正說著,忽然看到樹上有條花蛇吐著信子嘶嘶地探出頭來,向著那名男子蜿蜒靠近

  而那名男子毫無所覺

  秦天嚇了一跳,驚呼:「公子,有蛇,你不要動,千萬不要動!」她急得直揮手,這個世界醫術並不發達,要是被毒蛇咬了,可不是好玩的,說不定就此沒了性命!

  那名男子倒是很聽話,既沒有動,更沒有回過頭來,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姿態偏偏若仙。

  秦天心急火燎四處轉,很快從旁邊找到一根長棍,

  她雙手執著長棍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向著那條蛇接近,一邊盯著蛇,一邊囑咐那個人:「公子,蛇就在你身後,不要動,我來將蛇挑開!」

  那名公子沒有出聲

  秦天貓手貓腳地走到樹下,見那蛇比棍子還粗,渾身扭動著,噁心又可怕,像是感覺到來自秦天這邊的危險,花蛇轉頭向著秦天這邊過來,

  它抬高頭,雙目狠辣,張大了嘴,吐出鮮紅的信子,絲絲地響著,像是要將秦天一口吞下去

  秦天雙腳發軟,額頭滲出汗來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勇敢……

  而那位公子似乎也嚇呆了,依然沒有反應。

  眼看著蛇就要向著自己撲過來,秦天大叫一聲,死閉著眼睛,將手中的棍子用力一揮,將蛇打開,

  蛇被打到地上,連滾了幾滾,怒了,朝著秦天快速衝過來,秦天嚇得大叫一聲,丟開手中的棍子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向著男子的背影大喊:「公子,快救救我啊!」

  可讓秦天吐血的是,那個白衣公子竟然揮一揮衣袖,悠哉遊哉地朝前走了。

  「喂,喂,公子,你不會就這麼走了吧!」秦天急得跳腳

  公子背影從容自若,一陣風吹過,公子衣袂翻飛,長髮飄飄,宛若謫仙……

  秦天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謫仙,氣得想爆粗口

  娘的,我拚死拚活救了你,你TMD脫了險就這麼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了?

  簡直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禽獸!衣冠禽獸!

  可那禽獸硬是有本事從頭至尾頭都不回一下。

  秦天只顧著看禽獸,卻忘了看腳下,一個不小心,腳下一滑,身子一歪就向著旁邊倒去

  悲劇的是,旁邊就是個小池塘……

  「撲通」一聲,秦天徹底成為了悲劇人物……

  當她濕淋淋地從池塘中頂著一片荷葉冒出頭來的時候,恰好看到白衣公子的背影悠哉地消失在拐角處

  那一刻,秦天殺人的心都有了……



  第十二章:好丫頭就當配個好小子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秦天才找到人問了路,回到大太太的院子。

  一進門,院子裏的小丫頭看到她便蹦跳著笑道:「秦天,你怎麼跟個落湯雞似的!」

  秦天站在牆角冷得瑟瑟發抖,委屈得想大哭一場。

  還是頭先秦天使了錢的張媽媽走了過來,趕走了嬉笑的小丫頭們,回頭對秦天說:「什麼都不要說了,先跟我回房換了衣服。」說完拉著秦天便進了她的房間,見秦天的包裹都濕了,又找出自己的舊衣服讓她換上,趁著秦天換衣服的時候,又出去弄了碗薑湯讓秦天喝下

  「好在現在天氣暖和了,喝碗薑湯下去發身汗,應該不會得病。」張媽媽說。

  秦天接過薑湯一口氣喝下,感覺到身子漸漸暖和起來,便感激地對張媽媽說:「謝謝媽媽了。」見張媽媽在收拾她的濕衣服,連忙將手中的碗放下,走過去,搶過她手中的活。

  張媽媽順手交給她,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弄得一身濕,可是有人欺負你?」

  秦天一肚子的委屈與憤慨,恨不得罵那個白衣公子一頓,可是想到他的身份或許不凡,便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府裏迷了路,又不小心掉到池塘裏去了。」秦天一邊收拾著,一邊輕描淡寫地說了句。

  「迷路?」張媽媽笑道,「之前一直待在洗衣所,也怪不得你會迷路,不過以後你在大太太這裏,多的是跑腿的機會,多跑幾趟就不會迷路了。」

  秦天回過頭看著張媽媽笑了笑,「我知道了!」

  張媽媽看到她的笑臉很是喜歡,走過去摸著她的頭笑著說:「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丫頭。」

  見她收拾好了,便將她帶到她自己的屋子。

  大太太院子裏的三等丫鬟有四個,都住在院子西邊的一個屋子裏。屋裏有櫃子,桌椅,還有一個長長的通鋪,雖然簡陋,但是比起洗衣所的屋子來,已經好了很多了。

  張媽媽給她說了說屋裏的另外三個丫頭,

  「都是沒心眼的丫頭,你一定可以和她們相處好的。」接著又幫著秦天安頓好。

  秦天心中感激,連連道謝。

  張媽媽安頓好秦天出來後便回了月娘的話。

  月娘去到大太太的屋裏,對大太太說:「太太,那個叫秦天的小丫頭已經安排好了。」

  正坐在桌旁看帳本的大太太「嗯」了一聲。

  月娘將大太太已經冷掉的茶換了一杯過去,然後問道:「太太,你為何對秦天另眼相看,還將她調到院子裏來?」

  大太太抬起頭看了月娘一眼,笑道:「你真的不知?」

  月娘見太太放下手中的帳本,便走到她身邊幫她捏肩膀,「定是太太喜歡那丫頭的宅心仁厚!」

  大太太在月娘的按摩下漸漸放鬆了身體,她靠在椅背上,瞇起了眼睛,「不錯。同伴出賣了她,她雖然怨怪,卻依然敢作敢當,顧全大局,同時又悄悄給對方留條生路。這丫頭心地仁厚,心思靈巧,且又敢怒敢言,留在洗衣所實在是糟蹋了她,而且她年紀也不小了,指不定哪天就被府裏給隨便配了,這麼一個良善的孩子,也太委屈她!這丫頭也算是對了我脾胃,月娘……」

  大太太微微偏過頭,月娘連忙道:「什麼事,太太?」

  太太道:「你平時也留意一下府裏或是茶行裏的小子們,有合適的就跟我說一聲,我來給這丫頭做了主,好丫頭就當配個好小子,以後過些好日子!」

  月娘笑道:「月娘知道了。太太真是慈悲。」心中暗忖,人人都道太太精明厲害,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太太其實有一顆最最仁善的心。

  「慈悲?」大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只怕有人可不這麼想……這會兒,不知該多麼的恨著我了!」

  月娘也歎口氣,停下手來,將桌上的茶捧到太太的手上,輕聲說道:「太太其實是為著二少爺好,太太要二少爺親自上門,就是想二少爺看看農戶們家中艱辛的光景,讓他親自去賠禮道歉,也是想盡力為他再博一個知錯能幹的仁善名聲回來……」

  大太太捧了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這些話我要是好好的跟他說,他定是不當一回事,他娘和府中的人已經將他捧到了天上去,養成他現在目空一切,任意妄為的性格,如果我再將他捧著,讓他沒些畏懼,還不知會變成怎樣?以後我又如何敢將盛世偌大的生意,上千人的生計都交到他手上去?希望他這次能聽我的話,見到茶農們的辛苦後,能有些感觸,收收性子!」

  月娘聽了垂下眼,沒出聲,心中卻在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二少爺的性子只怕是已經定下,再也改不回來了……

  可是見太太實在煩憂,這種喪氣話便說不出口來。

  太太難道想霸著盛世當家的位置?十幾年來,太太每天天都沒亮就要去茶行,太陽下山才能回府,即使能早些回來,還要見管事,看帳本,時不時還要應付李姨娘那邊的胡攪蠻纏,真的沒有清閒的時候。一天下來,往往累的腰酸背痛,頭暈目眩。

  人人都以為太太威風,可是誰有能知道太太的辛苦?

  盛世不能交到大少爺手上,二少爺又是個不成器的,太太難道能一輩子撐著盛世?到那時,太太又該將重擔交給誰?

  李姨娘不明白,太太比誰都希望二少爺成器。

  只因為二少爺還能改變,可是大少爺卻是沒法改變的……

  另一邊,李姨娘和兒子莊信川從大太太那裏出來後,便氣衝衝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回去正好碰到一個丫頭掀簾子出來,因為李姨娘的步子太急,丫頭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去,李姨娘大怒,一個巴掌甩過去,罵道:「瞎了狗眼的小蹄子,還留你做甚?」

  丫頭嚇得跪倒地上哭著磕頭。

  靈兒給一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便有婆子上來將丫鬟拉了下去,院子裏的下人們噤若寒蟬,誰都知道這個丫鬟是個什麼下場。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1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0:09 PM 編輯

      第十三章:莊明喜

  「娘,你先消消火。」旁邊,莊信川撩開湘妃竹的簾子,讓母親先進屋。

  李姨娘深吸一口氣,跨進去,在正屋一張百花爭芳圖下的黃花梨卷草紋玫瑰椅上坐下來。

  莊信川在下首一溜的黃花梨纏枝紋圈椅上坐下。

  有丫頭低眉順眼地送上茶水。

  「信川,你不能聽她的話,她這是設下個陷阱讓你跳了!」李姨娘拍著桌子,氣得牙癢癢,「讓你跟那些低三下四的人道歉,這是讓你成為圈子裏的笑柄!讓你在圈子裏再也抬不起頭來!那個女人真是好毒的心思!」

  莊信川沉著一張臉,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本來俊朗的面孔便因此透出一種陰鷙的感覺。

  「可是如果我不去,那個女人豈不是會藉故讓我再也不能插手茶行的事?不是更遂了她的心意?」

  「她敢!」李姨娘站起來,手指著門外,氣得渾身發抖:「她要是敢這麼做,我就請我大姐夫來給我們做主!我倒要看看是她橫還是知州大老爺厲害!」說著,她回過身,手用力地按在莊信川的肩上,挑著眉梢咬牙道:「我們每年在你姨媽身上花了那麼多的心思,豈會沒有用處?你就給我一大屁股坐著,理都不要理那個女人!」

  她恨恨的,「我知道她心中怎麼想的,她就是不想痛痛快快地將盛世交到你手上,她坐著這個位置每年不知道要往自己房裏挪多少銀子,她哪裡捨得交出來,即使以後交出來了,只怕還要想方設法地騎在你頭上,是以才會如此的刁難你!虧她整天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其實一肚子的鬼祟,真是噁心!」

  莊信川濃眉皺起,沉聲道:「可是她手上有爹的遺言,和知府大人也有些交情,她不交出來,我們還真沒有辦法。難道要和她鬥命長?」他心中煩躁,雙手情不自禁地握緊椅子的扶手。

  「總歸得想辦法讓她儘早交出當家之位不可!」李姨娘冷哼兩聲,眼中冷芒閃爍,「她的兒子是個廢物,這便是她七寸!別讓我逮著機會,否則看我怎麼收拾她,她壓我們母子這麼多年,也讓她嘗嘗這種滋味!」

  她在莊信川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看向自己的兒子,聲音又柔下來,她拍著兒子的手背,溫言道:「總之你不要聽那個女人的話,什麼換銀子道歉什麼的,理都不要理她,一切有娘給你撐腰!」

  莊信川看向自己的母親,臉上的陰霾這才慢慢散了,要他給那些一年到頭都腳上沾泥的人登門道歉,他心裏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回頭還不被人笑死?

  雖然說士農工商,商的社會地位遠在農之後,可是從來有錢的才是大爺,手上有了銀子,攀上權貴,農工什麼的哪能被他們放在眼裏!

  正準備點頭答應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娘,你這麼說可就錯了!」

  接著,一個十五六歲,千嬌百媚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李姨娘母子看到她臉色都緩下來

  女子走到李姨娘和莊信川面前,笑道:「明喜給娘和哥哥請安。」聲音嬌柔動聽。

  李姨娘站前身,走到女子的面前,拉著她的手笑道:「古靈精怪的丫頭,你倒是說說看,娘哪裡錯了?」

  莊明喜盈盈一笑,沒有出聲,回頭朝著外面招招手,不一會,便有丫頭領著一個媒婆打扮的婆子走了進來。

  媒婆一進來,眼睛就笑瞇成一條縫,給李姨娘福了一禮,熱熱鬧鬧地說:「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了!夫人前段時間托老婆子的事情,已經有些眉目了!」

  李姨娘臉上頓時有了笑容,上前一步,「王婆,此話當真?」

  「這事老婆子哪裡敢欺瞞!」王婆笑呵呵的。

  莊明喜走到莊信川身邊,搖著扇子笑瞇瞇地說:「哥哥,恭喜你了。」

  莊信川的臉上也有了些喜氣。

  李姨娘叫人看座上茶,幾人分別坐下。

  王婆又收起了笑臉,一本正經地說:「不過劉家說了,你們這邊非得將之前的婚約處理好了,他家的女兒只能是正室嫡妻!」

  李姨娘連忙說:「那是當然,這還用說嗎,劉家是蘇城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他家的嫡女自然不可能是妾室!你叫他們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地妥妥當當,萬萬不會叫他們沒了臉面!」

  「就是這個話!」王婆笑著說。

  幾人又說了幾句,王婆將事情交代清楚後,就起身告辭,走的時候,李姨娘叫靈兒封了十兩銀子給她,王婆笑得見牙不見眼。

  王婆走後,莊明喜便搖著扇子笑道:「所以我說娘錯了,這個時候,哥哥就應當順著大娘一些,否則大娘只怕會以此為由對這門親事諸多阻撓,現成的理由就在東邊後院裏待著了!」

  莊明喜臉朝著東邊方向,下巴輕輕一點。

  莊信川也看向那個方向,滿臉不屑:「就憑她也想成為我莊信川的妻子,要是她家還是從前的光景,還好說,現在破敗成這樣,他們兩姐弟還需靠著我們莊家過活,這樣的人連做我的妾室偏房都不配!」

  「可是哥哥,人家可是跟你有婚約的,還是爹親手定的娃娃親了!」莊明喜瞧著哥哥笑。

  「有婚約又怎樣?」李姨娘冷笑,「別說是有婚約,這樣沒財沒勢的女子,就算是進了門我也得想盡辦法休了她!我的親家非得是富甲一方的大門大戶不可!否則怎配得起信川這個未來的盛世當家!」

  「所以啊,娘……」莊明喜握住母親的手,「你這個時候讓哥哥和大娘作對,大娘懷恨在心,還不使勁地刁難,怎麼說大娘都是當家太太,她要是鐵了心的不准悔婚,可是很麻煩的!」

  莊信川點了點頭,可很快地又搖頭,負氣道:「可是真如了那女人的心意,我以後的臉子往哪擱?」一揮手,斷然道:「不去!」

  「對,你哥哥以後是盛世的當家,哪能將臉子讓那些下賤人踩在腳底下!」李姨娘也不認同。

  莊明喜笑了笑,「我哪會不為哥哥著想,以後妹子想過好日子還要指著哥哥了……」說完,她湊過身子,看著兩人小聲說:「不是還有信忠嗎?一樣是個莊家少爺,哥哥帶著他一起去,讓他去給那些茶農道歉好了,一樣的下賤胚子,諒他不敢不答應!那些茶農哪裡分得清二少爺還是三少爺,管緊了身邊人的嘴,大娘哪裡會知道?就算傳出來,也是糊裏糊塗的,也礙不著哥哥的面子。」

  李姨娘和莊信川皆是雙眼一亮,同時拍桌笑道:「好主意!」



  第十四章:愛美之心

  《禮記,曲禮上》有云:「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

  莊家是商家,雖然不像官宦人家那般將規矩看得比天還大,但一般的人倫禮節還是會遵循的。

  可因為大太太每天天還未亮便出了門,所以晨省一事就不好進行,於是剩下昏定就特別講究了,基本上只要不是大太太特別交代,每房每院晚邊的時候都要來大太太院裏走一趟。慰問慰問,關心關心,也代表著一家子的和樂融融。

  這些也是張媽媽告訴秦天的。

  「那麼,大少爺也會來嗎?」秦天誠心求教。

  對於傳說中這個聾啞大少爺,秦天充滿了好奇。

  她好奇的是,在這個時代,也有手語這回事嗎?可是在她的印象中,中國古代並沒有規則的手語,只有表現一般常用性的手勢。

  那麼這位聾啞少爺,該怎麼跟別人交流呢?用手寫字?很有可能,畢竟這種富貴人家請先生教會他讀書認字並不是難事。

  可古代並不是像現在這麼普及教育啊,大多數的人是不識字的,這就意味著,這位大少爺和很多人都無法溝通。接觸面狹窄,這樣的人,性子只怕也和平常人不同吧。

  也怪不得李姨娘他們在府中的地位這麼高,任誰都知道,盛世未來的當家只能是二少爺。誰敢不給他們面子,誰又敢得罪他們?

  除了大太太身邊的人,只怕府中的其他人都是大房二房兩頭捧著。說不定心中更向著二房一些。

  「大少爺?」張媽媽說著這三個字,聲音中就透出一種惋惜,「當然會來的,大少爺每天晚上都會過來和大太太一起用晚飯。」

  說到這裏,張媽媽看了看天色,「說起來,也差不多是大少爺過來的時辰了,我得去準備了!」

  說完,張媽媽出了秦天的屋子。

  這個時候,同屋的小丫頭丹兒湊過來輕聲細語地對秦天說:「我告訴你,大少爺長得可俊俏了!」

  因為這個時辰沒有小丫頭的活兒,所以小丫頭們要麼在屋子裏休息,要麼在院子裏玩兒

  說起大少爺,秦天是極有興趣的,她回頭看著丹兒,笑著說:「有二少爺那麼俊俏嗎?」

  「比二少爺俊俏。」丹兒說起這些,眼睛一閃一閃的,她用手在臉上比劃著,「大少爺的眉眼,跟畫出來的似的,別提多好看了!而且月娘說,大少爺也是頂聰明的,寫字畫畫都是極好的!而且還會制茶了!」

  說得興奮的時候,丹兒忽然臉色一黯,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可惜了……」

  這一聲的歎息有著很深沉的惋惜和憐憫,而這更讓秦天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博得大家如此強烈的嘆惜呢?

  秦天知道,她很快就會知道答案。

  這時,翠微在窗戶外面喊:「丹兒,你給後院給方姑娘送點東西過去,秦天你去廚房要那邊再多做一個溜薯片,大少爺愛吃。」

  兩人答應著,很快地出了屋子,各自去了。

  三等丫鬟做的就是跑腿打雜的這些事。

  下午的時候,張媽媽已經讓人帶她熟悉了一下府裏的幾個主要的地方,像是廚房啊,馬廄啊,幾個大院啊,等等。

  秦天出了院子,直接向著廚房的方向而去,可還沒走多久,便看到南邊長廊的方向有一個熟悉的背影。

  高大欣長的身材,白色的綢緞長袍,墨黑的長髮。

  長廊外邊開滿了鮮花,奼紫嫣紅,絢麗繽紛,而他便如繁花上的的一片輕雪,風姿綽約,清逸出塵

  明明是一副優美的畫面,可是卻看得秦天齜牙裂目!恨不得將那一襲白衣撕的粉碎!

  那個背影就算化成灰她也認識!

  可不就是那個忘恩負義的混蛋,可不就是那個害她差點被蛇咬,又掉入池塘變成落湯雞的公子!

  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他,這是不是老天爺給了她一個報仇的機會?

  秦天哼哼一笑,閃入一塊大假石的後面。

  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才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放在手中掂了掂,

  石子不大不小,既不會傷了人,但是打在身上又會讓人覺得痛,正合秦天的心意

  偷偷的動作,既出了氣,又不會被人發現,即使公子身份不凡也不怕!

  她朝著那個可惡的背影瞇了一會眼睛,小聲地說:「本姑娘雖然是個好人,可是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濫好人!第一次碰到我是你的幸運,第二次碰到我就是你的不幸了!」

  說完,她抬起手,將手中的石子用力地擲向那名公子!

  說起擲石子,可是秦天的拿手好戲,這是小時候在鄉下長期地和那些孩子們玩的時候所練出來的。

  此時這塊石子呈一條弧線「倏」的一聲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公子的頭上,公子的頭往前一點,然後迅速地捂著後腦勺。

  秦天見一發即中,連忙縮回假石後,捂著嘴縮著脖子吃吃地笑。

  心中只覺爽快,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她笑著悄悄地探出頭去,恰好看到那名公子轉過頭來……

  在看清那名公子的容貌後,秦天只覺眼前忽得一亮,恍然間,似乎看到了百花盛開,煙花綻放,又似乎整個天地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沒有任何的色彩

  無論是繁華還是蒼白,都掩蓋不了那名公子的風華

  他的豔比那繁華更加絢麗,他的冷比那蒼白還要淡上一分。

  秦天只覺頭暈目眩

  她完全不能想像,在古代還能見到如此漂亮的男子,比現代雜誌照片上那些經過悉心包裝,完美修飾的偶像明星更為動人心魄。

  公子冷冷地目光四處搜尋,眼看著他就要看到這邊來,秦天連忙抵擋住美色的疑惑,縮回了假石後。

  她透過假石上的小孔看過去,見他雖然被打了,可是面上毫無憤怒的神情,臉色淡淡的,說不出的一種冷,彷彿被打的那個人不是他,又彷彿他從未被打過,又彷彿他一點的都不關心此事,又彷彿沒有什麼事情會被他關心

  那麼一種透心涼的冷,一種涼薄的淡。

  可是這種冷這種淡,卻形成他一種獨特的風華。

  有那麼一瞬間,秦天有些後悔打了他……

  可隨即鄙視自己

  秦天啊秦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人皮囊雖好,可就是一個繡花枕頭啊……

  不對,說繡花枕頭還抬舉他了,應該是紅漆馬桶……

  秦天暗暗腹誹

  可一雙眼睛仍忍不住往他臉上瞧

  秦天很快原諒了自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正在暗地裏樂呵的秦天忽然聽到有人喊:「大少爺。」

  大少爺?

  秦天連忙四處看,大少爺在這裏?

  忽然的,她腦子裏像是被人重擊一拳,

  她抬起頭,慢慢地看向那名男子,微微變了臉色。

  只見不遠處,一名十七八歲的穿著蜜合色比甲,繡邊百褶裙的丫鬟向著公子快步而去

  她一邊走,一邊叫著:「大少爺,你怎麼到這裏來了,讓奴婢好找!」

  她走到公子的身邊

  那一刻,秦天愧窘得無法形容,伸手在自己頭上連敲了幾下

  她這個榆木腦袋,怎麼一開始就沒想到呢?

  那時,對方從始至終沒有反應,不是因為他忘恩負義,不是因為他品性惡劣

  只是因為他根本從一開始就不知道她的存在,根本不知道她發生的一切,因為他是個聾啞人啊

  她竟然欺負一個身有殘疾的人……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2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27 PM 編輯

    第十五章:歉意

  莊家大少爺莊信彥站在廊邊的一根大紅木柱子旁,仍在搜索著肇事者的身影,直到女子的靠近,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這才回過頭去。

  秦天從小孔中看過去,見他面對女子的神色也是淡淡的。

  此時已經是黃昏,橘紅色的光線靜悄悄地籠罩住他半邊身子,他的臉在這暖色調的光線下,依然如冰雪一般的冷凝。

  淡淡的冷,漠不關心的冷,彷彿世間的一切事物都引不起他的興趣。

  女子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大太太院子的方向,秦天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是時候去太太那裏了。

  看樣子莊信彥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轉身向著大太太的院子方向走。女子跟在他的後邊。

  當莊信彥剛轉過身,女子的臉色就拉了下來,她看了看四周,然後旁若無人的抱怨:「真倒楣,整天跟著一個啞巴,我都快變成啞巴了!莊家大少爺的近身侍婢……」女子扁扁嘴,很不屑的樣子,「說起來倒是好聽,可是主子是個廢物,我又能好到哪裡去?難道以後真的就跟著這個啞巴了,再給啞巴生小啞巴小聾子?」女子一跺腳:「我怎麼這麼命苦,不行,趁著還未成事,我要想辦法離開這個廢物才行!」

  她有些依戀的看了前方莊信彥的背影一眼,又歎了口氣:「長得那麼好,怎麼就是個天聾呢?如果你稍稍中用一點,我也不捨的離開你啊……」

  前方莊信彥自然聽不到她這番抱怨,依然不緊不慢地走著。

  可是旁邊的秦天卻聽的目瞪口呆

  她看著莊信彥那張年輕而淡漠的面孔,一種憐憫油然而生。

  東邊又跑來一個穿著淡藍色比甲,白色裙子的丫鬟,她看到莊信彥先是福了一福,莊信彥微微一點頭,她便轉到後面女子的身邊。

  「秋蘭,剛剛你是不是又讓大少爺一個人走開了?」後來的女子沉著臉問頭先叫秋蘭的女子。

  秋蘭轉頭看了她一眼,說:「沒有啊,我一直都跟著大少爺的。可是彩霞,你也知道大少爺的,他不喜歡讓人跟著,後來也是他讓我走開的。不信的話,你問大少爺啊!」

  彩霞瞪了她一眼:「你明明知道我沒法問大少爺,你才這麼說!」說著,彩霞又冷笑了一聲:「秋蘭,你可不要偷懶,我告訴你,要是少爺沒出事還好,真要是出了什麼事,看太太饒不饒得了你!」

  「哎喲喂……」秋蘭指著彩霞的鼻子罵起來,「你這個黑心的小蹄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的那些主意,你就巴不得太太不信任我了,然後你就可以頂替我的位置了是不是?你也不用使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待會到了大太太那裏,我親自去跟太太說,說你每天都千方百計地想往大少爺身邊湊!滿足了你這個心願好不好!省得你一天到晚出盡心思來編排我!」

  彩霞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氣得直跺腳:「秋蘭,你嘴裏放乾淨些,胡說八道什麼!」

  「你怕了,是我說中你心思了?」

  「你要是敢在太太面前這麼說,我就跟你拼了!」

  兩個丫頭跟在莊信彥身後,吵得不可開交,可是前方莊信彥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依然自顧自地走路。

  秦天在旁邊看著,心中忽然有種悲涼的感覺。

  一直等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秦天才從假石後走出來,她看著莊信彥消失的方向,輕輕地歎了口氣。

  忽然能夠理解張媽媽和丹兒說起大少爺時的那種心情。

  她轉過身,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跟廚房裏交代了一聲後,幫著廚房的人一起端飯菜到大太太的院子。

  翠微站在大太太的門口,直接讓她們將飯菜送到了屋裏。

  因為秦天手上也提著一個食盒,所以也跟著她們一起進去。

  太太吃飯的屋子在西邊,

  一進屋,便見大太太和大少爺莊信彥一起坐在一張黃花梨嵌大理石花草紋方桌旁。月娘和另外一個大丫環玉環與秋蘭彩霞一起服侍兩人淨手。

  翠微則指揮著廚房裏的人將飯菜擺上。

  秦天走過去,將手中黑漆雕花的食盒放在桌上,將裏面的醬鴨子,溜薯片端到桌上。

  這時,彩霞端著水盆經過莊信彥身後的時候,手肘輕輕地唉了莊信彥的後腦勺一下。莊信彥往前一讓,雙眉一緊,面現痛苦神色,旁邊大太太緊張起來,「怎麼回事?」

  細心的月娘看出是他的頭有問題,連忙去查看他的後腦勺,一看之下立刻叫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少爺頭上像是被什麼砸出來一個包!」

  「什麼!」大太太連忙站起,走到莊信彥身後查看,旁邊秦天也瞪大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手中的食盒,心中像是揣著一隻小兔子一樣碰碰的跳。

  竟然砸出了一個包,她有那麼用力嗎?

  秦天偷偷看了看莊信彥很快恢復的平靜面孔,心中有著深深的歉意。

  可是要她主動承認錯誤,老實招認……

  好吧……她承認她沒有這麼偉大的情操……

  看大太太那副樣子,像是恨不得將傷害她兒子的人活吞了……

  秦天拿著食盒悄悄退後兩步,低下頭,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那邊,大太太盯著秋蘭彩霞兩個丫鬟,聲色俱厲:「你們是大少爺身邊的大丫環,你們倒是說說看,大少爺這是怎麼回事?」

  秋蘭彩霞無言以對,紛紛白了臉,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太太,少爺不喜歡讓我們跟著他……」彩霞哆哆嗦嗦地說

  大太太一隻手搭在莊信彥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指著她們:「他不喜歡你們跟著,你們就真的不管了嗎?我還不知道你們?我還留著你們這些欺主的奴才做什麼!」

  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

  或許是感受到母親的震怒,本來靜悄悄的莊信彥忽然伸出手來,握住母親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

  大太太一下子冷靜下來。



  第十六章:莊信彥

  大太太將屋子裏的人包括秋蘭彩霞都遣了下去,只留下月娘伺候。

  秦天出門的時候,偷偷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心中頂愧疚的。

  心想著,算是她欠著他的,以後想辦法還給他好了。

  屋裏,等下人都下去後,月娘找了藥油進來幫著莊信彥擦了傷口。

  大太太坐在莊信彥的正前方,一直握著他的手,看著他說:「疼嗎?」目光神情充滿心疼。

  莊信彥看著母親,微微一笑,輕輕搖頭。

  「那兩個丫頭,我絕饒不了她們!」大太太握著莊信彥的手一緊。

  莊信彥擺擺手,然後轉頭看向月娘。月娘會意,連忙從一旁拿過文房四寶放在桌上,又幫著他研磨鋪紙。

  莊信彥站起來,右手執筆,左手托住袖子,微微彎下腰,在紙上寫字。

  大太太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紙上。

  看著紙上俊秀的字跡,大太太心中充滿了自豪感,她轉頭對身邊的月娘說:「還好信彥自己學會了讀唇語,要不然,我可寫不出這麼好的字來!」

  月娘也笑道:「少爺真是好聰明,也沒有特意教他,便學會了看人的口型,好在除了太太和奴婢外,還沒有人知道此事,要不然,二姨太太那邊還不知多緊張了!」

  「就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我不會明明知道秋蘭和李秀梅勾勾搭搭,我還容忍她在信彥的身邊!」大太太沉下臉,「我就是要讓信彥的一切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讓她安心,免得她在背後使什麼手段,信彥和平常人不同,防不勝防。」

  「也虧得大少爺和她們一起這麼久,卻不露任何破綻!」月娘看著莊信彥笑道,「大少爺真是聰明。」

  大太太看著自己兒子那張沉靜的面孔,心中有一種為人母的驕傲,可是見他對她們的談話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種驕傲又變成一種心傷,讓她的心隱隱的疼。

  旁邊月娘輕聲安慰:「太太,想開些,我常常聽些老人說,人啊,十全十美反而不好,容易遭天嫉,少爺生的如此好,又如此聰慧,有些缺憾或許還是件好事。」

  大太太鼻子一酸,「可是我寧願他生得普通些,愚笨些,只要能像常人一般叫我一聲娘,我願意短十年的陽壽,願意吃一輩子的長齋,哪怕要我付出一切,我都願意。」

  說著,兩人都濕了眼眶,可是見莊信彥已經寫好了要說的話,都低下頭擦掉眼角快要流出來的淚水。

  怕兒子看到心裏又要不舒服。

  大太太低下頭,見紙上的字跡如行雲流水,清雋有力,心中著實喜歡。

  「確實是我不讓她們跟在身邊的,或許是府中的孩子頑皮,娘不用放在心上。如果真想要害我,也不會只用小石子來打我了!」

  莊信彥安慰母親

  他懂唇語,秋蘭他們不知,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無禮,

  可是又怎樣呢?在府中,除了母親和月娘,又有誰是完全真心對他的?就連有血緣的弟妹都是如此,何況這些下人?

  世事本是如此,他要計較,計較得過來嗎?他就算能封住這些人的口,也阻不了這些人心底深處所散發出來的輕視

  有時候,他有些後悔學會唇語,什麼都不知道不是更好?也不會體會到這麼多的世態炎涼。

  雖然得到兒子的安慰,可是大太太心中卻明白,如果不是欺負兒子的缺陷,誰又敢如此放肆?

  「可是她們如此輕忽你就是不對,此事不能就這麼過了!」大太太看著兒子說完後,又轉頭吩咐月娘,「將秋蘭和彩霞各打十板,罰一個月的月錢。」

  總得讓她們記住,不管以後怎樣,現在還是她在做主。

  月娘領命出去交代了又進來服侍兩人吃飯。

  吃飯時,大太太將兒子喜歡吃的菜都堆到他碗裏,看著兒子吃了不少,心中才覺開心。

  莊信彥知道怎樣才能讓母親寬心,他將母親夾給他的菜都吃完,香噴噴的樣子,看到母親的笑容,他便舒心。

  誰能比他更瞭解母親的辛苦?而母親最大的辛苦,就是因為有他這樣的兒子……

  他最大的心願,便是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母親排憂解難,讓母親能輕鬆一些,不用那麼辛苦。

  吃過飯,洗過手臉後,莊信彥又像往常一般和母親商議茶行的事。

  月娘也像往常一般守在門外,不讓人這個時候撞進來。

  聽完大太太說完處置莊信川短斤少兩的事情,莊信彥微微一笑,在紙上寫道:「不管是信川還是姨娘都是極愛面子的人,他們不會乖乖聽話的。」

  大太太道:「我就是知道如此,才將話說得那麼重。」

  莊信彥寫道:「即使是如此信川也落不下面子,結果便是信忠來頂缸。」

  「信忠?」大太太先是疑惑,然後點頭,「確實是他們會做的事,他們終究不瞭解我的苦心……」

  對於兒子的料事如神,已經不再驚異,因為這幾年,兒子帶給她的驚異已經太多。

  「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莊信彥行筆如飛,「茶行當家人不但需要才能手段,還必須有正直純良的品性,如果信川不具備這些條件,娘也應該開始考慮其他的人選。」

  「其他的人選?」大太太喃喃

  莊信彥在紙上寫下「信忠」二字,然後擱下筆抬頭看向母親,氣定神閑,一雙眼睛又清又亮。

  「信忠?」大太太搖頭歎氣:「信忠這孩子,性子確實忠厚,可是一來他生意上的事還不行,二來……」大太太又搖頭:「他們三房哪裡是二房的對手,只怕我將當家鑰匙剛交給他,或許要不了多久就到二房手上去了!」

  三姨太太陳巧雲,是老爺的同房,地位低賤,性子懦弱,屬於那種聽到雷聲都要抖三抖的女子,真將鑰匙交到三房的手上,還不被二房給活吞了!

  莊信彥面色也沉重起來,生意上的事他還可以幫忙,可是要扛得住二房,必須得像母親這般有過人的氣勢和膽量才行。

  兩母子正商量著,外面有丫頭通報:「方姑娘和方少爺來了!」

  「信川只怕不會娶方姑娘!」莊信彥在紙上寫下這句話後,月娘便走進來,將桌面收拾乾淨,又將莊信彥寫過得紙揉成團,藏在懷裏,待會便像往常一般帶出去燒掉。

  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這幾年來,大太太很多生意上的重要決策,都出自世人眼中的廢物莊信彥的手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24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31 PM 編輯

  第十七章:八字不合

  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丫頭們將院子裏的四座海棠托座石雕路燈和廊下的幾盞樣式精美的繡花燈籠都點著,淡淡的光線一層層地暈開來,將這座南方的秀麗小院渲染出一種朦朧美。
         
  正坐在院子廊下的秦天聽到方姑娘方少爺的名號,便轉過頭小聲地問身邊的丹兒:「方姑娘和方少爺又是誰?」

  丹兒年紀比她還小,只有14歲,生得細眉細眼,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線,很是可愛。性子單純天真,沒有什麼心眼。問她什麼她基本上都會說。

  丹兒壓低了聲音在秦天耳邊說:「方姑娘是二少爺未過門的媳婦。是老爺還在世的時候定下的娃娃親,家裏本來是鄰縣的地主,後來家道中落,他們的雙親又去世了,受盡了宗親的嫌棄,太太看他們可憐,索性接到了府裏,只待以後完婚正式成為莊家人。」

  秦天在心中感慨,這個大太太倒真的好心。

  兩人正說著,便見一男一女自門口進來,女的十七八歲,身材纖弱,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白底淺藍色碎花的褙子,月白色的細折裙兒,走起路來低頭束手,謹小慎微的樣子。

  身邊跟著一個同秦天差不多歲數的男孩子,比女子高一個頭,身量修長,眉清目秀,也是一件半新的交領長衫,嘴唇緊緊的抿著,透出一絲倔強的意味。

  想來便是方氏姐弟了。

  廊下本來坐著的丫頭都站起身來,恭敬地叫著方姑娘,方少爺。

  方姑娘嘴角含笑,微微點頭,溫溫柔柔,含羞帶怯的模樣。本來平淡的容貌因為這絲溫柔,而有了一種光彩。

  此時,屋裏的簾子掀開,月娘先走出來,身後跟著莊信彥。正好撞見方氏姐弟。

  方氏姐弟連忙低下頭向著莊信彥行李,叫了一聲「大少爺。」神情非常的恭敬。

  莊信彥淡淡地回了禮。

  神情雖然淡漠,但是禮數還算周到。方式姐弟似乎也已經習慣他的冷淡,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

  那邊,因為莊信彥的兩個丫頭都挨了打,所以必須另外派人跟著他回去,月娘看了看院子中的丫鬟,先是吩咐了翠微,接著目光向著秦天看來

  「秦天你也一起去。」

  翠微和秦天點頭稱是。

  莊信彥只是漠然地看著前方,頭頂上一盞淡粉色的燈籠透出溶溶的光,悄無聲息地灑照在他身上,墨黑的頭髮上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沉靜的臉卻隱沒在陰影中,淡淡的寂寞,靜靜的風華,

  讓人驚歎,讓人扼腕,讓人惋惜,讓人的心中會生出一種酸酸的心疼。

  翠微找來兩盞燈籠,將其中一盞遞到秦天的手中,說:「待會我在前面看路,你跟在少爺的後邊,晚上路黑,你在後面要小心照顧少爺。」

  秦天說是。

  三人一起出了院子,翠微在前,莊信彥在中,秦天跟在後面。

  一輪明月掛在天際邊,光華如銀,將大地染上一層白霜。

  三人向著莊信彥的院落走去,一路上寂靜無聲,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空氣中彷彿浮動著暗香,不知從哪裡傳來零碎的蟲鳴,微風吹過,兩旁的樹木沙沙作響,很細微的,很平常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卻顯得格外的美妙。

  秦天提著燈籠看著前方不遠處,莊信彥挺直的背影,燈籠淡淡的光芒暈染上他雪白的長袍,讓他的背影帶著一絲淡雅而神秘的意味。

  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身邊一直寂靜無聲,又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寂寞是一定的,會有渴望嗎?會有怨憤嗎?

  現在的淡然或許便是經過渴望而不可得,怨憤而又無奈之後的結果?

  秦天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如此去探究他的心理很奇怪。

  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聾啞人吧,總會有些好奇心理。

  她是這麼覺得。

  前方翠微很細心,每到拐彎或是路窄的地方,就會將燈籠照在那裏,回頭示意莊信彥注意。

  莊信彥會放慢腳步,但從不會回過頭去,彷彿根本不知道後面跟著人,或是根本不在乎後面有沒有跟著人。

  這時,莊信彥又在翠微的提示下避過一個小坑向著右邊走去,可秦天卻發現右邊的道路有一個小窪,如果不注意踩下去,只怕會失衡摔倒。

  下意識地她出口道:「大少爺,小心你右邊!」

  可是話一出口,才想起他根本聽不見

  前方翠微已經回過頭來,問了一聲「怎麼啦?」

  眼看著莊信彥就要毫無所覺地踩上小窪,情急之下,秦天來不及回答翠微的話,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扶住莊信彥將他向左邊推一些。成功地讓他避過了這個小危險。

  可是秦天忽然的動作讓莊信彥有些受驚,他下意識地手一擺,將秦天甩開,秦天幾乎只到他的肩膀,身形哪裡經得起他這一推,當下穩不住身子,踉蹌著向後退去,剛好一腳踩到小窪裏,左腳一歪,身體徹底失去平衡向著旁邊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時間秦天只覺內臟彷彿震移了位,痛得她呲牙咧嘴。

  手上的燈籠掉落在地,一下子滅了,秦天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中。

  「秦天,你怎麼呢?」翠微走過來,用燈籠照了照她,身影剛好擋住了莊信彥的視線。

  莊信彥站在那裏,意識到是自己讓這個丫頭摔倒了,可是一時還弄不明白到底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看著秦天那邊,卻見兩個丫鬟在說些什麼,他看不到那個丫鬟的臉,也不知她到底怎樣,不能問,也無法瞭解她們的意思,身為男人也不可能去接觸丫鬟的身體。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站在那裏。

  顯得冷漠而淡然。

  在秦天的眼裏,依然是那種清逸出塵的風姿

  秦天扁扁嘴

  「我沒事,只是歪了腳,暫時起不來,你先送大少爺回去吧。」秦天對翠微說。

  翠微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不可能讓大少爺一直等在這裏。

  「那好,你小心點,待會我讓人過來看看你。」翠微交代

  「謝謝翠微姐姐。」秦天勉強笑了笑。

  翠微提著燈籠又走到莊信彥的前方,秦天的身影又陷入到黑暗中。

  莊信彥看了看地上試著爬起來的秦天,轉頭見翠微示意他往前走,他知道她們之間已經有了商量,便轉過身,跟著翠微而去,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秦天。

  只看到秦天黑乎乎地身影

  莊信彥轉過頭繼續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等他們都走後,秦天才慢慢地爬起來,左腳的腳脖子火燒火燎的痛,

  她捂著腳脖子,心中說不出的感覺,

  每次遇到他似乎都是這樣,她為了他雞飛狗跳的,他卻是這麼淡雅從容,或者根本就弄不清楚怎麼回事。

  她知道不能怪他,是她自己自願幫助他的,他又是這種情況,自己受了傷當然不能怨怪他,

  只是覺得,怪沒意思的……

  秦天嘟著嘴

  「也好,算是還給他了,以後和他無拖無欠,心裏舒服多了!」

  秦天慣會安慰自己,這麼想,心裏就好受了,她笑了笑,又慢慢地爬起來

  四周黑漆漆的,遠處近處,一團團的黑影,如同一個個的怪獸,好似下一秒就會忽然跳出來將她吞沒。

  一陣風吹過,秦天打了個寒戰,見還沒有人來尋她,也不願意再等,一腳高一腳低地向回走。

  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痛。

  秦天咬牙,恨恨

  每次遇到他都沒好事,這人一定跟我八字不合!碰到他一次就被他克一次,以後我還是遠遠地躲著他為妙!

  所謂玫瑰都帶刺,都蘊含著危險,只宜遠觀,不宜接近

  秦天覺得,這真的是至理名言!



  第十八章:虎丘

  秦天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太太的院子,聽到太太房裏歡聲笑語,問了丹兒,才知道二房的三房的都來問安了。

  「二姨太太也來了?」秦天好奇地問丹兒。

  下午兩位太太在房裏吵得不可開交,她們在院子裏都聽到了,沒想到一個轉身,又是這樣的和樂融融。

  豈不奇怪?

  丹兒壓低聲音道:「是啊,都來了,二姨太太,二少爺,三小姐都來了。」

  秦天沒再問下去,但是以二姨太太的脾氣,這麼快能轉過臉來,必是對大太太有所相求。

  這時丹兒發現秦天的腳受了傷,恰逢翠微送了大少爺回來,翠微跟月娘說了秦天為了救大少爺而受傷的事,月娘稱讚了秦天幾句,又要人送了藥給她。接著交待這幾天都不用她做跑腿的活,還叫她今晚早些歇著。

  秦天回到自己的屋子,洗了澡,用了藥,便早些躺下了。迷迷糊糊中聽到院子裏的丫鬟送二房三房的人出去的聲音。

  接下來的幾天裏,院子裏沒有再派給她跑腿的活兒,交給她的活兒也輕了不少。月娘將她受傷的事稟告了大太太,大太太很高興,特意見了她,誇她是個忠心的丫頭。還賞了份好吃的點心給她。

  大太太還是一早出門,晚上太陽快下山才回來,累了就會免了晚上的昏定,不過每天與莊信彥一起的晚飯倒是沒有更改過。

  現在莊信彥身邊跟了兩個小廝,聽人說,之前的秋蘭彩霞被打後依然下不了床。不過也因為如此,大少爺院子裏的下人規矩了不少。不過秦天很奇怪,依大太太賞罰分明的性子怎麼沒有將秋蘭她們賣出去,但想著大太太肯定有她的考量,而且這些事情也不關她的事,也就沒有多想了。

  就這麼舒服的過了幾天,舒服的讓秦天幾乎認為當丫頭也是件不錯的差事。不過想到以後會被主子隨手配人,又不敢鬆懈了。

  十天後,秦天腳上的傷完全好了。這時月娘開始派活給她,第一個活兒,便是早上跟著大太太一起去茶行。

  早上卯時初就要起身,洗漱完畢,做了院子裏的活兒,吃過早飯,便是辰時兩刻,大太太和月娘也收拾妥當出來。

  大太太穿著打扮都很簡單,但是無論衣料和做工都非常的考究,身上的飾物雖然沒有金光閃閃,但是每一件都是價值不菲。

  嚴謹,莊重,低調,在加上她冷凝嚴肅的神情,當家掌門人的氣勢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跟著出行了除了秦天,還有翠微和兩個媽媽和兩個小廝。一行人走出莊家大門,月娘扶著大太太上了大門前的一輛翠幄青綢的馬車。

  秦天和翠微和婆子跟在小車的旁邊,兩個小廝走在小車後邊。

  來到這個異世,秦天還是第一次上街,心中難免有些興奮。她緊跟著小車,悄悄地打量著楊城的街景。

  楊城是南邊大鎮,山清水秀,風景如畫。

  莊府正處於楊城的繁華地帶,大門大戶幾乎佔據了一整條長街。

  長街大概有四車道,此時天剛亮,大街兩旁高樓林立,各種商舖應有盡有,街上已經有小攤貨郎的叫賣聲,賣包子的,燒餅的,麵條的,熱氣騰騰,映著小攤販們辛勞的笑臉,倒是一派繁華盛世的景象。

  秦天看著看著,笑容不知不覺地浮上來。

  她天性樂觀,遇到再艱難的事情,她也總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讓自己開心。別人覺得難受的事情,她總是能往好的一方面去想,

  不是沒有吃過苦受過累,但是她總是讓自己活得開開心心。

  讓她開心是那麼的簡單,這麼一副太平安寧的景象,已經能讓她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車子穿過長街便豁然開朗,眼前一條清澈的小河,兩岸長草盈綠,柳絲輕揚,數不盡的金粉樓臺、雕樑畫棟,河上畫舫淩波、漿聲欸乃,不知從哪裡傳來陣陣嘹亮的漁歌。

  通過一點日子的相處,翠微已經喜歡上秦天的乖巧勤快,此時見秦天睜大了雙眼,一副新奇的模樣,便熱心地告訴她:「這是綠水,前方便是大運河,可以坐船直達上京。我們盛世的茶葉也是通過這裏的港口運往全國各地!說起盛世的名茶虎丘可是冠絕天下的,有詩云:虎丘晚出穀雨候,百草鬥品皆為輕。(出自《試虎丘茶》)意思是說只要虎丘茶一上市,其他茶葉都被看輕了!每年呈給天子的貢茶,虎丘可是頭一份!」

  翠微的語氣中充滿自豪。

  秦天笑道:「虎丘的產量肯定不多吧!」

  翠微奇道:「你這麼知道?」

  「物以稀才為貴!一定是非常的稀有,才會引起天下人的重視!」秦天道。

  翠微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這話你倒是說對了,虎丘茶樹僅生長在虎丘寺與劍池壁咫尺之間,產量極少,不過我們盛世每天總有辦法弄到虎丘的毛茶,所以虎丘也算是我們盛世的鎮店之寶!」

  秦天和翠微的談話被車內的大太太和月娘聽到,引起了大太太的心事,她輕輕地歎了口氣:「人怕出名豬怕壯,如今虎丘有『天下冠』之稱,已經惹來官府以及各地的巨富貴人爭相的巧取豪奪,茶芽還長在樹上,就爭奪開了。去年虎丘寺供給我們的毛茶已經比往年少了一半,今天還不知是什麼情況!」

  月娘寬慰道:「太太不要著急,老爺生前與虎丘寺的主持方丈交往極好,再艱難,主持方丈也會留下幾十斤給我們的!」

  大太太仍然不能釋然:「這今年為了這虎丘茶已經是鬧得越來越厲害了,聽說官府竟然預先在茶樹上封好了標識,還因此和寺裏的僧人不愉快,我就怕鬧出什麼事來!」

  「能鬧出什麼事呢?太太也不用太擔心了。」說著,月娘從隨身帶的食盒裏倒出一杯參茶,遞到大太太面前:「太太先喝點提提神。」

  大太太接過,喝了一口,然後放置在車內的小案上,回身撩起車窗簾的一角,看向外邊正和翠微說的開心的秦天,

  「這個小丫頭說話倒是挺有意思的。」

  大太太回頭對月娘笑道。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2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0:27 PM 編輯

  第十九章:小夥計范天

  過了一座石橋,便到了盛世茶行。

  茶行店面大門足有三米寬。門上懸著一個燙金大匾,上面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盛世茶行」,大門兩邊是烏木做的聯牌,上面鑲著鏨銀字

  上聯「翠葉煙騰冰碗碧」下聯「綠芽光照玉甌青」

  店面輝煌,氣派不凡。

  從門裏魚貫而出一行人,為首的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直綴,四十多歲,蓄著短鬚。身後跟著的人皆是一身短褐,皆是二十幾歲的模樣,看上去像是茶行的夥計。

  等大太太和月娘從車上下來,一行人上前向著大太太恭敬地行禮,喊了一聲:「大太太。」

  接著從中分開,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昂首挺胸地走進去,秦天和翠微一干人跟在她身後,等她們都進去後,這些人才跟著進來。

  一進去,秦天便覺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放眼望去,只見裏面裝飾得古樸淡雅,兩邊並排放著十幾個雕花木桶,裏面呈放著各種品種的茶葉。

  店面裏大約有十幾個夥計,有穿直綴的,有穿短褐的,看著大太太都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向著太太行禮。

  大太太在店面中站立了一會,環視一周,見夥計們做事勤快,店面收拾得井井有條,顯得很滿意。

  她穿過一座小門往裏走,接著便去巡視店面後的制茶房。

  秦天一直跟在大太太的身後,這才知道盛世的規模比她的想像中還要大,店面一百多平已經很讓她驚歎了,沒想到後面的制茶房更大,十幾個屋子,一百多名夥計,翠微還告訴她,盛世還有船隊,還有負責收茶,和運茶的隊伍,再加上莊家的各處的僕役,在莊家討生活的足有上千人!

  實在讓秦天驚異。

  巡視完各處,已經用了近一個時辰,大太太已經面露疲色,這才回到後院裏休息。

  可是剛坐下喝了杯茶,掌櫃和各處的管事,一個接一個地進來問事回話。

  期間秦天一直在大太太屋裏陪著。見大太太時而溫和,時而喝罵,處事果斷,雷厲風行,心中不由地對這個女子升起一種佩服之心。

  在現代來說,女強人已經算不得新鮮詞,可是這裏不同,這裏是男尊女卑的時代,女性的存在意識被封建禮教壓得低得不能再低,秦天相信,大太太現在雖然看上去已經完全適應這個位置,可是當初她挺身而出擔起一切的時候,一定承受著巨大社會壓力和心理壓力。可是她依然能衝破這一切,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堅強堅毅的女性!

  就這樣,一個上午大太太幾乎都沒有休息,中午吃過飯,稍稍休息一會後又接待了一些重要的客戶。而她們這些小丫頭倒是很清閒

  秦天看著滿臉倦色的大太太,覺得她挺不容易的。

  這時,翠微見她閑得無聊,便對她說:「你想不想到處看看?」

  秦天精神一振:「可以嗎?」

  翠微笑道:「可以的,只要不出茶行,不惹事就行。太太不會怪罪。你想四處看看的話,我就去和月娘說一聲。」

  秦天點頭如啄米,高興地挽著翠微的胳膊,笑道:「太好了,謝謝你翠微姐姐。」

  「傻丫頭!」翠微笑著捏了一把她的臉,「你等等。」說完,走到月娘身邊說了一聲,月娘看著秦天點點頭。

  翠微回來,又囑咐她不要走得太遠,不要亂動茶行裏的東西,不要驚擾了客人,便讓她自己玩去了。

  秦天謝過了翠微,高高興興地出了後院。

  她去到前面店面裏。

  此時店面客似雲來,非常的熱鬧。店裏的夥計都在招呼客人。

  秦天站在一旁看著,發現那些穿直綴的都是掌櫃,一個有三個,之前穿藍色直綴的是大掌櫃徐掌櫃,一個穿土黃色直綴的是二掌櫃李掌櫃,還有一個穿青色直綴的是三掌櫃王掌櫃。

  凡是碰到重要的客人,穿短褐的夥計就會叫來掌櫃們應付。

  秦天靠在牆角正看得有趣,身邊忽然傳來一道男聲:「你這個小丫頭,在這裏做什麼?」

  秦天回頭一看,見是一個十四五歲穿短褐的小夥計,和她差不多高,生得倒是好模樣,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顯得很靈活。

  秦天看著他笑了笑,「我在這裏看看。」

  小夥計看著她的笑臉,臉微微一紅,微微偏過頭去,又問:「你是太太身邊的丫鬟吧,太太知道你來這裏嗎。」

  「自然是知道的。」秦天繼續笑。

  小夥計看著她,眼睛一轉,道:「躲在這裏有什麼好看的,你要不要進去看看,我教你辨認茶葉!」

  「好啊。」秦天大大方方地答應,隨著他進到店面裏。

  店面裏也會有女客人,所以秦天的出現並不顯得突兀。

  「你叫什麼名字?」秦天一邊走一邊問他。

  小夥計回頭對她笑著說:「我叫範天。」

  秦天笑了兩聲:「我叫秦天,你叫範天,真是有趣。」

  「晴天?你是在晴天生的?」

  「你猜對了,我娘生我的時候是個大晴天,剛好我爹性秦,我就叫秦天了。」

  「我叫範天,是因為我娘希望我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範天拍了拍胸脯。

  秦天笑了笑。

  範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不過經過一番談話,兩人倒是熟悉起來。

  範天帶她去看茶葉,一邊指給她看各種茶葉,一邊說:「別看這小小的銀絲兒的一片葉子,又不能吃飽肚子,可是貴得很!像這個二泉銀毫,一兩就是三錢銀子!」

  秦天笑道:「不能這麼算,你吃一頓飯要幾兩米,可是泡杯茶只要幾片茶葉就可以了!省著喝,幾片茶葉還能泡一天了!」

  範天眼睛亮了亮,雙手一拍笑道:「你這麼說的很有道理,以後我要是碰到嫌茶葉貴的客人,我就這麼說!」

  「得了我的點子,你非做東不可!」秦天開玩笑似的說,這種玩笑在現代很普遍,可是沒想到對方卻認真起來

  他摸著頭,有些尷尬:「我現在還是學徒,沒有月錢……」他又抬起頭來,看著秦天,認真地說:「等我以後師滿,有了月錢,我就請你去吃牛肉麵!」

  倒讓秦天不好意思起來,不過見他這麼實誠,心中倒是歡喜,她看著他笑了笑,大大方方地答應:「好啊!」

  小夥子也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兩人正說著,忽然有名男子走到他們的身邊,伸出一隻手在木桶裏抓起一把銀毫茶葉

  那隻手修長,堅實,骨節突出,大拇指上套著一個碧綠的翡翠扳指。



  第二十章:貴公子

  秦天和范天見客人過來停下了說話,范天還是學徒,本來還輪不到他招呼客人,但是此時正是店裏正忙的時候,範天四處看了看,見其他的夥計都騰不出身來,心中便有些躍躍欲試,他回頭小聲地對秦天說:「你先等我一會。」

  秦天知道客人怠慢不得,連忙後退一步,儘量不礙著範天的事。

  她看著範天在上衣上搓了一下雙手,顯然有些緊張,但還是鼓起了勇氣,走到了那位客人的身邊,微微彎下腰,恭敬地說:「客官,這是上好的二泉銀毫,今年的新茶!」

  秦天的目光順著范天看向他身邊的那名客人。

  恰好那名客人聽到范天的聲音,回過頭來

  竟是一名很年輕的英偉男子。

  男子大約二十歲出頭,身形高大魁梧,肩寬胸闊,範天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個孩子。男子生得濃眉大眼,額頭寬闊,鼻樑挺直,身穿一件墨綠色的大襟袍,在領口與袖口除用金銀二線繡著團雲的圖案,腰上繫著一條金絲腰帶,鑲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明珠,腰帶下垂下一塊碧綠通透的翡翠玉珮,隨著他的晃動,散發出溫潤的光,整個人顯得威武不凡,貴氣逼人!

  外表實當得上「出色」二字,秦天不由地在心中喝了一聲采!

  他看著範天微微一笑,神情間有種老練,又有一種傲氣,他掂了掂手中的茶葉,然後走到視窗處,仔細地查看手中的茶葉。

  範天看得出有些緊張,一時愣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做。

  男子看了一會茶葉後,便走回來,將茶葉拋回木桶中,轉過身,背過手,神情平淡地走開了。

  範天看著男子的背影有些失望,轉過身又回到秦天的身邊,看著大堂裏忙碌的景象道:

  「每天都有很多客人只看不買。」

  大堂裏人來人往,夥計們熱情地招待著客人,不遠處的徐掌櫃或許剛和客人談成一步大買賣,正引著客人往內室去,而其他談成生意的夥計也忙著稱量數錢。

  範天倚在柱子旁看著,不禁露出些羨慕的神色。

  秦天見他是個實誠的小夥子,便試著說道:「範天,像你剛才那麼招呼客人可是不行的。」聲音很溫和。

  范天知道秦天是太太身邊的人,對於大太太,茶行的人沒有不佩服,沒有不敬仰的,所以範天也不敢小看了秦天,問道:「我剛才哪裡做錯了嗎?」

  秦天見他並不介意自己提出意見,便放心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客人只要進了這個門,不管他有沒有打算買,心中總是對茶葉感興趣的,這個時候,我們就要想辦法,要抓住他的興趣,讓他掏出銀子將茶葉買回去!」說著,又笑了笑,黑漆漆的眼睛轉了轉,兩頰的小酒窩甜甜的浮現出來,看得範天愣了神,不知不覺又紅了臉

  「你看剛才那位客人的穿著打扮,那身氣派,顯然是個不會心疼的銀子的,招呼好了,說不定就是個大客戶!」

  範天低下頭來,「我也知道他兜裏有銀子,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秦天笑道:「打個比方,就像剛才那位客人,你聽他的口音,肯定不是本地人,你可以跟在他身邊和他聊幾句啊,問他,是來探親的,還是來玩的?茶葉是買來自己喝的,還是送人的?如果他不回答,你就賠著笑臉,如果他回答了……」

  秦天挑挑眉,雙眼亮晶晶的,「那你就給他對推薦幾種適合他的茶葉,態度嘛自然是要熱情一些,只要見他有些興趣,不妨直接說,客官,給你包幾斤回去?到那個時候,很少有人會推辭的!」

  範天睜大了眼,「真的?這樣有用?」

  秦天笑道:「這世上,冷酷無情絕對自私的人極少,多數人是講交情愛面子的,假如你態度熱情,真心實意地對待客人,他們就很難冷漠地對待你。你讓他們開心了,他們也會樂意和你做生意的。」

  話音剛落,身後便有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丫頭,也能有如此靈活的心思,難得,難得!」

  秦天嚇了一跳,回過頭去,首先便見一個寬闊的胸膛,她順著看上去,便撞進一雙黑亮的眸子裏,卻是剛才那個走開的英偉公子,不知什麼時候竟繞到她身後來。

  此時這名公子正背著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中有種欣賞的意味,

  頭先和範天說那麼多,不過是因為之前和範天聊得來,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他,可沒想到會被客人聽到去,也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也不過慌亂了一小會,秦天便冷靜下來,她退後一步,轉過身,不慌不忙地向著客人一福,道:「謝謝公子讚賞,這些道理太太平日裏說的多,奴婢耳濡目染,也知曉了一些。」

  公子看著她道:「原來你是莊家的奴婢,怪不得……」

  「不打擾公子了。」秦天低著頭,退到一邊去。

  那名公子看了她一眼,又轉回頭來。

  這邊,範天或許是得到秦天的啟發,上前一步,走到公子的身邊,笑著說:「公子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要不要小的來為你介紹一下?」

  公子伸手指了他一下,笑道:「學得倒是挺快!」

  範天繼續帶著笑臉,「公子方才看的二泉銀毫不合心意,不如看看雨花茶?荊溪雲片也很不錯,都是我們省府的名茶。」說著慇勤地引著他去看。

  「公子貴姓?」

  「謝!」

  「謝姓是北方的大姓,聽公子的口音可是北方人?」

  「正是!」謝公子回過頭看著他一笑。

  範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臉上一直帶著笑,年輕的面孔滿是熱情,「那公子到我們這裏可是來對地方了,我們盛世的茶葉舉國聞名,絕對是公子饋贈親友的最好禮品!」

  「哈哈……」謝公子仰頭大笑兩聲,豪爽而快意,笑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秦天一眼,閃爍的目光意味不明。

  正在心中大讚「孺子可教」的秦天忽然接到了謝公子的目光,不閃不避,大大方方的一笑,倒讓那名公子怔了怔,嘴角的笑容隨即加深。

  謝公子回過頭去,從範天所介紹的茶葉中抓出一把,低下頭仔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旁聞了聞,接著皺著眉頭對範天說:「你說這是今年的新茶?」

  「正是,都是今年的春茶!」範天答道

  「我看不是吧……」謝公子手指動了動,茶葉自他的指間溜走,「我怎麼覺得像是陳茶呢?」

  範天一怔,連忙道:「謝公子,我們盛世可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生意遍及全國,可不會弄虛作假,說是新茶,就一定是新茶!」

  男子又哈哈笑了兩聲,「夥計這麼說,不但不能讓人心服,反而有種店大欺客的嫌疑了!」他看著範天,挑起一挑眉毛,「總不能你說是新茶就是新茶,你如何向本公子證明呢?」

  「這個……」範天走進一步,「可以觀色,聞香……」他開始緊張起來,畢竟還未滿師,這等專業的介紹,信心不足。

  謝公子笑了笑,話是對著範天說,可是雙眼卻看向秦天:「做生意可不是只將客人哄好了就行,紮實的本事也非常重要。不要本末倒置!」

  範天臉紅,忙道:「我還未滿師,我這這叫掌櫃來招呼公子!」

  謝公子忽然變了臉,「怎麼?貴寶號竟然用學徒來招待客人?本公子難道是該如此怠慢的人?」說完,轉身向著大門口而去。

  這邊的動靜已經引得那邊夥計與掌櫃的注意,想過去留住客人已經來不及,而且也不好扔下身邊的客人不理,大家都意識到是范天引得客人不快,看向範天的目光已經有絲責怪

  範天也很著急,得罪了客人可很嚴重,輕的會引來師傅的責罵,重的只怕會被取消學徒的資格。他是家生子,在茶行做工才有出頭之日,離開這裏就是能去莊裏,或者去做運茶工了。

  他不加思索,追在謝公子身後:「謝公子,謝公子。」

  可是謝公子頭也不回,眼看著就要出了大門,這時,秦天忽然走出來,攔在了謝公子的身前。

  她朝著謝公子一福,笑著說:「公子,請留步。」

  雖然不知道範天得罪了客人會有怎樣的懲罰,但是見他這麼著急,想來這個懲罰不輕,秦天覺得這件事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如果不是她多嘴和範天說了幾句,範天或許也不會這麼大膽了。

  她攔住謝公子也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她覺得自己有責任這麼做,可是真做出來了心裏又有一些慌,是對於這個舉動所帶來的後果的一種擔心。

  但是當大堂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秦天知道自己已經是騎虎難下,不管結果如何也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只有將客人留下,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清楚這些,秦天也就平靜下來,儘量讓自己放鬆。

  「小丫頭,你攔住我又是何用意?」謝公子看著她笑了笑,眉梢眼角有股子傲氣。「先是學徒,現又是女子,盛世原來就是這麼招待客人的?」

  那邊的二掌櫃李掌櫃見鬧得越來越不像話,生怕影響到茶行的聲譽,剛想走過去阻止,斜裏忽然伸出了一隻手阻止了他。

  「謝公子此言差矣!」秦天抬起頭看著他笑著說:「學徒又怎樣?女子又怎樣?先說學徒,各行各業的師傅哪一個又不是從學徒開始的,從學徒到經驗豐富的師傅,誰又不是要經歷一段漫長而艱辛的過程?學徒也要實習,也要歷練,才能變成經驗豐富的師傅,這位小學徒……」秦天指了一下站在一旁緊張兮兮的範天,又看向謝公子說:「這位小學徒雖然還未滿師,公子覺得他來招呼你有失你的身份,可是在店裏忙不贏的情況下,他一直都很熱情地招待你,經驗雖然不足,但是誠意已經能彌補這些,公子一看便知是心胸豁達,性情豪爽的貴人,一定不會跟這麼一個小人物計較的!」

  說話時,秦天的臉上一直帶著笑,黑漆漆的雙眼一閃一閃,兩頰的小梨渦忽隱忽現,親切可愛,靈氣逼人,本來恬淡的面孔散發出一種動人的光彩,看得謝公子好一會移不開眼。

  周圍的夥計和客人都有些驚訝地看著秦天,似乎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能如此從容不迫地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范天則是滿臉的感激和崇拜之色。

  一時間大堂裏靜悄悄的,只有秦天清亮的聲音。

  「再說女子!」秦天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繼續笑道:「誰說女子就不如男了?我們莊家太太就是最好的例子!當然,奴婢不能和太太相比,奴婢如果真的唐突了公子,待會也會受到懲罰,只是,還請公子留步,不要因此而對我們茶行失望,我們茶行一定會有經驗最為豐富的師傅來招呼公子,讓公子滿意而歸。」

  說完,秦天又矮下身去,誠心誠意地向著謝公子福了福。

  謝公子背著手站在那裏,雙眼注視著她,輕輕一笑

  「小丫頭倒是伶牙俐齒,按照你這麼說,如果我就此走了,便是心胸狹窄之人了!」

  秦天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沒有這個如果,公子不是已經留下來的嗎?」

  謝公子看了她好一會,然後仰起頭哈哈大笑,豪爽快意。

  笑聲剛落,忽然一把莊重的聲音在大堂內響起,「不如就由老身親自來招呼貴客!」

  聽到這把聲音,秦天與面前的謝公子同時一怔。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39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34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秦天和那名公子齊齊轉過身,便見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向著他們走過來。

  大太太今天穿著一件柳青色軟葛及膝單衫,下頭是雪緞雲紋百褶裙,外罩一件金繡福字紋的比甲,頭上梳著圓髻,插著一隻緙絲翡翠金簪,戴著繡著纏枝紋的抹額。裝扮淡雅,氣質端莊,沉靜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笑,緩緩地走到他們的身邊。

  一舉一動都顯得大氣雍容。

  秦天知道大太太已經將自己剛才的話都聽了去,心中不由地碰碰跳,不知道大太太會是怎樣的反應,會不會覺得自己身為奴婢太過招惹?

  自從穿越過來,她努力地適應這裏的生活,謹記自己卑微的身份,儘量不做和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情,因為她知道,她現在只是賣身的丫鬟,賣身契在主子的手裏拽著,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活得像人還是像畜生,不過是主子一念間的事。

  誰叫她不像其他穿越女那麼好命,一穿越過來就有顯赫的身份,傾城的容貌,身邊美男無數,個個都願意為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什麼都沒有,所以她只能本分。

  好在她性格一向樂觀,也不以為苦,反而安慰自己死後還能重活一次也是好事,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走運。她努力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和身邊的人相處好,哪怕是做個下人,也儘量讓自己順心。

  可是,她再理智,再冷靜,終究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她在另一個世界長大,接受的是平等自由的教育,面上雖然做得面面俱到,可是骨子裏卻從不曾將自己當成一個卑賤的人。

  是以,會有上次情急之中面對大太太的反抗,那是為了自己的命運;也會有這次對謝公子的挽留,因為她覺得有這份責任

  至於後果……她雖然會害怕,會慌張,但是不會後悔,更不會推卸責任。

  秦天看著大太太走到自己身邊,連忙向著她一福,說:「奴婢衝撞了客人,還請太太責罰!」

  大太太看了秦天一眼,面色波瀾不驚,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對著她輕輕一擺手。

  旁邊月娘說道:「秦天,你先下去。」

  秦天低著頭,不敢再看旁人,緩緩退出大堂,一直退到通往內室的側門後,站在翠微的身後。

  翠微看著前方,向後地伸出手,在她的手上輕輕擰了一下。然後微微側過頭,壓低了聲音說:「不是叫你不要衝撞了客人嗎?」

  「都是我的錯,翠微姐姐。」秦天低著頭小聲說,

  「也不知道太太會怎麼處罰你,真是急死人了!」翠微的聲音充滿擔心。

  秦天不由感動,其實對於翠微,她並沒有做過什麼,不過在她忙不贏的時候主動幫了幾把手,可是那也是身為丫鬟的她應該做的不是?

  「不過,秦天……」翠微回過頭看著她笑,用手遮住嘴,「那番話說得真漂亮,沒想到你這麼聰明。」

  「哪有你說的這麼好。」秦天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又問:「太太會很生氣嗎?」

  「知道怕了?憨丫頭……」翠微看著她笑了笑,又道:「不用擔心,待會我求月娘向太太求求情,看處罰能不能輕些。」

  秦天走近一步,拉住翠微的手,感激地說:「謝謝翠微姐姐。」

  她從來都知道,沒有人應該對她好,對她不好的人,她不會仇恨,對她好的人,她都會銘記在心,適當的時機,便會投桃報李。

  心態平順,她才會安樂開心。

  翠微又回過頭笑了笑。

  前邊,大太太向著謝公子微微欠身,面帶笑容道:「老身給客官見禮。」

  謝公子此時已經收起滿身的輕狂,向著大太太恭敬地施了一禮:「不敢不敢,應該是晚輩給莊夫人見禮才是!」

  後邊秦天看得只撇嘴,心中腹誹,這兩張嘴臉未免也太明顯了……

  大太太面帶微笑,做了個「請」的手勢,舉手投足間氣度不凡

  「不如讓老身來為公子解答疑惑。」

  說完,大太太走到裝著「二泉銀毫」的木桶邊,彎下腰,一手托住袖子,一手從木桶中抓起一把茶葉,轉過身,走到謝公子的身邊,將手伸到他的面前。

  謝公子連忙後退一步,欠下身子,以示尊敬。

  大太太看了他一眼,然後笑道:「新茶與陳茶一般通過三種辦法鑒別:一是看觀其色,新茶顏色翠綠,陳茶色澤發暗。公子請看,這二泉銀毫顏色鮮綠,可不是陳茶有的色澤!」

  謝公子點頭稱是。

  旁邊其他的夥計和客人都慢慢圍了過來,目光幾乎都集中在大太太的身上,夥計們的目光帶著崇敬,客人們的目光也帶著佩服。

  被眾人注視的大太太並沒有半分慌亂的神色,她看著謝公子氣定神閑地笑了笑,示意他取出一些茶葉在手中,繼續說:「二是聞其香,新茶清香味濃郁,陳茶香味偏淡;新茶香氣濃醇,陳茶由於放置的時間過久,而變得香氣低沉,倘若保存不妥,還可能有黴味或其他異味,公子不妨聞一下……」

  謝公子將手中的茶葉拿到鼻旁輕輕聞了聞,然後笑道:「清香撲鼻,直沁心脾!」

  旁邊的客人有的也拿出些茶葉聞了聞,有的則笑著大聲說:「盛世的茶葉可是以香而出名的!」

  大太太笑著環視一周,提高了聲音說:「多得街坊鄰居以及遠方朋友的捧場,才有了盛世今天的排場!老身這廂有禮了!」聲音抑揚頓挫,高亢有力,神情舉止流露出不凡的氣勢!

  此時沒有人會以為大太太是女人而有半絲輕看!

  眾人忙拱手道:「不敢不敢。」

  大太太笑了笑,回頭又看向謝公子,伸出三根手指,「這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品其味!俗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大凡新茶的滋味都醇厚鮮爽,而陳茶卻顯得淡而不爽。這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得假的!」

  說完,她轉過頭,高聲叫道:「徐福泉!」

  話音剛落,一名穿著深藍色直綴,蓄著山羊鬍子的男人排眾而出,向著大太太一拱手,「太太,有何吩咐?」



  第二十二章:自身的價值

  一旁的秦天已經認出,太太口中的徐福泉正是早上在大門外迎接的那個男人,盛世茶行的大掌櫃——徐掌櫃。

  大太太吩咐道:「帶這位公子進內室,沏上一壺二泉銀毫,讓公子好好品嚐!好生招待著!」

  徐掌櫃笑道:「太太請放心,小的一定好生招呼這位貴客。」說著向著謝公子說:「公子,這邊請!」

  謝公子又向著大太太一禮這才跟著徐掌櫃進了內室。

  經過秦天身邊的時候,他稍稍頓了頓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秦天感覺到,迎上他的目光,他一挑眉,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背著雙手,昂起頭跟著徐掌櫃而去。

  等他走後,翠微悄悄跟秦天說:「這公子長的真好看。」

  秦天扁扁嘴,輕聲說:「我倒覺得大少爺才好看。」

  「那倒是……」翠微嘴裏雖然這麼說,可是眼中卻流露出一種惋惜的神情。

  大少爺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麼用,還是沒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給他……

  秦天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一直看著大太太,見她走到範天的身邊。心中不由一緊

  範天嚇得低了頭,站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大太太看了看他,又回頭看了看秦天,然後說道:「這裏客人多,你先跟我過來。」

  大太太說完,轉身向著秦天這邊走來,範天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大太太經過秦天身邊的時候,冷冷地說了一句:「秦天,你也過來!」

  秦天不敢多話,轉身走到範天的身邊,兩人互視一眼,眼中皆充滿歉意。

  兩人跟著大太太來到後院,一直到大太太平時辦公的屋子裏。

  大太太在檀香木卷書式圈椅上坐下,冷冷地看著兩人。

  范天與秦天都低著頭,在大太太淩厲的目光下大氣都不敢出。

  月娘和翠微站在大太太的身後,看著兩人乾著急。

  兩人都知道大太太在茶行的事情上非常的嚴格,有一次,一名夥計怠慢了客人,大太太竟將他調到運茶隊去,也不管培養一個夥計要花費多少心血。秦天已經衝撞過一次太太,還不知太太會怎樣處罰她。

  雖然秦天來院子裏時間不長,但是這麼一個從不多嘴多事,只管埋頭幹活,還整天一張可愛笑臉的小丫頭,她們心中都是偏愛的,不忍心看到她受苦。

  這時,大太太看向范天,語氣沉重:「你是學徒,應當知道未滿師的學徒是不能直接接觸客人的!」

  話剛出口,範天便向著大太太「普通」一聲跪下,重重磕了個頭,「太太,都是我的錯,是我得罪了客人,秦天才會幫我的忙,太太要罰就罰我吧,不關秦天的事!」

  秦天一怔,沒想到範天這麼講義氣。見他跪下,她也只好跪下來,免得顯得自己太沒規矩。

  大太太又看向秦天,「秦天,你怎麼說?」

  在此之前,秦天曾經想過,要怎麼渡過這次難關,可想著想著,忽然覺得,或許這是自己的一次機會!

  丫鬟做的再好,還是一個丫鬟,大不了從三等丫鬟升到二等丫鬟,幸運一些,還能當一等丫鬟,但是終究是奴婢,終究逃不過被主子隨手操控的命運。

  那麼,她為什麼不試試另外一條路呢?

  秦天先是給大太太磕了個頭,然後抬起頭看著大太太說:「太太,秦天衝撞了客人是不假,可是范天招呼客人卻是沒有錯的。就算有錯,奴婢覺得,錯也不在他身上,而在於茶行的經營管理上,是茶行的經營方式有些問題,所以才會有今天這種事情的發生!」

  大太太一怔,很快沉下臉來:「你說什麼?」

  後面月娘和翠微都急白了臉,茶行一直由大太太掌管,說茶行的經營方式有問題,不就是說大太太有錯?

  「秦天,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知道什麼呢?不要胡說八道,快些給大太太賠罪!」月娘喝道。

  翠微也猛向秦天使眼色,旁邊的范天見秦天敢在大太太面前這麼大膽,看著她瞪大了雙眼,更加顯得他雙眼圓溜溜的。

  「月媽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有些話,我忍不住想說……」秦天看向大太太,恭敬地說:「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人,太太可不可以讓秦天將想說的話說完,秦天如果說得對,對茶行絕對有益處,秦天如果說得不對,太太再處罰秦天也不遲!」

  月娘又想說什麼,大太太卻伸出手阻止了她。

  大太太彎下腰,看向秦天,伸手指著她,「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可是如果你讓我不滿意,處罰將是原先的兩倍,你可聽明白了沒有?」

  「秦天……」範天在身邊小聲喚了一聲,前面翠微也站在大太太的背後朝著秦天直搖手。

  秦天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迎著大太太冷厲的目光,心中有些膽怯,但還是挺直了背脊:「奴婢聽明白了。」

  大太太點點頭,「好,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秦天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道:「茶行不讓學徒招呼客人,自然怕學徒經驗不足怠慢了客人,可是像剛才那種情況,如果範天沒有出面,那位謝公子可能因為沒人招待,看一看就會走了,不是也流失了客人?」

  「客人喜歡我們盛世的茶葉,下次自然會光顧,每天這種事情很多,也算不得什麼,可是一旦讓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影響了茶行的聲譽,或許就會永久地失去這個客人了!」

  大太太說這番話時,面上並沒有特別的神情。

  「可是太太,客人受到冷落,心情自然不快,他走出這個門,就會去到別的茶行,如果在別的茶行受到好的招待,或許以後就會成為那家茶行的老客戶,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永遠失去了這個客人!」說起這些事情,秦天神情語氣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自信,雙眼散發出光彩,

  「范天雖然是學徒,經驗不足,可是卻很好地留下了客人,為其他的夥計爭取了時間,所以我覺得,在這一點來說,範天並沒有錯!而且,我覺得,茶行的生意這麼好,只有十來個夥計站堂未免不夠,對茶行的生意有很大的影響!」

  大太太皺起眉頭:「這一點我也知道,可是培養一個站堂夥計並不容易,首先得挑選口齒伶俐,頭腦靈活,長相討喜的,教會他們認字,辨別各種茶葉,識別真假,掌握一些茶葉知識技巧,這些沒有幾年的功夫滿不了師。」

  即使出師了,也會因為疾病,德行,或者別的原因而流失,到了一定的年齡,沒有了那種靈巧,也不可能再來招呼客人。否則,她怎麼會不願意再多添一些站堂夥計。

  此時,大太太的語氣已經帶著些商討的意味,旁人沒有聽出來,月娘可是聽明白了,心中不由暗暗驚異。

  秦天道:「所以,奴婢才說茶行的經營方式有問題。」

  大太太眼睛一亮,「那依你說,該怎麼辦?」

  秦天等的就是大太太這句話!

  她有她的長處,而她的長處,完全可以發揮在這間茶行上,大太太作為一個女人,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還能將盛世打理好,且得到大部分人的尊重,她的胸襟識見自然和一般人不同。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試試走出莊家內宅,踏上茶行這個大舞臺?

  只要她真能在茶行做出成績,她得到的也不會是現在的這些,只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自然也會受到別人的尊重,以後贖身的機會就更大些,就算不能恢復自由,最起碼主子在對待她時絕不會那麼隨意!

  只要她有了自身的價值,那麼她就有了生活的底氣,不管風雲怎麼變幻,都會有她生存的空間!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47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35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大太太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內心中卻猶如波濤起伏,難以平靜。

  從上次「吉兆」的事件,她已經看出秦天是個心思靈巧的丫頭,說起話來伶牙俐齒,頭頭是道,很是特別,再加上心地仁善,所以才會將她留在身邊,讓她能過得好些。可是這些在她看來也不過是些小聰明,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加上每天事情太多,慢慢的,也就將此事拋在腦後了。

  可是今天,秦天帶給她的震撼太多了。

  先是大堂上對謝公子的那番辯駁,口齒伶俐,條理分明不說,光是那種膽量,那種不卑不亢從容不迫的氣度可不是一個小丫頭會有的。即使是自己,像她那種年紀的時候,也不一定能及得上她!

  而現在,她所說的茶行弊端完全切中要害,雖然她知道盛世不可能做盡天下人的生意,可是眼睜睜地看著每天有這麼多客人的流失,哪會不心疼呢?

  甚至還有別家茶行的夥計,專守在茶行外不遠處,一看有盛世來不及招待的客人出來,就上前拉客,她雖然不喜,可是又能說什麼,總不能霸道地連出了門口的生意也不讓別人做吧!

  如今聽到秦天似乎有解決之法,震驚之餘,也不禁有些激動,有些期待。

  連大太太都是如此,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月娘和翠微看著秦天的目光除了震驚,還有疑惑,不解,而秦天身邊的小範天的目光則完全是一種欽佩了!

  此時,秦天也管不得這些,她在內心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抬起頭看向大太太,從容道:「回太太的話,奴婢之前在大堂邊上看了很久,發現大堂裏的夥計要忙活的事情還挺多的,要接待客人,要介紹茶葉,要解答客人的疑惑,最後還要幫著稱量收銀子。這樣一來,一個夥計在一個客人的身上所花費的時間太多了,所以才會覺得夥計不夠用,奴婢想,其實有些事情,完全不需要經驗老道的夥計做,像是接待客人,介紹茶葉,稱量收銀子之類的,像範天這樣的夥計完全可以勝任!往大堂裏多安置些學徒,和夥計們分工合作,既能給機會讓學徒鍛煉,也能更好地留住客人!」

  秦天一邊說,大太太一邊點頭:「不錯,有些客人已經有喝慣的茶葉,進來稱了就會走,這方面的客人學徒也完全能夠招呼!可以為夥計們騰出不少功夫來!至於你說的分工合作……」大太太細細咀嚼,左手忽的在腿上一拍,「這四個字真是歸納得妙!」

  隨即精神一振,指著秦天:「繼續往下說!」

  秦天受到大太太的認同鼓勵,信心更足,一雙眼睛越發亮了

  「就是分工合作,客人進來先由學徒接待,能夠招呼的就招呼,招呼不下的像謝公子這樣的,再交給夥計手上,夥計招呼好,讓客人選定茶葉後,再交由學徒稱量收銀!這樣一來,等於多出很多的夥計,不是就解決了夥計不足的問題?」

  大太太聽的連連點頭,雙眼越來越亮,就連月娘和翠微范天也覺得秦天這個法子甚好!

  「而且……」秦天繼續說,「頭先奴婢聽太太和謝公子說過,茶葉一道,品才是關鍵所在,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茶行騰出一個地方,擺上桌椅,做成雅間的形式,讓客人歇一歇,品一品茶?讓客人有機會多試幾個品種的茶葉?而不是只要重要的客人才將之請進內室。」

  秦天所說的這些,在現代的經營管理來說很是常見,可是在這裏,一來商家在社會沒有太高的地位,有些才學有些心思的,都致力於科舉出仕去了,商家能招納到的好人才不多,也變相地阻礙了商業的發展。

  二來,大太太再能幹,終究是個女人,讀書見識有限,在管理經營上,也難有突破。近幾年如果不是有莊信彥暗中相幫,只怕她會更加吃力。可是莊信彥畢竟身有缺陷,也難以面面俱到。

  聽到這裏,瞭解茶行事務的月娘忍不住道:「茶行每日接待的客人甚多,這樣一來,會不會多出很多不必要的本錢。」

  「月媽媽說的很有道理……」秦天轉向月娘,笑道:「可是奴婢是這麼想的,能喝得上茶的,自然是生活無憂之人,讓客人有機會多試幾個品種,或許還能刺激他們買下本來不瞭解的茶葉,他們完全有這個能力,只要十個裏面有兩個這樣的客人,茶行就不會虧,而且,我們還可以在這個地方安排一兩個經驗豐富的夥計,不但可以向客人推薦茶葉,也可以和客人拉家常,套交情,人都是念舊講情面的,長此下去,完全可以將新客變成常客,將常客變成朋友,讓他們只要想買茶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們盛世,長此以往,我們盛世絕對只賺不賠!」

  聽到這裏,大太太心中激動不已,恨不得拍案而起,可是她強制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她低頭看向秦天,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卻是疑惑,是一種不確定,她深吸幾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然後用一種很平靜的聲音說:「嗯,難得你如此忠心,我會好好考慮。」

  說完這一句,便端起身旁桌上的紫砂刻花茶盅,慢慢地抿著茶,再無下文。

  身後的月娘和翠微被秦天的一番話弄得激動不已,滿以為太太會有所表示,可是沒想到太太會這種反應,一時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同樣覺得奇怪的還有秦天,

  她低頭納悶:剛才太太明明還對她的點子很感興趣的,現在為什麼又是一種毫不在乎的樣子,難道聽過就算了?

  正在這時,徐福全從外走進來,回大太太的話,「太太,剛才那名謝公子已經走了,他買下十斤二泉銀毫,和十斤雨花茶!」

  二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也算是一筆不小的生意了!」說著她看向還跪在地上的範天,「說起來,這筆生意也有你的功勞,如果不是你及時留住客人,或許客人已經走了!好了,你起來吧!」

  范天見大太太不但沒有責怪的意思,還誇獎了他,喜得滿臉通紅,連著給大太太磕了三個頭,才起了身。

  「可是那名公子有句話是說對了,招呼客人不是將客人哄好了就行,紮實的本事也很重要,你以後可得跟著師傅好好努力了!」大太太瞧著他,臉上雖帶著笑,語氣卻非常的嚴厲。

  范天連聲稱是。

  大太太說完,又瞟了還跪在地上的秦天一眼,淡淡道:「好了,你也起來吧,兩人都可以下去了!」

  此話一出,除了大太太以外,其他人都是一怔。

  大太太怎麼一句獎賞的話都沒有?

  「這次的事情你們也算是有些功勞,我向來賞罰分明,月娘……」大太太稍稍別轉臉,

  月娘連忙應聲:「太太有什麼吩咐?」

  「待會告訴賬上,一人賞一百個錢!」

  雖然有賞錢,可是感覺還是輕了些,特別是對秦天。不管誰又敢多嘴?

  月娘應了一聲,叫身邊的翠微下去傳話。大太太又對秦天二人道:「你們下去領賞吧!」

  秦天雖然滿心疑惑,可還是一聲不吭地和範天一起跟著翠微劉福全下去了。

  等他們一走,大太太便問身邊的月娘,「月娘,你覺得秦天剛才說的話怎樣?」

  月娘見大太太想起身,連忙上去攙扶,「太太,我覺得秦天那丫頭說得有些道理,太太是否有別的想法!」月娘在太太跟前從來不會隱瞞自己的想法。

  大太太起了身,一手在腰上捶了捶,「豈止是有些道理,簡直就是妙計!」

  「那太太為什麼……」

  大太太在屋子裏走動了兩下,然後停下腳步,「月娘,你說這麼一個小丫頭才多大的年紀,又能有多大的見識,怎麼可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這正是月娘心頭的疑慮,「太太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正覺得奇怪了,一個賣身的小丫頭有怎麼會有這樣的能耐?」

  「她是丫頭我不在乎,她是女子我也不在乎,老話說得好,不管白貓還是黑貓,能拿到耗子,就是好貓!

  可是這隻貓必須是我信任的才行!」大太太面沉如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月娘,你去找將她賣入府的人牙子,將她的身家底細打聽清楚過來!」



  第二十四章:刻薄

  另一邊,秦天和范天跟著翠微一起去帳房領賞。

  帳房離太太的屋子不遠,轉過一條長廊就到了。

  途中,翠微笑著對秦天說:「秦天,你那些想法是怎麼來的呢?我之前聽都沒聽說過!」旁邊範天也用一種崇拜的語氣道:「是啊,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可就是讓人想不到了!」

  翠微又摸了摸秦天的腦袋:「這個小腦袋瓜裏還裝著什麼呢?小小丫頭真是讓人意外!」

  翠微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可是卻讓秦天心中微微一凜,忽然明白大太太為什麼會是這麼個反應。

  只因為她的表現太反常了一些,身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大太太不懷疑,不斟酌才是怪事。

  大太太如果真想用她,此刻只怕要想辦法查她的底了吧!

  不過秦天倒不害怕這一點,因為小梅曾經和她說過,她們都是在逃難的隊伍中被人牙子拐騙上車的,小梅是長江邊上一個小村莊的村民,洪水來時,整條村都被毀了,小梅的家人都在這次災難中去世了,只有她一人倖存,她和這具身體也是因為一起被人牙子騙上車才認識的。

  所以那時她才會毫無顧慮地告訴太太她的本名,皆因為知道,太太沒有辦法查出真相,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具身體老家在哪,到底是個什麼身世。

  雖然身為小丫頭的她這種表現有些反常,可是就不許她有這方面的天賦嗎,就不許她有經商方面的才華嗎?

  雖然這麼想有些無齒的說……

  可是除此之外,還能作何解釋?

  也許這樣一來會有很多麻煩,可是凡事都有兩面,她不想卑賤,就必須承擔風險,總不能期待老天爺給她這個穿越女來段什麼奇遇吧,比如被哪家貴公子看中,拚死拚活地要給她這個丫頭脫籍,娶她為正妻……

  秦天渾身一激靈,搖搖頭

  貌似YY過頭了……

  還是靠自己努力想辦法經營吧。

  「當時看著的時候就有這想法了……」秦天厚著臉皮說

  翠微和範天直誇她聰明。

  秦天紅著臉謙虛了幾句,哪裡哪裡,僥倖僥倖

  三人說笑間便來到帳房,剛想進去,卻見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從帳房裏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往懷裏塞入什麼東西。

  翠微看到他連忙停下腳步,收斂神情,恭敬地向著他一福,「二少爺。」

  秦天看了看對方,只見他身著一件光鮮的錦袍,翡翠明珠無不璀璨,襯得他俊美非凡。

  可不就是二少爺莊信川?

  秦天和範天也跟著向他行禮。

  莊信川看他們的服飾便知是莊家低等的下人,眼神中不由地流露出一種鄙夷,他看著翠微說:「你帶他們到帳房來做什麼?」

  「大太太讓奴婢帶著他們來領賞。」翠微答道。

  「領賞?」莊信川目光又在兩人身上掃了一下,「領多少?」

  「100個錢。」

  秦天和範天都低著頭不敢出聲。

  莊信川哼了一聲,從兩人身邊越過,口中嘟嚕一句:「大娘也是,阿貓阿狗的也需要賞這麼多?」說完一甩袖子徑直走了。

  阿貓阿狗?

  范天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還不敢怎樣,秦天卻氣得直咬牙,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誰叫她地位「卑微」?

  她轉頭瞪了莊信川一眼,

  如此刻薄,如此氣量,怎配成為盛世的當家?

  翠微進去和裏面打了招呼後,轉身將他們領進帳房。

  這邊,莊信川拐過一道彎,向著太太的屋子走去,途中見到二掌櫃李福來向著他走過來,遠遠地,李福來便已經彎腰拱手,笑著道了聲:「二爺。」

  莊信川停下腳步,等著他走過來。

  李福來走到他身邊左右看看,然後壓低了聲音道:「二爺,你交代小的的事情,小的已經都辦妥了!」

  莊信川面容一沉,伸出手來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然後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你獨自到我那裏再說。」

  李福來連忙道是

  兩人說話的時候,秦天和範天已經領完賞高高興興地從帳房出來,原路返回,很快便走到莊信川和李福來身邊來。

  雖然對莊信川極度不喜,但是秦天還是和範天一起向著他和李福來行了禮,然後低著頭從兩人身邊走過去。

  莊信川看著兩人的背影,隨口問了句:「今天我不在茶行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大娘要打賞這兩個奴才?」

  剛才在大廳發生的事情,李福來是親眼看到的,當下便將事情的原委道出

  「結果那位謝公子買下不少茶葉,或許是因為這樣,兩人才得了賞!」

  莊信川聽著李福來的話,目光又落在前方秦天瘦小的背影上,喃喃一句:「倒看不出還是個伶俐的丫頭!」

  莊信川收回目光,又交代李福來兩句後便去到大太太的屋子交差。

  來到大太太的屋子,莊信川回了大太太,說已經按照她的要求退還了茶農的銀兩,向茶農道歉了。大太太心中有數,也不挑破,她回頭先讓月娘去做她之前交代的事情。之前秦天所說的事,她暫時還不想要別人知曉,讓月娘出去叮囑范天和翠微不要亂說話。

  等月娘出去後,才轉頭對莊信川說:「信川,你去到茶農的家裏,茶農可有拿今年的新茶來招待你?」

  莊信川站在大太太的下首,心中打了一下突,茶農家中大都既破且舊,讓他進屋,簡直就是辱了他的身份,一切事情都是莊信忠出面做的。可是這一切當然不能讓太太知曉。

  「大娘說的不錯,確實是今年的新茶,清香撲鼻,爽口之極!」

  聽了此話,大太太心中失望不已,茶農為了生活,都會將最好最嫩的茶葉賣出,只留下粗葉部分自飲,哪裡會爽口之極?看樣子,他只怕是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信忠處理,自己根本都沒有出面。她的一番苦心完全白費了。

  忽然覺得頭一陣陣地暈痛。

  大太太撫了撫額頭,又看著面前的莊信川,語重心長地說:「信川,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麼能在短短時間內創下如此大的家業嗎?就在於一個『信』字,誠信為經商之本,沒有信譽,再聰明的商人也成不了大氣,奸商或許能賺得一時之利,卻決不能長久,騙來騙去,欺的其實是自己!這也是為什麼你們三兄弟名字中都會有一個『信』字的原因!」

  莊信川低著頭不出一聲,表面上恭敬,心中卻不以為然,反而認為大娘的經營手段太過保守,失去了很多賺大錢的機會!

  「孩兒謹記父親和大娘的教誨!」

  大太太見他神情敷衍,知道他半句都沒聽進去,當下歎口氣,揮了揮手,「你先去忙你的吧!」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6:5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0:47 PM 編輯

  第二十五章:反擊

  傍晚大太太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疲倦不堪。

  身累,心更累。

  莊信川走了後,帳房管事江暮雲過來告訴她,頭先莊信川以要請客人吃飯喝酒的名義提走了50兩銀子。

  在楊城,一桌體面的酒席二兩銀子就夠,他提走50兩,只怕又是和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以前他還沒這麼放肆,近幾年隨著他年紀漸長,膽子也越來越大,哪能任由他如此下去?

  當下大太太交代江管事,以後帳房提銀子超過二十兩的,都必須持她發出的牌子。

  江管事江暮雲是她陪嫁過來的下人,在家的時候跟著父親做過生意,識字又有些見識,是她的得力助手。嫁到莊家不久,她便將月娘配給了他。兩夫妻都對她忠心耿耿,所以她才將帳房交給他管理。

  也只有他才會忠心聽她的指令,否則換作任何一個,誰又敢得罪未來的當家?

  只是這樣一來,二房那裏又有一番折騰了。

  想到這裏,大太太只覺一陣心煩氣躁,轉身交代月娘,取消今晚的昏定。

  月娘知道大太太身體有些不適,一邊交代人去各房報信,一邊又叫了兩個二等丫頭春蘭,春草進來伺候太太休息換衣。

  菊香院裏,二姨太太聽到大太太那邊的傳話,冷笑一聲,轉頭就吩咐丫鬟:「給我更衣,我要去清音院。」

  清音院便是大太太的院子。

  身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子馮媽媽走過來,扶著二姨太太坐到梳粧檯前,一邊叫靈兒,蘭香她們拿衣服過來,一邊幫二姨太太整理髮髻。

  她將一支點翠錦羽明珠釵給二姨太太戴上,口中說道:「姨娘,太太不是身體不舒服,取消了昏定?姨娘這是……」

  馮媽媽是李姨娘的陪著過來的媽媽,是李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人。

  聽到馮媽媽這麼說,李姨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抿嘴一笑,「她不舒服,她想休息,我偏讓去吵她,擾她,就是要在她最不舒服的時候逼著她做決定!」

  馮媽媽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姨娘的話,她笑了笑,道:「姨娘真是好計謀!」說完,接過蘭香遞過來的青色錦繡褙子給姨娘換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清音院前去。

  這邊,秦天知道太太對自己已經生疑,此時說不定時時刻刻都在注意著自己,她暗自警醒,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不敢露出一絲一毫的輕浮之氣,讓太太看低了自己,認為自己是上不了臺面,沉不住氣的人。

  回來後,她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沒有對任何人提起今天之事,依然是平日裏謹慎小心,笑臉迎人的小丫頭。

  正當她和丹兒一起掃院子的時候,便看到李姨娘一行人從另一邊朝著這裏走過來。

  秦天知道太太取消了昏定,也知道太太身體不適,見此情景不由地皺了皺眉,連忙通知翠微,讓她告訴月娘。

  月娘得到消息出來的時候,李姨娘剛好帶著一干人進到院子裏。

  月娘迎上去,擋在李姨娘的身前,朝著李姨娘福了福,微笑道:「二姨太太難道沒有收到奴婢傳過去的口信,今兒太太累了,取消了昏定。」

  李姨娘斜了月娘一眼,逼進一步,「我今兒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姐姐商議,耽誤不得,月娘,你快去通傳一聲,早先商議完,太太也好早些休息。」

  平時倒也罷了,今兒太太身子不舒服,哪裡能容她再去氣著太太,月娘寸步不讓,堵在路口,面上依然帶著笑:「二姨太太有什麼事明兒再來吧,太太已經躺下了。」

  一旁的翠微和另外一個一等丫鬟玉環和另外兩個二等丫鬟碧絲,碧荷見狀齊齊走過來站在月娘的身旁,將道路攔得水洩不通,院子裏其餘的小丫頭有些人懼怕李姨娘不敢動,有些人左右為難,她們不像月娘翠微她們是大太太身邊得力的人,李姨娘輕易動不得,她們只是小丫頭,李姨娘要收拾她們輕而易舉。

  秦天其實也挺同情大太太的處境,不喜李姨娘的囂張盛氣淩人。可是見其他的小丫頭沒有動,又見月娘那裏多她一個不多,便不想獨立於小丫頭之中,和丹兒拿著掃帚,站在一邊。

  李姨娘給身邊馮媽媽使了個眼色,馮媽媽和靈兒帶著幾個媳婦齊齊上前,用身子硬生生地在月娘之間撞出一條路來,然後用轉身頂住月娘她們給李姨娘開路。

  月娘不敵被她們撞開,憤怒之下忍不住喝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想要強闖嗎?你們眼裏還有太太嗎?」

  李姨娘冷笑一聲:「瞧月娘這話說的,我說過我是有要緊的事情和姐姐商量!我們兩個主子議事,你一個下人也有膽子干預,真真可笑,也不知道姐姐是怎麼管制下人的!」

  一邊說一邊捏著帕子向裏闖。

  月娘和翠微她們想阻攔卻被馮媽媽她們的大胖身子阻的死死的,情急之下,月娘轉過頭吩咐院子裏的下丫頭們,「你們死了嗎?還不快攔住她們!」

  小丫頭們得了吩咐這才齊齊往上衝,可是李姨娘那邊的丫頭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和小丫頭們扭成一團。

  秦天沒急著上去做這無用之事,眼看著李姨娘就要闖進屋子裏,忽然靈機一動,上前幾步,拿起手中的掃帚在地上使勁地揮舞著,這幾天天氣乾燥,地上灰塵極多,被秦天這麼一揮掃,頓時撲騰騰地充斥在空氣中,蔓延到李姨娘一眾人的周圍。

  旁邊丹兒也如法炮製,灰塵蔓延地更快更猛,大家都忍不住摀住嘴咳起來,哪裡還顧得上扭打,一時間用手扇的,用帕子扇的,捂嘴咳嗽的,抹眼睛的,捏鼻子的,罵的,叫的,你推我桑的,亂成一團。

  可是也成功地阻止了李姨娘的腳步。因為秦天都是朝著李姨娘方向猛掃的,她受災最厲害,全身灰濛濛的一層,眼淚水直流,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回去,回去!」李姨娘回過氣,好不容易扯著嗓子喊了一句,話音還沒落,又咳起來,馮媽媽扶著她,帶著一干下人落荒而逃,這麼多人幾乎是一路咳著回去的!

  月娘看著她們狼狽的身影,想起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贏的這麼痛快,也顧不得滿院子的灰,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翠微玉環她們也跟著笑著。

  月娘笑了一陣,才想起大太太還在休息,連忙吩咐眾人收聲。

  「太太這會兒只怕已經被吵醒了。」翠微小聲地說。

  月娘想起剛才鬧得這麼大動靜,想來已經吵著太太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向著內室走去,走了兩步,又想起今天的大功臣,轉過身去到秦天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讚道:「好丫頭,好樣的!」

  翠微和玉環也喜得直摸秦天和丹兒的頭,旁邊的丫鬟們因為剛才受足了李姨娘那邊的氣,此時秦天這一舉動也算是為了大家出了一口氣,是以沒有任何人會有嫉妒不快,都很真心地誇讚秦天。

  丫鬟們都圍在一起,一邊互相拍著灰,一邊小聲地訴說著剛才那一場仗的痛快。

  而月娘擔心太太,悄悄進了內室。

  進去後,見太太躺在床上,睡得正沉。

  月娘問身邊伺候的春草春香,「太太沒有醒來過?」

  春草看了太太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沒有了,我們還擔心得不得了,哪知太太一直睡得很沉,根本就沒被吵醒。」

  月娘走到太太床邊,看著太太沉睡中依然蹙著的眉頭,心中有些心疼,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太太是太累了……」



  第二十六章:退親

  第二天一早,月娘依然安排秦天跟著大太太出門,不過不管是太太還是月娘對秦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回到茶行,太太還是像平日一般的理事,秦天則老老實實地和翠微守在門外,就像平日裏在莊家一般,做好自己的本份。

  一天下來並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酉時,大太太像平日一般回府,一行人剛進院子,玉環便迎上來稟報,李姨娘正在屋裏等著大太太。

  大太太與月娘互視一眼,面露驚疑。

  大太太昨天便已經從月娘那裏知道李姨娘硬闖著要見她,卻被秦天她們使計逼走的事。雖然對秦天的急智很是欣喜,但是大太太並沒有特別的獎賞她,只是和其他丫鬟一樣,在晚飯的時候得到一個雞腿的獎勵。就是不想太突出她,反而因此引來李姨娘的注意,給她帶來麻煩。

  只是,李姨娘昨兒今兒都這麼急著見自己,真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想起這些,大太太不由地有些頭痛,凡是李姨娘著緊的事情,對於她來說,定是麻煩事!

  但是不管怎樣,整個莊家能鎮住二房的也只有自己,為了整個莊家,也為他們母子的平安,不管是多大的麻煩,她也得扛著!就算是扛不住,咬緊牙關,挺直腰桿也要硬頂著!

  如果沒有這點狠勁,她一個女人哪裡能頂得住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

  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向著屋裏走去。

  跟在後邊的秦天則回了自己的屋子,洗了手臉出來,和院子裏的小丫鬟一起幹活。

  秦天幹完手裏的活,和丹兒,小紅,小景一起坐在廊下歇息逗鳥玩兒,忽然聽到從屋裏大廳傳來大太太的厲喝聲

  「李秀梅,這是老爺在世的時候親手定下的親事!你竟然為了一己之私陷老爺不義,將來在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見老爺!」

  大太太聲音顫抖,顯然氣得不輕。

  院子裏的丫鬟,包括大太太清音院的,和二姨太太菊香院的,聽到了大太太的話都怔住了,很快,翠微出來,將丫鬟帶離開。

  但是這麼一句話,已經說明了很多事,秦天離開的時候歎了口氣,大太太又要不得安寧了。

  心中對於這個是非分明的大太太充滿同情。

  大廳裏

  大太太坐在正位仙人指路圖下方的黃花梨縭紋圈椅上,滿面怒容地看著坐在下首,悠哉喝茶的李姨娘。

  月娘站在大太太身邊一邊給太太撫胸順氣,一邊憂心忡忡地小聲提醒:「太太,怒傷肝,小心自己的身體!」

  大太太聽了月娘的話,這才稍稍平靜一些。

  那邊,李姨娘放下手上的茶盅,轉頭看向大太太,不緊不慢地笑道:「姐姐,什麼不顧信義,你這話未免太嚴重了!老爺當初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哪裡知道方家會這麼快地敗落,如果知道,老爺一定會贊成我這麼做!我家信川怎能娶一個如此上不了臺面的女子!」

  「老爺才不是這種見利忘義之人!」大太太冷笑一聲,沉下臉,「做人要將信義,不管方家變成怎樣,既然是老爺定下的親事,而對方又沒有做出有損德行之事,我們莊家便不能相負!」

  她看向李姨娘,斬釘截鐵:「信川必須娶方姑娘!」

  李姨娘笑容一僵,臉色立即陰下來,她哼哼冷笑兩聲,說道:「來不及了,我已經向蘇城的劉家下了定了,我姐姐還親自見過了劉家嫡女,對她讚不絕口!」

  李姨娘口中的姐姐,便是她的娘家嫡姐,此地的知州大人胡大人的正室。大太太知道她這是她的殺手鐧來壓自己,如果她再竭力反對此事,豈不是打知州夫人的臉?

  作為商家,巴結官家還來不及,哪裡敢輕易得罪官家?

  李秀梅背著她這個當家太太,悄無聲息地安排好一切,再來逼她就範!

  雖然知道自己不易動怒,可一股怒火就這麼不受控制地衝上她的心頭。大太太不由地咬緊了牙關。

  李姨娘此時雖看似鎮定,其實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皆因為她之所以能將姐姐拖下水,是因為她對姐姐謊稱,已經處理好信川之前的親事。否則,這等不義之事,她姐姐怎肯出面,不怕影響她夫君的聲譽?

  現在就怕大太太的硬脾氣,她要是真的敢不顧及姐姐的面子,鬧將起來,這干係可就大了!

  她也曾經想過,汙了方姑娘的名節,可是方姑娘身在莊家,自己又管理著後院,汙了她的名節,自己還是逃不開干係。

  想來想去也只有先斬後奏,才能達到目的,這種方式雖然過於冒險,卻也是唯一的辦法!

  只要能穩住大太太。

  想到這,李姨娘又緩和了臉色,看著大太太道:「姐姐,一門好親事對一個男人來說,有多麼的重要,姐姐不會不知。我們都是做人娘親的,兒女的終身便是我們心頭最著緊的事,否則姐姐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為信彥定好親事,還不是因為姐姐不想委屈了信彥?人同此心,我想為兒子找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又有什麼不對?信川向來對你言聽計從,從不曾忤逆過你,姐姐是不是也應該為他著想一下!」

  李姨娘的話如一根細針鑽入大太太心底最柔弱的地方。

  大太太心頭一酸,悲從中來。

  兒子莊信彥已經21歲了,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有托媒人為他說過親事,雖然信彥身有殘疾,可是在她這個做母親的心中,他依然是最好的,她也想給兒子說門好親,有個實力雄厚的親家,將來她百年以後,也能對他照顧一二。

  她拿出信彥的字,信彥的畫,讓媒人帶給對方看,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她也明白,字畫再好有什麼用?莊家嫡子又有什麼用?字畫再好也考不了科舉,身為嫡子卻成不了當家,有哪個好人家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就是庶女也要嫁給得用的人家。

  可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娶了進來,以後又怎能護得了兒子?

  一來二去,婚事也就耽誤了下來。

  說起來,李姨娘口中的蘇城劉家,她之前也是托媒人說過的,可是卻糟婉拒,沒想到還不到半年,對方卻應允了信川。

  不就是因為看準信川以後會成為當家?

  大太太心中難過不已。

  「可是就這麼退了方家,你要我怎麼跟老爺交代,這根本就是毀了老爺一生的名節!不行,這件事不能這麼做!你做下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大太太捂著胸口說,「我身為當家主母,不會同意退婚!」

  李姨娘狠狠地盯了大太太一眼,隨即又垂下眼,陰陰地道:「姐姐,也不需要退婚的,當初老爺和方家約定的時候,說的是莊家庶子,如今,老爺和方老爺已經不在了,到底是約定的哪個庶子,還不是我們說得算!說起來……」

  李姨娘笑了笑,「莊家的庶子可不止信川一個!」

  話音剛落,門外有丫鬟通報:「三姨太太和三少爺來了!」

  李姨娘呵呵一笑,美目流轉,轉身看向門口的方向,「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7:00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38 PM 編輯

  第二十七章:三姨太太

  三姨太太和三少爺來的時候,秦天正和眾丫鬟一起站在外院說閒話兒。聽到丫鬟的通報,秦天和丫鬟們一起向著三姨太太和三少爺行了禮。

  在莊家這麼久,秦天還是第一次見到三房的人,最近,大太太因為身體的緣故頻繁地取消昏定,就算三房有來過幾次,秦天也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見到。

  起身的時候,秦天悄悄地打量著二人。

  三姨太太看上去比二姨太太大上幾歲,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生得白淨娟秀的,只是年華已去,現在眉目下垂,眼有細紋,攏肩含胸,一副膽怯愁苦的模樣,打扮也是極為樸實,別說和二姨太太相比,竟是連她身邊的馮媽媽,也似乎比三姨太太要光鮮些。

  跟在她身邊的三少爺,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看上去和莊信川差不多大,眉目和莊信川有幾分相似,但是臉型較方,雙眼也沒有那絲陰鷙之氣,鼻子鋌而直,很忠厚的模樣。他身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紫色直綴,腰上垂下一個羊脂白玉的虎形紋的玉珮,算是他身上最顯身份的東西。

  此時,他低著頭,攙扶著母親,慢慢地走進院子。

  前方翠微忽然提起嗓子的一聲通報,竟然讓三姨太太驚的一顫,就如同受驚的動物般驚惶。

  「姨娘,小心些。」身邊的莊信忠在三姨太太的手上輕輕一拍。

  三姨太太轉頭看了兒子一眼,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可是微顫的手指依然洩露出她內心的緊張。

  秦天看著三姨太太的背影,心中有幾分感慨,早聽說三姨太太之前是老爺的通房,後來因為生下莊信忠有了妾室的名分,可是因為身份低微,又沒有娘家背景可以依仗,在莊家的基本上可以算是個透明人。平日裏沒有什麼事,便躲在自己的院子裏,輕易不出門。

  三姨太太除了三少爺,還有一個女兒,名喚莊明蘭,今年十四歲,不知為什麼今天竟沒有跟著一起來。

  秦天一直看著他們走進屋子這才回過頭來。

  那邊,三姨太太和莊信忠走進屋子,向著大太太和二姨太太見了禮。

  李姨娘等他們行完禮,便笑著站起來,走到陳姨娘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很是親暱地說:「妹妹,剛剛還說到你,你就來了,可見信忠和方姑娘確實有緣。」

  陳姨娘頭低得低低的,沒有出聲,也沒有什麼意外反常的神色,身邊莊信忠則抿緊了嘴唇,頭微微偏向一邊,像是不想正眼看李姨娘。

  大太太見兩人如此反應,哪裡還不知李姨娘之前已經和三房通了氣的,三房能這麼及時的趕來,定是李姨娘的授意。

  大太太冷眼看著前方的三姨娘,心頭隱有怒氣。可是看著她越來越低的頭,看著她瑟縮膽怯的模樣,心中又不禁一軟,暗暗歎口氣。

  那邊,李姨娘將陳姨娘拉在身邊坐下,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手,她看了看上座冷著臉的大太太,又看了看身邊白著臉的三姨娘,笑了笑,又道:「妹妹,前段時間你不是還跟我說過喜歡方姑娘的端莊賢慧嗎?如今我和太太商量著,就將方姑娘許給信忠,你高不高興?」

  陳姨娘低著頭,左邊能感覺到大太太淩厲的目光,右邊李姨娘將她的手拽得緊緊的,緊得她發痛。

  她感覺一顆心像是在火上烤,煎熬無比。

  她只是膽小,但並不傻,哪裡不知道李姨娘的打算?更加知道一向重信義的大太太是怎樣的態度。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

  「巧雲,你真的有這個想法?」大太太輕輕地問了一句。

  陳姨娘輕輕一顫,下意識地道:「一切……一切由大太太……由大太太做主……」

  大太太的臉色剛緩和一些,李姨娘卻忽然用力地捏了一下陳姨娘的手,

  陳姨娘沒忍住,「啊」的輕叫出聲,站在她身後的莊信忠立刻將母親的手自李姨娘手中奪出來,輕喝:「二娘這是做什麼?」

  陳姨娘瑟瑟地阻止兒子:「信忠,不關你二娘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信忠無奈:「姨娘……」

  陳姨娘將他推到身後,「說了沒有事了!」

  李姨娘瞟了莊信忠一眼,微微地笑著,「妹妹,信忠如此孝順,也難怪你如此緊張他的婚事。也對,都快19歲的男兒了,換在別人家裏,最後怕早已經成家立業……」

  說到這裏,李姨娘忽的摀住嘴,一副悔恨失言地模樣看向大太太:「姐姐,你別多心,我半點責怪信彥的意思都沒有!」

  只因為身為大哥的莊信彥婚事一直沒有說好,底下的兩個也不好越到哥哥的頭上去,但現在弟弟們年紀一年比一年大,當哥哥的自己說不到親事,總不能因此阻著弟弟們娶媳婦吧!

  大太太冷眼看著李姨娘。

  李姨娘毫不在意,又轉過頭看向陳姨娘,笑著說:「妹妹,你怎麼不說話啊!」

  陳姨娘好不容易抬起頭,可是剛一接觸到大太太犀利的眼眸,心中一虛,又低下頭去,眼角餘光瞟到兒子的衣角,勇氣又油然而生

  「太太,奴婢……奴婢確實很喜歡方姑娘……信忠年紀也不小了……當年,當年老爺只是約定了庶子,信忠也是庶子……」

  陳姨娘吞吞吐吐地說著,雙眼慢慢地浮上霧氣,她低著頭,根本不敢看大太太。

  身後的莊信忠也低下頭去,一臉羞愧神色。

  李姨娘見她這副樣子,心中暗罵一聲「沒用的東西」,很快接過了她的話:「姐姐,你也見到了,巧雲這麼喜歡方姑娘,信忠也是時候娶媳婦了,這樣一來信川與信忠都能找到合意的妻室,又不用跟方家退親,各家的面子都能顧到,豈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

  李姨娘一邊說一邊站起身,雙手比劃著,神情興奮的走到大太太面前,滿以為大太太不會再有理由反對,畢竟她還得顧著知州夫人的面子。

  可沒想到,她話音剛落,大太太忽的站起身,左手在身邊桌子上用力一拍

  「碰」的一聲巨響,讓屋內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大太太指著李姨娘,怒道:「什麼叫皆大歡喜?你們是歡喜了,老爺在九泉之下可會歡喜?方姑娘可會歡喜?明明許的是信川,卻叫她和信忠拜堂,你們要她以後在府中怎麼抬得起頭來?自古一女不許二夫,女子的名節何為重要?你們這是要逼死她嗎?李秀梅,我身為當家主母,絕不會任由你胡作非為!你自己做下的鬼祟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我相信知州夫人也不會做這等逼人毀婚之事!」

  她李秀梅聰明,她江華英也不是傻子!她莊家雖是商家,但在楊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知州夫人怎麼會冒險和庶妹一起算計他們莊家的親事?真要鬧出什麼事,她難道能完全撇清關係?

  定是李秀梅欺騙了知州夫人。

  做錯事的是她李秀梅,著急的也應該是她李秀梅,而不是她江華英!

  婚事是老爺生前定下的,方妍杏也是難得的好姑娘,怎能因為他們的一己之私,至老爺的名節於不顧,如此蠻橫地欺負孤女?

  「至於信忠,我已經讓媒婆找合適他的姑娘,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巧雲無需著急!」大太太又看向陳姨娘說。

  李秀梅聽了大太太的話,氣得臉色煞白!

  與此同時,莊信川的胞妹莊明喜坐在方妍杏的綠蕪院中,搖著繡著牡丹圖的娟扇,看著眼前的方妍杏,盈盈地笑著。



  第二十八章:咄咄逼人

  日落西山,火紅的晚霞在天際邊慢慢暈染開,如同快要熄滅的火苗,不管如何的掙扎,終究要融入到濃濃的黑夜中。

  太太們的爭執還沒有結束,秦天和其他的丫鬟站在外院,隱隱的還能聽到裏面傳來的聲音,有大太太的,有二姨娘的,雖然聽不清說了些什麼,但是能感覺到其中的激烈。

  這時,翠微從內院走出來,去到秦天的身邊,將手中的一雙繡花鞋交到秦天的手上,說:「這是方姑娘讓我幫她做的鞋,說喜歡我做的花樣,不花俏,很舒服。說好今晚給她送去的,可是現在我走不開,你幫我送到她那裏去,讓她試試腳看合適不。給我帶話回來!」說完又看著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這會兒大概還不會開飯,如果開飯的時候你還沒有回來,我會留飯給你。」

  秦天笑著答應,也不多話,接過鞋子轉身就走了。

  方姑娘的綠蕪院離大太太的院子沒有相隔多遠,大太太憐她身世,怕家裏的下人欺負,故意將她安排得近些,算是為她撐腰,也是警告那些下人們有點眼色。

  從大太太院子裏出來,沿著一條青石小路走個十分鐘便是綠蕪院。一路上假石林立,花木扶疏,竹林掩映,伴著初夏夜晚的習習輕風,便有一種透心的清爽在其中。

  快到綠蕪院的時候,秦天感覺到鞋子裏進了小石子。

  這古代的繡花鞋嘛,穿著倒是舒服,就是鞋口較松,很容易進小石子,秦天轉頭見四周沒人,便沒有注意那麼多,單腳跳到一座假石的旁邊,靠在假石上。

  剛脫下鞋將裏面的小石子倒出來,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把嬌滴滴的女聲:「方姐姐,你這邊的風景真是好,每次來找你玩,我總忍不住要拉你來這邊說說話兒!」

  接著又是另外一把溫柔的女聲:「研杏謝謝四小姐的掛念,經常過來陪我解悶兒。」

  一個是「方姑娘」一個是「四小姐」,看樣子,便是傳聞中的四小姐莊明喜,和未來的當家太太方小姐了。

  秦天不禁有些糾結,兩人很明顯沒有發現自己,自己應不應該出去見禮呢?

  可是自己如果從假石後轉出來,她們一句「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裏做什麼?」自己便脫不了偷聽的嫌疑了……

  方姑娘也就罷了,聽說這個四小姐可是個厲害的主啊,惹上這個姑奶奶可不是好玩的事!

  四小姐聲音帶笑,顯得非常的親熱,「要不了多久,方姐姐就要成為我的嫂嫂了,咱們就是一家人,方姐姐無需這麼客氣!」

  方小姐沒有出聲,想是害羞的緣故,古代的女子說起這些話臉皮總是特別薄的。

  可接下來四小姐的讓秦天徹底打消了出去的決定。

  四小姐說:「應該用不了多久了,等我哥哥和劉家小姐成親以後,大娘便會操辦姐姐和信忠哥哥的婚事了!」

  秦天脖子一縮,連忙蹲在了假石後,屏住呼吸,將裙子什麼的都看管好,堅決不讓任何一個衣角顯露出去。

  好在天色暗淡,方小姐她們完全沒有發現秦天。

  「我……和信忠?」方小姐的聲音充滿驚異,同時停住腳步,四小姐也跟著停下來。

  要命的是,兩人就停在假石外邊。

  秦天大氣都不敢出。

  心中不住腹誹,兩位大小姐,有什麼重要的話不能在屋裏說嗎?你們倒是賞月吹風,寫意得很,卻生生將我逼成了偷聽的小人……

  外邊兩人自然沒有聽到秦天的心聲,

  四小姐像是一點都沒有發現方姑娘的反常,非常理所當然地說下去,「我哥哥早就喜歡劉家小姐了,方姐姐可知道劉家小姐?劉家是蘇城的出名的綢緞商人,他們家的鳳華錦還是皇宮的貢品,多少名媛求而不得!劉小姐本人更是生得花容月貌,嬌貴大方,可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戶的女子可以相比,自從定下這門親事,我哥哥別提多開心了!」

  結合之前大太太喝出來的那句話,秦天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過是莊信川嫌棄方姑娘,另攀了好岳家,便想將方姑娘推給三少爺。這哪裡是對待自己的未婚妻,簡直就是在對待一件貨物般,不要的,未免麻煩就硬塞給別人。至於方姑娘的想法,自然是一點都不重要。

  怪不得大太太那麼生氣,委實也太欺負人了。

  四小姐說完後,方姑娘沉默了很久,過了一會,才憋出幾個字:「可是……可是……」

  情緒雖然還算冷靜,可是輕顫的聲音已經透露出她的憤怒和無措。

  四小姐不緊不慢地打斷她:「我姨媽也見過那位劉姑娘了,對那位姑娘喜歡的很,我姨媽是誰,想必方姑娘也知道了,堂堂知州夫人,平時對我們莊家多有照顧,誰敢輕易得罪?」

  接著,語氣又一轉,帶著些天真的意味:「聽說,方姐姐的伯父上月過身的時候,你伯母竟然都沒給你傳個信,還是事後大娘聽人說起的,說起來,你這個大伯母真是太不近人情了,還好大娘接了你入府來,要不然,現在你的日子不知該有多難過了。方姐姐也不用怕,以後嫁給信忠哥哥便是我們莊家人,我們莊家說什麼都會護著你們姐弟的!」

  一番話聽得秦天暗暗心驚。這小姑娘好似才十五六歲吧,在現代來說不過是剛進高中的年紀,卻有如此厲害的心思。

  先說方姑娘不配莊信川,又指出此事有知州夫人撐腰,最後又很無情地指明她們姐弟已經沒有退路,如果真要和莊家作對,絕沒有好下場!一番話連消帶打,卻又不讓人覺得咄咄逼人。

  「大娘這個人呢,有時候就是太實心眼了,這種性格,很容易吃虧……」四小姐停了停,聲音忽然沉下來,「方姐姐,大娘待你可謂是恩重如山,你應該不會讓她難做的,是不是?」

  方姑娘沒有言語,靜得彷彿不存在一般。

  四小姐又忽然一笑:「好了,時辰不早了,妹妹我也不耽誤姐姐休息了,我先回了!」

  說完,四小姐提聲招來她的丫鬟婆子,說笑著慢慢遠去,不久便聽不到她的聲音。

  假石外邊寂靜一片,靜得秦天幾乎以為方姑娘已經離去,要不是她自始自終沒有聽到方姑娘的聲音,她也不會還蹲在這裏動也不敢動,忍受著腿上傳來的酸麻感覺了。

  她揉著自己的雙腿,難受得想哭。

  忽然,一陣細小的啜泣聲傳來,斷斷續續的,隱忍的,壓抑的,如同小動物受傷後無奈而痛苦的嗚咽,又如同落單的候鳥面對前途茫茫的悲鳴,

  聽的秦天的心都似揪起來,

  方妍杏的屈辱與憤怒,她的無措與悲哀通過她的哭聲傳遞出來,直達秦天的心間,慢慢佔據她整個胸腔,讓她不知不覺地紅了眼圈。

  方研杏哭了很久很久,久到讓秦天幾次都忍不住想出去勸慰她,可想到自己的身份,終究不敢冒失。

  夜依舊那麼黑,風依舊那麼輕,景色依然秀美,方姑娘的淚水卑微得如空氣中的水汽,隱沒在莊家大宅的一角,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中。

  除了一石之隔的秦天,不會有人明白她此時的心傷。

  也不知過了很久,方姑娘才止住了哭聲,慢慢向著綠蕪院的方向去了。

  待秦天想站起來時,才發現雙腿已經麻得沒有知覺,走了幾步後,腳底便猶如針紮一般的難受,她在原地狠蹦了幾下,這才稍稍好些。

  她向著綠蕪院的方向走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7:0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0:59 PM 編輯

第二十九章:海闊天空

  秦天去到綠蕪院,說明來意,便有丫鬟將她領進去。

  綠蕪院面積不大,院子裏兩旁種著兩排翠竹,挺直秀麗。廊下一溜的燈籠,透出溶溶的光,照射在屋前幾叢芭蕉上,寬大的芭蕉葉鮮翠欲滴,紅色的花朵似火般嬌豔。

  整個院子的佈局給人一種玲瓏精緻之感。

  走近屋子的時候,便聽到裏面的傳來的說話聲:“……我不如一頭撞死了,免得留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分明是方妍杏的聲音,秦天嚇了一跳。

  丫鬟秀雲撩開簾子通報了一聲,“姑娘,大太太那邊的翠微姑娘派送鞋過來了。”

  屋裏一陣悉索響聲,不一會,方妍杏輕柔的聲音傳來:“快請進來。”

  聲音中還帶著一絲哽咽。

  秦天跟著秀雲進了內室,便見方妍杏坐在一張黃花梨刻花圓桌旁,神情幽怨,雙眼紅腫。而她的胞弟方建樹則坐在圓桌的另一邊,神情憤憤,應該是已經知道了剛才的事。

  秦天向著兩人見了禮,說明了來意。方建樹面無表情,顯然餘怒未消,方研杏則用帕子稍稍遮住了臉,柔柔地說了一聲,“辛苦姑娘了,姑娘將鞋子放下就好。”

  秦天對這個柔弱的姑娘充滿同情,剛才聽到她那句消極的話,擔心她真的想不開,有心想勸解她兩句,又覺得於自己的身份不合適。

  聽到她提到鞋子,秦天心中一動,抬頭回道:“翠微姐姐擔心不合姑娘的腳,特意吩咐奴婢給姑娘先試過了再回她的話。”說完,上前在方妍杏的身邊蹲下,幫她換上翠微送過來的繡花鞋。

  繡花鞋小巧玲瓏,鞋面硬挺,鞋底厚實,鞋面淺綠色,繡著一支梅花,非常的素雅。不像別的小姐太太的鞋子,鞋面花團錦簇,明珠金線耀眼得很。

  鞋子穿在方妍杏的腳上非常的合適,方妍杏雖然心情不佳,也勉強露出笑容:“翠微姑娘向來心細,她做的鞋子一定是合適的。你回去告訴她,我很感謝她的心意,我很喜歡。”

  “翠微姐姐說,姑娘就喜歡這種樸實的鞋子,不喜歡那種花俏的東西。”秦天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方妍杏
  方妍杏有些許的受驚,連忙低下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

  秦天看著她微微地笑著,聲音又輕又柔:“姑娘一定是知道,那些外表華麗的鞋子往往夾腳,不如這樸素的鞋子柔軟舒適。面子都是給別人看的,可舒適與否,卻只有自己一人能夠體會,當然無需關心別人的看法,只要自己舒服就好。有時候……退一步,便是海闊天空。”

  方妍杏微微一怔,抬起頭看向秦天,聲音微顫:“你……你在說什麼?”

  旁邊方建樹也有些驚訝地看著秦天。

  “姑娘,我在說鞋子啊!”秦天看著方妍杏,目光溫柔似水,她笑了笑,淺淺的小梨渦又浮上臉頰,看上去是那麼的親切溫暖。

  方氏兩姐弟怔怔地看著秦天。

  秦天在他們的目光下站起身,笑道:“鞋子很合適,奴婢回去了,翠微姐姐還等著了!”

  說完,她向著方氏姐弟行了禮,退了出來。

  出了綠蕪院不久,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喚:“喂,喂,小丫頭,請留步。”

  秦天聞聲回過身去,卻見是方建樹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月光如銀,將他那件半新不舊的藍色長袍染上了一層白霜。欣長的身姿如同翠竹一般的俊秀。

  秦天向著他微微一福:“方少爺可是在叫奴婢?”

  方建樹在離她不遠處放慢了腳步,緩緩地走過來。他背著手,臉上的表情有種老學究般的倔強生硬。可偏生又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看上去非常的有喜感。

  他看著她,雙眼在月光下明亮如星。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秦天。”秦天回答,“方少爺可是有什麼事?”

  方建樹走到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住,然後從懷裏摸索了好一陣,面色由生硬漸漸轉為不自然,過了一會,他掏出幾個銅錢來,掂在手上看了好一陣,很是尷尬,可還是伸出手遞到秦天的面前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這是賞給你的,剛才你那番話說得很好。”聲音帶著一種少年的青澀。

  秦天接過,看了看手中,只有五個錢。這種打賞在莊家來說有些寒酸,不過秦天也知道他們姐弟兩的處境,肯定不像其他主子那般寬裕。

  “我剛才出來的匆忙……”見秦天看著手上的錢,方建樹以為她嫌少,臉上一熱,連忙解釋了一句。可說完又覺得還不如不說的好,一時窘迫不已。

  秦天看著眼前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遭受了很多磨難。如今寄人籬下,自尊心一定也受到打擊。

  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在大太太面前無足輕重,可是他急急地追出來打賞自己,不過是感激剛才自己對方妍杏的那番話,由此可見,眼前的這個少年是個心地良善,愛護家人的人。

  這樣的少年,秦天不忍心傷了他的顏面。

  當下她歡喜地向著方建樹福了福,謝了他的賞。

  方建樹見她一臉的歡容,心中一鬆,神情也舒緩下來。他看了秦天一眼,轉身離去。

  秦天轉身向著清音院走去。

  兩人之間漸行漸遠。

  月光灑了一地的銀白。

  方建樹回到綠蕪院,見姐姐方妍杏靠在窗前,兩眼望著窗外出神。方建樹怕姐姐還想不通,走過去,輕聲說:“姐姐不要擔心,建樹一定會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一定不會讓姐姐再受欺負!也不會有人敢瞧不起姐姐。”

  方妍杏轉過頭看著弟弟青澀而倔強的臉龐,不知不覺又濕了眼眶。她握住弟弟的手,低下頭來。

  她怎能輕言生死?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如果自己也死了,還有誰能照顧弟弟?自己又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為了弟弟能有一個安身的地方,受再多的委屈又有什麼要緊?

  “建樹不用擔心姐姐,姐姐自有想法,不會再胡思亂想。”

  方建樹握緊姐姐的手,年輕的臉龐顯出志氣,“他們這麼做無非是看不起我們,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方妍杏冰冷的心因為弟弟的這番話又感覺到一絲溫暖。她將頭輕輕地依靠在弟弟還不甚結實的肩膀上。

  耳邊響起剛才那個小丫頭說的話:“……有時候……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

  兩天後,清音院。

  大太太看著坐在面前一臉平靜的方妍杏,歎息一聲:“可是他們找過你了,他們和你說了什麼?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給你做主,你是老爺在生的時候親自定下的兒媳婦,我斷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方妍杏聽了此話,起身在大太太身前跪下,磕了個頭,抬起頭時,已經紅了眼眶

  “研杏感謝太太一直以來對我們兩姐弟的照顧,妍杏也知道太太因為妍杏在此事上很為難。可是現在,妍杏已經想明白了,成為當家夫人固然是好,可是妍杏沒有足夠的底氣佔據那個位置。勉強坐上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即使外表看上去再怎麼光鮮,也抵不過心中的委屈。與其這樣,妍杏寧願嫁一個能真心對待妍杏的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在妍杏的心中,太太就像是妍杏的親母一般,所以還請太太做主妍杏的親事,妍杏絕不會有半絲怨怪。”

  大太太心中一酸,上前扶起了方妍杏,“好孩子,難得你想得通透。可是如果真這樣,你以後多少要受些閒話。”

  方妍杏搖搖頭,淚水流下來:“妍杏不怕,只要自己舒服,不管別人怎麼說。”

  “好,好……”大太太也紅了眼眶,她轉過頭,擦了一把淚水,又看著她道:“終究是我們莊家負了你,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一天,就會護你們一天的周全,拼盡全力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們!”

  方妍杏心中感動,投入太太的懷中哭了起來。

  怎會沒有委屈?可是命運如此,再委屈也的咬緊牙關活下去,總會迎來雨過天晴的那一天。



  第三十章:是福也是禍

  莊家二少爺與莊家三少爺的親事就這麼定下來。

  二姨太太開始大肆張羅著二少爺的婚事,府中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這天晚上,月娘幫著大太太記賬,忽然驚訝地抬起頭來,“太太,二姨太太竟然提了五千兩銀子操辦婚事?”

  大太太一邊撥著算盤,一邊不甚在意地回答:“當初在受到宗親聯合逼迫的時候,我就和秀梅約定過,以後信川雖然是庶子的名分,但一切待遇都和嫡子相同,話既然說出口,自然要做到。”

  月娘點點頭,當初的艱險她也知道,雖然老爺留下遺囑,但是莊家只留下孤兒寡婦,莊家宗室便聯合起來想代為掌管莊家的生意。大太太知道一旦讓這些人深入進來,老爺辛苦一生的心血必是四分五裂的結局。自然不會坐視此事的發生。

  對方為對抗大太太手中的遺囑,企圖拉攏李秀梅,李秀梅的兒子莊信川,雖是庶子,卻是最合理的繼承人,加上李秀梅娘家的勢力,大太太再厲害也壓不住。

  後來大太太找到李秀梅曉以利害,說服李秀梅和自己統一戰線,可是李秀梅也不是省油的燈,趁機提出很多要求逼迫大太太答應。

  這些條件便是,二房的一切待遇都將與大房比肩。二姨太太掌管莊家內院。如果二少爺堪當大任,將來盛世當家之位非他莫屬。

  第三條是必然結果,第二條,大太太掌管茶行,也確實沒有心力來理會內院之事,至於第一條,在危急之時,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是以,這麼多年來,大太太一直謹守諾言,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二房的氣焰越來越高漲。

  “等到二少爺成了親,只怕二姨太太會有些動作了!”月娘有些擔憂的說。

  二少爺成了家,又有這麼強勁的岳家,二姨太太定會逼著大太太將當家之位交出來。

  大太太抬起手撥了撥燈油的燈芯,劈啵一聲,燈花陡然一竄,照亮她那張平靜的臉。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為退下來做準備,也為信彥買了地,置了產,如果將來他們能善待我信彥那是最好,如果不能,信彥的生活也不會有問題。將來再為他找一門可靠得力的岳家,找一個善心體貼的姑娘照顧他,小倆口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就算我百年以後,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信川如果能打理好盛世,能將盛世發揚光大,能讓盛世底下對我們莊家忠心耿耿的一千多號人有吃有穿,老有所終。我將來百年後也算是對老爺有個交代。可是……”

  大太太皺起眉頭,輕輕歎息一聲,站起身來,走到丈夫的畫像前。她抬起頭看向丈夫的遺容,回想起丈夫臨死前的話

  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彷彿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量,枯瘦的臉龐滿是擔心,

  “華英,我賺下的這麼大產業是福也是禍,如果落在不肖子孫手上,敗光家業事小,就怕會因為這筆巨額財富牽連出天大的禍事,危害到莊家上下的身家性命,那我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華英,盛世未來當家人選上,你必須慎之又慎!”

  想到這裏,大太太輕聲說:“小時候的信川也是聰明可愛的,圍在我的身邊,親熱地叫著娘,讀書識字也非常用心,連老爺都說,如此下去,盛世的未來或許就在他的身上……”

  月娘拿著一把扇子,走到大太太身邊,上下搖動著,為她扇走蚊蠅。

  “可是自從老爺去世後,我手上的事情陡然多起來,對信川忽略了,一年又一年下來,信川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月娘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輕聲道:“這哪能怪太太,太太又不是三頭六臂,為了茶行的事情,幾乎熬壞了身子,都是二姨太太,將他縱成今天這個性子,又讓他對太太敵視……”

  太太苦笑一聲,“他們老以為我要爭,又不想想,我一個女人,這把年紀了,又只有信彥這樣的一個兒子,我有什麼好爭,爭到手了,又能給誰?給信彥嗎?那不是為他好,而是害了他!我在這個位置上苦苦熬了這麼久,一方面是想對莊家,對去世的老爺有個交代,一方面也是出於私心,想借這個機會為信彥鋪一條平坦的後路。如今,信彥的後路已經鋪好,我真想放下一切,伴著信彥過些輕鬆的日子,可是我真這麼做,怎麼對得起老爺對我的信任和囑託……”

  大太太看向老爺的遺容,面現堅決,“如今的信川絕對不能承擔起盛世的重擔,不管是品性還是能力,都有待改善加強,我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真的不行,也只能好好提拔信忠了!”

  說到這裏,大太太想起了一件事,轉頭看向月娘,問道:“對了,前些日子不是讓你調查秦天的身世,結果怎樣?”

  提起這件事,月娘微微蹙了蹙眉頭,說道:“月娘正要回稟太太這件事……”

  兩天後的一個下午。

  這天,月娘沒有安排秦天跟著太太出門。未時三刻的時候,翠微找到秦天,將一個食盒交給她。

  “這是我們小廚房剛做好的冰鎮酸梅湯,是大少爺最愛吃的,你給送去。”

  “大少爺啊……”秦天有些頭皮發麻地接過來,她很想說,能不能換一個人去,可是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不能因為翠微對她好,就真的沒了眼色。

  想到這,秦天什麼話都沒說,看著翠微甜甜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大少爺住的青松院,也是在莊府的東面,離大夫人的院子沒有多遠。

  青松院的旁邊種著一小片松樹,蒼翠挺拔,周圍少有花草假石,不如其他院落風景優美。平日裏來這邊的人很少,所以顯得非常的幽靜。

  秦天提著烏木雕花的食盒,走過松樹林間的青石小道,便看到大少爺青松院的半月門。

  大門虛掩,秦天敲了幾下門,一個小丫頭開了門。秦天說明來意,小丫頭便將她領進了院子裏。

  院子的盡頭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鏤空的雕花窗子,大紅的廊柱。屋前左邊一座半人高的漢白玉大石,右邊種了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樹姿優美,冠如傘蓋,整個院子都被籠罩在其下,隔絕了炎熱,顯得非常的清涼。

  秦天聽說過,這是千年古樹,莊府總共只有四棵,都是莊家老爺建府的時候從南方熱帶雨林中花鉅資運過來的,兩棵在花園,一棵在大太太的院子裏,一棵就在這裏了!

  莊府的富貴非金玉妝成,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用心留意,便會瞭解到楊城首富的氣派。

  不說別的,單說莊家主子房間的木質傢俱。木質都是一等一的不說,而且都是“陽雕”,一般傢俱都是陰雕,就是先把傢俱雕琢好,再用刀子把字畫刻出來。可是莊家的傢俱無論花樣還是字刻,都是凸出來的,明擺著是在做之前就設計好了,這種功夫和心思,不是一般的府邸能享受到的。

  莊家老爺不愛金碧輝煌,卻愛這些巧技與優雅,可這方面的花費卻比金碧輝煌更為讓人心驚。

  當然,這些都是秦天聽翠微說的,她本人還沒有這種見識。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7:52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1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撞破

  秦天問過了丫鬟的名字,才知道對方叫青柳,是這裏的二等丫鬟。青柳將她領進了大廳,秦天放下食盒正準備走,青兒忽然道:“你先等一等,我這裏做了個香囊給碧絲的,你幫我帶過去給她好嗎?”


  碧絲是大太太那邊的二等丫鬟。

  舉手之勞,秦天自然不會拒絕。青柳說要回房拿,讓她跟著一起去。


  秦天跟著青柳順著遊廊來到院子西邊連著三間小屋的中間廂房裏,青柳讓她先坐著,她轉身在一個矮箱裏找,翻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青柳低頭想了一會,便道:“或許是放在彩霞那邊……”她回頭對秦天說,“你等一等,我馬上回來。”


  秦天點頭應下,等青柳出去後,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


  不一會,一陣腳步聲傳來,開始秦天還以為是青柳來了,還沒來得及出聲,腳步聲便在隔壁房間門口停下,接著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沒多久,秦天聽到隔壁兩個人的談話。


  廂房木質結構,挨得緊,空間又不大,所以隔音效果非常的差,旁邊的說
話聲能聽得很清楚。

  那是一把男聲和一把女聲。


  男子道:“昨天二房那邊送過來了月例,老規矩,你得二兩!”


  女子道:“大少爺每個月月例二十兩,我們私吞了八兩,長此下去,會不會被大太太發現?”女子的聲音充滿擔憂。


  秦天聽到這裏,立時瞪大了雙眼,


  還有如此大膽的下人,主子的月例也敢打主意?


  忽然覺得自己很悲催,怎麼莊家的一些陰暗事都讓自己聽了來?難道這就是穿越女的特質?


  秦天一點都不想聽到這種機密,可是現在騎虎難下,想走都走不了,只怕自己一有動靜,那兩人就會發現秘密已經被自己聽到,還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


  雖然被下人愚弄的大少爺很值得同情,但是秦天一點都不想因此為自己招惹到麻煩。


  她不敢生出動靜,只盼著兩人能在青柳回來之前,像四小姐和方姑娘一樣,說完就走,不會發現自己的存在。


  男子的聲音又傳來,他像是在笑,“怕什麼,大少爺能知道什麼,他每個月花在文房四寶上的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這些二太太是不肯另外算的,都是在月例銀子裏面出,我們報多一點,他能去問嗎?能去調查嗎?大太太不管內院的事,只要我們不餓著大少爺,不冷著大少爺,將大少爺服侍地妥帖,她又哪里會知道這麼多?何況少爺身邊的人都有銀子分,誰會說出來斷了自己的長久財路!”


  女子輕笑一聲:“也對,大少爺又聾又啞,最好糊弄的了!”


  兩人正說著,又一陣腳步聲傳來,秦天聽到立刻變了臉色,心道“不好!”


  一定是青柳回來了,這下可瞞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腳步聲經過隔壁廂房的時候,那男子出聲叫住了她:“青柳,你來的正好,分銀子了,這個月的,你得一兩!”


  青柳像是大驚失色,叫起來:“這個時候說這些做什麼,我房裏還有人了!”


  “完蛋了……”秦天捂臉,幾欲飆淚


  原來並不是每次偷聽都能有好結果……


  下一秒,三條身影將青柳房門口堵的嚴嚴實實。


  三人中,青柳是認識的,另外一男一女還是頭一次見面,男的十七八歲,穿著灰色短褐,小廝打扮,女的十六七歲,穿著粉色上衣,白色襦裙,看樣子是個一等丫鬟。


  此時三人看著秦天的目光如刀一般的利,那模樣,像是想要將秦天殺人滅口般。


  “呵……呵……呵……”秦天乾笑了三聲,慢慢站起身,說了句廢話:“你們可以當我什
麼都沒聽見,我這個人耳背……”

  三人走進來,青柳轉身關上門,另兩人對秦天虎視眈眈。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男子陰沉著臉。


  粉衣女子漲紅了一張臉:“海富,怎麼辦?如果她將此事說出去,我們都沒有好下場!”


  “冷靜,冷靜。”秦天伸出雙手,做著安撫的動作,“人人都知道我到這裏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們也脫不了干係……”


  一邊說,一邊瞅了個空子,彎腰就往外沖,青柳眼明手快地攔住她,將她推到床上去,秦天倒在床上,張嘴就想叫,可剛出了聲,海富就撲上來,捂住她的嘴!青柳和那名粉衣丫鬟沖上來一起制住她!


  秦天動彈不得,看著上方海富惡狠狠地眼神,才真的意識到危險。


  嘴巴和手腳被他們制得發疼,秦天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嗚嗚地叫著。


  海富瞪著她壓低了聲音:“現在捂死你,然後將你埋到松林裏,我們再對太太說你已經回去了,你說他們還會不會懷疑?他們沒找不到你,只當你逃跑了,過了幾天,誰還會關心你這個小丫頭的死活!”


  秦天渾身冒出冷汗,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秦天拼盡全力搖頭。


  海富聲音低下來:“你不想死?”


  秦天又使勁地點頭。


  海富看著她沉默了一會,然後道:“看在我們都是奴才的份上,我們也不將事情做絕了!”


  粉衣丫鬟出聲道:“海富,這個丫頭一定會說出去的。”


  “蓮香,你別急,我自有辦法!”海富打斷粉衣丫鬟的話,接著又看向秦天,“以後你也加入我們,每個月我們分你一兩銀子,你一個小丫鬟一個月就100個錢,無緣無故多出這麼多,算你賺到了!”


  海富手上用力,威脅道:“你答不答應!”


  秦天明白,他們這是在逼她同流合污,如果她將此事說出來,他們肯定會拉著她一起倒楣,大太太最討厭糊弄主子的下人,而且物件還是大少爺,肯定會大發雷霆!上次賣掉小梅可是眼都不眨的!


  “可是如果她現在答應我們,轉身就去告訴太太領工怎麼辦?”青柳很不放心。


  海富冷笑:“到時我們就異口同聲地說是她撞破了我們的事情,要脅我們,然後嫌我們給的銀子不多,才想著告發領工!只要太太有一絲相信我們,她都不會有好下場!”說完又看向秦天:“所以,小丫頭,你老實點,你既然知道了我們的事,就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否則,我們就一起完蛋!怎麼樣?你答不答應?”




  第三十二章:謹慎為上

  秦天走出青松院的時候,感覺像是做了一個夢。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白花花的一兩銀子,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大少爺雖然值得同情,但是遠遠沒有她的性命重要,所以她答應了對方的提議。如果當時她不答應,說不定就真的被他們滅口了!自己不過是個小丫鬟,失蹤了便失蹤了,誰會關心?


  可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員,做那欺負殘疾人的事。


  手中的銀子如同一塊大石,壓在她心口上,沉甸甸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地向前走,腦子裏如同萬馬奔騰,鬧哄哄亂糟糟,半天都整理不出一個頭緒。


  她回到清音院,接下來一直到晚上都魂不守舍,腦海裏,良心和理智展開了激烈地爭鬥。


  良心告訴她,你這樣是不對的,大少爺是個可憐人,底下的下人這麼倡狂,今天敢算計他的錢,以後或許就敢算計他的命!而你呢,就是其中的一個罪不可恕的幫兇,因為你一直在其中得到好處。你應該將這一切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理這件事。


  理智告訴她,你不要傻,如果真這麼做,你也不會有好結果,他們死也會拉著你,你來清音院還沒有多久,大太太一定會相信你?你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你是否冤枉一定都不重要。他們只是弄點錢而已,不一定會危害到大少爺的性命,就算真的如此,世上可憐人多了去了,你能幫得了幾個?犯不著為了同情心連自己都搭進去。如果真的良心不安,不花那些錢好了,捐出去做善事好了,你是逼不得已,不是幫兇!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大少爺萬一因此出了什麼事,她真的可以撇清干係?


  她只覺心亂成一團麻,她掃院子沒掃乾淨,洗衣服忘記了放皂角,吃飯不小心打破了碗。


  身邊張媽媽,丹兒見到了都關心地問道:“秦天,你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


  “秦天,你怎麼跟失了魂似的?”


  秦天回答:“我沒有關係,只是頭有點暈。”


  丹兒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晚上院子裏有我們了!”


  張媽媽道:“待會我讓人熬碗粥給你。


  翠微也道:“或許是受熱了,我會刮痧,待會我幫你刮刮吧!”


  大家的關心讓秦天的心裏暖融融的,可是她知道,她們對她好,是因為在她們的眼中,她是個單純乖巧的小姑娘。可是她們不知道,那不是她本性使然,而是她為了很好的生存下去約束自己的結果。她一點都不單純,她很會權衡,很會計較。


  晚上,她睡的很不安穩,一會兒夢見丫鬟在莊信彥看不見的地方侮辱他,一會兒又夢見海富幾人謀害他,一會兒又夢見莊信彥一身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目光像是在質問自己,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秦天一下子嚇醒了。


  她坐起身,看著黑暗的房間大口地喘著氣,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不遠處丹兒小蘭她們睡的正香,發出勻細的呼吸聲,顯然在做著好夢。


  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秦天捂住胸口,苦笑著搖頭。


  她看向窗外,今夜月色很美,璀璨的星星如水晶一般的閃亮,給院子裏的那棵千年古樹披上了一層白霜。


  她已經沒有睡意,或者說,她不敢再睡,她怕那些噩夢又來糾纏她。


  難道以後都要在這種愧疚的情緒中做人嗎?沒出事還好,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可以肯定,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與其活得這麼難受,不如豁出去,大太太也不是那麼不辨是非的人,誰說她一定沒有洗脫嫌疑的機會?


  萬一大太太不相信她呢……


  不管了!秦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不管怎樣,如此欺侮一個殘疾人的事情,她不屑為之。


  想通這一切後,秦天的心也跟著輕鬆下來,她重新躺下,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朦朦朧朧中,她想起一件事


  說起來,她和莊信彥還真是八字不合,一沾上他准沒好事!躲都躲不掉!


  第二天等大太太和月娘從茶行裏回來,秦天便尋了個機會找到月娘,將在青松院聽到的話,發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最後,將那一兩銀子也交給了她。


  月娘看了看手中的銀子,什麼都沒說,轉身進屋裏去了。


  秦天滿以為大太太接下來會有一番大動作,她還做了充分的作戰準備。可沒想到,月娘自進去後,連著兩天,大太太這邊都是風平浪靜,直到第三天,秦天看到跟著大少爺來的海富,跑到月娘身邊親熱地叫了一聲“娘”,秦天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著在月娘面前笑嘻嘻的海富,活潑精靈的樣子,哪里還是那天對待自己的那副惡狠狠的模樣,秦天想起這些天的焦慮擔憂,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


  屋子裏,莊信彥和大太太站立在長桌旁,桌上擺著文房四寶


  莊信彥在紙上寫道:“按照娘所說的,這個丫頭有經商的天賦,棄之不用實在可惜。可是生意場上詭譎變化,人心狡詐,威逼利誘,無所不有,丫頭有些心巧,如若是個心志不堅之人,將來必是我們盛世的大患。這次,兒子考驗的不僅是她的忠心,更是她的良心。”


  大太太在他身邊點頭微笑,“月娘查不到她的底細,對於她,我本來還有些疑慮,你這個考驗之法甚好,這樣一來,我對她再無懷疑!秦天這個丫頭好好栽培,將來或許可當大用。”


  莊信彥看了母親一眼,微微一笑,繼續寫道:“這世上本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用人一道,還是謹慎為上。”


  大太太轉臉看了兒子一眼,


  如此小心謹慎的處事之法,可是因為這麼多年來見慣那些趨炎附勢之徒?


  想到這裏,大太太心中微微一酸,手撫上兒子的肩膀,動作間無限愛憐。


  屋外,海富瞅了個機會走到秦天的面前。


  這邊,秦天正在洗衣服,她抬起頭看著海富冷笑道:“喲,這位大哥,可是又給我送銀子來了!”說完,她將一把皂角揉到衣服裏,然後在洗衣板上用力的揉搓。泡沫四濺,大部分都濺到海富的身上。


  沒辦法把氣惱發洩在主子的身上,海富自然成了替罪的羔羊。


  海富笑了笑,秦天發現,他溫和的樣子看上去還是挺憨厚的,紫黑臉龐,濃眉大眼,但是換上上次那惡狠狠的神情,就有些兇神惡煞了。


  海富毫不在意地拂去身上的泡沫,笑道:“小丫頭,看來你都知道了,也怪不得大少爺大太太肯費這些心思,確實是個聰明的!”


  “大少爺?”秦天扔下手中的衣服,冷聲道:“大少爺也知道?”


  海富看著她的神情感覺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但是哪里說錯了,一時間又弄不清楚,在他看來,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行,這些考驗又算得了什麼?哪里明白秦天的心思。


  他撓撓頭:“大少爺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小丫頭,恭喜你了!”海富看著她笑得精靈古怪。


  “恭喜我?恭喜我什麼?”秦天咬牙道,現在她恨不得將整盆水都倒到他頭上去。


  虧她為了莊信彥糾結個半死,原來一切都是他們的算計,他冷眼旁觀著一切,一定覺得很有意思。


  海富笑,“主子們能為你花這份心思,你以後必得主子們的信任,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到時候風光了,可別忘了,這裏面可有你海富哥哥的一份功勞。”海富拍著胸脯。


  海富的話如一盞明燈,讓秦天的頭腦瞬間清明了起來。


  晚上,莊信彥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秦天正在廊下點燈,聽到身後的動靜,秦天轉過身去,一眼撞見莊信彥那張沉靜俊美的面容,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也向她看過來。

  澄清的眸子像是一泓泉水,在燈光的映照下,泛出瀲灩的光澤,淡淡的光澤中,卻透出無盡的冷清,無盡的落寞,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他再怎麼可憐也輪不到你來同情,秦天在心中對自己說,在他的眼裏,你不過是一個需要誓死效忠的下人罷了。


  秦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7:56 PM

  第三十三章:新的開始

  兩個月後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太陽白花花地炙烤著大地,街上的行人都是懶洋洋的沒了精神,就連河岸邊楊柳上知了的鳴叫都顯得有氣無力。

  可是位於楊城繁華地段的商鋪依然是人聲鼎沸,特別是大街東邊的盛世茶行,門前來往的商客更是絡繹不絕。

  一穿著深藍色大襟袍,頭戴四方巾,腆著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剛走進盛世茶行的大門,便有一名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笑容甜美做夥計打扮的小姑娘迎了上來。

  “給王老爺道個福,今天王老爺想買點什麼茶葉?”

  被換作王老爺的中年男子有些意外地看了小姑娘一眼,“欸,你怎麼知道我姓王?”

  小姑娘一邊引著王老爺進去,一邊笑著說:“王老爺不記得了,上次王老爺來買茶葉還是小的給稱量的了!我記得上次王老爺買的是綠花茶,喝了以後可覺得好?這次是繼續買綠花茶呢?還是讓小的給你推薦一下別的好茶?”

  王老爺見她將自己記得這麼清楚,心中有些被尊重的喜悅,喜悅之餘,也有些驚奇,忍不住問道:“小姑娘,你如何記得這麼清楚?我記得我們也只有一次接觸而已。”

  小姑娘回頭一笑,“王老爺滿身貴氣,小的一見便記在心裏了!”此話回答得落落大方,既不顯諂媚,也不會讓人覺得輕佻,很是自然。

  王老爺聽後哈哈一笑,雖然明知道對方是有意奉承自己,但是心中舒坦之極。

  小姑娘趁機笑道:“不如讓小的給王老爺推薦幾種新茶吧!”

  王老爺愉悅地點頭,連聲道:“好,好,小姑娘這麼有心,我相信你!”

  一番介紹後,王老爺買下了半斤騎火,半斤陽坡,也算是筆不小的生意了。

  稱量收銀完,小姑娘將王老爺恭送到門口,剛轉過身,便見一個穿著短褐的少年向著她走過來。

  少年的臉上滿是佩服神色,他伸頭見王老爺已經走遠,這才回過頭對小姑娘壓低了聲音說:“秦天,你好厲害,你怎麼可以記住每個客人的姓氏和曾經買過的茶葉?”

  小姑娘便是秦天了,她笑了笑,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範天,你想想看,如果你去到一家店鋪,店鋪的人一口道出你的名字,還記得你曾將在店鋪做過的一切,有些甚至連你自己都忘記了,你會有什麼想法?”

  範天轉了轉眼珠,像是在仔細地想這件事,過了一會,道:“我肯定會很高興。”

  秦天笑道:“當然會高興了,對方這麼把你放在心中,如此尊重你,你怎會不高興,下次,你有同樣的需要的時候,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這家店鋪。人同此心,你將客人都放在心上,客人就會記得你!”

  說完,秦天轉身走進店鋪,範天跟上來:“可是每天來往的客人這麼多,我哪里全部都記得住!”

  “有心記是一定記得住的。”秦天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告訴你,我每次招呼完一個客人,我就會將他的名字和買的茶都默記下來,到晚上睡覺之前又默記一遍,日復一日,慢慢的就記下來了!”

  範天咋舌:“秦天,你真用心。”

  “客人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不用心怎麼行?”

  “難怪你一個多月就能成為正式夥計,而我還在這裏當學徒!”範天沮喪。

  秦天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努力吧,小子,我也是熬出來的!”

  正說著,二掌櫃李掌櫃來到秦天的面前,先是對著範天揮揮手:“幹活去,幹活去!”

  範天無奈地走開,等範天走後,李掌櫃對秦天小聲地說:“泡壺茶送到二爺房裏去。”

  秦天一聽便頭痛,馬上道:“李掌櫃,你看,我這裏忙不過來了,要不,我泡好茶,你叫福安或者香片送過去?”

  二爺便是莊信川,福安和香片是他的小廝和丫鬟。

  李掌櫃聽了此話,臉一沉,冷笑兩聲:“秦天,我跟你說,二爺叫你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不識抬舉。”

  秦天心中來氣,面上卻仍是一副笑臉:“李掌櫃這是什麼話,小的現在是大堂的夥計,招呼客人才是首要,二爺自有伺候他的人,什麼時候輪到我去獻殷勤,沒得惹閒話。”

  說話時,秦天見有一名身著墨綠色錦袍,手搖摺扇的公子走進來,連忙迎了上去,叫了一聲:“謝公子,好久不見,最近可好?”不著痕跡地撇開李掌櫃。

  李掌櫃心中氣惱,卻無可奈何,用力“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秦天走到謝公子的身邊,轉頭冷眼看了李掌櫃背影一眼。

  自從上次的事件後,秦天便被升為二等丫鬟,專跟大太太出行。大太太知道她識字後,還特意找了師傅傳授她一些茶葉的知識,又讓她跟和學徒一起在大堂裏招呼客人。

  在此之前,大太太對她說:“秦天,我總算沒有看走眼,你確實是個忠心的丫頭。在我們莊家,滿肚子歪心的奴才絕對沒有好結果,忠心的奴才我們必會善待,忠心而又能幹的奴才,我就會讓他活得風風光光!以後你只要一門心思地為我們莊家辦事,我可以保證,將來你必是全楊城最為得意的丫鬟!”

  當時,秦天誠心誠意,恭恭敬敬地向著大太太行了一禮,“謝謝大太太的賞識,秦天對太太忠心不二,蒼天可鑒!”

  其實,有什麼好糾結的,他們要求一個家奴將主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需要的是忠心而又能幹的下人,而她需要的是獲得自由,獲得尊嚴的資本。

  所謂的自由從來只屬於強者,只有努力變成強者,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運,才能真正過得順心。

  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說白了就是互相利用,所以其中的一些細節,也不用過於在意。就像這次的試探,雖然讓秦天很不爽,可是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得到這個機會。

  以後或許還有很多次這樣的試探,可是沒關係,試探越多,代表著她的機會越多,她憑著本心做事,得到她所想要的,就不必耿耿於懷。

  秦天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自然非常努力,白天跟著師傅學知識,又跟在其他的夥計身邊偷師,晚上,便反復地記下這些知識,再加上她在招待客人和銷售這一方面很有一套,一個月後,大太太便將她升為正式夥計。

  期間,大太太對於她的表現並沒有多說什麼,像是在慢慢地觀察她,訓練她,秦天也很沉得住氣,不管讓她做什麼,她都盡全力做到最好,就這樣,秦天慢慢地在茶行眾夥計中嶄露頭角,也同時引起了二少爺莊信川的注意。

  或許莊信川看出大太太很看重她,多次找機會拉攏她,其實,對於莊信川,秦天起初還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對待。

  她是大太太這邊的人,當然要和二房涇渭分明,可是二少爺在莊家的地位超然,得罪了他對自己很不利。本想著應付一下,面子上過得去就行,就當是前世裏的那種無可避免的應酬。相信這種事情大太太就算知道了也能理解。可是沒想到這個莊信川就是個禽獸,剛成了親不久,竟然借著讓她送茶的機會對她言語輕佻,動手動腳。秦天便再也不屑於應酬這個人渣!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她的賣身契在大太太手上,她只需一門心思地對待大太太就好。就算大太太從當家位子上退下來,相信也不會虧待她。

  正當秦天想得出神的時候,耳邊一道醇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欸?小丫頭,一段時間不見,你怎麼就成了小夥計了?”



  第三十四章:嫉妒

  秦天回過神來,轉頭看去,先是看到一把白色的摺扇,摺扇上龍飛鳳舞地幾個大字

  “策馬渡懸崖彎弓射胡月。”

  字跡剛硬,遒勁有力。

  扇子下方綴著一塊通明剔透的獸形水晶,水晶下是一顆瑩潤的瑪瑙小珠,再配上紅色的穗子,看上去非常的華麗。

  “小丫頭,跟你說話了。”對方似乎有些不耐。

  秦天抬起頭,撞見一雙明亮的黑眸,濃眉斜飛,英氣逼人。正是上次刁難范天的謝公子。

  此次,他身後還跟著一名長隨模樣的男子,男子身材和他一般高大,年齡卻稍大,五官粗狂,眼神冷利,左臉頰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可怕。不過有這麼個人站在他的身後,更加襯得他玉樹臨風,威武不凡。

  秦天連忙退後一步,朝著謝公子福了福,笑道:“謝公子,小的怠慢了,謝公子請進。”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他領進了大堂。

  旁邊一名二十多歲,細眉細眼名叫德貴的夥計見謝公子進來,知道他出手大方,上次打賞給他泡茶的夥計,一出手便是一錢碎銀子,所以很想從秦天的手中將客人搶過來。當下仗著自己資歷老些,走到謝公子的身邊,彎腰笑道:“謝公子,一段日子不見,公子是越發的精神了,今日不如由小的來招呼公子?”

  秦天哪里不知他的用意,不過當著客人的面也不好說什麼,而且夥計的收入也不是提成,沒必要為了一點打賞和他們生意見,畢竟他們是前輩。

  想著,秦天便準備退開,可哪知這謝公子竟出聲說:“不用你了,讓這個小丫頭來招呼就好。”

  德貴碰了一鼻子灰,乾笑了兩聲,又瞪了旁邊的秦天一眼,悻悻地走開。他走到另外一個夥計大洪的身邊,看著秦天招呼謝公子的背影,哼了一聲:“也不知道大太太是怎麼想的,讓個小丫頭到大堂裏來招呼,知道的我們是在買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賣的是……”說到這裏,面上神情猥瑣之極。

  秦天短短一個月便升上了正式夥計,而且表現出眾,一下子壓到眾夥計的頭上,這些夥計的心中早已有些不舒服了。

  大洪看了秦天的背影一眼,湊到德貴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就不信她真能有什麼真本事,還不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對著男人笑一笑比我們說破了嘴皮子都強!這樣下去,我們茶行遲早要惹閒話的!”

  “你看吧,等到真惹出什麼事來,太太就要後悔她的決定了!”

  “客人來了,先招呼客人要緊。”兩人這才停了酸話,忙著招呼客人去了。

  這邊,秦天向謝公子笑道,“謝公子,又是來楊城遊玩的?上次帶回去的茶葉可合心意,這一次又到了一批新茶,謝公子可要多看幾個品種?”說完,便給謝公子介紹了好幾種茶葉,關於茶葉的性質,產地自是如數家珍,流利非常。

  謝公子面露驚異之色:“丫頭,上次看到你時,你似乎不懂這些了,不過才短短的一段時間,你就懂得這麼多了?”

  秦天抿嘴一笑,“也沒有什麼難的,用心做就一定能做到。”

  謝公子將手中的摺扇“嘩啦”一收,姿態瀟灑豪爽,他將扇子一端指向秦天,笑道:“這話我愛聽!”說完,微微低下頭看著她,雙眼又黑又亮:“小丫頭不錯啊,做起事來胸襟氣度比之一些男人也毫不遜色,只是,女子終歸是女子,如此拋頭露面,於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這句話,在太夫人讓她去大堂招呼客人的時候,也說過,當時太夫人說:“你到大堂之後,閒話必不會少,你可害怕?”

  秦天看著謝公子微微一笑,輕聲道:“我既不是大戶千金,也不是大家閨秀,我怕什麼拋頭露面?眾目睽睽之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有閒話,我也不怕!”

  大太太以寡婦之身,都能頂住流言蜚語,一直堅持到現在,如今不也獲得了絕大多數人的尊重?她一個小丫頭又怕什麼,她又不怕有損閨譽嫁不出去。穿越成家奴,與其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嫁個好男人,不如抓住眼前的機會好好的為自己打算。

  而且背後有大太太撐腰,更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謝公子聽了此話,笑出聲來,“身正不怕影子斜,哈哈,你這丫頭的性格很對我的脾胃!”

  秦天見他開心,趁機說道:“不如讓小的介紹幾款新茶給謝公子試試?謝公子覺得好的話,可以多買些帶回去,北方飲食多油膩,多喝茶有助於清腸道,可是最有人情味的送禮佳品了!”

  “樹上的鳥兒恐怕都能被你哄得下來!”謝公子看著她咧嘴一笑,目光閃爍不定,英俊的面孔似有光彩,讓秦天微微地愣了會神。

  很快,秦天便回過神來,向著謝公子做了個請的手勢:“謝公子這邊雅間請,自有專人招呼公子品嘗各種好茶!”說完,將他引進雅間,交給裏面負責的夥計。

  自從秦天來到茶行後,大太太便採納了秦天的建議,在大堂東邊,開出一個雅間來,裝飾得很有格調,很受客人的歡迎,也刺激了客人的購買欲。頭一個月,大太太發給秦天的月銀便是三兩銀子,其中半兩是二等丫鬟的月銀,另外的,則是她給出建議的獎勵。

  當時一畝好地不過才十幾兩銀子,差一點的只有七八兩,秦天拿到這三兩銀子,自然高興,想著以後要花更多的心思在茶行上面,便可以得到更多的賞銀,或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為自己贖身了!

  正當秦天將謝公子引進雅間的時候,一名穿著灰色長布袍,文人打扮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進來。本來準備迎上去的德貴一看清是他,連忙轉身躲到了一邊,拉過旁邊的大洪說:“那屢試不第的窮酸秀才又來了,上次被他煩個半死還只買了一兩茶,耽誤了我不少功夫,最後還被他罵了一通,這次我可不要做他的發洩物了。”

  李秀才自視才高又屢試不第,心中有股鬱憤之氣,刁鑽刻薄得很,大洪和其他的夥計大都吃過這李秀才的苦頭,此時都縮在一邊,裝作很忙的樣子,誰也不願意去招呼他。

  德貴轉頭間,見秦天從雅間那邊走出來,當下眼珠一轉,一個主意在心中形成,他向著秦天招手道:“秦天,來客人了,你去招呼一下!”

  你不是笑得挺歡嗎?不是連大掌櫃都說你能幹嗎?那好,倒要看看你賣弄色相這一招在酸秀才面前管用不管用!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7:59 PM

  第三十五章:術業有專攻

  秦天還是第一次見到李秀才,不知他的底細,可是見德貴明明有空,卻來叫她,又見旁邊一些夥計面色有異,便知這個客人一定有什麼問題,本想找個由頭推了他,可是又想到,這段時間,雖然她的表現很突出,但茶行的夥計們因為她是女人而有些瞧不起她,私底下閒話不少,她雖然不在乎,可是有時回頭看到他們意味不明的眼光也挺討厭的,若想得到大家的認同,還必須拿出點真本事才行!

  只有解決了大家公認的難題,誰還會對她的能力有所懷疑?

  想到這,秦天便面帶微笑,走到李秀才的面前,福了福,“這位客官,想要點什麼茶葉,需不需要小的給您介紹一下。”

  李秀才自進來後臉色一直不善,加之又受到怠慢,心中火氣更甚,此刻見到秦天,立時大袖一拂,抬起下巴,從鼻孔裏哼出一聲來:“茶乃毒物,不喝也罷!”

  他這話說得既緩又重,立刻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當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買賣,向著他圍了過來。

  其中一人顯然是認識他的,出聲說道:“李秀才,你可不要渾說,我們都是喝茶喝了幾十年的,難道我們都喝了幾十年的毒嗎?”

  其餘的人中,有駁斥的,也有疑問的,也有起哄的。

  李秀才站起在大堂的最中心,見周圍幾十個人都注意著自己,一時間顯得很得意。

  秦天見此情形有些著急,轉頭見其餘的夥計都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心中不禁又有些生氣,還是範天悄悄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了句:“秦天,這李秀才最是難伺候,這裏的夥計人人都怕了他的!我幫你去叫大掌櫃來!”說完,範天轉頭就走了,

  秦天看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心中很是感激,這小子,還真是實誠。

  轉頭見到德貴幸災樂禍的樣子,心中又冒出火來,如果她真的要等大掌櫃過來搞定這個客人,只怕以後這些夥計就真要瞧不起自己了!

  想到這,秦天稍稍沉思一會,心中便有了主意。

  那邊,李秀才忙著回答客人們的話:“還真是如此,本秀才又不要賺你們半分銀子,和莊家也無仇無怨,犯不著以假話誑人。只是這茶葉,真的不是好東西,多飲不如少飲,少飲不如不飲。”

  話音剛落,身邊忽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秀才老爺說此話可有什麼依據?小的雖然相信秀才老爺的人品,但是在人家茶行裏說這砸人生意的話,總要能使人心服口服不是?各位老爺,你們說,小的這話對也不對?”

  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一些熟客已經認出,這正是茶行中的女夥計秦天。

  李秀才等的正是此話,唯有如此,方能顯示出他的博學。他看向秦天,見是剛才那個小丫頭,目光中有些輕視,他不慌不忙地拂了拂袖子,大聲道:“《茶經》有‘一茶,二檟,三芟,四茗,五荈‘之稱。今都叫做茶,與古不同,若以其性而論,除明目止渴之外,一無好處,古書又有說:茶之一物,日日飲之,到了後來,未有不元氣暗損,精血漸消,或成痰飲,或成痞脹,或成痿痹,或成疝瘕。餘如成洞瀉,成嘔逆,以及腹痛,黃瘦種種內傷,皆茶之為害。而人不知,雖病不悔。上古之人多壽,近世壽不長者,皆因茶酒之類日日克伐,潛傷暗損,以致壽亦隨之消磨!大夥聽聽,茶可引百病,又能短人壽,不是毒物是什麼?我之前就是喝了這裏的茶,引致上吐下瀉,躺了月餘了!”

  李秀才此話說得鏗鏘激昂,尖銳有力,立時煽動了眾人的情緒,當下一些人在邊上叫起來;“怪不得最近我總是感覺到不舒服,原來竟是茶的過,虧我每個月還要花上這麼多銀子,以後不買了!”

  “我也覺得最近身子不適了!”

  “就是,看來這茶以後還是不飲為妙!”

  眾人見李秀才說得頭頭是道,聽完已經信了他八分。

  李秀才見自己的話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力很是得意,想著要不了多久此話便能傳遍全城,甚至全國,人人都知道他李秀才博學多才,到時候看誰還敢小瞧他!一時不由高興地搖頭晃腦。

  此時,大堂裏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後院,大太太和莊信川都從後院裏出來,範天也找到了劉掌櫃,指著秦天那邊著急地對劉掌櫃說:“大掌櫃,就是那,您看看,真是太欺負人了!”

  莊信川看著滿堂子鬧哄哄的,已經沒了耐性,指使著旁邊的小廝:“快去,把那窮酸秀才給我轟出去!這不是在搗亂嗎?”

  “慢著!”大太太出聲喝止了小廝和大掌櫃,“秦天不是在招呼著嗎?”

  “秦天?”莊信川扭頭看向大太太,有些不可思議:“我知道秦天是大娘的人,可是大娘是否太看得起她了!她一個丫頭能處理得了這種事?再任由這秀才胡說八道下去,以後我們茶行的生意還要不要做?”

  雖然莊信川一直想辦法暗中拉攏秦天,可是那只是因為她是大太太親信的緣故,並不表示他真的認為她有什麼能耐。

  “能不能處理,看看就知。”大太太看著人群中的秦天,微微一笑。

  莊信川見大太太堅持,也不好說什麼了,他看向前邊的窈窕的身影,心想,大娘如此有把握,難道這小丫頭還真有點能耐不成?

  而另一邊,謝公子和他的隨從也從雅間裏出來,站在一邊看熱鬧。

  那刀疤男子在謝公子的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公子,老爺約了鹽運使大人在望江樓,時辰快到了。”

  謝公子饒有興趣地看著人群中秦天笑盈盈地小臉,輕搖著扇子,不慌不忙地說:“不著急,看完這場戲再走!”

  人群中

  正當李秀才想入非非的時候,秦天清脆的聲音又響起來,“秀才老爺,您的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李秀才沒好氣地一甩手:“你這個小丫頭,你懂什麼?竟然敢質疑本秀才的話!”

  秦天微微一笑,脆生生地說:“術業有專攻,說起之乎者也,四書五經,我是萬萬不及秀才老爺的,可是論起茶葉,我敢說,有很少能有人及得上我們茶行的夥計們!”

  李秀才正起勁的時候,忽然來一個搗蛋的,怎麼不惱,本想發脾氣,可是對方是女子,又是一張笑臉,這脾氣便怎麼都發不出,當下漲紅著臉說:“好,本秀才倒要聽聽看,你這個小丫頭還能有什麼高見!”

  圍觀的人見秦天生得清秀,笑得可愛,小小丫頭竟然敢挑戰秀才,都覺有趣,紛紛起哄,催著她快說。

  後邊,大太太面帶微笑,沉著冷靜,莊信川也看得來了興味,叫小廝搬了把椅子來。這邊,謝公子搖著扇子,滿面笑容。



  第三十六章:得饒人處且饒人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天的身上。

  秦天面向大家,烏溜溜的眼珠輕輕一轉,嘴角浮上一個甜美的笑容。眾人本來懷著看熱鬧的心態,可是見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從容不迫,不見半絲慌張,皆收起小覷之心,開始期待著秦天接下來的話。

  秦天看向李秀才,緩緩笑道:“秀才老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聽到這裏,李秀才又昂起了頭,得意地“哼”了一聲,本想著自誇一句,可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秦天的語氣又忽然一轉:“但是……茶經有雲,‘茶者,發乎神農氏,起于魯周公‘,可見茶之一物,距今已經有兩千多年,一件事物能流傳這麼久,不是沒有道理。秀才老爺這番話看似很有說服力,可是卻忽略了一個‘度’字!”

  早在跟師傅學習茶知識的時候,秦天才發現,這個世界的歷史和自己那個世界極為相似,連一些歷史人物也有相同。

  “度?什麼度”人群中有人問出。

  秦天嘴角笑容加深,頰邊的小梨渦忽隱忽現,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顯得精靈可愛,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喜愛之心,

  “世間萬物都得講究一個度字,打個比方,飯吃多了,還會撐著了,但是能說是飯的罪過嗎?茶也是一樣,只要將度把握好,它便是延年益壽,防治疾病的靈藥,反之,就像秀才老爺所說,是毒物,於身體有害!”

  說到這裏,秦天上前一步,看向大家笑著說:“是毒物還是靈藥,其實都在各位老爺的掌握中,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掌握好,就將責任都推在‘茶’上,是不是?”

  “有道理,小姑娘說得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

  李秀才不服,上前來,大聲道:“狡辯,純屬狡辯,毒物就是毒物,飲多飲少,不過是中毒的深淺之別,大家不要聽信她的話,她是茶行的人,自然是要這麼說!”

  秦天回過頭,直直地看向李秀才,臉上笑容不變,聲音卻有些沉,“敢問秀才老爺,每日飲茶几杯,什麼時辰飲,飯前飲還是飯後飲?”

  李秀才不過是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頭先那番言論,便想著借此顯示一下自己,並不代表他對茶道便有研究,此時秦天忽然問出,一時間不知對方是何用意,當下老實回答出來。

  “本秀才每天飲茶七八杯,什麼時辰都有,飯前飯後都有!”說著又冷笑道:“難道喝杯茶還要看時辰不成?”

  秦天眉毛一挑,拍手笑道:“秀才老爺這話對了一半,飲茶雖然不要看時辰,卻絕對挑時候!”說到這裏,又轉過身看著大家,繼續道:“茶絕對不宜在睡前或空腹時飲用,睡前飲茶會影響睡眠,空腹飲茶會傷身體,妨礙消化,嚴重的還會引起心悸、頭痛等“茶醉”現象。而且現在天氣炎熱,茶水不宜超過12個時辰,否則很容易引起上吐下瀉的現象!”

  說到這,秦天回過頭看了李秀才一眼,李秀才有些心虛地轉過頭。

  一些人看到,立刻笑出聲來:“李秀才,原來你是喝了隔夜茶!”

  李秀才一張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個字。想走,路又被眾人堵死,一時間尷尬不已。

  “再有,飲茶忌飲燙茶、涼茶,前者滯寒、後者聚痰,忌沖泡次數過多,三四次後還再飲,茶葉中的毒素便會跑出來。還有,忌飯前飲茶和飯後馬上飲茶。”

  那邊,秦天向著大家繼續說道,她的右手微微比劃著,眉飛色舞,雙眼亮閃,說話間,一種靈氣迫人而來,再加上她容顏不俗,笑容親切可愛,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這一切都形成了她獨特的魅力,深深吸引了每一個人的目光。

  一時間,大堂內靜悄悄的,只有秦天連續不斷,流暢爽利的說話聲

  “再說說茶葉的好處,茶葉不僅具有提神清心、清熱解暑、消食化痰、去膩減肥、清心除煩、解毒醒酒、生津止渴、降火明目、止痢除濕等藥理作用,而且,還能延年益壽,預防疾病,女人喝了呢,還能瘦身減肥,對皮膚也很好了!但是,一日飲茶最好二錢(10克)左右,分3-4次沖泡是適宜的,北方食油膩過重的地方,最多也不能超過四錢。超過這個量,茶就真的變成毒物了!”

  眾人聽的點頭不止,心悅誠服,而那些本來瞧不起秦天的夥計們,此時皆是震驚不已,這些道理,他們有的知曉,有的卻是聽都沒聽過,即使是知曉的那一部分,讓他們如此連貫順溜地說出來,還說得頭頭是道,卻是萬萬不能。

  不知不覺間,看向秦天的目光驚異中又多了絲佩服!

  此時,最尷尬的要屬李秀才了,本想著出風頭,卻沒想到被一個小丫頭駁得啞口無言,他又羞又窘,以袖掩面,想偷偷地溜出去。可是就有好事之徒不肯放過他。

  有人扯住他的衣袖,說道:“李秀才,茶既然不是毒物,你總得買些走吧,只是可要將小姑娘的話記在心上,再也不要喝隔夜茶了!”

  眾人哈哈大笑,李秀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可這時,秦天卻上前來向著李秀才福了福,說道:“小的要向秀才老爺道謝!”

  李秀才以為秦天在譏諷他,臉都綠了,指著秦天氣得說不出話來。

  秦天卻抬起頭看著李秀才誠心誠意地說:“秀才老爺,小的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心,秀才老爺的話有絕大部分都是對的,也是給我們提了個醒,我們之前賣茶的時候,忽略了與客人說明這方面的事情,也真是如此才造成秀才老爺的疾病,其實是我們的不對!以後我們茶行會告訴大家如何正確的飲茶,將來如果人人都能在飲茶一事上得到好處,這裏面必有秀才老爺的一份功勞!”

  無需逼人太甚,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人留面子,就是給自己留後路。這一向是秦天的處事原則。

  眾人聽秦天這麼說想起若不是李秀才這一番話,絕不會知道這麼多,一時間又收起了心中的嘲笑之意,有些人甚至向李秀才拱手道謝。

  李秀才見此,臉色才慢慢緩過來,看向秦天的目光也有了些感激之色。

  “秦天此話甚得我心!”忽然,一人大笑著走過來,秦天聞聲看去,見是劉掌櫃走過來。

  劉掌櫃先是贊許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回頭向著李秀才拱手作揖,道:“劉某代替東家感謝李秀才的賜教,還求秀才的墨寶,將茶葉的利弊寫下,東家想掛在大堂中的當眼之處,讓人人都能瞭解到正確飲茶之法!”

  李秀才大喜,盛世乃楊城最大的茶行,在這裏留下自己的字墨,豈不是大出風頭之事,當下一口允之。

  劉掌櫃立刻叫人拿來文房四寶,李秀才當著眾人的面將剛才秦天的話都書寫下來,自然是用了十足十的本事,字跡倒是漂亮得很!

  書寫完後,劉掌櫃又叫人選了些好茶葉送給李秀才,李秀才笑著收下,一場風波就在這平和的氣氛中結束了。之後秦天和劉掌櫃一起將李秀才送到門口。

  李秀才臨出門時,忽然轉過身,向著秦天一揖,輕聲道:“謝姑娘承讓”

  秦天連忙回禮:“不敢當秀才老爺的大禮。”

  李秀才站直身子,看著秦天微笑道:“虧我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卻不如姑娘的胸襟氣魄……”說完搖搖頭,轉身去了。

  秦天目送走李秀才,回頭卻見謝公子和他的隨從走過來。

  秦天笑道:“謝公子可選中了合適的茶葉?”

  “今天還有要事,改日再來請教姑娘!”謝公子笑著說完,和長隨一起走出門,出了門忽然又轉過身,看著秦天微微一笑,笑容間有種說不出的意味,“我們謝家怎麼就找不到你這麼聰明的丫頭了?”說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去了。

  秦天站在門口看著他高大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06 PM

  第三十七章:被調戲了

  當天回來的路上,大太太將秦天叫上了馬車。

  馬車上,大太太坐在一張楠木小矮桌後,月娘跪在她身後幫她揉捏肩膀。秦天坐在另一邊的長凳上。

  黃昏的陽光從車門竹簾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映得車內一片斑斕。

  自從上車後,大太太一直微眯著眼睛,似乎在全神貫注地享受著月娘的按摩,一句話都沒說。秦天也只好正襟危坐,一聲不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太太才張開眼,看著秦天,慢條斯理地說道:“短短的一個月之內,你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見你用了不少心思。”

  秦天笑了笑,“多謝太太肯給我機會。”

  “也是你自己努力,”月娘一邊幫大太太捶肩,一邊笑著對太太說:“太太,我聽張媽說,秦天每晚背書要到子時末了(大概淩晨一點),早上卯時初(5點)就要起來,也虧她年紀輕,精神足!”

  大太太看著秦天,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贊許。

  “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在大堂裏做事了。我會安排別的事情給你做。”大太太又道。

  “太太,不用秦天招呼客人了嗎?”秦天睜大了眼睛。

  大太太本是嚴肅的人,可是看著秦天瞪大眼睛的樣子,白裏透紅的臉,烏溜溜的黑眼珠,長長的睫毛,看上去就像是小貓一樣可愛,一時忍不住說笑起來,“怎麼,你想一輩子在大堂裏招呼客人?”

  “那倒不是……”秦天眯著眼睛笑起來,頰邊的小酒窩甜甜的蕩漾開,“太太讓秦天做什麼,秦天就做什麼。鞍前馬後,在所不辭!”一邊說,一邊拍著胸脯,樣子十分的逗趣。

  和大太太相處了一段時間,秦天已經知道,大太太其實是面冷心熱的人,只要大太太心情好的時候,秦天便忍不住在她面前調皮一下,逗她笑一笑。不知為什麼,秦天很喜歡這種感覺。

  大太太被秦天的樣子逗的很開心,指著秦天轉過頭對月娘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虧我之前還跟你說這是個老實孩子了!現在可不就顯了原型了!”

  秦天嘟著嘴,像是很委屈,“太太,秦天哪里不老實了……”

  那副可愛的樣子又將大太太逗樂了,和月娘一起笑起來。

  可就在這時,車外響起了一片哭聲,大太太轉身掀起車窗簾,見外面亂糟糟的一片,無數公差綁了一群男女從一座大宅子裏走出來。

  大太太看了看那座大宅子,頓時一驚,“這不是張老闆的府上嗎?出了什麼事?老馬快停車!”老馬是大太太的車夫。

  車子停下來,秦天便道:“太太,我下去看看吧。”

  大太太制住她:“外邊亂糟糟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另外叫人過去。”說著讓月娘吩咐隨車的小廝出去打聽。

  秦天趁著這個機會,拉開車簾看出去,卻見外邊起碼被綁了上百人,頭先幾個帶著枷鎖手銬,看穿戴像是家中的主人,後面的應該是家奴之類的,很長的一條隊伍,男人和女人分開,男人一臉哀戚,女人抱著小孩哭聲震天,一些老人走不動了,公差舉起鞭子就抽。哀嚎陣陣,觸目心驚。

  秦天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淒慘的場面,心口碰碰的跳。

  不一會,小廝打聽回來,站在車旁回話:“聽說是張家的主子犯了事,府中的男人5歲以上,60歲以下都被判抄斬,女人都充入營妓,連小孩都是如此……”小廝將打聽的情況詳細地說了一遍,聲音有些顫抖,顯然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壞了。

  “啊……”大太太臉色微變,輕叫出聲。

  月娘見大太太臉色不好,連忙叫老馬趕車。

  “張家之前也是城中有名的大富之家,也曾經風光無限,沒想到一夕間便是家破人亡的地步。”大太太臉色蒼白,無限唏噓。

  月娘道:“誰叫張家少爺為了銀子,竟然夥同賊子,做下那等惡事……”

  “張家少爺一人犯事,卻連累了家中幾百條的人命,還有那些無辜婦孺,作孽,作孽啊……”大太太不住歎息。

  秦天看向大太太,此時她臉上的悲憫之心是那麼的真實,雖然早就知道大太太厚待下人,可是直到此時,秦天才真正明白,大太太確實珍惜下人的性命,並不像有些主家那樣,輕賤下人,視人命如草芥。

  雖然穿越成家奴很悲催,可是悲催之餘,她應該慶倖她有這樣的主家。

  回了府,秦天跟著月娘一起進屋服侍大太太換了衣服,洗了手臉,讓她稍作歇息。

  因為秦天已經是二等丫鬟,所以可以隨意進出大太太的屋子。

  秦天服侍完太太,回到自己的屋子換了衣服出來,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身著綠衣的丫鬟向她招手。

  丫鬟有些眼生,還是頭一回見,秦天走過去,笑著問道:“姐姐可是找我?”

  丫鬟笑道:“姑娘是秦天吧,我是針線房的,我們管事媽媽有些事情找姑娘,姑娘可方便走一趟?”

  管事媽媽找各個院中的丫鬟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秦天不疑有他,笑道:“好的,現在我剛好有空。”說著回頭和翠微說了一聲,便跟著丫鬟出了院子。

  針線房在府中的東南角,從大太太這邊過去,要穿過後花園。一路上,綠衣丫鬟都是走在前邊,步伐匆匆,秦天問她話也是應付兩句,到達後花園的時候,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秦天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正當她覺得不對勁的時候,那丫鬟忽然閃入一棵大樹後,幾下便不見了。

  秦天停下腳步,看著她消失的方向愣住了,正當她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些聲音,剛想回頭的時候,卻被人從後攔腰抱住。

  秦天嚇了一跳,大叫出聲,可隨即一雙大手捂住她的嘴,同時,一人低頭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小丫頭,別叫,是我……”熱辣辣的氣息噴在她脖子上,聲音間無限曖昧。

  秦天猛地睜大了眼睛,她自然識得這把聲音,可不就是那禽獸二爺,莊信川!

  他這是要幹什麼?不會是想在後花園霸王硬上弓吧?他沒有禽獸到這個地步吧!

  秦天奮力地掙扎,可是莊信川牛高馬大,身體強壯,制服她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沒想到你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腰肢竟然如此柔軟……”莊信川在她耳邊輕輕一笑,手上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讓秦天幾欲作嘔,秦天氣急,張開嘴,在他手指上用力一咬,莊信川痛叫出聲,不得已只好放開了秦天。

  秦天一旦脫離控制,轉頭就跑,可莊信川顯然不會就這麼簡單放過她,沒幾步便追上來,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用力拉到假石後,逼到假石上,制得她動彈不得。

  秦天用手打,他就抓住她的手,用腳踢,便用腿抵住她的腳,秦天氣得抬起頭來,卻見他雙眼發亮,嘴角含笑,一副興趣盎然的神情,

  “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不但伶牙俐齒,還是只小野貓,有意思,真有意思!丫頭,不如我向大娘要了你來,你專心伺候著二爺我怎樣,以後包你榮華富貴,穿金戴銀,不比出去拋頭露面的強?”

  而正在此時,莊信彥從一棵合抱粗的古樹後轉出來,剛好見到不遠處的這一幕,他先是一怔,然後又飛快地皺起了眉頭。



  第三十八章:記憶如潮

  在莊信彥這個角度,看到的畫面就像是莊信川和某個女子躲在這裏偷偷的調情。

  莊信川身形高大,將女子的臉和大部分的身子遮住,只露出一部分的衣裙,從衣裙的材質上看,應該是府中的丫鬟。

  這種事情並不奇怪,他已經不止一次地看到府中的丫鬟向著莊信川**,這些丫鬟的想法也很好理解,能成為莊家未來當家的房中人自然是身為家奴的她們一步登天的最好途徑。

  這種事情,他也懶得理會,正準備走開,忽然,秦天的臉從莊信川肩膀上顯了一下,又很快被莊信川的身子遮住,雖然只有一會兒的時間,卻足以讓眼力精銳的莊信彥瞧個清楚明白。

  莊信彥怔住,霎那間,一些久遠的往事,一些他刻意忘卻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

  母親領著一個十七八歲,面容嬌美的女子來到還只有十五歲的他身邊。

  母親握著他的手,悄悄地對他說:“彥兒,這個丫頭你喜不喜歡?”

  他看向母親身後不遠處的她,而她正好抬頭向著他看過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著怯怯的神情,白皙的皮膚中泛出胭脂一般的顏色,她微微一笑,美麗得像一朵花。

  當時的他只覺一顆心像是要從胸口處跳出來,手心處密密麻麻地一層汗,他低下頭,輕輕點頭。

  至此,她留在了他的身邊。

  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陪著他看書,寫字,服侍他的起居,他喜歡看到她,每當他看到她笑,他就會覺得歡喜

  可是她的笑容越來越少,儘管她依然陪在他的身邊,可是敏感的他已經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

  有一天,她從門外進來,臉色蒼白,面色奇異,她看著他笑,笑得一如往常般溫柔,美麗,可是嘴中卻吐出惡毒的語言

  “你這個沒用的啞巴聾子,我大好年華為什麼要虛耗在你的身上?”

  他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她美麗溫柔的笑臉,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從未告訴她能看懂她說的話。

  她的笑容越來越溫柔,可是話語卻越來越惡毒:“就算我現在在罵你,你也聽不到,這樣的你根本就是個廢物,既然是個廢物,還想什麼女人?如今我就要被你給毀了,我好不甘心,我如此漂亮,為什麼要伺候你這麼一個廢物。我恨你,我恨你,我要離得你遠遠的,我才不要一輩子對著你這個不能聽也不能說的怪物!”

  說完,她轉身跑出去,他在房中愣了半晌,心猶如被刀割開一般的疼,可是想起她那句要離得他遠遠的話,又不顧一切地追出去。

  他一直追到後花園,沒想到有更不堪的事情在等著他,他看到她抱住他的弟弟,比他還小了一歲的莊信川,信川撕扯開她的衣服,和她一起滾入隱秘的花叢中……

  看到這裏,他只是默默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院子,沒多久,他病倒了。

  過了幾天,她和信川的事情被母親知道,他從沒見過母親發那麼大的脾氣,信川被二娘護著,母親只能將她賣了出去。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母親和她說要她與自己圓房,她不想跟著自己,才會冒險勾引信川,期望能偷偷懷上他的孩子,借此改變命運。

  ……我才不要一輩子對著你這個不能聽也不能說的怪物!……

  他想起她說過的話,十五歲的他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淚水。

  回憶迅速湧來,又在他刻意的壓制下迅速退卻,莊信彥看著前方的糾纏的男女,心像寒冰一般的冷。

  原來世上的女人都是如此……除了母親,除了月姨,根本就沒有值得信賴的女人……

  那次的考驗讓他以為這個丫頭或許會是個例外,原來這世上從沒有例外,只要有機會攀上高枝,她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背棄原來的主子!

  這邊,秦天被莊信川制得動彈不得,氣得直冒火,她抬頭看著莊信川沒好氣道:“二少爺,我可是大太太身邊的人,你如此對我,可是因為不把大太太放在眼裏!”

  若不是顧忌著他的身份,秦天真想一口唾沫吐在他那張無恥的臉上去。

  莊信川臉色一沉,低下頭看著她,目光陰鷙,“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了!你少拿大娘來壓我,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大娘會為了你一個奴才對爺我怎麼樣嗎?只要我一句話,大娘就會把你給我,爺看得上你,是你前世休來的福氣,你最好能哄得爺開開心心,否則,看爺之後怎麼整治你!”

  說完低下頭就想親她,秦天拼命的掙扎,眼看著就要被他得逞,忽然,秦天大叫一聲:“二少奶奶!”

  早聽說這位新奶奶手段厲害,讓不可一世的莊信川多少有些顧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誰知,這四個字猶如符咒一般讓莊信川的動作停頓下來,秦天暗道一聲萬幸,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推開他,剛想逃離,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莊信彥

  雪白的長衣被風輕輕吹起,配著他淡然冷漠的神情,如玉般的容顏高潔俊美的容顏,宛如上天最完美的傑作。

  明明是一副風姿綽約的圖畫,可是因為他過於冰冷的眼神,而破壞了這種寧靜美。

  秦天停住腳步,一時有些怔住,他什麼時候來到這裏的?

  身後的莊信川已經意識到上了當,轉身剛想追上秦天,卻見到自己的大哥。

  他停下腳步,臉上帶笑,目光中卻有種輕忽,雖然明知他聽不見,還是叫了聲大哥。又想伸手去拉秦天。

  秦天一個旋身,躲到莊信彥的身邊去,求助地看著他

  既然要生要死地考驗了她,總得提供一些保護吧!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被他發現了,又在這裏惺惺作態嗎?以為他聽不見就好唬弄?

  莊信彥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秦天呆呆地看著他宛如謫仙一般的背影,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這算什麼?明明看見她被欺負了,也置之不理,他算是哪門子的主子!

  可是又想到,或許他只是剛到,沒有弄清是什麼狀況?畢竟他可是聽不見的。

  想到這,心中又釋然了。

  此時不遠處傳來笑語聲,莊信川聞聲看去,秦天趁此機會跟在莊信彥的身後走了。

  莊信川發現時,秦天已經走出一段距離,莊信川冷笑了兩聲,“跟著那廢物走,以為他護得住你嗎?”

  “相公,你在說護得住誰?”身邊一道嬌媚的聲音傳來。

  莊信川眼珠轉了轉,訕笑著轉過頭去,“娘子,自然是為夫的護住你了!”

  另一邊,秦天跟著莊信彥向著大太太的清音院走去。

  莊信彥走在前方,像是不知道後面跟著個人似的。秦天也不在意,她頻頻回頭,見莊信川沒有再跟上來,總算放下了心。

  她看著前方的莊信彥,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他一個人出來的,身邊都沒跟著人呢?

  正想著,海富不知從哪里追了過來,他先是和莊信彥行了禮,然後和秦天一起跟在他的身後。秦天問他:“你到哪里去了,怎麼讓大少爺一個人!”

  海富邊走邊道:“大少爺每天這個時候都喜歡在花園裏獨處一會,不讓人跟著的。”

  秦天一怔,連忙問:“那今天大少爺什麼時候到花園的?”

  “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見快到去大太太那裏的時辰了,才出來尋找,對了……”海富看著她奇怪地問:“你怎麼跟在大少爺的後面?”

  秦天沒有回答,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莊信彥淡然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怒火。

  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了?那就是說,他根本就看到了一切?

  娘的,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的發生,看著她被莊信川欺負?

  就因為她是個下人,所以不值得他維護?

  這一刻,秦天的目光如刀,幾乎能將他的背影盯出一個洞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10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6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母子

  莊信川避開新婚妻子來到母親的菊香院,讓母親開口去大太太那裏將秦天要過來。

  “娘,這種事情我一個男人不好開口,還是你去說比較方便!”

  李姨娘將手中青花瓷茶盅往旁邊桌上用力一磕,食指戳到他的額頭上去。

  “你就不能安份點?碧君進門才多久,你就想著收丫頭,而且還是大房院子裏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對身邊的人看得緊,哪里是那麼容易要的到的?”

  靈兒站在李姨娘身後幫她捶肩,雙眼卻不停地瞟向旁邊的莊信川,眸光閃爍不定。

  “好了,別捶了,一下輕一下重的,難受死了,出去,都給我出去!”李姨娘不耐煩地打發下房中的下人。

  靈兒和其他丫鬟應聲而下,臨出門時,她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莊信川,見他看都沒看自己,不禁惱怒地扁扁嘴。

  待下人都下去後,李姨娘看著身邊的兒子,又道:“信川,為娘正想找機會逼著你大娘讓位,這件事上有用得著你岳家的地方,我告訴你,這段時間,你得將碧君給我哄好了!”

  莊信川歎口氣,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他想起一件事,轉過身湊到李姨娘的面前低聲道:“那件事差不多成了,不過需得信忠的協助,可是我怕他不會就範,娘有沒有辦法?”

  提起此事,李姨娘雙眼一亮,面現貪婪之色,她捏緊了帕子,低聲問道:“真如你說的那麼好賺?”

  “我騙你做什麼?”說著,莊信川看了看門口,轉頭悄悄伸出四根手指

  “四千兩?”李姨娘眨了眨眼睛

  莊信川冷笑一聲,“是四萬兩,一個月四萬兩!”

  “真的?”李姨娘激動地叫起來,頭上的珠釵不住顫動,瑩光閃動,卻遠不如她的目光閃亮。

  莊信川得意地看著母親。

  “太好了!兒子,你真能幹!”李姨娘興奮地拍打著他擱在桌上的手臂,可忽然又靜下來,“不會被你大娘發現吧?”

  “所以才需要拉攏信忠,封住他的嘴!”

  李姨娘坐直了身子,眉毛輕挑,冷笑道:“這件事包在娘身上,拿捏他們三房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秦天很生氣,可是再生氣也只能悶在肚子裏,難道她能去質問莊信彥,為什麼不救自己?

  算了吧,雖然她覺得自己這個穿越女很特別,但是在別人眼裏,就是個家奴而已!

  真是的,為什麼別人穿越成丫鬟,公子少爺都會爭相獻媚,將她們當寶貝似的捧著,自己就這麼倒楣?真真人比人氣死人!

  秦天一路腹誹著,旁邊海富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不禁稍稍遠離了她幾步……

  回到院子裏,她跟著翠微,玉環,碧絲一起伺候著大太太和莊信彥晚飯。淨手的時候,翠微對她說,“你去大少爺那邊,太太這裏有我們了。”

  平日裏這種事情都是跟著莊信彥的青柳或者蓮香負責的,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他身邊沒有跟著丫鬟。

  “是。”秦天面上恭順,心中卻在大叫,讓我去伺候他!信不信我一盆水倒在他頭上去?

  當然是不敢的……

  碧絲用銅盆端著一盆水,秦天蹲在一旁,等莊信彥淨手完畢後,再用白布幫他擦乾淨手。

  莊信彥低垂著眼,臉色冷然地從銅盆著抬起雙手,修長的手經過水的滋潤,如同白玉一般的潤澤,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他細膩光滑的皮膚一直滑下他的指尖,滴入銅盆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旁邊的燭光映照在他手上,瑩白的指甲,指尖上泫然欲滴的水珠,光亮可鑒的銅盆,皆反射出瑩潤的光澤,一時間只覺處處都是金光,閃耀在一起,宛如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哪有男人聯手都這麼好看的,這讓女人怎麼活……

  秦天哀怨地看了看自己略顯粗糙的雙手,

  顯明地對比啊……

  哼,也就皮相好一點!秦天驚歎完畢,又忍不住腹誹。

  她用白布擦乾他手上的水珠,頭也不抬,動作根本說不上溫柔。

  頭上莊信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伺候完後,秦天等人都退下去,只留下了月娘和海富在旁邊伺候。

  大太太一邊給莊信彥夾菜一邊對月娘說:“信忠和妍杏的婚事已經在準備了?”

  月娘盛了一碗乳鴿燙放在太太面前,“二姨娘已經在準備了。”只不過悄無聲息的,根本就不能與二少爺相比。

  大太太沉默了一會:“二姨太太在賬上提了多少?”

  “一千兩。”

  這的確是庶子的規矩,大太太歎口氣,“月娘,待會吃晚飯在我帳中提兩千兩銀子給三姨太太送去,信忠和妍杏都是實誠的孩子,婚事上就算不能和信彥信川相比,也不能太委屈了他們。”

  “太太,你對她再用心,她也是看二房的臉色。”月娘忍不住說了一句。

  大太太道:“她自小跟著老爺,又為老爺生下一雙子女,老爺臨走的時候,頂不放心他們。我作為一家之主,總得看顧著些。那些事情……”太太搖搖頭:“也不能完全怪她,她有她的難處。”

  “希望三姨太太能理解太太這番好心。”月娘輕聲說。

  晚飯完後,月娘便去處理這件事。屋裏,海富為大太太母子擺上文房四寶。

  大太太對莊信彥笑著說:“我果然是沒有看錯,秦天是個難得的人才,努力,上進,謙遜有禮,心腸也好。等明天,我會開始讓她慢慢熟悉茶行的業務,以後一定能成為茶行的有用之人。”

  莊信彥在紙上寫道:“娘,秦天這個丫頭,還是不要過早地相信,多看一段時間比較好。”

  大太太詫異:“她不是已經通過你的考驗了嗎?你還不放心?”

  “我看到她在後花園與信川糾纏不清。”

  大太太沉默了一會,搖搖頭:“不會,秦天不是這樣的孩子,或許你弄錯了。”

  莊信彥手握著筆,呆了好一會,筆尖上的墨汁滴到宣紙上,渲然出一朵墨花

  “娘,我只是聽不見,但我能看到。”

  過了一會,莊信彥才在紙上寫出這幾個字,動作非常的緩慢。

  大太太握住他另一隻手,看著他輕聲道:“信彥,你太敏感太多疑。”

  莊信彥又在紙上寫道:“皆因人心隔肚皮。”回頭見母親不贊同,又寫道:“一切母親做主。”

  他擱下筆,轉身握住母親的手,輕輕一笑。

  那些人,傷害他沒有關係,但是不能傷害他的母親。

  他不會忘記,他因為那件事臥床不起的時候,母親坐在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哭得有多麼傷心

  母親邊哭邊說:“都是娘的錯,娘不該什麼都不瞭解就將她送到你身邊來,信彥,都是娘的錯,如果你有什麼事,娘也不要活了。”

  淚水一滴滴地滴在他手上,灼痛了他的心。

  他拼盡全力,讓自己沒有成為大家口中的廢物,不過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世上,能保護母親的只有他了。



  第四十章:算計

  海棠院

  三姨娘看著面前桌子上兩千兩銀票,想起月娘來時說的話

  “這是太太的私己,給三少爺成親用的,太太說,成親後雖然吃住不愁,但是其他用銀子的地方很多,也是她做大娘的一點心意。”

  想到這裏,三姨娘垂下頭,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坐在她身邊的莊信忠和莊明蘭兩兄妹見母親如此,都有些慌張,十四歲的莊明蘭撫著母親的背,輕聲說:“娘,好好的,怎麼又流眼淚了,憂傷脾,娘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人前兩兄妹受到三姨娘的叮囑,只敢叫她姨娘,可私底下,卻還是直呼娘。

  三姨娘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太太一直以來對我們都那麼好,可是我總是傷她的心。她對我越好,我越是愧疚。”

  旁邊莊信忠長長地歎口氣,“娘,其實你何必總是受二娘的擺佈,跟大娘作對?二娘他們有些事情確實挺過分的。”

  像這次逼著方姑娘改嫁給他,她本來是未來的當家太太,卻成為他的妻子,其中的差別可不是一點半點……

  三姨娘聽得兒子的責備,心中又內疚,又委屈,淚水流得更凶。

  “我也知道二姨娘很過分,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太太能幹,受老爺信任,掌管偌大的莊家,二姨娘有娘家撐腰,二少爺還是未來的當家,可是你娘又有什麼?太太遲早要退下來的,到時候,莊家的一切都會落入二房手中,信忠……”三姨娘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兒子:“將來你的日子是否好過,都在於你二姨娘的一句話啊!如果我不聽她的,她記恨在心,明蘭嫁出去了還好說,可是你呢?你要怎麼辦?到時候太太操心信彥還來不及,哪里還有能力和精力來照顧你?”

  信忠咬牙,握緊拳頭,“娘,我不需要他們的照顧,我堂堂男兒,能夠照顧自己!”他握住母親的手,“兒子只希望娘以後不要做那些違心的事情,讓自己難受!”

  莊明蘭在一旁也跟著抹眼淚,蒼白的面孔無限怯懦。

  “忠兒,哪有那麼容易……”三姨娘淚水漣漣,“你讀書不行,這一輩子也只有從商這條路。如果不順著他們,你在莊家哪有出路?我的兒子不是下人,我不要你活得像那些下人一般,我要你做堂堂正正地莊家三少爺。而這一切的希望都在二房上啊。”

  “如果那時,他們真的容不下我,我大不了出去就是了,我就不信,我養不活妻兒!”莊信忠站起身來。

  莊老爺生前最反對分家,所以所立的遺囑有一條規定,莊家如無意外,不許分家,如需分家,須得三房一致通過,大房分六成,二房分三成,三房分一成。這種條件,二房是鐵定不肯分家的,這樣信忠將來如果真的不容於他們,就只能淨身出戶。

  這是三姨娘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你是要擔心死娘嗎?”三姨娘拍著桌子,捶著胸口。莊明蘭連忙給母親揉胸口,哭著說:“娘,您別傷心了。”又抬頭看向莊信忠:“哥哥,你就不要怨娘了,娘全都是為了我們啊。”

  信忠見母親哭得傷心,很懊悔自己的言行,重新坐下,輕拍著母親的背,安慰道:“是兒子不好,娘息怒。娘要是生氣,打兒子出氣好了,別傷著自己的身體。”

  “娘怎麼會生你們的氣,”三姨娘抬起頭,握住兒子和女兒的手,淚中含笑,“你們是娘最重要的人。”

  莊信忠和莊明蘭都握緊了母親的手。

  這時,丫鬟通報的聲音傳來,“二姨太太來了!”

  三姨娘一驚,放開兒女的手,下意識地將銀票收入懷中。

  門簾掀開,二姨娘帶著丫鬟笑盈盈地走進來,“這個時候來打擾妹妹,妹妹不會見怪吧!”

  三姨娘連忙起身,低頭彎腰地走到二姨娘面前,很恭順地說:“姐姐哪里話,姐姐能來看妹妹,是妹妹的福氣。”

  莊信忠和莊明蘭也起身向二姨娘行禮。

  二姨娘先是看了莊信忠一眼,轉頭又拉過莊明蘭,笑眯眯地上下一打量,“喲,不知不覺,明蘭已經有這麼大了,出落得花朵一般。太太將內宅的事將給我,卻是我疏忽了……”

  說到這裏,二姨娘轉臉看了三姨娘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也是時候為明蘭找個婆家了!”

  三姨娘一驚,抬起頭看著二姨娘,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莊明蘭則羞赧地低下頭。莊信忠見此,就想帶著明蘭出去。

  還沒等兩人走出門口,二姨娘卻叫住了他們,“你們先不要走……”

  她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在正位上坐下,臉上帶著一絲意味不明地笑容,“我今兒來,是有個好消息帶給你們!”說著,目光便落在莊明蘭那張嬌俏的臉上,“是關於明蘭的,明蘭,二娘可是要恭喜你了!”

  李秀才事件的第二天,秦天便沒有再去大堂裏招呼客人。每天午時之前,她便留在大太太身邊和月娘一起服侍大太太,大太太和掌櫃管事處理茶行事務的時候,也沒有避忌著秦天。午時後,太太就讓秦天去制茶房看師傅們制茶,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和大太太一起離開。

  不過半個月,秦天便瞭解到,盛世的生意比她想像中要大,大堂的零售生意只是盛世極小的一部分,盛世最主要的,是收茶,加工,再運送販賣至全國各地。

  開設茶行,要經過官府批准,領取照帖。官府禁止私自開設茶行。而茶行每一次的販茶必領茶引,所以盛世與當地官府的關係密切,二姨娘的姐夫胡大人雖然只是知州,但是此人在官場上很會鑽營,領取茶引一事也與他有些關係,大太太輕易不敢得罪。這也是為什麼,二房這幾年的地位在莊家水漲船高的緣故。

  這天早上,徐掌櫃進來對大太太說:“太太,這個月二十四號便是總督大人寵妾的生辰,太太看該如何準備?”

  大太太道:“打聽一下那位寵妾喜歡什麼,挑選精緻貴重地送過去,一定要讓她愛不釋手。再在此例上加三成給總督夫人也送上一份。”說完,大太太轉頭看了秦天一眼,說道:“寵妾高興了,枕邊風也就順了,夫人高興了,心中也就舒坦了,和官場中人打交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非得面面俱到不可。否則一不小心,或者就為自身種下禍根。”

  秦天心中狐疑,太太這話可是對自己說的?由此聯想到太太這段時間像是在慢慢的培養自己。這樣下去,只要自己夠努力,不愁沒有出頭之日。想起這些,秦天一顆心不由地砰砰跳,興奮之餘,對大太太也充滿了感激。

  徐掌櫃領命下去。不久,莊信忠風塵僕僕地走進來。

  大太太一見他便滿面笑容,讓秦天斟茶看座,等莊信忠坐下來後,大太太便笑著問:“信忠,一路可好?”

  莊信忠接過月娘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臉,說了聲,“謝謝月姨。”又接過秦天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這才回大太太的話:“一路很順利。茶一運到我就趕回來了,並沒有出什麼岔子。”

  “你是個老實孩子,交到你手上的事情我沒有不放心的。本來你婚期在即,大娘不想讓你跑這一趟,可你這個孩子偏偏要去,還好沒有出什麼岔子,耽誤婚期。”大太太又道。

  莊信忠在茶行中負責販運一事,一年到頭經常要出外奔波,但也正是如此,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謝大娘關心,”說話時,他低著頭,雙手握緊茶杯,聲音又緩又沉。

  大太太以為他是累了,遂笑道:“好了,看你這個樣子也是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大娘……”莊信忠忽然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低低地喚了一聲,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太太一愣,“信忠,可是有什麼事情?”

  莊信忠又低下頭來,“沒有……沒有……”說著,他將手中的茶杯遞給秦天,秦天接過的時候感覺到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莊信忠站起身,和大太太道了別,轉身出去了。

  秦天送他到門外,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似乎有什麼心事。

  當時她並沒怎麼在意,可沒想到,沒過多久,茶行出大事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25 PM

  第四十一章:打

  莊信忠回來後沒過幾天便和方姑娘成了親,成親七天後,大太太接到知府大人的帖子,請她去了一趟。

  大太太去的時候,秦天正在制茶房,所以沒有跟著去,等到大太太回來的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大太太和月娘一起走進後院的屋子,秦天笑著迎上去,卻見大太太臉色青白,嘴唇顫抖,好像在強制忍耐著極大的怒氣。

  秦天心驚,連忙問道:“太太,怎麼啦?”接著又發現月娘的臉色也不好。

  月娘想將大太太扶進去,大太太卻擺擺手,深吸口氣,一字一句地吩咐月娘:“先不要聲張,叫信川和信忠立刻回家。”接著又看向秦天:“準備一下,我們也馬上回去。”

  現在還沒到平時回去的時辰,可是秦天見大太太這副樣子,知道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當下也沒有多問,出去吩咐馬車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太太一直沉著臉,一聲不出,雙眼流露出一種痛心兼失望的神色,放在腿上的雙手也在微微地顫抖,這樣的大太太讓秦天的心中有些難受。在秦天的眼中,大太太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茶行一天裏有那麼多棘手事,都沒見她這樣失態過,可見這件事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自穿越以來,要說誰對她的幫助最大,非眼前的大太太莫屬,如果不是她,自己或許還呆在那個洗衣房裏,永無出頭之日,是太太破格提拔她,給她機會,也給她的未來帶來希望。雖然這期間也有她自己的努力,可是如果沒有太太的信任,她一個小丫鬟再努力或許也是白費。

  她一個當家太太,能對身為家奴的她做到這個地步,她當然不能因為自己是穿越女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對於大太太秦天是感恩的。

  秦天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都不能緩解她的心情,她便拿出一把扇子,坐到大太太身邊,一下一下地幫她扇扇子,只希望這些涼爽能讓她舒服些。

  或許是秦天的動作有了些效果,大太太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她回過頭看了秦天一眼,目光較之前溫和多了。

  “好孩子。”大太太輕輕地說了一句。

  很快到達莊家,大太太冷著臉回到清音院,讓丫鬟將大門大開,她端坐在正廳正位上,雙眼冷冷地直視著門外,兩邊站著十幾個手拿長棍的家丁。

  院子裏的丫鬟都被這個陣仗嚇住,一時面面相覷,神色驚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秦天和月娘則站在大太太的身後,秦天想為大太太揉揉肩,讓她鬆弛一些,卻發現她全身繃得緊緊的,好似一觸即發。

  這時,莊信川和莊信忠帶著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門來,莊信川在前,昂首挺胸,走路帶風,神采飛揚的樣子。莊信忠在後微低著頭,看上去比莊信川矮了一截似的。

  莊信川進來看著這個陣仗,笑容便僵在了嘴角,剛想說些什麼,大太太舉手在旁邊黃花梨的木桌上用力一拍,厲聲喝道:“拿下兩人,給我打!”

  話音剛落,兩邊的家丁一窩地擁上去,幾個人扭住一個,三兩下便撲倒在地,掄起手中的長棍朝著兩人的臀上打去。

  “大娘,這是做什麼?”莊信川驚的大叫起來,可下一秒,板子打在屁股上,又痛得大叫。旁邊的信忠雖然也是痛得齜牙咧嘴,可卻一聲不吭。

  丫鬟們自兩位少爺進來後,便被翠微叫了出去,大廳裏只留下月娘和秦天在那裏伺候。

  兩位少爺的小廝見自家少爺一進門就挨了打,便一溜煙地出去報信去了。

  大廳裏,

  大太太聽到莊信川的慘叫聲,依然冷著臉,一聲不吭,絲毫也沒有叫家丁停手的意思。可是站在她身後的秦天,卻發現她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

  兩位少爺的臀部沒一會便浸出了血印子,莊信川臉色蒼白,滿頭滿臉的冷汗,叫聲也一聲比一聲地弱。莊信忠則死死地握緊了拳頭。

  秦天上次被莊信川非禮的氣還沒出,如今見他挨打心中倒是痛快,可是見一向老實的三少爺也被打得這麼慘,心中又不禁有些憐憫,但也知道大太太是非分明,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他們。

  “住手,都給我住手!”忽然,二姨太太如一陣風一般地沖進來,她的身後跟著搖搖晃晃的三姨太太和莊明喜莊明蘭兩姐妹。不遠處,莊信彥也得了消息,帶著海富走了進來。

  二姨太太進門見到兒子的慘狀,一張臉剎那間失去了血色,“信川,信川!”她大叫一聲,下意識地上前去推家丁,“住手,住手!”

  三姨太太則捂著臉哭起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忠兒,忠兒。”接著,便沖上去,趴在了莊信忠的身上,家丁沒來得及收住手,一板子打在三姨太太的身上,三姨太太立時慘叫一聲,

  “娘,娘!”一直沒出聲的莊信忠見到母親被打,忍不住叫起來,“娘,你不要管我!明蘭,明蘭,快將娘拉開。”

  可生性怯懦的莊明蘭卻只會哭,嚇得動都不敢動。

  大太太看到這裏,忽然出聲,“來人啦,將二姨太太和三姨太太拉開!”她一聲令下,便有家丁上前,將二姨娘和三姨娘拖到一邊去,讓她們再也無法阻止家法。

  二姨娘拗不過家丁,便轉頭沖著大太太叫道:“江華英,你這個惡毒的婦人,如果我的兒子有半分差錯,我一定和你拼命,江華英,你快放了我兒子!江華英!”

  三姨娘則朝著大太太跪下來,不停地磕頭,碰碰地響聲:“太太,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請你放了信忠……太太,我求求你了,太太,再打就會將他給打死了,太太……”

  三姨娘趴在地上嚎啕痛哭,莊明蘭也跪在地上不斷地哭著磕頭,“娘,娘,不要打哥哥了!”

  可是大太太只是看著地上的莊信川兩人,鐵青著臉,無動於衷。

  一旁的莊信彥一時搞不清楚狀況,但是知道母親絕不會有錯,他悄悄走到母親身邊,面向那些人,這樣就可以看明白他們說的話。

  這時,站在二姨娘旁邊的莊明喜忽然上前,瞪大了眼睛,向著大太太大聲說:“大娘,您雖然是一家之主,可以隨意動用家法,可是萬事還得有個理字,大娘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這種行徑,如何讓我們心服!”

  大太太聽了此言,出手示意家丁們住手,然後緩緩轉過頭,看向莊明喜,眼圈發紅,臉色發白,

  “好,你們想要個理,我給你們一個理!你們想要心服口服,我就讓你們心服口服!”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這句話,聲調不高,卻字字鏗鏘,宛如雷霆萬鈞。



  第四十二章:利慾薰心

  清音院,正廳

  大太太從座位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著前邊趴在地上的莊信川和莊信忠走去。步伐雖然沉穩,可是緊捏著帕子的手卻有些顫抖。莊信彥擔心母親,想上前攙扶,可沒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秦天一直在注意大太太,知道她心裏承受著極大的打擊,現在的冷靜沉著也只是在硬撐,見她離座,連忙上前攙扶。

  大太太轉頭看了秦天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手用力地搭在秦天的手腕上。

  後邊,莊信彥看了秦天的背影一眼,跟了上去,站在母親身邊不遠處。

  秦天扶著大太太走到莊信川他們跟前,大太太停下了腳步。她低下頭,看向莊信忠,深吸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緩緩說道:“近兩個月,有一大批的假茶在和州,袁州兩州附近的縣鎮流傳開,信忠,你可知道此事?”

  此言一出,二姨娘,三姨娘以及地上的莊信川皆是一驚。二姨娘有些心虛地低下頭,三姨娘用帕子捂住嘴,淚水流得更凶,莊明喜悄悄扯了一下母親的衣角,莊明蘭躲在母親的身後,全身顫抖。

  莊信忠趴在地上,不敢抬起頭,雙手鬆了緊,緊了松,顯然情緒很波動。

  “這些假茶都是以泡過的茶葉曬乾,用雌黃、花青、熟石膏、青魚膽、柏枝汁之類的藥料,反復炮製,便與新茶無異。可是雌黃性毒,經火甚於砒霜,故用石膏以解其毒,又能使茶起白霜而色美。普通人喝了,短期內還看不出危害,可是時間長了,陰受其毒,為患不淺!可是若是虛弱之人飲之,便能引病邪而出,其害不輕!”

  大太太看著信忠,繼續說著,“這樣的假茶,卻是混進我們盛世的茶隊,用我們盛世的茶引,運到那些地區的,信忠,那些茶引上有你的簽字,你不要告訴大娘,你什麼都不知道!”

  剛開始,大太太的聲音又冷又沉,可是說到後來,又變得輕緩,逐漸流露出一種刻骨的痛心。

  莊信忠渾身一顫,慢慢抬起頭來,滿臉的水光,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

  他看著大太太,眼圈一下就紅了,抖顫著說:“娘……娘……我……”

  大太太的淚水忽地湧出來,她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信忠,娘一直認為你是老實的孩子,娘是多麼的相信你,可是你拿著娘的信任做了什麼?你太讓我失望了!”

  “娘……娘……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莊信忠堂堂男兒竟然當眾哭起來。

  莊信川趴在旁邊悶聲不吭。

  大太太看了莊信川一眼,又抹幹了眼角的淚水,繼續說:“你不止對不住我,更對不住你去世的爹,對不住為茶行忠心耿耿的一千多名工人!你可知道,有很多人喝了那些假茶,嘔吐不止,腹痛如絞,差點丟了性命!那些人的家人已經在當地遞了狀紙告我們盛世了!一個不好,我們盛世便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聽到這裏,廳中所有人包括秦天這些下人家丁都大驚失色。莊家如果出事他們這些家奴也不會有好結果!現在,秦天一點都不同情莊信忠了,只是沒想到一向老實的他也是這種利慾薰心的人!

  莊信忠則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沖著身邊的莊信川怒吼道:“二哥,你明明說過,那些假茶絕對不會傷人身體的!”

  話音剛落,莊信川還未來的及反應,一旁的二姨娘就指著莊信忠叫出聲來:“你給我閉嘴,你這個孽障,你少在這裏血口噴人,誣陷我的信川,一切的事情都是你搞出來的,茶引上也是你的簽字,和我信川何干!”

  “你才給我閉嘴!”大太太“謔”地轉過身朝著二姨娘怒喝:“信忠一個人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信忠只能算是同謀,可是主犯卻是信川!”大太太指著莊信川,語氣利如刀:“信川,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

  莊信川眼珠子轉了轉,悄悄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二姨娘微微搖頭。莊信川掙扎著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說:“大娘,此事真的和我無關,就算將我打死,我也這麼說!一切都是信忠一人所為!”

  “二哥,你怎能如此說!”莊信忠叫道,“明明都是你叫我做的,是你們威脅我……”

  莊信川冷哼一聲別轉頭去,那邊三姨太太和莊明蘭也怒視著二姨太太,“是你用明蘭的婚事要脅我們……”

  二姨太太狠狠地瞪了三姨太太一眼,打斷了她的話:“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婚事,不要滿口胡言!”

  “你……你……”三姨太太氣得說不出話來。

  整個過程中,大太太對於他們的爭辯置之不理,只是冷冷地盯著莊信川,盯得他心中發毛。

  大太太在莊信川跟前緩緩蹲下來,輕聲說:“信川,你看著大娘”

  莊信川抬起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可是接觸到她那雙仿似洞悉一切的眸子,心狂跳,又很快地低下頭來

  頭頂傳來大娘沉沉的聲音,“你知道我如何會知曉此事的嗎?是和州的知州大人曾經是知府王大人的學生,知道是他管轄內的事情,才悄悄通了氣。如若不是為娘我和知府夫人的交情還算好,知府大人也不會賣我們這個人情,到時候,我們不但要查封茶行,而且有關人等,包括你我信忠,等等都要送交官府查問。大娘打你,是給你機會,讓你知道錯!如若你死不悔改,大娘哪怕拼著茶行名聲受損,也會配合官府將主犯交出去!”

  莊信川驚得抬起頭來,本來蒼白的臉色更是變成死灰色:“大……大娘……”

  “江華英,你敢!”旁邊二姨娘咬牙切齒,恨不得沖上來和大太太拼命!卻被家丁死死拖住。

  大太太不理會她,只是看著莊信川:“信川,你知道的,大娘才是茶行的主事人,我真想要找出證據來,輕而易舉!到時候,別怪大娘無情!”最後這句話,大太太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可同時淚水又盈滿了眼眶。

  莊信川見大太太這種神情,才知道怕,他一把抱住大太太的腿,哭道:“娘,娘,兒子知道錯了,你千萬不要將兒子送入官府,娘,兒子只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聽人唆使,做出這等不義之事,兒子以後再也不會了,以後兒子都聽娘的,娘,你不要那麼狠心!爹在去世的時候,還讓你好好照顧我的!娘……”

  大太太忽然覺得頭暈,跌坐在地上,想起老爺在世的時候信川承歡膝下的情景,淚水不知不覺地落下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28 PM

  第四十三章:欺

  這時,莊家的兩位新媳婦也陸續趕來,方妍杏和弟弟方建樹一起,莊信川的妻子劉碧君在奶娘的攙扶下緊隨其後,兩人進來見此慘狀,紛紛嚇得花容失色,口中叫著自己夫婿的名字,淚珠兒一下就滾出來。

  兩位少爺見妻子來到一個不想讓妻子擔心,一個不想在妻子面前丟臉,紛紛收出了哭聲。

  一旁的秦天則上前想扶起大太太,可是大太太身子沉得很,一時竟沒扶起來,她回頭想叫月娘,忽然眼前一花,卻是莊信彥走到大太太的另一邊,接著,秦天只覺手上一鬆,大太太已經被他扶起來。

  秦天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看上去算不得魁梧,手上的力氣倒不小。

  沒想到莊信彥也朝著她看過來,目光冷冷淡淡的,秦天不耐煩應酬他,輕輕地別轉頭。同時撫上大太太的手,卻驚異地發現,這大熱的天,太太的手指竟然如冰一般的涼,再看太太的臉色也是難看得很。

  秦天不禁有些擔心,“太太,我扶你去坐著?”她在大太太耳邊小聲地說。

  大太太緩緩點頭,秦天和莊信彥剛扶著大太太轉過身,身後卻傳來二姨娘的憤怒的聲音:“信川,你不用求這個狠毒的女人,她有本事把你送進去,你娘就有本事將你弄出來!”

  大太太氣得渾身一顫,轉過身去,怒視著二姨太太,二姨太太狠狠地瞪著大太太,雙眼血紅,面色白如紙,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為了保護幼崽而發了狂的母獸!

  她瞪著大太太,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因此而出了什麼事,娘發誓,娘一定會讓整間盛世茶行,讓莊家上下一千多條人命來為你陪葬!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一定不會讓其他人好過!”

  “李秀梅!”大太太暴喝,“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大娘!”這時,莊明喜見兩人鬧得太僵,怕沒有轉圜的餘地,連忙向著大太太跪了下來,“大娘,你給我哥哥一次機會吧,這件事情上哥哥是有錯,可是,誰又沒有犯過錯誤?大娘對家裏的下人都能寬容,為什麼不能對哥哥也寬容一些,哥哥可是莊家的血脈啊!”

  劉碧君進來後,便從莊明喜那裏瞭解到整件事,再見莊信川傷成這個樣子,早已經慌了心神,見莊明喜跪下,她也跟著跪下來,哀求道:“大娘,碧君才剛剛嫁進來,難道你忍心看著碧君年紀輕輕地就獨守空房嗎?大娘,你饒了信川這一次吧,信川以後一定會長進的!”

  販賣假茶並不是件小事,真要將莊信川送交官府,肯定是流放的結局,內心裏,大太太並不想將事情做絕。而且一旦鬧到官府,盛世販賣假茶的事情也會隨之曝光,對於盛世的聲譽將會是致命的打擊,而二姨娘有胡大人的關係在手,只要捨得花銀子,或許就會讓莊信川免於罪責,到頭來,不但沒能讓他長教訓,反而賠上盛世的聲譽,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此時大太太見莊明喜和劉碧君都跪下懇求,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她看向莊明喜說:“明喜,大娘難道沒有給你哥機會嗎?”說著,大太太指向地上的莊信川:“這些年來,我給過他多少次機會?遠的那些就不說了,就在幾個月前,你哥哥苛刻茶農的斤兩,我也原諒了他,我只是讓他去跟茶農親自道歉,可是他竟然陽奉陰違,拉著信忠去代替他,這些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大太太因為太過激動,聲音有些許的輕顫。

  莊信川和莊信忠都心虛地低下頭來,二姨太太無話可說,冷哼了一聲。

  大太太深吸口氣,挺直背脊,決然道:“好了,看在信川身為老爺血脈的份上,我也不會將事情做絕……”

  聽到這裏,二房的人臉上皆露出喜色,二姨太太更是一臉的得意,而莊信川如釋重負,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可大太太接下來的話讓他落下的心又忽然地提起來。

  大太太一字一句,聲音凜冽如刀:“可是很明顯,信川見利忘義,唯利是圖,不具備當家人的資格,我不能將老爺辛苦一生創下的家業,不能將莊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都交到你的手上!我就此宣佈,盛世當家人的人選從此與莊信川無關,我會另覓人選!”

  這番話便如同晴天霹靂在每個人的頭上炸開,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住了。

  “好了,你們將他們帶回去吧,都走吧!”大太太疲憊地擺擺手,示意家丁放開他們!轉身便拉住秦天的手,示意她副她進去。

  秦天一手攙扶著大太太,一手握住她的手,覺得她的手比之前更涼,顫抖得也更厲害,再看向她的臉,這才發現她滿頭都是冷汗,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秦天暗自心驚。

  “快扶我進去……”大太太無力地說了一句,似乎氣若遊絲。

  秦天點頭,月娘見狀也走過來,兩人扶著太太剛走兩步,掙脫了家丁束縛的二姨娘卻向著他們如狼似虎地沖過來。

  “江華英,你別走,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你給我將話說清楚。”

  她搭上大太太的肩膀,用力地將她扳過來。

  大太太只覺一陣頭暈目眩,腳下踉蹌,差點摔倒,多虧了秦天死命地撐扶。她看著二姨娘兇神惡煞的臉,腦海裏一片空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可是二姨娘卻不放過她,她死死地揪住大太太地衣襟,像是想跟她拼命,“江華英,你需要我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如今卻藉故想將我們踢開,我告訴你,沒有這麼容易!”

  二姨娘的動作似乎在一瞬間發生,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莊信彥雖然在母親身邊,可是之前沒有聽到聲音,等到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二姨娘已經欺到了大太太的面前。

  莊信彥一直平靜的面色忽然漲得通紅,他上前一把扯開二姨娘的雙手,用力地推開她!然後護在大太太身前,怒視著二姨娘。

  二姨娘被他推得連退幾步,若不是莊明喜即使上前扶住她,只怕已經摔倒在地。

  二姨娘站穩腳步看清是莊信彥,當即冷笑一聲,指著莊信彥,對大太太說:“怎麼,你是想把所有的家當都留給你這個啞巴兒子嗎?哈哈!”二姨娘大笑起來,“你也不看看你這個兒子守不守得住!”她笑容忽斂,恨恨地瞪著大太太,咬牙:“江華英,你生下這種兒子你就要認命!不屬於你的東西就要吐出來!真正見利忘義的是你!是你的貪婪,是你不願意放棄手中的一切,江華英,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大太太氣得渾身直抖,想要說什麼,卻只覺胸口被什麼堵住似的,一口氣怎麼都轉不過來。

  莊信彥面對著二姨娘,自然將她的話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因為口不能言,雖然滿腔的憤怒,卻不能表達,俊秀的容顏流露出一種憤慨而又痛苦的神色。

  旁邊三姨太太和方明蘭雖然很擔心大太太,卻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聲,方妍杏看不下去,想上前,卻被三姨太太死死地拉住。

  “哈哈哈……”二姨娘拍手大笑起來,“江華英,你看看你兒子,你看看你兒子,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你積點口德吧!在莊家,太太才是一家之主,太太說的話誰都要聽,太太讓誰當家誰就當家,其他的人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立場來反對!用一些惡毒的話語來攻擊別人缺陷的人,才是真正的卑鄙之徒!”

  當二姨娘笑得正歡的時候,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強勢地打斷了她!



  第四十四章:護

  二姨娘尖銳的笑聲戛然而止,有些不置信地看向聲音的來源處——那邊,秦天冷著一張臉,毫不畏懼地瞪著她。

  在秦天的心中,大太太是她尊敬的人,或許她比大太太多擁有一些先進的知識,但是大太太的胸襟,氣魄,她的俠骨仁心,都是秦天所佩服的。而且秦天自穿越來,受到大太太很多恩惠,秦天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太太受欺負而無動於衷!

  是,她明白,這樣一來,或許會與二房結下仇怨,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家奴,二房要收拾自己多的是手段。可人有時候做事,又豈能時刻計算著利害得失?

  秦天將大太太交到月娘手中,上前兩步,將大太太護在身後,微微昂起頭,直視著二姨娘,目光冷冽如刀。

  不止是二姨娘愣住了,就連她身邊的莊明喜,以及不遠處的三房中人,一干家丁,甚至於還趴在地上的莊信川莊信忠,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秦天。

  一旁的莊信彥也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這個該死的賤婢!你竟然敢罵我?”二姨娘震怒之下,揚起手向著秦天一巴掌甩過去,可秦天早有準備,眼明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竟敢還手?反了,反了!”二姨娘氣得全身發抖,她想抽回手,可秦天卻拼勁全力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一個是養尊處優上了年紀的姨太太,一個是幹慣粗活,年輕體健的丫鬟,力氣一道上,高下立顯、

  二姨娘連抽了幾回都抽不回來,手腕上的翡翠手鏈不住顫抖,瑩潤的光澤映入秦天冷利的眼眸,顯露出一種如同寒冰一般的色澤。

  “二姨太太……”秦天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雙眼緊盯著她的雙眼,面色沉靜如水,聲音冷寒如冰,“人貴自重,這裏是清音院,我就算是下人也是大太太的下人,不管是打,還是罵,還輪不到你二姨太太動手動口,也請二姨太太謹記自己是莊家姨太太的身份,不要弄得自己跟個市井潑婦一般,貽笑大方!”

  說完,秦天用力地放開她的手,可因為動作過大,一不小心弄斷她手鏈上的繩子,一時間,手鏈上的翡翠珠子濺得到處都是,好幾顆都彈到二姨娘的臉上,二姨娘捂著臉,痛叫出聲,狼狽不已。

  秦天理都不理她,轉頭沖著那些家丁大聲道:“沒聽見大太太的話嗎?還不趕緊送客!”

  “娘,你沒事吧!”莊明喜扶著二姨娘連連後退了幾步,她確定母親沒事後,轉頭看向秦天,冷笑道:“姑娘好大的脾氣,好大的本事!”她看著秦天,一雙美目瑩瑩生光,卻讓人感覺到無盡的陰寒,“人貴自重,這句話,本小姐今天反贈給你,姑娘有膽有識,可也不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明喜,還跟這個賤婢說這麼多做什麼,還不快叫人教訓她,敢跟我大小聲,也不看看我是誰!”二姨娘先是被大太太激得失了方寸,又被秦天氣得不輕,自嫁入莊家,她還從沒有這麼狼狽這麼丟臉過,此時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靜。

  她一手扶著女兒,轉身叫自己貼身的兩個丫鬟上去打秦天。她的丫鬟平時也作威作福慣了的,此時也不知道怕,應聲沖上,月娘扶著大太太幫不上忙乾著急,大太太看著眼前的情景又氣又急,可就是說不出話來,一干家丁見大太太沒說話,也不敢動,一時間,似乎沒有人能夠幫助秦天,秦天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丫鬟張牙舞抓地向著自己沖過來,一個對兩個,秦天心中也有些發怵,不由地連退兩步。

  眼看著兩個丫鬟的指甲就要抓到自己的臉上去,可忽然的,秦天只覺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攔在她的身前,將外在的紛爭,危險,全部都擋住,她的目光所及處,再也看不見二姨娘醜惡的嘴臉,看不見莊明喜雙眼中閃爍的冷光,更看不見兩個丫鬟兇狠的嘴臉,只看見一個寬厚的背影,平穩的肩膀,就如同山一般的可靠。

  秦天怔了怔,下一秒,便聽見那兩個丫鬟的尖叫聲,接著便是重物落地的悶響聲,秦天好奇之下從一旁伸頭看出去,卻見兩個丫鬟都跌坐在地上,紛紛揉著手腕,一臉痛苦之色。二姨娘站在旁邊氣歪了臉,莊明喜也是一臉憤憤地神色。而方建樹則站在不遠的地方發呆。

  秦天一下樂了,差點笑出聲來。

  忽然覺得臉上癢癢的,秦天順手摸去,卻摸到一縷長髮,滑滑的,柔柔的,手感非常的好,秦天抬頭看去,卻撞進一雙清洌的眸子裏,如玉般的容顏波瀾不驚。

  卻是莊信彥。

  秦天心中頓時有種不自然的感覺,她沒想到護住自己的會是他,上前他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調戲也不出頭的。秦天一下子收住了臉上的笑,向旁急退兩步,卻不記得他的頭髮還在自己的手中,這麼一退,扯得他的頭往後一仰,秦天連忙放開他的頭髮,他回過頭,瞪著她,薄冰般的眼眸有種惱怒的神色。

  秦天悻悻地轉過頭,心想,

  瞪什麼瞪,我又不是故意的……

  又忍不住回過頭去,恰好看到他在悄悄地揉剛才被扯痛的地方。

  不知怎麼的,秦天又忍不住想笑。

  那邊,二姨娘仍然不肯善罷甘休,可是莊明喜知道再鬧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便說道:“娘,還是先看看哥哥吧!哥哥正受著傷了!”

  一句話就提醒了二姨娘,二姨娘再也沒心情和秦天計較,趕緊招呼人將莊信川扶回去,又叫人去請大夫。

  三姨娘也和方建樹,方妍杏一起,攙扶著莊信忠出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清音院裏就清淨了。

  秦天剛鬆一口氣,忽然聽見身後月娘的疾呼:“太太,太太你怎麼啦?快來人啊,太太暈過去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44 PM

  第四十五章:病

  周大夫在大太太的人中上取下一根銀針後,大太太幽幽地醒過來。

  “醒來了,太太醒來了。”站在床邊的月娘欣喜的喊道,接著回頭向滿臉焦急之色的莊信彥招手。莊信彥連忙走過去。周大夫離開床邊,騰出地方,轉身走到一張方桌旁,寫下藥方。

  正在屋裏服侍的秦天連忙走過去,月娘也跟著過來。

  “周大夫,太太沒事吧。”月娘擔心地問周大夫。

  周大夫一邊寫藥方一邊說:“太太受了暑熱,加上勞累過度,怒急攻心,才會暈倒。喝了藥,靜養幾天也就沒事了。”說到這裏,周大夫擱下筆來,轉過身看著月娘又道:“只是,太太肝氣鬱結似乎越發嚴重了,這是太太常年勞累,過度憂思傷神所致。太太最近是否目力不濟?”

  月娘連連點頭:“不錯,太太這段日子常說看東西模糊。”

  這個事情秦天也知道,秦天只當太太有近視,沒怎麼放在心上,沒想到這與太太的病情有關。心中也緊張起來。

  周大夫摸著鬍子歎口氣:“肝陰不足則視物不明,若想病情不再加重,非得平心靜氣地靜養一段時間不可。”

  月娘低頭下,滿臉的憂色,現在家裏這種情況,太太哪里能平心靜氣地靜養?只怕還有的是生氣的時候。

  “如果病情加重的話,太太會怎樣?”秦天在一邊忍不住問道。

  “肝乃五臟之一,主藏血,主疏泄,如果肝出毛病,可不是小事……”周大夫說到這裏,清咳了兩聲,再也沒有說下去。

  月娘也沒再問,給了周大夫銀子,囑咐他不要將太太的病情說出去,又叫人照方子去抓藥。回頭又同樣囑咐了秦天。

  那邊,莊信彥已經扶著母親坐起來,秦天想起前世裏聽到過,中暑要喝鹽糖水,連忙去倒了一碗鹽糖水進來,端到太太床邊,一勺一勺餵了她喝下。而莊信彥則坐在床邊陪伴著母親。

  大太太就著秦天的手喝了幾口鹽糖水後,便搖頭表示不想再喝了,秦天掏出帕子,幫她擦了擦嘴,極是細心。

  莊信彥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目光依然是淡淡的。秦天只是專心地服侍大太太,也沒有怎麼理會他。

  大太太看著她笑了笑,“雖然早知道你是個不怕事的,可是今天依然是將我嚇了一跳,看來那天,你對我還算是客氣的。”

  秦天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們欺人太甚,太太就是心太好了,他們才敢如此。”她將手中的碗放到一邊的案上。

  案上放著一個銀質的燭臺,燭臺上點著三根蠟燭,火光跳躍著,室內光影浮動。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小丫頭,粉嫩白皙的面頰被燭光映成一片粉紅色,低垂的睫毛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微微地顫動,微笑間,頰邊的小梨渦輕輕淺淺,被燭光一照,便顯得格外的恬淡和柔美,可當她抬起眼看向她的時候,烏溜溜的眼珠便如兩顆黑寶石,閃爍著動人的光彩,又讓人感覺到一種靈氣和慧黠。

  大太太只覺心中一片柔軟,她情不自禁地握住秦天的手,輕聲問:“可是你這麼做,二房一定會記恨你,你就不怕,不擔心?”

  聽到此言,秦天抬起頭看了對面的莊信彥一眼,他靠在床邊,身邊的燭光照亮他半邊身子,半邊金輝,半邊灰暗,忽明忽暗,明滅不定,卻將他那種靜默淡然的風華渲染出一種妖異的美來。

  秦天有些不自然,她只是對大太太一人親近,對於莊信彥可沒有這種感覺,不習慣在他面前說心裏話。可隨即想到他根本就聽不見,又釋然了。

  “怕,也擔心。”秦天看著大太太笑了笑。

  莊信彥的眉頭動了動。

  “哦?”大太太挑起一條眉毛,“那你還這麼做?”

  “我是做了以後才知道怕……”秦天又笑了笑,“當時根本就沒想那麼多,只是不想看到大太太被二姨太太欺負,覺得很氣憤,就變成那樣了!”

  一切皆發自本心,出乎自然。大太太微微一笑。“你這個丫頭,換作是別人,一定會趁機說自己是多麼的忠心耿耿。”

  “什麼事情能瞞得過太太?有些事情不用秦天說的。”秦天笑著說。

  忠心耿耿?說實話,秦天還沒到那個地步,只是,她是大太太的人,和她命運相連,當然要和她同一陣線。

  “你不用擔心,你這麼為我,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大太太握緊她的手。

  “謝謝太太。”秦天笑著抬起頭來,卻見莊信彥正看著自己,一雙眼睛在燭光的映照下晶瑩閃爍,流光溢彩,比平日裏要多了些生氣。

  見她看過來,莊信彥別轉頭去,秦天扁扁嘴,也回過頭來。

  這時外面傳來月娘的聲音:“三姨太太,你還是先回去吧,太太現在剛剛醒來,還很虛弱,不會見你的。”

  “月娘,你幫我問問太太吧,我一定要見到太太。要不然我就跪在這裏,直到太太肯見我為止。”三姨太太帶著哭腔的聲音。

  秦天有些厭煩地皺起眉。這個三姨太太,有什麼事情非得要現在來打擾太太?看著一副可憐樣,可是有時候做出的事情就是讓人很討厭。

  “讓她進來吧。”大太太歎口氣,回頭推了推莊信彥,“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秦天領命出去,莊信彥跟著她身後出來。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太太的東廂房。

  秦天出去後便見三姨太太跪在地上,她走過去說:“大太太叫三姨太太進去。”

  三姨太太連忙起身提著裙子就想進去,卻碰到出來的莊信彥,莊信彥冷冷地看著她,看得三姨太太低下了頭,三姨太太繞過他身邊,進去了,莊信彥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時,海富見他出來提著燈籠去到他身邊,莊信彥這才跟著海富一起離開清音院。

  秦天和月娘一起進了太太的屋子,卻見三姨娘跪在太太的床邊,一邊給太太磕頭,一邊哭道:“太太,都是我的錯,是我的不好,我和信忠也是逼不得已的……”



  第四十六章:求

  月娘冷哼一聲,走過去,將一個藍綢碎花大引枕塞在大太太身後,讓她能坐的舒服些。

  大太太坐好後,看著地上的三姨太太冷聲道:“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麼逼不得已?所以才要做這種昧著良心的事情!”

  三姨太太俯下頭來,雙肩不住地抖動,哭著說:“太太,是二姨太太說要將明蘭嫁給胡大人的哥哥做填房,太太,胡大人的哥哥都五十多歲了,家裏有好幾房小妾,女兒都比明蘭要大,把明蘭嫁給他,不是將她往火坑裏推嗎?信忠也是不想看著明蘭受苦,才逼不得已答應了莊信川的要求,他根本就不知道假茶的危害有這麼大……”

  大太太扶著床沿怒道:“即便是如此,你難道不會來找我商量嗎?茶是要喝進肚子的東西,哪里能做得假?只要有半點差錯,便是人命關天,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你們不明白?”

  月娘見大太太又來了脾氣連忙彎下腰幫著大太太揉胸口,擔心地說:“太太,周大夫剛剛還在說要你靜養,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要動氣。”說完又有些責怪的看了三姨太太一眼,可是她畢竟是個下人,大太太沒有出聲,她也不好說什麼。

  三姨太太見大太太依然沒有消氣,心急之下爬到大太太的床邊,握住她放在床沿上的手,哭著說:“太太,我有想過和你來說的,可是,二姨娘說,每年的茶引都指靠胡大人不少,就算和你說,你也會看在胡大人的面子不會加以阻止,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拿茶行來和秀眉做交易?”大太太指著三姨太太,痛心疾首:“巧雲,你好糊塗,我就這麼讓你信不過嗎?”

  三姨娘低下頭嗚嗚地哭起來,“太太,我身份卑微,很多事情我都不會去指望,我也知道不屬於我的,我想都不應該去想,不管是老爺,還是莊家的一切,我都沒有半點非分的心思,可是,太太……”三姨娘抬起頭來,淚眼模糊地看著大太太:“唯有信忠和明蘭,我不能不想,不能不管,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明蘭去受苦,我不是信不過太太,只是當時太害怕,一時糊塗才……太太,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是我逼著信忠去做的,你知道的,信忠是個老實孩子,他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才答應下來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太太不要將信忠送去官府,也不要將他趕出去……”

  說著,三姨娘又俯下身子給大太太磕頭,一下,兩下,接連不斷,

  大太太宣佈當家繼承人與莊信川無關,三姨娘雖然不敢期望繼承人的位置會落在信忠的頭上,但可以肯定的是,與二房是沒有關係了。信忠的未來與二房無關,必定就與大房有關,所以一定要趕在大太太想出怎麼處置信忠之前,先請求她的原諒。

  太太怎麼處罰她都沒關係,只要她能原諒信忠,讓他在莊家還能有一席之地,她就心滿意足了。

  大太太見她這樣,想起自己對信彥的愛護之心,想起信忠一直是個老實的孩子,本來堅硬的心又不由地軟下來。

  她彎下腰扶起三姨娘:“巧雲,你起來吧。”

  三姨娘抬起頭來,額頭上已經磕得紅腫不堪,“太太不會將信忠送交官府,也不會將他趕出去了嗎?”

  大太太看著她的額頭,面露不忍的神色:“信川我都沒送官府何況信忠?而且,信忠是莊家的血脈,我怎麼會將他趕出去?你多慮了!”

  “謝謝太太,謝謝太太。”三姨娘這才破涕為笑,又要給大太太磕頭,大太太拉住她,“你年紀也不小了,用不著動不動就下跪磕頭!”

  “不管巧雲什麼年紀,在巧雲的心中,太太永遠都是巧雲的主子!”三姨娘很認真的說。

  大太太笑了笑。

  秦天看到這裏,不得不感慨,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生存之法,二姨娘有娘家為靠,肆意囂張地搶奪她想要的,三姨娘看似卑微,卻掌握住大太太心慈的弱點,也有辦法達到她的目的,莊家人員簡單,人心卻一點都不簡單。

  被三姨娘這麼一鬧,大太太更加疲累,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三姨娘這才說:“是奴婢打擾太太休息了,都是奴婢的錯……”

  “好了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大太太說著,又看向秦天,道:“我櫃子裏還有兩瓶雪蓮生肌膏,你送三姨娘回去,順便將這瓶藥也帶過去給三少爺。”

  雪蓮生肌膏可是療外傷最好的藥材,三姨娘連聲感謝。大太太又叫翠微拿著另外一瓶送去給二少爺。

  秦天領命和三姨娘的丫鬟一起,將三姨娘送到秋香院,三姨娘已經看明白秦天是大太太身邊得寵的人,對她非常的客氣,還給了她100個錢的打賞,秦天沒有推辭,笑著收了下來。

  三姨娘叫人將雪蓮生肌膏送到旁邊三少爺的院子裏,不一會,方妍杏派了丫鬟過來,說請秦天過去。

  順著一條抄手遊廊,穿過角門便是三少爺的院子。剛進去,便見方妍杏面帶微笑著站在門口看著她。旁邊便是她弟弟方建樹。

  “三少奶奶。方少爺。”秦天走過去,向著兩人福了一禮,方妍杏連忙拉住她,柔聲道:“好妹妹,我們之間哪里還用這種虛禮……”說著回頭對方建樹說:“小弟,你說是不是?”

  方建樹看著秦天笑道:“人生貴知心,定交無暮早,姑娘對家姐的愛護之心,我們如何不知,在我們的心中已經將姑娘當成朋友了。”

  “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秦天笑了笑,收起了禮數。

  這幾個月來,方氏姐弟幾乎天天都去給大太太請安,與秦天接觸的日子一長,便熟識起來,方氏姐弟也不是糊塗人,也漸漸明白到上次秦天是借鞋子的事情有意提點她,就越發和秦天親近起來。

  “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利的性格。”方妍杏拉著她的手臂進了偏廳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方建樹跟著走進去。

  秦天坐下後便問了三少爺的情況,太太打發她過來當然不止是送藥這麼簡單,秦天早已發現,太太對莊信忠還是挺愛護的。

  “已經叫了大夫來看了,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太太送來的藥,我一拿到就給他上了,信忠說舒服很多,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痛了,還請你回去替我謝謝太太。”方妍杏說完,又問:“我聽說太太後來暈倒了,太太可還好?”

  大太太暈倒後,鬧出不小的動靜,方妍杏收到風聲一點都不奇怪。只是病情的輕重,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太太只是受了些暑熱,沒什麼大礙。”秦天回道。

  “那我就放心了……”方妍杏低著頭歎了口氣,“頭先見二房咄咄逼人,我心裏很不好受,我也想像妹妹那樣為大太太說話,可是……”

  秦天也看到三姨娘緊緊拉著她的情形,“我想太太會理解的。”方妍杏身份尷尬,有些事情確實不好出頭。

  之前方妍杏一直為此事內疚,此時說了出來,心中好受多了,“你回去跟大太太說,我明天再去看望太太。”

  秦天見時辰不早了,也就起身告辭,出來的時候方建樹道:“我也要回去了,秦天我們順路,一起走吧。”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4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19 11:49 PM 編輯

  第四十七章:陰

  方妍杏和莊信忠成親之後,方建樹便獨自一人住在綠蕪院中。

  兩人出了三少爺的院子,順著一條青石小路向前走去,兩邊樹木蒼蒼,假石林立,在夜色中如一團團化不開的墨色,遠處近處,濃淡相宜。

  四周一片靜謐,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清悅的蟲鳴聲。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緩緩地走著。

  “上次借給你的書,你都看完了嗎?”方建樹忽然問,

  秦天和方氏兩姐弟熟悉後,便拜託方建樹幫她找一些關於茶方面的書籍來看,除此之外也看了一些關於這個世界歷史地理等方面的書籍。

  “看完了,本來想還給你的,可是這幾天太忙,一時忘記了。”秦天笑道。

  “不急不急,我不是催你。”方建樹連忙說。

  方建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棉布長袍,因為身型還沒有完全展開,看上去有些單瘦,可是身形修長,骨骼勻稱,再加上眉目舒展,氣質文雅,年紀小小,已經具有一種青竹般挺拔俊逸的風采。

  “對了……”秦天想起一件事,停下腳步,走在前面的方建樹也跟著停下來,回過身詫異地看著她,清朗的雙眼在月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頭先在大廳裏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幫我來著?謝謝你了。”秦天笑著說。

  起先方建樹是站在方妍杏身邊的,可是後來當她從莊信彥身後看出去的時候,見到他已經走到了二姨娘的兩個丫鬟身邊,秦天猜測他應該是想幫她。

  忽然被秦天提起這件事,方建樹或許是沒有心理準備,一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過了一會,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朋友被欺負……”停了停,又道:“其實我也沒幫到什麼……”

  方妍杏雖然嫁給莊信川,可是在府中的地位並不高,方建樹更加可以用寄人籬下來形容,雖然有大太太護著,但是大太太大部分時間在茶行,家裏的事情由二姨娘掌管,兩人冷言冷語受了不少,說起來,莊家除了大太太,兩姐弟和秦天最親近,甚至親近過三房。方妍杏有心事不一定會和三姨娘莊明蘭說,但有時會和秦天說說,秦天少不得開解她,讓她心裏舒坦。所以兩姐弟才會看重秦天。

  “總之謝謝你了。”秦天走到他身邊朝著他福了福,調皮地笑了笑,“謝謝秀才老爺。”

  說到謝謝,秦天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冷漠淡然的面孔,那位才是真真幫到她的人,可是如果和他說謝謝,他會不會也是一張冷臉?而且丫鬟和少爺說謝謝,怪怪的……

  那邊,方建樹臉上一熱,搖手道:“我今年四月才通過府試,只是童生,要明年通過院試才能成為秀才。”

  秦天笑道:“方公子讀書這麼用功,一定能通過的。”

  此話題正說中方建樹的心事,他低下頭來,輕聲說:“不怕跟你說,我心裏也是很擔心的,很多人輕巧地通過兩試,成為童生,卻直到白髮蒼蒼都過不了院試,科考之路,並不是那麼簡單。”

  方建樹的神情讓秦天想起前世的升學考試,自己為了考個好成績,不也是戰戰兢兢的?對於方建樹此時的心情也能瞭解幾分。秦天笑了笑,輕聲道:“怕什麼,盡力而為就好,不過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努力終究會有回報,方公子在讀書一事上花的心思不會白費的。是金子就會發光,方少爺不用擔心!”

  這番話秦天可不是無的放矢,方建樹在讀書上極為用功,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有八個時辰都撲在書本上,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大太太還為他請了楊城最好的先生,那位先生對於方建樹的資質也是讚不絕口。

  一番話成功地鼓舞起方建樹的士氣,方建樹挺了挺胸脯,“方家的振興全在我的身上,為了方家,為了姐姐,我一定要努力才行!”

  “到時候,方公子成了官老爺,秦天也覺得榮耀!”

  方建樹回頭看著秦天的笑臉,月光下,她的笑臉柔和,雙眼明亮如星,方建樹笑了笑,說:“借你吉言,如果我方建樹真有這麼一天,一定不會忘記秦天你。”

  兩人邊走邊說,分別回了各自的院子。秦天回來後,大太太還沒有躺下,像是在等著秦天,秦天過去將莊信忠的情形說了一下,大太太才放下心來,心中也暗道秦天伶俐知心。

  另一邊,菊香院

  “貓哭耗子假慈悲!”

  等翠微走後,二姨娘拿起翠微送過來的雪蓮生肌膏狠狠地砸到地上,白瓷瓶摔成了碎片,乳白色的膏體濺得到處都是,灑落一室的暗香。

  莊明喜在一旁阻攔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雪蓮膏摔到地上,心中痛惜不已:“娘,這可是雪蓮生肌膏,哥哥現在最需要的,有銀子都難賣到了!你生氣歸生氣,又何苦砸了它!”

  “你還怕娘沒有好藥給你哥用?”二姨娘氣呼呼地在椅子上坐下,拍著桌子說,“就不用她送來的東西,誰知道她有沒有下毒!”

  “娘……”莊明喜在她身邊坐下來,“太太雖然可惡,但也不是會下毒的人……算了,先不說這些了……”莊明喜忽然住了嘴,回頭吩咐下人都退下,然後才對二姨娘說,“娘現在打算怎麼辦?”

  二姨娘一怔,看向自己的女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一時不由地沉思起來。過了一會,才說:“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莊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哥哥的,誰也別想搶走!”她冷笑兩聲,“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婦道人家無依無靠,娘家又離得遠,我看她拿什麼和我鬥!”

  “可是她手裏有爹的遺囑,爹說過的,莊家的繼承人由她說得算!”莊明喜芊芊玉指撫摸著桌上的雕花刻紋,平心靜氣地說著。

  “她有尚方寶劍,我便能拿出免死金牌!”二姨娘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瓷杯砰砰響,“這件事情,我早已想好對策,本想等你哥哥成親之後就找個機會將當家之位從她手中拿過來,現在看來,此事刻不容緩!等假茶的事情過去,你哥哥確保無憂之後,我就會讓她知道,莊家到底是誰厲害!”

  “既然如此,娘也不用再等了!”莊明喜緩緩站起,面向母親,如花朵一般嬌豔的臉上卻有著一種陰冷之氣,“一邊,哥哥的事情可以請姨夫幫忙,給些銀子與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封住他們的嘴,再在各處疏通一番,便能將此事壓得影子都不見。另一邊,聽說太太病了,娘有什麼計策,在此時拿出來最好不過,太太一向剛硬,可人在病中難免薄弱,是攻擊的最好時機!”

  二姨娘笑了,她挑挑眉,“這就叫做趁她病,要她命!”



  第四十八章:處置

  喝了周大夫的藥,休息了一夜,大太太便感覺好些,第二天早上又想去茶行工作。月娘擔心她的身體自然不肯。

  “太太,周大夫千叮嚀萬囑咐,讓太太靜養一段時間,你就不說靜養多久,也不能這個時候就去茶行啊?太太好歹在家裏休息幾天好不好?”

  太太一邊下床一邊說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茶行是什麼情況,信川那件事情還需趕快處理,知府老爺那邊也等著我去回話,出不得半點差錯,你要我如何安心在家裏休養?”說著叫來翠微和秦天,讓她們給她更衣梳洗。

  月娘知道大太太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不知該怎麼勸她了,想起平日裏秦天鬼點子多,便向她使了個眼色。

  秦天昨天聽周大夫說得嚴重,也覺得大太太這個時候不應該去操勞這些事情,喜歡一個人自然就會去關心這個人,秦天真的不希望太太的身體再出事。

  “太太,現在正是秋老虎的時候,尋常人都受不了了,何況太太昨兒才受了暑熱?”秦天和翠微一起將太太扶回床上,翠微也說:“是啊,太太,我們這些丫頭算是粗壯的吧,可是在太陽底下走一遭還覺得頭暈了,太太這一出去,只怕會加重病情了。”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秦天卻笑著打斷她:“太太,你常跟我說,做事情要有精神,怎麼到太太自己這兒,話就不靈了呢?太太不養好身體,做事又哪有精神?這一出去,萬一又暈倒或者加重了暑熱,豈不是延長了康復的時間,更加耽誤茶行的事情?”說著,不由分說地將大太太的雙腿抬到床上去。

  “太太,健康的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秦天看著大太太笑道。

  “革命?”大太太不解。

  不小心說溜嘴了,秦天捂著嘴,縮著肩膀乾笑兩聲,“就是做事的意思。”

  大太太伸手在秦天身上輕拍了一下,“就你這個丫話最多,古裏古怪的……”說著無奈的笑笑,沒有再堅持去茶行了。

  月娘面露喜色,這時碧絲端著湯藥進來,月娘接過送到床邊對太太說:“太太,你就好好安心休息幾天,別再讓我們擔心了。”

  大太太接過藥碗,看著面前一張張流露出關心神色的面孔,心中一暖,笑笑:“好,可是茶行的事情也不能不管。你待會派人去茶行,讓徐掌櫃和江管事過來一趟。”

  月娘應聲而去,大太太將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又躺下來休息。

  過了一會,徐掌櫃和江管事走進來。

  大太太在秦天的幫助下,坐起身子,提起精神,交代他們。她先是對徐掌櫃說:“這次的事情,光信川一人絕不可能辦成,他哪來的消息,哪來的門路?又如何會這制假茶的方子?又是如何制了這麼一大批的假茶,茶行裏一定有人幫著他,我估計便是二掌櫃,你在暗中查查,還有哪些人牽扯在裏面分個輕重再來回報給我。另外,再派人去青州,那邊有不少人因為假茶傷了身體,該賠禮我們就賠禮,該賠錢的我們就賠錢,青州衙門那邊也需要妥善打點,不管花多少銀子一定要將此事壓下去。”

  大太太一邊說著,徐掌櫃一邊點著頭。

  大太太又看向江管事,“這次的事情多虧了知府大人,這是大人情,我們不能不回報,你在帳房裏提五千兩銀子給知府大人悄悄送去。”

  “是。”江管事點頭應道。

  “這幾天我都不能會茶行,茶行的事情你們就多照看著些,每晚辛苦你們再過來回報於我。還有,虎丘寺今年還沒有送虎丘茶過來,往年應該早就送來了,徐掌櫃派個管事過去問一下。我們楊城每年的貢品就看它,少了它,我們拿什麼進貢?少了貢商的頭銜,這官茶一位,只怕就很難坐穩了!”大太太細細交代。

  徐福全道:“太太交代的事情福泉一定會辦得妥帖,太太還請好好休養,茶行少了太太可不行啊!”

  說了這麼多,太太的頭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徐掌櫃和江管事二人見太太累了,便告辭退下。

  兩人出去的時候,月娘將江管事拉到一邊去,細細交代自己的丈夫:“太太這次的病情不輕,茶行的事情,你和夥計們都費些心思,不要拿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來煩太太。”

  江管事握著妻子的手笑道:“我們都是陪著太太過來莊家的,你關心太太難道我不關心?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月娘笑了笑,為丈夫整理衣襟,柔聲道:“知道你辛苦,晚上我燉好湯等你回來。”

  江管事看著妻子微微一笑,月娘臉一熱,低下頭去。

  接下來的幾天,太太都在府裏靜養,白天秦天就陪在太太身邊,和她說話解悶,黃昏的時候徐掌櫃或者江管事就會來府裏一趟,不過大多都是報喜不報憂,除非有著他們真的解決不了的事情,否則只會說一切都好,茶行裏沒有什麼大事之類的,讓大太太寬心。

  關於莊信川的事情,徐掌櫃調查了幾天便有了結果,回報給太太,太太有些生氣地說:“果真是二掌櫃,這個人不能再留在茶行,馬上辭了他。這件事情他也牽扯在內,諒他出去了也不敢亂說話!”

  徐福全道:“可是這個人是二姨太太推薦進來的人……”

  大太太“謔”的抬起頭,瞪大了眼睛,怒道:“管他是誰推薦的人,只要是危害到茶行,都不能留下!你儘管照我說的做,誰有意見,叫她來找我!”

  徐福全連忙道是,又問:“那麼另外的那些人……”

  大太太思索了一番,“那些制茶的夥計雖然是被逼的,但是做錯了事情都要罰,而且我也不再放心將他們留在制茶室,這樣吧,將他們調去運茶隊。至於信川身邊那幾個為非作歹的隨從,統統都打發出去!”大太太停了停,抬頭看向菊香院的方向,沉聲道:“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盛世容不得半點弄虛作假,我們莊家更不能成為唯利是圖,傷天害理的奸商!”

  另一邊,莊信彥每天都會過來兩趟,看望陪伴母親,每當這個時候,太太總會將秦天叫進來,趁著這個機會引著秦天說更多的話。

  秦天猜測著,或許是因為莊信彥不會說話,兩人大眼瞪小眼太悶的緣故?所以找她來調劑一下?不過因為莊信彥聽不見,秦天也不介意當著他的面和太太說話。

  這天午飯過後,莊信彥打發人過來知道大太太已經午睡起來了後,便帶著海富他們過來了。他來的時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邊陪著大太太說笑。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8:52 PM

  第四十九章:身世

  莊信彥來的時候,恰好秦天正坐在床邊陪著大太太說笑。

  大太太抬起頭向著兒子招手,示意他坐過去。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走過去,坐在母親的身邊,正好面對著秦天。本來歡快輕鬆的氣氛因為他的到來頓時冷寂了幾分。

  莊信彥那冷淡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在秦天身上繞過,讓秦天覺得有些不自在,秦天找了個藉口正準備退下去,誰知,大太太拉住她的手,笑著說:“先不要走,我腿酸得很,幫我捶捶腿。”

  秦天沒有辦法,只好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一下地幫大太太捶腿。

  她抬起頭,剛好看到莊信彥握住太太的手,用一種很關心的目光看著太太,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意思連秦天都能看明白,他像是在問:“還好嗎?”

  母子連心,太太顯然也明白了,她看著他,微笑著拍著他的手,一邊點頭,一邊柔聲道;“娘已經沒事了,不用擔心。”

  莊信彥的神色緩和下來,像是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母子間的脈脈溫情,讓一旁的秦天羨慕不已。莊信彥雖然對外人冷漠無情,但是對母親卻是著實關心看重的。

  “秦天,一直沒聽你說起過你的家人,聽說你是在逃難的途中上了人牙子的車的?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呢?”大太太回過頭,忽然問出這個問題。

  秦天心中咯噔一聲,抬頭看向大太太,見她依然是一臉溫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而旁邊的莊信彥依然是那副淡漠的面孔

  或許只是隨便問問?秦天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

  秦天垂下眼,一邊給太太捶腿,一邊緩緩地說:“我是柳樹村的,因為我們村口小河旁種著一排柳樹而得名……”

  柳樹村是小梅母親的家鄉,隔著小梅的家鄉有幾百里遠,小梅曾經和她提起過。

  “我爹年輕的時候念過幾本書,是個童生,後來因為幾次過不了院試,乾脆放棄了科考,一心務農,家裏有幾畝薄田,我們一家三口勉強也能度日。可是後來,一場瘟疫,我爹和我娘都死了……”

  說到這裏,秦天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澀,前世裏,她父母都是教師,可是在一次車禍中,雙雙去世了,那一年,她才六歲……

  “可憐的……”太太歎了口氣,“原來你父親念過書,怪不得你識字,可是你為何不會寫字呢?是你父親還沒來得及教你寫字嗎?”

  “嗯……”秦天點頭,“我爹娘過世的時候,我才六歲……”

  “六歲?”大太太的聲音中充滿同情,“這麼小,那麼你是怎麼活下去的?”

  怎麼活下去的?秦天抬起頭來,陷入了回憶中。

  父母死後,媽媽的妹妹也就是阿姨,將她領回了家,阿姨結婚後一直都沒有孩子,聽說是姨夫的身體有些問題,雖然一直在治療,卻沒有什麼效果。他們開始確實拿她當親生女兒來看待,叫她小天使,她過了兩年幸福的生活,逐漸從失去雙親的陰影中走出來……

  “開始,我跟著姨母過,姨母和姨夫沒有孩子,他們將我當成親生孩子一般的看待,他們是善心人……”

  大太太點頭:“也是你的福氣,後來呢?”

  後來?秦天微微一笑,

  後來,阿姨和姨夫有了自己的兒子,於是她在那個家庭中從小天使變成一個多餘的人……

  “後來,姨母生了小弟弟,姨母和姨夫家境也不是特別好,姨夫要養家,姨母要照顧小弟弟……”

  耳邊似乎響起了姨夫和姨母的爭吵

  “天天是我姐姐的孩子,也流著我的血,我不能不管她!”

  “可是你已經失業了,我這份工作就那麼點工資,我們自己的孩子連奶粉都喝不起,我們有什麼能力養別人的孩子!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下去!天天明明有大伯,為什麼全都成為我們的責任。我不管,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兒子,我不想讓他受苦!”

  “當初你拿著我姐的遺產買房子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說?”

  “這房子難道是我一個人在住嗎?這兩年難道我對她不好嗎?而且,遺產又不是我們一個人拿的,她大伯也拿走了一半。也輪到他們盡點義務了!而且我也不是黑心人,當初說好,這錢是跟天天借的,欠條我都打了,等她成年後,我自然會還給她!”

  聲音在耳邊漸漸淡去

  秦天抬起頭看著大太太笑了笑,“我姨母將我送到大伯家,之後我就一直住在青石村,去年又遇到了洪荒,逃難的時候和他們走失了,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青石村便是小梅的故鄉。

  太太眉頭微蹙,輕輕歎息一聲,“也是個苦命的……”她看著秦天:“你大伯家有幾口人?家境如何?”

  “大伯家人口比較多,我上面有三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家境比姨母家略好些,溫飽不愁。”

  “可是寄人籬下,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太太輕聲說。

  秦天深吸口氣,臉上綻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還好啦,他們也沒有苛待我,沒有冷著我,也沒有餓著我,不管怎樣,他們從未想過拋棄我。”

  大伯的家在農村,躲著生了兒子,用從爸爸遺產那裏拿到的錢翻修了房子。家境也只能說是過得去。她忽然一下子成為他們的責任,自然會有親疏之別,自然會受氣,受委屈,可是她又有什麼理由要求他們將她當成親生的一般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呢?就如同她不能要求姨母一定要照顧她一般。誰都有難處,世上並不止她一個人無辜。

  最起碼,她健康的長大,最起碼,她一直有上學,最起碼,她一直有親人,有家,沒有被送進冰冷的孤兒院。

  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大太太聽到這裏,臉上的笑意更為溫和,她握住她的手,輕聲說:“你命運如此波折,難為你還能有這樣的好性子。”

  秦天握緊太太的手,笑道:“我記得爹曾經跟我說過,我是在晴天出生的,出生後不久就會笑,他希望我一輩子都能這麼開開心心,所以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過得開心。”

  說話時,她感覺到一道視線,她抬起頭,卻對上莊信彥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此時那雙薄冰一般的眸子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光彩在緩緩流轉,似驚異,似同情。

  如果秦天不是肯定他聽不見,一定會以為他聽到了自己說什麼。

  見她看過來,莊信彥眼中的那抹神采瞬間消失,他微微別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這時,月娘在外邊叫她:“秦天,你出來一下。”

  秦天站起身,對大太太說:“太太,我出去看看。”

  “去吧。”太太揮揮手。

  等秦天出去後,太太轉過頭看著莊信彥說:“這個世上,確實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可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忠心。這段時間我刻意讓你和秦天多接觸一下,就是想告訴你,秦天是個好孩子,不要因為一點事情就急於去否定一個人,小心謹慎是好,可是謹慎到多疑,到不顧一切地去猜忌別人,就會讓你失去很多願意真心對待你的人。”

  莊信彥看了一眼秦天離去的方向,又低下頭來。

  這邊,月娘叫秦天出去,是因為廚房給丫頭們送來了一些冰鎮酸梅湯,所以叫秦天出去吃。

  秦天和院裏的丫頭喝著酸梅湯,酸梅湯酸酸甜甜,涼沁入心,很是可口。

  丫鬟們坐在一起便嘰嘰喳喳地聊開了,其中小丫頭小蘭說:“自從那次的事情後,二姨太太一直都沒來看過大太太,也太過分了點。”其他的丫頭們也跟著七嘴八舌地說起這件事情來。

  小蘭的話讓秦天想起一件事,她放下碗,將月娘拉到一邊,小聲說:“月娘,上次二姨太太好像對大太太取消莊信川繼承人資格的一事很不認同似的,只怕不會善罷甘休,這段時間她又沒來,你說她會不會暗地裏搞什麼鬼啊?”

  月娘臉一沉,“能搞什麼鬼,太太手中有老爺的遺囑,她又能怎樣?至於她沒來,估計是心中不忿,耍脾氣了。”

  “可是……”秦天還想說什麼,又被月娘給打斷了,月娘笑道:“秦天,我知道你忠心,只不過,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也不要跟太太說這些話,太太為茶行的事情已經夠勞心的了,就不要再添多她的心思了,讓她安心地休息幾天。”

  見月娘這麼說,秦天也不好再說什麼。可誰都沒想到,就在第二天,一場二姨娘醞釀的大風波,來勢洶洶地席捲了整個莊家。



  第五十章:來勢洶洶

  第二天辰時末(早上九點左右),秦天正服侍大太太喝藥,忽然,翠微慌慌張張地沖進來。

  “太太,太太,二姨娘和胡大人以及宗家老爺們都在大廳上,說是要請大太太去大廳一趟,有要事要與太太商量!”

  “什麼?”大太太手一顫,湯藥潑灑了一床,“這麼快?是我太大意了……”喃喃中,大太太已經變了臉色。

  秦天接過大太太手中的藥碗,放在一邊,發現她的手猶在微微的顫抖。

  “太太……”秦天擔心地喚了一聲。月娘也變了臉色:“一定是二姨太太在搞鬼……她明明知道太太身體不好,還趁著此時搞出這些事來……”說完,又看了秦天一眼,像是有些後悔沒有聽秦天的勸告。可是就算聽了又怎樣?二姨太太動作太快,根本防不勝防!

  可奇跡般的,不過一霎那的功夫,大太太已經恢復了冷靜,她站起身來,將胸前的長髮撥到身後,面色如冰一般的冷凝。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來人啦,幫我梳洗更衣,我這就去會會他們!”

  大太太看向門口,端莊秀麗的面孔透露出一種當家掌門人的攝人氣魄。頓時鼓舞了身邊一眾人,大家立時打起了精神。

  臨危不亂,堅毅果敢,真是讓人情不自禁心生敬佩的女性。秦天看著大太太,心中滿是崇敬欣賞之意。

  月娘幫大太太梳了頭,秦天,碧絲和翠微一起幫著太太換了衣裳。大太太看了看銅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色,又吩咐玉環,“給我上點胭脂,那些人巴不得看到我病懨懨的樣子,我偏不如他們的意!”

  一切準備好後,大太太在秦天,月娘以及翠微和玉環一種丫鬟的陪同下,去向大廳。

  莊家大廳

  秦天跟著大太太去到大廳的時候,見到的是這麼一副情景。

  大廳的正位上端坐著一名身穿官服頭戴官帽的大老爺,應該就是二姨太太的姐夫,本州的知州大老爺胡大人。胡大人大概四十多歲的年紀,白淨的面孔,細長的眼睛微眯著,可是偶爾睜開一線便會有精光閃現。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看上去精明世故的模樣。

  二姨太太就坐在胡大人的右下首,在她的旁邊以及對面依次坐著幾個穿著體面的男人,看上去最大的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戴著一頂六和帽,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綢緞長袍,瘦骨嶙峋,耷拉著眼睛。另外三個都是五六十歲左右,一個生得白胖,一臉和氣,穿著一件藍色簇新的大襟袍,坐姿有些傾斜。一個滿臉嚴肅,五官端正,坐得也異常的端正,所謂的“坐如鐘”大約便是形容的這種人。另外一個身材結實,濃眉闊嘴,穿著一件灰色的棉布長袍。長袍下,一隻腳不停地抖動。另外一個年紀較輕,大約還不到四十歲,兩腮無肉,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顯得極不安分的樣子。

  而莊明喜和劉碧君則站在二姨太太的身後。兩外還有一些丫鬟婆子小廝等分佈在大廳的四周,一眼望去,只覺滿堂都是人,有種奪人的氣勢。

  當大太太從連著回廊的側門而入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太太來了。”緊接著,眾人齊刷刷地向著大太太這邊看過來,目光閃爍,神色各異。

  除了胡大人和那名鬚髮皆白的老者外,其餘的人都站起身來。有的叫弟妹,有的叫嫂子。

  大太太面帶微笑,在丫鬟們的簇擁下,緩緩地走過去,步伐沉穩,氣定神閑,她一直走到眾人的中央,才停止了腳步,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去。

  今天,大太太身穿著一件鏤金絲鈕荷花紋蜀錦對襟褙子,下頭一條淺色直紋長裙。梳著大氣的朝鳳髻,戴著一對鑲珠寶鎏金碧玉簪,胸前掛著一個碩大的吉祥如意六福赤金環,金光燦燦,耀眼生輝,與頭上的碧玉簪交相輝映。

  她抬頭挺胸,面色淡定從容,雙手在胸前互握,微微一笑間,當家人的氣派與氣勢流露無遺。即使身處眾人中,卻無一人能壓過她的光輝。

  二姨太太以為這次的出其不意,會打的大太太措手不及,慌忙而出,沒想到對方神清氣爽,從容不迫,倒是讓她有些意外,她有些不甘地冷哼一聲。

  大太太沒有理會她,先是面向胡大人行了禮,恭敬地叫了一聲:“胡大人。”

  胡大人在上位笑道:“夫人身體不適,不用多禮。”

  大太太起身笑了笑,“一點小毛病,休養了幾天已經沒事了,謝胡大人的關心。”說完,又轉身走到那名長者的面前,行了一禮:“見過二叔公!見叔公身體安泰,侄媳婦心中真是高興。”

  那名老者這才睜開那雙渾濁的眼睛,抬了抬右手:“侄媳婦有心了。不用多禮。”

  大太太笑了笑,又走到那名白胖男子面前,叫了聲:“大伯。”白胖男子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說了句:“好久不見,弟妹可好?”

  ”弟婦很好,謝大伯關心。”

  接著又走到那名嚴肅男子的面前,叫了聲“二伯。”嚴肅男子嗯了一聲。又走到威武男子的面前,叫了聲:“三伯。”最後,便是那名年紀較輕的男子走到大太太面前,彎腰作揖:“嫂子安康。”

  大太太笑了笑,“小叔客氣。”

  雖然大太太一直氣定神閑,可是月娘和秦天等人卻一直提著一顆心,因為她們都知道,雖然大太太休息了幾日,可是身體並未復原,昨兒晚上還睡不安穩,一直說胸口發悶。她們都怕大太太待會受氣受激,身體會承受不住。

  大太太和眾人打完招呼後,雙手緩緩攤開,微微一笑道:“難得今日胡大人大駕光臨,長輩叔伯們又齊聚一堂,待會我讓廚房做幾個好菜,大家一起敘敍舊,好好的熱鬧一番。”

  一邊的二姨娘見她一直慢條斯理,早已沉不住氣,她站起身來,冷笑道:“大姐,你裝什麼糊塗?今天我請胡大人,請各位宗親過來,可不是跟你敍舊熱鬧那麼簡單!”

  大太太回頭看著她,笑得從容不迫,“哦,那麼到底有多複雜呢?”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9:05 PM

  第五十一章:步步緊逼(上)

  大廳裏

  二姨太太緩緩走到大太太的面前。

  她今日穿著一件薑黃色繡遍地毓秀蔥綠折枝水藍梅花的薄緞褙子,下頭一條細折兒月白長裙,梳著墜馬髻,斜插著三支雕福壽雙字的青金石如意簪,胸前掛著松青瑪瑙石的長珠鏈,手腕上戴著金絲鑲粉紅芙蓉玉鐲子,通身的富貴氣派,比起大太太來也毫不遜色。

  “大姐……”二姨娘面對著大太太,眉梢眼角似帶著絲笑意,可是語氣卻陰沉無比,“當年老爺過世的時候將茶行的當家之位暫時交給了你,這麼多年,也多虧了大姐將茶行打理得井井有條,生意興隆,我代表莊家的子孫感謝大姐。”說著,向著大太太輕輕一福,然後又站直了身子,繼續道:“可是現在孩子們都大了,大姐也是時候享享清福了,畢竟,大姐一個外姓人不能總霸著莊家當家人的位置不是?這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說到這裏,二姨娘笑了笑,轉過身面向一眾宗親,繼續說道:“今天,妾身請大人,請各位老爺過來,就是想讓大人做個見證,也想讓各位老爺說句公道話,如今,莊家的幾位公子都已成人,且已成親,這莊家當家人的位置是否該物歸原主呢?”

  莊家宗親聽了此話很有默契地紛紛點頭。

  這時,身居正位的胡大人哈哈一笑,道:“本來這種家務事還輪不到本官來插手,不過,本官身為父母官,二姨太太既然懇切相求,本官也不能置之不理。此事還需你們莊家人自主,本官只在一旁旁觀,到最後再盡本官的責任,為各位主持公道,也是做個見證。莊太太,二姨太太,各位宗親,不用顧忌本官,儘管各抒己見就是。”

  說完,胡大人端起旁邊桌上的茶碗,揭開茶盅,慢條斯理地抿著,一副公正嚴明的模樣。可是任誰都清楚胡大人和二姨太太的關係,誰又會將他的話當真?

  二姨太太這邊的人都面露得色,大太太這邊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這時,被大太太稱為“大伯”,名叫莊守敬的白胖男子站起身來,他抖了抖袖子,露出大拇指上的翠綠扳指,然後看著大太太笑著說道:“弟妹,雖然四弟過身的時候將茶行交給你暫時管理,可是弟妹終究是個女人,拋頭露面于理不合,這麼多年,我們這些叔伯們也因此聽到不少閒言閒語,于莊家的門風總是一種傷害。之前,孩子們還小,你又信不過我們,我們也無話開說,可是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

  莊守敬的聲音軟綿陰柔,隱隱的又有些尖銳的感覺,聽在耳裏讓人感覺如螞蟻咬了一般的難受。

  說到這裏,莊守敬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笑了笑說:“信彥也就不說了,這孩子雖然聰明伶俐,可是終究不適合執掌茶行,信忠雖然是個老實孩子,可是論能力,論才幹,都不如信川,如今信川已經成了家,已經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兒了……”他說著,回過頭看著大太太,笑眯眯地說:“弟妹,是時候將屬於莊家的東西,交到莊家子孫的手上了!”

  莊守敬說話的時候,莊信彥帶著海富他們,三姨太太帶著莊明蘭,方妍杏姐弟聞訊趕來。看到大廳內的狀況,皆是一臉驚異神色。莊信彥走到月娘這邊,找到一個可以通觀全局的位置落腳。三姨太太一房人則站在末座的位置,方妍杏姐弟在人群中看見秦天,輕輕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而莊信川莊信忠兩兄弟因為傷勢還未復原,所以未能前來。

  大太太笑了笑,正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被喚作“二伯”名叫莊守文的嚴肅男子忽然插了進來,他的語氣與莊守敬相比,則生硬多了,“弟妹,男主外,女主內是千里不變的道理,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弟妹再如此壓在孩子們的頭上,豈不是讓孩子們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

  他的話音剛落,“三伯”莊守克也站起身來,粗著嗓門,揮舞著粗壯的手臂說:“我是個粗人,不會說些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茶行是我四弟一手創下的,是屬於莊家的產業,如今將莊家的產業交到莊家人的手上才是正理,弟妹一個外姓人就無謂固執了!”

  “讓莊信川繼承莊家,繼承茶行才是正理!”“小叔”莊守成也緊隨其後。

  宗親們一人一句,步步緊逼,說的話似乎都在情在理,大太太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月娘秦天一干人在旁邊看著,都為大太太捏了一把汗,可她們都是下人,這個場合根本就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這種家族繼承之事也輪不到他們插嘴。

  二姨太太帶著一抹勝券在握的微笑得意洋洋地看著大太太,莊明喜一直平靜地看著一切,劉碧君則緊張地扯弄著手中的絲帕,三姨太太皺著眉頭,臉色有些不自然,方妍杏姐弟見大太太受逼都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等莊守成一說完,二姨太太便將話茬接過去,笑道:“大姐,你看看,如果是我一人有這樣的想法,還可以說是我的私心,可是連叔伯宗親們都這麼想,看來問題就不在我的身上了,大姐是否該接受大家的建議?”

  早在大太太聽到翠微說二姨娘將宗親請來的時候,就知道會面臨這麼一個局面,是以現在雖然被宗親們聯合逼迫,也沒有失了方寸。

  大太太環視一周,笑著說:“華英很感謝各位叔伯們,雖然分家多年,各位叔伯們依然對莊家的事情如此關心和看重!”

  此話不輕不重,讓莊守敬四兄弟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其中二伯莊守文冷聲說了一句:“雖然已經分了家,但是我們都是同宗,既然是同一宗族,四弟家的事情我們哪能袖手旁觀?”

  “就是這個理,”其餘三人這才笑著說。

  大太太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各位叔伯總是說我是外姓人,不錯,我江華英雖然是外姓,可並不是外人!”大太太伸手捫著自己的胸口,一步步地向著宗親姐們走進,一邊走,一邊沉沉地說:“我是我們家老爺八抬大轎抬回來的正室嫡妻,我江華英的名字記錄在莊家的族譜上,我生是莊家的人,死是莊家的鬼,誰能否認這一點?”

  說到這裏,她停下腳步,面對著眾叔伯,收斂了笑容,一字一句地說:“不錯,莊家的家業是老爺一手創辦下的,可是老爺臨死前將莊家一切決定權都交給了我,就是信得過我!既然連老爺都願意信任我,旁人又有什麼好置喙的?”

  一番話,說得眾叔伯們面訕訕的。

  二姨娘見勢不對,沖到大太太面前大聲說:“老爺只是將茶行暫時交給你管理,並不是將茶行給你,老爺如果知道他信任的人對茶行生了貪念,遲遲不肯將茶行交出來,一定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大太太轉過身看著她,冷冷道:“秀梅,由始至終,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霸著茶行,不想將茶行交出來?”

  “那好啊!”二姨太太瞪大了雙眼,向著她攤開手,“你交出來啊!今天就當著胡大人,當著宗親的面,你就將茶行的賬簿,將茶行所有的鑰匙都交給信川啊!”

  大太太挺直背脊,將二姨娘幾乎伸到她胸口上的手冷冷撥開:“我是會交出來,但不是現在,更不會交給信川!”

  二姨娘臉色一沉,厲聲道:“不交給信川交給誰?”她“謔”地轉過身,指著三姨太太,“難道交給那個軟弱怕事的信忠!”

  三姨太太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雙眼忽的一亮。



  第五十二章:步步緊逼(下)

  三姨太太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太太,雙眼忽的一亮。

  大太太看了三姨太太一眼,斷然搖頭,“不,我也不會交給信忠。茶行的當家必須是有擔當,有責任感,重信義,不畏艱險,不辭辛勞的人!”她看著三姨太太緩緩說:“信忠還不符合我的要求!”

  三姨太太雙眼一黯,低下頭來,莊明蘭挽著母親,也是一臉失望神色。方妍杏輕輕歎息一聲,一臉坦然。

  二姨太太盯著三姨太太,冷冷一笑。她又轉過頭,“不是信忠?”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莊信彥,“哈”的一聲笑,“大姐,你不要告訴我,你想交給信彥!”

  莊信彥一臉冷然地看著二姨太太指向自己的手,嘴唇抿得很緊,目光仿若冰刀,又冷又利,二姨太太對上他那雙薄冰般的眸子,不知怎麼的,一顆心微微發緊,她訕訕地收回了手。

  周遭的宗親們包括正位上的胡大人都笑著搖頭,神色間有種輕視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秦天在旁邊看到這一切,又看了看不遠處面色越發冷漠的莊信彥,心中有不由地升起同情之意。

  大太太見她言語間羞辱到自己的兒子,面上流露出怒色,她冷冷地盯著二姨太太,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茶行交給誰,不交給誰,都由我來決定,輪不到你一個妾室在這裏指指點點!”

  說著她轉過頭看向宗親,又道:“相信各位叔伯們一定還記得老爺的遺言,莊家的繼承人由我莊華英來決定,我說交給誰,就交給誰!華英很尊敬各位叔伯長輩,可是我們老爺早已與各位分家,莊家現在的一切都是老爺白手起家而得,所以莊家的繼承人也屬於我們這一房的家務事,我們該為宗族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些,對於宗族算是盡心盡力,所以,還請各位叔伯長輩們不要插手干預我們的家務事!”

  大太太的聲音又冷又硬,語氣堅決果斷,沒有任何的商討餘地,幾位叔伯們在大太太這種強硬的氣勢下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二姨太太握緊了拳頭,氣白了臉。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出聲耷拉著眼睛,彷彿睡著了的叔公莊成志卻忽然輕咳了一聲,慢慢睜開了他那雙渾濁的三角眼,他雙手扶著椅子扶手,緩緩抬起頭,看向大太太,慢條斯理地說道:“侄媳婦此言差矣……”

  莊成志由於年紀老邁,聲音嘶啞又有些微顫,可是卻鎮定得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不錯,我們是分了家,按理說,你們這一房的家務事,我們不應該插手……”說著,他雙手在扶手上一撐,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二姨太太連忙上去,攙扶住他,微笑著說:“叔公,您可是我們莊氏一族的族長,您老一定要幫我們莊家子孫說句公道話,不要讓一些歹毒之人仗著老爺的遺言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說完她狠狠地瞪了大太太一眼。

  莊成志伸手示意她放心,他在二姨太太的攙扶下走到大太太的面前。大太太後退一步,微微低下頭,表示尊重。

  “我那個侄子是留下了這種遺言沒錯,我相信,他當時一定是全心全意相信著侄媳婦的,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人心易變,現在的莊華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莊華英了!”

  大太太皺起眉頭,冷聲道:“叔公何出此言?”

  莊成志看了她一眼,“哪有人不願意將自己的家業傳給子孫的?你現在遲遲不肯交出茶行,交出當家一位,我四侄兒如果還在世,第一個反對的,肯定就是他!”

  莊成志停了停,喘息了幾次,又繼續說道:“遺言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四侄兒死了,我們身為他的同宗,決不能坐視不理,我們雖然分了家,可是我們並不是覬覦你們這一房的財產,只不過是為你們主持公道,這正是我們宗親所要做的事!”

  “不錯,叔公說的對!宗族的存在本來就是這個作用,分家又怎麼樣,我們又不是眼紅你們這一房的錢財,怎麼就不能為他們孤兒寡母說句公道話了!”有叔公族長這麼一番話,其餘的宗親們又重新活躍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義正言辭地指責大太太。

  大太太身處人群中,漸漸變了臉色。

  叔公莊成志又道:“侄媳婦硬是不想讓我們插手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辦法……”他看向大太太,笑道:“只要你們這一房自我四侄兒這一代開始,從莊家族譜上除名,也就和我們莊家宗族沒有關係了,我們也沒有權利來插手你們家的事了!”

  話音剛落,二姨太太就指著大太太叫起來:“江華英,你敢!你如果真敢這麼做,只怕老爺會氣得從墳墓中跳出來!”

  背棄了宗族,等於背棄了祖宗,之後子子孫孫都會抬不起頭來,成為世人的笑柄,從族譜上除名,更等於成了無根的浮萍,即便是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大太太再怎麼強硬,也不敢做出如此決定!

  一時間,大太太只覺的背脊上涼颼颼的,心忽的加快了速度。

  二姨太太看著她的急變的臉色,心中冷笑,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叔公這一番話剛好命中她的要害!

  月娘離大太太最近,見到太太臉色不對,擔心她的身體連忙上前攙扶住她。秦天在一旁乾著急,可這次不比上次,這次胡大人,宗親都在這裏,如果她貿然上去,不但幫不了太太,只怕剛一出聲,便會被打出去,一時間,她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大太太得了月娘的助力,站穩了身子,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翻騰的氣血,看向莊成志誠懇地說:“叔公,不是我不願意將家主之位交出來,而是現在不管是信川還是信忠,都不具備成為當家人的資格,茶行上下一千多口人,稍有差錯,後果難料。我豈能拿老爺一生的心血,拿莊家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玩笑?叔公可知道,信川和信忠做了何事?”

  本來大太太不想將假茶一事拿出來說事,畢竟宗親對他們這一房的嫉妒眼紅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說出來後果難料,可是事到如今,再不說出理由來,真怕會被他們強逼著交出當家之位。

  可沒想到,大太太話還沒說完,叔公伸手制止了她,笑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哪件事,這件事,秀梅已經和我說過了。”

  大太太驚詫地看著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得意洋洋地白了她一眼,

  叔公繼續用他那種嘶啞的聲音說道:“信川畢竟年紀還輕,怎麼可能不做事?最重要的是,知錯能改!聽說,你已經打了他們二十大板,也沒有將此事送交官府,說明你也已經原諒了他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問題?信川經過此次教訓,以後做事就會老道了!”說著,莊成志轉身看向正位上的胡大人,作揖道:“大人,小人說的是不是這個理?”

  胡大人仰頭長笑一聲,將手中的茶碗放回桌上,站起身,慢慢踱向前,一邊說:“老叔公說得再對也沒有了,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他在大太太面前停下腳步,看向大太太一本正經地說:“大太太,此事本州還有備案,如果大太太實在不願意原諒莊家二公子,本官也會依法辦事,凡是涉案者,絕不姑息,絕不會講半絲情面!大太太是否想要這樣呢?”

  大太太看著胡大人,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擺名是威脅,如果真將假茶一事上至官府,官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查抄盛世,就算最後此事不了了之,他們盛世只怕會從此一蹶不振!

  大太太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她緊緊地抓住月娘的手腕,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9:07 PM

  第五十三章:緩兵之計

  雖然明知道胡大人不會將事情做到如此地步,但重要的不是他會不會這麼做,而是他的態度,他擺明瞭就是強詞奪理!民不與官鬥,難道大太太還能和他鬥狠鬥氣?

  “胡大人……”大太太剛開口,便被胡大人笑著打斷,“看來大太太並沒有想過要如此做,可見大太太也原諒了小輩們的錯誤。經一蹶者長一智,今日之失,未必不為後日之得,大太太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就不必老是揪著小輩們的錯誤不放了!”

  “胡大人,這兩件事情怎能混為一談?我原諒他們並不代表我就認同了他們……”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二姨太太完全不給大太太喘息的機會,她雙眼緊緊地盯著大太太,嘴角帶著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緩緩地說:“多說無益!各位長輩叔伯,妾身身份卑微,本來沒有資格在這裏說些什麼,可是妾身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爺一生的心血被一些貪婪之人強行霸佔,我們莊家,除了大姐這一房外,都一致認為大姐是時候將當家之位交給莊家的子孫了!”說到這裏,二姨太太微微別轉頭,瞟向三姨太太的方向,“三妹,你說是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姨太太的身上,有震驚,有憤怒,有期待,有不置信……

  方妍杏兩姐弟此時就不置信地看著身邊低著頭,沉默不言的三姨太太,“姨娘……你……”

  “娘,二娘是什麼意思?”莊明蘭扯了扯母親的袖子,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二姨娘和幾位宗親們滿懷期待地看著三姨娘:“妹妹,你還愣著做什麼,你說話啊?你早就不是跟我說,大太太霸著當家的位置太久了?”

  “巧雲!”大太太直視著三姨太太,震驚而痛心,“巧雲!如果你再如此是非不分,我絕不會再原諒你!”

  而秦天,翠微等一干丫鬟們,則是赤裸裸的憤怒了,秦天看著三姨太太那張楚楚可憐,無可奈何的臉,深深地理解到了何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三姨太太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前邁出一小步,她低著頭,縮著肩,雙手緊捏著帕子,全身微微地顫抖,

  耳邊似乎響起了二姨太太冰冷狠厲的話語

  “巧雲,你別以為你當牆頭草就可以兩邊倒,這一次,有我沒她,有她沒我!你必須在我們兩人中做一個選擇,我告訴你,這一次我勝券在握,如果你選擇了她,將來會有怎樣的下場,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可是如果你好好跟我合作,聽我的話,我可以保證,將來你信忠在茶行的地位僅次於信川,明蘭也會嫁的風風光光!如何選擇,你好好考慮清楚!”

  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宗親和胡大人都站在二姨太太這一邊,太太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她還能怎麼選擇?

  大太太對她的好她如何不知,可是,在她的心目中,沒有什麼比她的孩子更重要。

  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眶,

  “妹妹……”二姨太太又再催促,聲音開始有些不耐煩。

  三姨太太咬咬牙,淚水順著眼眶流下來,“妾身……妾身……也覺得孩子們大了,太太……太太……是時候將當家之位交出來了!信川,信川很合適……”

  大太太看著三姨太太,臉色忽的變白,胸口處氣血翻騰地更為厲害,腳下微微踉蹌,月娘連忙扶住了她。

  二姨太太看著大太太,嘴角扯出一抹勝利的笑容,“胡大人,各位宗親長輩,這便是我們莊家絕大多數人的意見了,還請各位為我們莊家主持公道!”

  說完,她面前宗親們福了一福。

  而就在這時,秦天覺得有人在後面輕輕扯了一下自己,回頭一看,見是海富。海富在後面小聲說:“先別回頭,不要讓別人注意到我們!”

  秦天連忙轉回頭,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海富繼續輕聲說:“你找個機會到太太身邊去,讓太太裝暈,這是大少爺的吩咐。”

  莊信彥?秦天看向莊信彥的方向,卻發現他已經不在那裏,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緩兵之計?這恐怕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秦天點點頭。

  “既是如此……”

  那邊,莊氏族長莊成志摸著他下頜的稀落的山羊鬍子,嘶啞著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既是如此,老夫身為莊氏族長決不能坐視不理,我以莊氏族長的身份宣佈……”說到這裏,他或許是太激動了一些,忽然彎腰捂嘴咳起來,二姨太太連忙過去幫他捶背。

  趁著這個機會,秦天走到大太太的身邊,在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那邊,莊志成緩過勁來,他拍了拍胸口,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宣佈……”

  二姨太太看著莊成志,興奮得雙眼發光,可看著老頭子吞吞吐吐的樣子,又恨不得從他的嘴裏,將這些話一次性地掏出來!

  可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叫聲打斷了莊成志的話,“太太,太太,你怎麼啦?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暈過去了!”

  眾人聞聲看去,卻見大太太雙目緊閉,靠在秦天的肩上,很明顯暈過去了。

  二姨太太氣得差點跳起來,她沖到大太太的面前,雙眼瞪得溜圓,恨不得一巴掌將大太太拍醒,“怎麼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這個時候暈倒了!”說著,一雙手搭上她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大姐,大姐,你醒醒,我知道你是裝的,你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態了!”

  秦天和月娘扶著大太太退後一步,避開她的手,月娘沖著二姨太太怒道:“二姨太太,你這是做什麼,你想要太太的命嗎?”

  二姨太太不知道大太太到底是真暈還是假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敢再做什麼了,她看清旁邊的秦天後,頓時怒火中燒,指著秦天罵道:“又是你這個賤婢!我不會放過你!”

  一旁的莊明喜見母親慌了手腳,連忙上前攙扶住母親,她冷冷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轉頭對母親說:“娘,何必和一個丫頭計較,沒得失了身份……”她抓了一下母親的手,盯著她的雙眼,輕聲說:“正事要緊!”

  可秦天怎麼還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她給月娘使了個眼色,兩人扶著大太太就往內室裏去。

  二姨太太急了,上前拉住秦天,怒道:“賤婢,你往哪里去!”

  一口一個“賤婢”,喊得秦天火來了,她“謔”的轉過頭,用力甩開二姨太太的手,瞪著她道:“太太暈倒了,難道不應該將她扶進房,找大夫來醫治嗎?二姨太太幾次阻攔,到底是何居心!”

  “你……”二姨太太指著秦天,滿腔怒火,卻說不出半個字來,秦天不再理會她,和月娘翠微一起,迅速向著大太太的院子而去。

  留下一廳的人在那裏大眼瞪小眼。



  第五十四章:信任

  秦天和一眾丫鬟護著大太太回到清音院,剛進屋,大太太便睜開了眼睛,眉頭一皺,捂著胸口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太太,太太……”眾丫鬟驚呆了,慌慌張張地將大太太扶到床上,這時,莊信彥和周大夫一起進到屋裏來,兩人見此情景連忙走了過去。

  這邊,海富在回答月娘的問話:“大少爺見事情不對,又怕大太太身體承受不住,一邊叫我知會秦天讓大太太裝暈先避過這一次,另一邊又派人去請周大夫。”

  月娘撫了撫胸口,驚魂未定地說:“還好有大少爺,大少爺想得真周到……”接著又覺得痛心,如果不是大少爺身有殘疾,太太哪里會被人逼到這個地步?論資質,論才幹,誰能和大少爺相比?

  那邊,周大夫給大太太把了脈,秦天見他又是歎氣,又是皺眉,一顆心懸了起來,“周大夫,太太還好吧。”

  莊信彥也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周大夫。

  周大夫把脈後,說:“太太的病情本來就需要靜養,如今又受了刺激,肝陰虛,心火旺,好在大太太剛才將心口的淤血吐了出來,否則,這次的病情就棘手了!老夫再開一張單子,讓太太好好去調養,短期內,切記不可再受刺激,病情如果再加重……”說到這裏,周大夫沒有再說下去,可是誰都能瞭解他的意思,眾人的面上都不由地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翠微伺候著周大夫寫下方子,月娘給了銀子,又交代一番,便讓人領著下去抓藥去了。

  屋裏只留下了秦天、莊信彥、大太太、海富和月娘母子。海富已經幫莊信彥擺下文房四寶,莊信彥走到案前,提起筆剛想寫什麼,忽然轉頭遲疑地看了一眼秦天。

  秦天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準備知趣點退下,可大太太卻開口道:“秦天,你留下來。”

  秦天站在那裏,看了看大太太,又看了看莊信彥,只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太太臉色依然蒼白,她掙扎著爬起來,面向莊信彥,“信彥,你忘了娘和你說過什麼?”月娘見太太辛苦,連忙塞了個引枕在太太身後,讓她可以舒服地靠坐著。

  莊信彥看了大太太一眼,又轉臉向著海富使了個眼色。海富明白他的意思,除了在他、月娘以及大太太面前外,莊信彥和任何一人的談話,都是由海富幫著把別人的說話記錄下來給他看,以掩飾莊信彥會讀唇語這一事實。

  海富上前在紙上寫下剛才大太太的說話,拿給莊信彥過目。大太太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歎息一聲。

  自從學會讀唇語後,這就像是他的保護膜,可以幫著他靜悄悄地分清身邊人的好壞忠良,也因此見多了人心險惡,世態炎涼,讓他不敢再輕信於任何一個人,也輕易不肯將這個秘密暴露人前。大太太心想,看來想讓他完全信任秦天,還需慢慢來。

  至於為什麼要讓莊信彥信任秦天,大太太的想法很簡單,不過是因為見秦天有從商的天賦,覺得加以培養,以後定能成為茶行的得力之人,而莊信彥在茶行的事情上也常常會有很好的想法,所以讓秦天得到他的信任,當然是最好。

  一旁的秦天見莊信彥不再有異議,便留了下來。她見莊信彥提筆在紙上寫字,因為離得較遠,看不清他寫的是什麼。

  寫完後,海富準備拿著紙張遞給大太太看,大太太伸手阻止了他:“念出來。”

  海富領命,念道:“此次的事情,信彥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不過需要幾天時間。”

  此話一出,大家都看向莊信彥,面露喜色,秦天因為對於古代的一些宗族以及繼承的制度還沒完全弄明白,所以暫時並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之前見莊信彥在暗中不聲不響地安排好一切,現在又這麼快地想到解決之法,不禁暗歎月娘她們果然沒說錯,莊信彥雖有殘疾,頭腦卻是非常的靈活。

  大太太喜道:“有何方法,快說。”

  莊信彥剛想在紙上寫字,卻見翠微從外面一臉焦急地走進來,“太太,二姨太太帶著胡大人以及各位宗家老爺們向著這邊來了!”

  月娘走到窗口處看了看,回頭氣憤地說:“這個二姨太太,簡直逼人太甚,明知道太太暈過去了,還不放過太太!”

  大太太冷哼一聲,看向秦天,說:“秦天,你來扶我躺下。”

  秦天走過去,扶著太太躺下來,太太忽然抓住她的手說:“記著,我昏迷後一直沒醒過來!”她看著秦天,很嚴肅地說:“秦天,我知道你是個不怕事的,這一點,院子裏的丫頭誰都不如你,所以待會,我讓你出面打發走那些人,你怕不怕?”

  秦天握緊大太太地手,很認真地說:“秦天不怕。”不說別的,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讓二房得逞!

  大太太笑了笑,“你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做嗎?”

  “秦天知道。”

  大太太點點頭,又看向莊信彥:“信彥,待會我讓你和秦天一起,秦天雖然膽子大,但終究是個丫鬟,有你在她身邊,也能讓二姨娘有些顧忌。”

  莊信彥看了秦天一眼,也點了點頭。

  外邊,二姨太太一房人一邊領著胡大人宗親們往清音院的方向走,一邊說:“大人,叔公,今天你們一定要幫我們主持公道,不要讓大姐奸計得逞。”

  叔公莊志成在莊守敬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著,他看著二姨太太說:“秀梅,你放心,既然答應了你,我身為族長,一定會為莊家子孫做主!”

  二姨太太得意地一笑,抬頭挺胸地沖進清音院。

  三姨太太帶著女兒和方氏姐弟在後面跟著,方妍杏疾走幾步沖到三姨太太的身邊,拉著她說:“婆婆,你為什麼要這麼說?為什麼要和大娘作對?大娘才是真心對待我們的人啊!”

  莊明蘭也看著母親淚眼汪汪地問:“娘,是不是二娘又拿我的婚事逼你了!”

  “不止是你的婚事,還有你哥哥的前途,”三姨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太太,可是我別無選擇。”

  方妍杏看著三姨太太可憐兮兮的樣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姨太太一眾人沖進清音院後,便見一群丫鬟攔在了大太太的屋門口。站在最前方的便是大少爺莊信彥,和讓她恨得牙癢癢的秦天。

  “滾開!”二姨太太一邊揮手,一邊大聲說,“胡大人要去看望大太太,誰敢攔路!”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9:13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6 11:08 PM 編輯

  第五十五章:狐假虎威

  能夠留在大太太身邊的丫鬟都是對大太太忠心耿耿的人,如今知道大太太病情嚴重,哪里肯讓二姨太太再去打擾大太太。二姨太太一番疾言厲色,一點用都沒有。

  胡大人皺了皺眉頭,指著面前的丫鬟,不悅道:“這是何意?難道本官關心莊太太的病情,看望大太太也不行?”

  秦天上前一步,看也沒看二姨太太一眼,向著胡大人行了一禮,低頭道:“回大人的話,太太還在昏迷中,大夫說,太太現在必須靜養,不得受喧嘩打擾,否則,對病情不利!”

  “賤婢,這裏哪里有你說話的份!”二姨太太指著秦天,咬牙切齒。

  秦天站起身,抬頭看著二姨太太冷聲道:“秦天是代表大少爺說話!”

  秦天說話的時候,海富正在一旁將他們的談話簡要地寫在紙上,擺出樣子給他們看,其實莊信彥通過他們的口型,已經能瞭解到他們說什麼。

  莊信彥向著胡大人,向著宗親們彎腰作揖。面色冷然卻又不失恭敬。

  大少爺雖然殘疾,但怎麼說都是長子嫡孫,在莊家的地位僅次於大太太,當著大家的面,二姨太太還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

  二姨太太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但又拿她沒有辦法。

  秦天看向胡大人,恭敬地說:“胡大人,各位宗家老爺,太太身體虛弱,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情可否改日再議?”

  “我怎麼知道她是真虛弱還是裝虛弱!”二姨太太看著秦天厲聲道:“滾開!”

  秦天冷冷地看著她,寸步不讓,“二姨太太,你要進去也可以,如果太太因此出了什麼事,是不是你負責?”

  二姨太太微微一怔

  秦天又看向宗親們,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太太在宗家老爺來到莊家後出了事,不知世人會怎麼想?”

  宗親們面面相覷,猶疑不定。

  她又看向胡大人,神色恭敬:“我們家太太並不是普通的婦道人家,她是楊城最大茶行的當家太太,是貢商,是楊城官茶之首,如果太太真在今天出了什麼事牽扯到大人……”

  胡大人眉頭微動,目光閃爍。

  “放肆!”二姨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如果不是莊信彥在場,她真恨不得甩秦天幾個耳光,“你什麼身份,竟敢威脅胡大人和宗家老爺們!”

  “二姨太太錯了,秦天只是說出事實!”秦天看著她微微一笑,“而且,秦天是代表大少爺說話!”說完,她轉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正看著她,雙眼在陽光下流轉著瀲灩的光澤。雖然他一直無聲無息的,可是有他在身邊,確實給她壯了膽,要不然,她也不敢如此放肆。

  莊信彥回過頭去,向著胡大人和宗親們又是一揖,配合得無比默契。

  二姨太太氣白了臉,卻又無可奈何。

  秦天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心中有小小的爽快,可是爽完了之後,忽然想起“狐假虎威”這個詞,不由地又有些囧。

  可就在這時,莊明喜從後走出,來到母親的身邊,細聲細氣地說:“娘,太太身體不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太太年紀越大,身體越虛弱,真是讓人擔心,其實真應該讓太太好好休息,不讓她操心那麼多的事……”

  一句話提醒了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回頭看著宗親們笑道:“明喜說的沒錯,太太身體既然如此‘虛弱’,就更應該將當家之位交出來,讓小輩們去操心這種事,讓她能好好休息!”

  秦天看了莊明喜一眼,卻見她正看著自己,嘴角雖然帶著笑,可是雙眼卻冰冷一片。莊明喜雖然說話不多,可是秦天卻感覺她是比她母親更難纏的人物。心中不由地感慨,這古代小姑娘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小小年紀既然有如此複雜的心思。

  不過她又豈會輸在一個小丫頭的手上?

  秦天見那個族長老頭顫巍巍地又要開口,連忙先一步說道:“秦天知道今天各位老爺是要和太太商議重要的事情,這種事情輪不到秦天來插嘴,可是如果在太太不清醒的情況下做出決定,是否對於太太有失公允?而且也不合情理,還請各位老爺給太太幾天休息的時間,到時再議不遲!”

  到這個時候,眾人對於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不得不另眼相看了,尤其是胡大人,他每天見不少人,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他面前也難免緊張不安,曲意逢迎,可是眼前的丫頭,小小年紀,身份低微,卻能在他面前,在這麼多人面前一直這麼從容不迫,說話有條不紊,讓人不得不驚歎,連身邊的一個小丫頭都有這分氣魄,也難怪大太太以一個女子之身能支持茶行這麼多年而屹立不倒!

  莊氏族長莊成志也知道這事情今天是得不出個結果了,萬一硬逼之下,讓大太太出了什麼問題,他們都脫不了干係,想到這,莊成志出聲說:“既然大太太身體不適,我們就改日再議吧!”

  這一改要改到何時去?夜長夢多!二姨太太心急之下脫口而出,“三天!三天後,相信太太也好的差不多了!如果真的臥床不起,這當家之位她再霸著也沒意思了!”

  秦天轉過頭看向莊信彥,看他是什麼意思,莊信彥看著她,輕輕點頭。

  “好,三日之約,等太太醒來後,秦天一定會轉達各位老爺的意思!”秦天說完向著他們一福:“恭送二姨太太,恭送各位老爺!”

  二姨太太看著她,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等二姨太太他們都走了後,三姨太太才從外面走進來,她叫住正要進去的秦天和莊信彥,含著淚說:“大少爺,太太現在怎麼樣?”

  莊信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進屋,秦天本不想理會她,看在她是方妍杏婆婆的面子上,不想讓她太難堪,便道:“太太還昏迷不醒。”她和二姨太太一夥,真實情況自然不能讓她知曉。

  看著三姨太太一臉的擔心神色,秦天只覺煩躁,轉身走進屋裏。

  屋裏,大太太自月娘口中已經得知一切,她誇讚了秦天幾句,又問起剛才莊信彥說起的解決之法。



  第五十六章:一夜未眠

  大太太問起莊信彥之前說起的解決之法。莊信彥點頭,提筆在紙上寫字。站在大太太身邊的月娘趁著這個空擋說:“太太,依我看,乾脆將二少爺送交官府,將二少爺做過的事情公諸天下,太太在官府多打點些,就算拼著些損失,也要斷了二姨太太的念想,就算她最後能讓信川平安回來,諒她也沒有臉來爭奪當家人的位置了二姨太太就是吃定太太心軟,才敢這麼囂張”

  秦天在旁邊聽了此話,皺了皺眉頭,大太太見到,便問:“秦天,你有什麼意見,但說無妨,我們都沒有當你是外人”

  月娘也看向秦天笑道:“對對,你們年輕人腦子好使,如果我說的不對,你儘管可以說不用顧忌我這張老臉”

  月娘自小就跟著太太一起,一顆心全向著太太,只要是為太太好的,她都歡喜,不存在什麼妒忌眼紅。

  秦天見月娘這麼說,也就沒了顧忌,笑道:“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我覺得二姨太太性格張狂,也有背景,如果真的將二少爺送入官府,只怕會逼得她什麼事情都敢做出來,一旦讓她成功渡過此劫,又因為對茶行當家之位沒了指望,行事只怕更無所顧忌,反而會為茶行埋下禍根。”

  “不錯……”大太太看著秦天笑著點頭,神情中滿是贊許,“這只是其一……”說到這裏,大太太歎口氣,“老爺臨死前將整個莊家託付給我,也將他的骨血託付給我,信川雖然讓我失望,但終非大奸大惡之徒,真要送去官府,差不多也等於將他毀了。還有信忠,也會受牽連,他是個老實孩子,只是被逼才會如此,我不想對這兩個孩子趕盡殺絕。嫡子也好,庶子也好,我雖然做不到一視同仁,但終究是莊家的骨血,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鬥來鬥去,你死我活,受損害的也只能是莊家本身,莊家受損,只會被人趁虛而入,到最後,誰又能成為真正的贏家?”

  聽了大太太這一席話,秦天忽然能瞭解到當年莊家老爺為什麼臨終前敢將莊家所有交到大太太手上,莊家老爺一定是深信大太太的為人,知道她不會做出有損莊家之事,知道她不會容不下其他妾室庶子,否則,再恩愛也只是枕邊人,他難道不怕妻子聯合娘家獨吞財產?

  “可是太太,人家可不這麼想了,你看看二姨太太那個樣子,像是恨不得將我們活吞了”月娘又道。

  大太太笑了笑,“她之所以沉不住氣,就是差在身份二字,她是個妾室之前,我是看和她有過約定的份上,對她諸多忍讓,可現在,我已經決定取消信川繼承人的資格,之後,我會慢慢讓她明白她的身份只要我還活著一天,莊家還輪不到她來放肆。”說著,她看向莊信彥,“現在就看信彥有何妙計可以成功渡過此關”

  那邊莊信彥已經寫好,示意海富念出來。

  海富念道:“二姨娘今天之所以能如此囂張,無非是因為她有所依持。一是胡大人,二是莊氏宗親。這兩者中,前者與她關係密切,後者卻無甚關聯。能讓與她無甚關聯的宗親,甚至族長都緊密地站在她那一邊,想必她花費了不少代價。既然宗親們為利之所趨,那麼同樣的,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讓他們站在我們這一邊來只要能收買宗親們,胡大人主持公道的作用也就消失了,此局便不攻自破”

  眾人皆是眼前一亮,好一招釜底抽薪之法!月娘笑著說:“還是大少爺聰明。”

  大太太先是笑著點頭,可繼而又擰起了眉頭:“可如此一來,就怕宗家以此為憑,兩邊周旋。二房有劉家這個財力雄厚的親家,實力不弱。到最後,只是餵飽了宗親他們,卻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而且我們只有三天時間,很多事情都來不及瞭解,是否太倉促呢?”

  莊信彥沉默一會,寫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盡力而為先渡過此關再說,之後的事情再想辦法”

  秦天聽到這裏,心中一動,她上前一步,對大太太說:“太太,我有一個讓宗親們無法抗拒的收買之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大太太喜道:“什麼辦法,你說說看”

  旁邊,莊信彥也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平淡無波的面孔顯示出一種好奇來,這樣的他看上去多了些年輕人的生氣,不再像平時那般冷漠與高不可攀。

  “太太,如果想讓這些宗親們真正地為茶行著想,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茶行的利益和他們緊密相連以後,不管是繼承人,還是茶行的任何事,他們首先就會想到自己的利益,不用太太說,他們也會站在太太這一邊”

  莊信彥不由地挪動了腳步,站在一個可以看清秦天口型的地方,便是她的正對面。秦天見他忽然地走過來,且目灼灼地盯著自己,一時感覺很不自然,稍稍偏了偏身子。

  莊信彥皺了皺眉,想再往旁邊走動,卻沒注意碰到了大太太的床尾柱子上,輕輕地一聲悶響,引來所有人的注意,秦天也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接觸到秦天那雙烏溜溜的眸子,莊信彥只覺尷尬,卻故意沉著臉,面不改色地轉過頭,走回了書案旁。海富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一旁捂嘴悶笑。

  莊信彥瞪了他一眼,伸手在案上的宣紙上敲了敲,示意海富將秦天的話記錄下來。

  額頭一陣火辣辣的疼,可莊信彥怕海富再笑話自己,硬是忍著不去碰額頭,仍然一副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模樣。

  可額角的青筋卻因為疼痛而不受控制地跳動……

  那邊,大太太將兒子的舉動看在眼裏,抿嘴暗笑,也不挑破,轉頭看向秦天,“那要怎樣才能讓宗親們和茶行的利益緊密結合呢?”

  “幹股”秦天看著大太太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幹股?”大太太滿臉疑惑。

  從大太太的反應,秦天就知道,這個世界還沒有股份制這一說法。秦天想了想,解釋道:“太太,我在大伯家的時候,大伯曾經招待過北方的過路商人,我聽他們說起過幹股這回事,覺得挺適合茶行現在的情況,所謂幹股,就是讓宗親不用出本錢,也能每年從茶行領取一定量的紅利。茶行經營得好,他們就多分銀子,茶行有事,他們的利益就會受損,而且還脫不了干係”

  “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月娘有些不甘心。大太太也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太太想想,如果要收買他們,所花費的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他們經此一次,只怕以後還會再生事端,既然宗親有這麼重要的作用,未免之後再生枝節,不如用此一勞永逸之法”秦天緩緩說道。

  大太太想了一會,道:“我倒不是捨不得這些銀子,只是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以後讓他們深入到茶行裏來,又會生出不少麻煩。”想起老爺剛過身時,宗親們緊緊相逼的情形,大太太仍然心有餘悸。

  秦天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便說道,“太太,今時不同往日。那個時侯,老爺剛過身,太太在茶行的地位不穩,自然擔心壓不住那些宗親們,可現在太太的地位在茶行已經根深蒂固,旁人輕易動搖不得,而且只是分給他們錢,卻不讓他們掌握實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大太太覺得秦天說得有道理,但是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她一時拿不定注意,不禁看向莊信彥,問道:“信彥,你覺得如何?”

  莊信彥已經從海富那裏瞭解到秦天說的話,正自驚奇,見母親問話,便提筆在紙上寫道:“此法可以一試。而且這麼多年,宗族一直對我們這一房眼紅嫉妒,一有機會就興風作浪,這樣一來,不止可以少去很多麻煩,還可以得到宗族的鼎力支持,也算是破財消災了”

  秦天聽海富念完,便笑道:“秦天正是這麼想的”說完笑著看向莊信彥,正巧莊信彥也向她看過去,目光和她一接觸,又淡淡地調轉開,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秦天撇撇嘴,也回過頭去。

  大太太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忽然閃過一種奇異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麼,一時又沒有捕捉得到。

  說了這麼久,太太也有些累了,她看著秦天和莊信彥說道:“既是如此,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兩個處理,秦天,你要好好協助大少爺。只要辦成此事,我重重有賞”

  秦天笑著答應:“是”

  另一邊,菊香院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以及劉碧君回來後,依然餘怒未消,二姨太太拍著桌子怒道:“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沒想到讓那個賤婢攪了局,等此事過後,看我怎麼收拾她”

  莊明喜在二姨太太旁邊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收拾一個下人有什麼難的?倒是這個三天之期……”她皺了皺眉頭,“我總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怕是他們的緩兵之計”

  “緩兵之計?”二姨太太神色一緊,想了想,將自己的心腹馮媽媽叫進來,吩咐道:“馮媽,這幾天你找幾個人給我盯緊清音院,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馬上回報於我”

  馮媽媽領命下去。

  二姨太太沉默一會,轉過頭溫柔地拉著劉碧君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看著她笑道:“碧君,你一嫁進來便遇到這種事,嚇著你了。這幾天信川也多得你的照顧,做婆婆的很感謝你。”

  劉碧君笑了笑,“婆婆這是什麼話,服侍夫君本來就是做媳婦的份內事。”

  “難得你這麼賢慧,信川總是和我說,娶了你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說這一輩子都要好好地對待你”二姨太太又道。

  “夫君真的這麼說?”劉碧君羞澀地低下頭。

  莊明喜在旁邊介面笑道:“我都不止一次地聽哥哥這麼說過,說嫂嫂你不止貌美如仙,溫柔似水,還賢慧明理,端莊大方。還說要我向嫂嫂多多學習了”

  劉碧君心中更是歡喜。

  莊明喜又笑道:“等哥哥成了當家人,嫂嫂就是當家太太,兩人琴瑟和鳴,夫唱婦隨,必成佳話”

  一番話捧的劉碧君喜不自勝。

  二姨太太見時間成熟,話題一轉:“只是……信川想要奪得當家之位還需碧君你多多支持……”

  劉碧君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當即一斂,揪著帕子說:“這次的事情我已經開口向爹爹借了五萬兩了,哪好意思再向爹爹開口……”

  莊明喜趨過身子,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嫂嫂,你想想看,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正房嫡女,你難道想一輩子屈居人之下,你難道不想成為當家太太?只是助哥哥過了這一關,哥哥這一輩子都會記得你的好處嫁雞隨雞,嫂嫂為哥哥著想,也就是為自己著想”說著在她手上拍了拍。

  劉碧君看了她們一眼,皺了皺眉,為難地說:“那你們還想借多少?”

  二姨娘眼睛一亮,伸出一隻手:“再借五萬兩”又道:“你放心,只要信川成了當家,這十萬兩能成什麼問題?”

  “我這就寫信派人送回去,一天便會有結果。”劉碧君勉強答應後,回了自己的院子,寫信去了。

  等劉碧君一走,二姨娘對莊明喜說:“多了這五萬兩,就算清音院那邊有什麼陰謀也不怕了。我這就派人再去跟宗家老爺們聯絡,勢必穩住他們不管付出多大代價,在所不惜”

  因為要商議幹股的細節,從大太太院子裏出來後,秦天便跟著莊信彥去到了他的青松院。時間緊迫,他們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將細節商量好。

  隨著莊信彥來到青松遠後,便直接去到了他的書房。

  莊信彥的書房非常的寬敞,臨窗擺著一張黃花梨雕花書桌,兩邊牆都是高大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線裝書籍,秦天走過去看了看,見天文地理,算數易經,四書五經,應有盡有。讓秦天咋舌驚歎,如果說這些書莊信彥都看過了,太真是太了不得了

  因為秦天還不會寫繁體字,所以海富也跟著進來幫著他們溝通。

  海富以最快的速度準備好文房四寶,青柳進來送上了茶和點心。不一會,帳房的江管事也來了,因為幹股涉及到賬目的問題,所以需要江管事的協助。

  秦天先是將何謂幹股詳細地解說了一遍,然後莊信彥便在江管事的幫助下,兩人一起計算著給宗親的幹股多少最合適。

  秦天站在書桌旁看著莊信彥的修長的手指在算盤上翻飛跳躍,驚歎不已。又見他一邊計算,一邊在紙上寫記錄,時而沉吟,時而皺眉,時而握住筆桿猶豫不決,時而又運筆如飛,雙目閃爍,嘴唇緊抿,一張俊顏嚴肅無比,比起任何時候都具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秦天本想幫忙,可是又想,自己身為女兒身,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如果連算數都會,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見莊信彥和江管事做的挺順利,便沒有上前去逞能。

  期間有丫鬟送進來晚飯,幾人一起吃了一些。晚飯過後,天色漸漸暗下去,海富點上幾盞油燈,暈黃的光線將書桌附近照亮,也將書桌旁莊信彥月白色的衣袍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澤。

  一直到月上中天的時候,莊信彥才讓江管事回去。江管事走後,莊信彥在紙上寫道:“你累嗎?”說著抬起頭看著秦天,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在燈光下瑩光流轉,襯著他的玉顏黑髮,便流露出一種絕代的風華。

  秦天只覺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了幾下,她連忙低下頭,暗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不過這次她倒是沒有鄙視自己,因為任誰獨自面對這麼漂亮的異性,總難免心慌意亂不自然的。特別是像她這種前世裏身邊沒幾個帥哥的人……

  她搖搖頭,整個下午她都無所事事,又怎會累?

  “那我們繼續,時間緊迫,爭取天亮之前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整理好,剩下兩天的時間再去遊說宗親們。”他又在紙上寫道。

  秦天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莊信彥計算,秦天分析,幫忙整理,秦天很快地投入到這件事情中去,開始兩人隔著桌子站立著,後來因為溝通的緣故,秦天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後來莊信彥又不知什麼時候去到她的身邊,直到秦天抬起頭來想叫海富的時候,才發現他們離得很近,近得幾乎肩並著肩,頭靠著頭,隱隱的,還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一種清淡的男子氣息,秦天怔了怔,剛想退後,哪知莊信彥忽然抬起頭,他高聳的鼻尖幾乎碰到她臉上去。

  兩人同時一怔

  秦天慌忙向後退,可是因為太心急,腳撇到了桌子腿,身子一下子失衡,秦天叫了一聲,雙手慣性地想抓住什麼,一隻手將桌上的油燈撥到了地上去,另外一隻手劃拉著卻抓不到任何東西,正在緊急關頭,秦天只覺腰上被一股大力一帶,下一秒,她便站穩了身子,要命的是,還靠在了莊信彥的懷裏……

  秦天只覺臉上騰得一聲燒起來,她抬起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正看著她,雙眼如無邊的黑夜,深不可測。

  腰部的神經頓時變得敏感無比,敏感到幾乎能感覺到他放在她腰上的每根手指的位置,敏感到隔著薄薄的衣衫,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咚咚咚,不知是誰的心在跳

  秦天輕輕一推莊信彥,莊信彥便順勢放開了她,他若無親事地轉過身,面色依舊淡然,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秦天深吸了幾口氣,平穩了自己的情緒,再也不敢站在他身邊,繞過桌子站在他對面,過了一會,便也回復了平靜。

  “秦天,你沒事吧。”旁邊海富一邊撿起油燈,重新放油點上,一邊問道。

  “我沒事,多虧了大少爺。”秦天稍稍轉過頭,笑著回答。

  油燈照亮她的臉,緋紅一片,頰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讓她的笑容顯得格外的柔和甜美。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來。

  “你去那邊休息一會。”莊信彥在紙上寫下這句話,又指了指不遠處的臥榻。

  秦天轉頭看了看,連忙搖頭,“不用了。”少爺還沒休息,她一個丫鬟又怎麼好意思休息。

  “叫你去就去吧,我看你是累了。”海富也在一旁說。

  秦天這才領命,走到長榻上坐下來,她對自己說,我只坐一會……可一坐下來,又覺得全身都疲累不堪,忍不住又躺下來,她對自己說,我只稍稍躺一會……

  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一驚而起,轉頭看去,卻見莊信彥還在桌旁專心致志,而海富則蹲在一旁打瞌睡。

  羞愧之下,秦天只覺一張臉火辣辣地燒起來。她站起身,這才發現身上蓋著一張薄毯,想來是海富幫忙蓋的,她將薄毯折好,放在榻上,走到桌邊去,卻見莊信彥放下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有種完成任務後的輕鬆。

  秦天看著他那張充滿倦意的臉,更加不好意思。

  莊信彥看到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神色,只是在紙上寫下:“休息好了沒有?”

  秦天尷尬地笑了笑,又點點頭。

  “休息好了,就回去梳洗一下,待會你要和我一起出去,遊說宗親的事情由你來。”他又寫道

  待會?秦天忍不住出聲,“大少爺,你一夜沒睡,不用休息的嗎?”說了才想到他聽不見,想叫海富,卻見他睡得正香,回頭又見莊信彥看著自己,秦天只好比手勢,她先是指了指他,又將雙手合攏,放在臉頰邊,歪著頭,比了個睡覺的姿勢。

  莊信彥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卻見她瞪大了眼睛,歪著頭的樣子非常的可愛,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硬生生地將笑意憋下去,憋得嘴角有些抽筋,他輕咳了兩聲,掩飾了自己的窘態,又對她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一直等到她出了房門,莊信彥才抬起頭來,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笑了笑。

  秦天回到清音院的時候,發現有人在院子外邊鬼鬼祟祟地向裏探望,發現秦天後,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秦天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走進清音院。不久,莊信彥梳洗過後向大太太稟告他整理好的事情,得到大太太的認同後,便帶著秦天海富一起避開了二姨娘的耳目悄悄出了門,向著城西莊家舊宅而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9:17 PM

  第五十七章:臨陣倒戈

  兩日後,莊家大廳

  胡大人端坐正位,二姨太太,三姨太太以及宗親們分坐兩旁。莊信川和莊信忠都已經勉強能下床,得知今日自己便能成功取得莊家當家人的位置後,莊信川不願意錯過這場好戲,在妻子的攙扶下硬挺著來到大廳,和莊明喜一起站在二姨太太身後。而方妍杏則扶著莊信忠和莊明蘭方建樹一起站在了三姨太太身後。

  二姨太太滿面春風,眉梢眼角寫滿得意,想起今天終於可以自大太太手下奪回當家人的位置,想起自己屈居於大太太之下這麼多年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想起大太太待會的失意頹廢,心中忍不住地暢快。

  這時,大太太在秦天和月娘的攙扶下走進來,身後跟著莊信彥和一眾下人。

  大太太先是向著胡大人和宗親們見了禮。胡大人放下手中的茶盅,笑道:“大太太身體可復原了?”

  “謝謝大人的關心,民婦的身體已經無大礙了”大太太笑著回道。

  “既然大姐身體無礙了,那麼有些事情今天也是時候該說清楚了”二姨太太挑起一條眉毛瞟著大太太,嘴角帶著一抹冷笑,然後她站起身,走到莊氏族長莊成志的身邊,盈盈一福,看著莊成志笑道:“叔公,還請叔公為莊家的子孫說句公道話”

  這邊,莊信川目光掃過全場,志得意滿地昂起頭,好似當家之位已盡入他手中。劉碧君攙扶著夫君,神情中也有著一種掩不住的得意和期盼,就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在莊家威風八面的景象。莊明喜也是面帶微笑,胸有成竹,這幾天,她一直有派人跟宗親家保持緊密的聯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一切都會照著計畫中發展。哥哥以後成為當家,她的身份才能提高,她以後才能嫁得風光,在婆家才能站得住腳娘家好,她才會好

  而三姨太太心情很複雜,既不忍心看到大太太落敗失意的景象,可是大太太敗局已定,自己也只能和二房同氣連枝以後在莊家才能有一席之地。想到這,也就狠下心腸不去看大太太。

  而大太太一直面帶微笑,沉著冷靜地看著在二姨太太的攙扶下,緩緩起身的莊成志。秦天站在大太太身邊雙眼發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和興奮,她忍不住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背負著雙手站在不遠處,身姿俊逸,神情依舊淡然,和他一比,秦天立刻淪為俗人,

  秦天眼角抽了抽,怎麼這麼沉得住氣……不是人啊不是人……

  那邊,莊成志站起身,先是看了二姨太太一眼,二姨太太立刻露出一個心領神會地微笑,他又轉頭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面上笑容不變。莊成志笑了笑,撫著自己的山羊鬍子顫巍巍地說:“既然大家都需要老夫來主持公道,老夫身為莊氏族長也當仁不讓。關於你們這一房當家之事,老夫認為……”說到這裏,莊成志停了停,咳了幾聲。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他們都緊張地睜大了眼睛,一顆心突突地跳。

  大太太依然氣定神閑。

  “老夫認為……”莊成志提高了聲音,“老夫認為還是需要尊重過世的四侄子的意見既然他如此信得過侄媳婦,願意將莊家的一切都交給她打理,我們旁人又有什麼好說的?一切按照四侄子的遺囑來辦”

  此話一出,仿似一記悶雷在眾人頭上炸開,轟得二姨太太一房人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二姨太太有些不置信地看著莊成志,因為過度震驚,聲音都有些變調:“叔公,你怎能這麼說?”

  莊成志笑了笑,撫了撫袖子,慢悠悠地說:“人死為大,四侄子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家業,他便有權利來處置,他留下這種遺言,自然有他的考慮,他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應當尊重”說完,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宗親們,笑道:“大家說,是也不是?”

  莊氏宗親們都紛紛點頭,面不改色,同聲同氣,那副嚴肅的模樣,就好像莊成志說的是世上最真的真理

  “不錯,既然老四留有遺言,自然要按照他的遺言辦事,莊家當家人當由大太太來決定。”

  看到這裏,秦天忍不住想笑,這些宗親們,真是怎麼說都行,怎麼說都有理。可偏生宗族在這個社會佔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忽視宗族的存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二姨太太看著宗親們,腳步踉蹌,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她指著他們,咬牙切齒,恨不得撲上去和他們拼命,恨不得大叫:為什麼收了她那麼多銀子,卻不為她說話

  上位,胡大人雙手抓緊扶手,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雙眉緊鎖,目光閃爍不定。

  那邊莊信川和莊明喜他們都是又驚又怒,莊明喜還好些,莊信川卻怒視著莊成志,握緊了拳頭,那種樣子像是恨不得沖上去揍這出爾反爾的老頭一頓。

  “哥哥,別急,沉住氣,千萬不能得罪族長”莊明喜焦急地囑咐著莊信川。劉碧君也怕夫君鬧出事,緊緊地拖住了他。

  “叔公,前幾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二姨太太怒視著莊成志,聲音急促尖利,很明顯已經失了方寸,她指著胡大人的方向,“上次包括胡大人在內,都聽得清楚明白,你明明也是支持信川接替大姐成為莊家當家的”

  莊成志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向著胡大人一禮,道:“胡大人請見諒,老朽年紀大了,當時事出突然,老朽一時沒想明白,所以才說出了那番話,可是經過這幾天的深思熟慮,又和家族中幾位重要的成員一商量,才共同得出今天這個結果。”說完又轉過身看著二姨太太似笑非笑:“讓二姨太太空歡喜一場,是老夫的不是”

  “你……”二姨太太瞪著莊成志,氣得直哆嗦,但莊成志畢竟是莊氏族長,她一個妾室再怎麼生氣也不敢出言不遜。

  莊信彥看到這裏,嘴角不由地溢出一絲笑意,不自禁地轉頭看向大太太身邊的秦天,見她雙眼發亮地看著好戲,時不時露出微笑,頰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甜美可愛。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她當天遊說宗親們的情景。

  他不能言語,只能坐在一邊,心中本來還擔心她會說不清楚,或者會緊張膽怯。可沒想到她面對那些宗親們的時候,依然笑意盈盈,就連母親面對宗親們的時候也不會有她那種輕鬆自如,那種輕鬆就好像她與他們是平等的,就好像她沒有意識到她只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家奴。

  可是這種輕鬆與鎮定卻很讓他欣賞。

  他故意坐在一個能通觀全局的位置,他能看到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看到她笑著對宗親們說:“……各位宗家老爺,只要你們在這契約上簽字,從此以後,你們每年都可以從茶行的收益中分紅,我家少爺算了算,按照往日的收益,我們茶行便每年最少能給宗族一萬兩銀子,具體如何分配由族長來決定,只要茶行還存在一日,各位老爺們便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從茶行分銀子如果茶行以後發展得好,老爺們拿的更多”

  這一萬兩只是給宗族,自然會由宗族裏的主事者瓜分,等這些人年老退下,再由別的人頂上來的時候,依然要指著這筆銀子,這樣,莊氏宗族永遠都會和茶行的利益聯繫在一起。而莊氏諸人以後為了族長的位置必會明爭暗鬥,這樣一來,也能分散他們一些注意力,免得老是將眼光盯在他們茶行上

  看到這些宗親們都是雙眼發光,他毫不意外,這些人眼紅他們這一房的財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完全有把握他們抗拒不了這個誘惑,一年一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足夠他們不動不挪也能舒舒服服地過一年。

  他看到莊成志猶疑不決,眼睛滴溜地轉,很明顯在心中計較著得失,正當他擔心的時候,沒想到秦天也注意到這一點,他看到她走到莊成志的身邊,笑著說:“莊老爺,只有茶行興旺,各位老爺們才有銀子拿,如果茶行被一個不爭氣的人掌管,只怕老爺們不但沒銀子分,還會惹來一身的麻煩,就像這次二少爺販賣假茶一事,如果不是大太太發現及時,沒有鬧出人命,否則,可沒這麼容易輕鬆渡過了”

  他看著莊成志忽得睜大了眼睛,就明白,秦天的話他已經聽到心裏去了只有茶行經營得好,他們的利益才有保證,如此一來,他們怎麼還可能擁護莊信川那種人上位?

  回憶迅速退卻,莊信彥看著不遠處的秦天,嘴角溢出一絲淺淺淡淡地笑意,母親說得沒錯,這個丫頭確實聰明機敏

  那邊,莊明喜見母親慢慢沉不住,便走出來,行到母親的身邊,攙扶住她,接著看向莊成志,微笑道:“叔公那天沒想明白,又怎能保證今天就一定想明白了?茶行繼承人一事不是小事……”莊明喜直直地看著莊成志,用一種很特別的語調緩緩地說:“叔公要不要再仔細考慮看看,或許再過幾日會有別的決定也說不定”



  第五十八章:我說的話,誰都要聽!

  莊明喜的暗示莊成志如何不明白?她這是在告訴他,萬事還有商量,不用急於做決定只是大太太答應的每天的分紅中,身為族長的他自然是占大頭的,以後他也會想辦法將族長之位延續到自家子孫的身上,大太太給的利益是長長久久的,二姨太太給的那些如何能與之相比?

  莊成志撫了撫稀落的山羊鬍子笑道:“今天的老夫的答復已經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莊明喜也不禁變了臉色。

  二姨太太忽然一把推開莊明喜沖到了胡大人身邊,撲通一聲跪下,咚咚地磕頭,高聲道:“大人,大人,你一定要為民婦做主啊,他們串通一起,欺負民婦孤兒寡母了”

  “放肆”一直沒出聲的大太太忽然厲聲道:“李秀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們串通一氣的,你污蔑我沒有關係,可是你竟敢污蔑我們莊氏一族的族長簡直不可饒恕”

  說完大太太也走到胡大人面前跪下,“大人,還請大人為民婦以及莊氏宗族做主,治她一個污蔑之罪還民婦以及莊氏宗族的清白”

  “莊華英,你這個毒婦,簡直欺人太甚”二姨太太轉臉沖著大太太怒道,

  大太太眉毛一豎,揚手就是一個耳光過去,“啪”的一聲脆響,打得二姨太太發懵,過了一會,二姨太太捂著臉尖叫起來“莊華英,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太太指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不過一個妾室,竟敢當眾羞辱我這個當家,李秀梅,你簡直討打”

  “大人……”二姨太太回頭看著胡大人哭鬧,企圖搬求救兵。

  大太太立刻打斷她:“大人,民婦教訓一個不守規矩的妾室有何不妥?”

  胡大人看向大太太,冷聲道:“大太太,本官在此,不得放肆

  “是,大人。是民婦的不是。”大太太低頭回道,可是打都打了,胡大人還能怎樣?他總不能因此就治罪大太太。

  這時,莊氏族長也跪在胡大人跟前,顫巍巍地拜下去,“大人,請為老朽主持公道,還老朽一個清白”

  “大人,我母親只是一時失言,並無惡意,還請大人明鑒”莊明喜也跪下來幫母親說話。

  莊信川和劉碧君也跟著跪下去。

  胡大人看著底下跪著的一片人,“大人”“大人”的此起彼伏,吵得他一個頭兩個大,耳旁似乎有一千隻蚊子在叫。煩躁之下,他在旁邊桌上重重一拍,“碰”的一聲巨響,讓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胡大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李氏應該是一時失言,本官認為還夠不上污蔑之罪”

  二姨太太這才止住了哭聲,回頭狠狠瞪了大太太一眼,“可是繼承人一事……”

  胡大人伸手示意她住嘴,然後站起身,滿臉不耐之色:“既然莊氏宗族已經有了決定,本官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本官身有要事,就此告辭”說完一甩袖子,氣衝衝地從人群中走過去。

  二姨太太怔了怔,連忙爬起來,追了上去,在大廳之外的追上了胡大人

  “姐夫,姐夫你不管秀梅和信川了嗎?”二姨太太在他身後焦急地說。

  胡大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滿臉怒容,他先是看了大廳裏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說:“你不是說一切都計畫好了嗎?只需本官主持公道,做個見證就成,可如今又是怎麼回事?”

  “一定是他們收買了宗族,上次他們就是使的緩兵之計姐夫,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他日信川繼承了茶行,一定也會對姐夫鼎力支持”

  “那也只怪你們計差一籌”胡大人咬著後槽牙,壓低了聲音說,“如果信川沒出那些事,如果你們計畫周全,今天就不是這個結果還連累本官丟人現眼”

  他停了停,又看著二姨太太冷冷地說:“你要我做的,我已經做到了,今天這個結果,完全是你們自己釀成的,所以,你答應我的兩萬兩銀子,儘快送到我府上來”說完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二姨太太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氣得差點暈倒。

  大廳裏,大太太正在留宗親們吃飯,可宗親們都有些不好意思面對李秀梅,哪里肯留下來,都紛紛找藉口離開。

  二姨太太進去的時候,正好與這些宗親們擦肩而過,一個個的,都沒有抬頭看她。

  二姨太太轉頭看著這些人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

  她“謔”得轉過身,指著大太太叫起來:“江華英,你到底使了什麼陰謀詭計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背信棄義,出爾反爾我今日跟你拼了”

  宗親和胡大人已經是二姨太太能想到的最好的招數,如今卻被大太太輕而易舉的破解,想起今後兒子失去了繼承人的位置,她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向著大太太沖過去,大太太冷冷地盯著她,大喝一聲:“來人啦!,給我將這個瘋婦拿下”

  家丁應聲而出,輕而易舉地將二姨太太攔住。二姨太太死命地掙扎,大叫:“放開我,放開我江華英,你忘記你和我說過什麼了,我們平起平坐,你竟敢這麼對我你這個不講信義的卑鄙小人”

  大太太走到她面前,指著她冷冷道:“不錯,當初我是答應你和我這個正室平起平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謹記著這句話,不論你多麼僭越,我從未責怪過你可是秀梅,你似乎忘了,我除了是莊家的正室嫡妻,更是莊家的當家人你可以對身為正室的我不敬,可是卻不能對身為當家的我放肆今天那一巴掌就是要提醒你,謹記你的身份”

  大太太看著李秀梅,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在莊家,我江華英才是主人,我說的話,誰都要聽我讓誰當家,誰才能當家”

  “江華英”二姨太太瞪著她咬牙切齒,

  “你再敢直呼我的名諱,信不信我出家法懲治你”大太太瞪著她,氣勢洶洶

  二姨太太被她的氣勢鎮住,再也不敢說出一個字,只是恨恨地盯著她。

  秦天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心中只有心悅誠服的一個字:帥

  “明喜,扶你母親進去”大太太冷冷地說道。

  莊明喜上前從家丁手中扶過母親,二姨太太還想說什麼,莊明喜卻低低地說了一句:“娘,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一次我們輸了。”

  二姨太太頓時泄了氣,再也說不出話來,在莊明喜的攙扶下垂頭喪氣地往裏走。劉碧君也扶著莊信川走進去。

  還未等他們走到側門,大太太忽然叫住了他們。

  “等一等”

  二姨太太回過頭,怒氣衝衝地看著她,莊明喜恭敬地回道:“大娘,還有什麼吩咐。”

  大太太看向莊信川,緩緩交待:“等信川傷勢好了,便到制茶房學習收茶的事情不用你負責了”

  莊信川一怔,忽然變了臉色:“大娘,你是讓我去制茶房當學徒?我堂堂莊家二少爺……”

  話還沒說完,大太太冷冷地截住他:“你也可以不去,以後茶行也沒你什麼事了,你愛怎樣就怎樣,每個月從賬上支取你二十兩銀子過活便是……”

  “我不去”莊信川叫起來,“就算大娘打死我,我也不去,被別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里擱……”

  大太太不理他又看向莊信忠,“還有你,也是一樣以後運茶的事情也不用你負責了”

  莊信忠和三姨太太皆是一愣,莊信忠低下頭,“知道了,娘,我全聽你的”

  大太太嗯了一聲,最後卻看向莊信彥:“信彥,你也要去”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二姨太太和莊明喜互視一眼,驚疑不定,一時弄不清楚大太太此舉是什麼意思。就連莊信彥都有些意外

  大太太看向莊信彥身邊的海富,“海富,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海富點頭。

  大太太看向眾人冷然道:“只要是莊家的子孫,都必須為莊家盡一份心力,除非,他自動放棄茶行的利益”說完,看了莊信川一眼。莊信川氣勢立馬降了八度。

  大太太又看向莊信彥:“你既然會制茶,就應當為茶行效力。如果你不願意去,結果也是一樣,我會一視同仁”

  莊信彥轉身在紙上寫下:“信彥願意為茶行效力。”

  大太太看著他寫字的樣子,心中有千萬的憐惜,可終究還是忍住了。

  因為一個大膽的計畫,已經在她心中逐步形成……

  三姨太太等二姨太太一房人進去後,走到大太太身邊,滿臉的悔恨,滿臉的無奈,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大太太,可憐兮兮地說:“太太,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被逼的……”

  大太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對身邊的秦天說:“扶我進去。”

  秦天也不耐煩看三姨太太小白花的模樣,連忙扶著大太太進去。三姨太太撲通一聲在大太太身後跪下,哭著喊:“太太,我對不起你……”

  大太太頭也沒回。

  秦天和月娘將大太太扶進屋子裏,月娘扶著太太在床邊坐下,忍不住說:“太太何苦讓大少爺去茶行?他為茶行也出了不少力了,太太又不是不知道”

  莊信彥是月娘看著長大的,對於聰明而又有缺陷的少爺,她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心疼。

  “信彥為什麼不能去茶行?”大太太忽然輕聲問。

  “大少爺……大少爺,平時便不喜歡和人接觸,茶行裏那麼多人,大少爺一定會受委屈的……”月娘心疼地說。

  秦天明白月娘的意思,雖然莊信彥是大少爺,但是他是聾啞人,和人溝通不便,難免會受到別人的輕視。他一定會承受很大的壓力。

  秦天一時也弄不明白,大太太這麼疼愛兒子,怎麼捨得讓他受這種委屈。

  大太太靠著床柱上,看著前方,幽幽地說:“我不能護著他一輩子啊……”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09:20 PM

  第五十九章:設計

  菊香院

  “什麼,你是說這一切的事情又是那個賤婢在從中作梗”二姨太太看著面前的女兒莊明喜,怒不可遏

  莊明喜坐在二姨太太身邊,沉著一張臉,很平靜地說:“不錯,我就是想知道我們這一次到底輸在哪里,所以刻意派人去大伯父那裏詢問,以不用他退還那些銀子為代價,終於讓我知道,原來此事和秦天那個丫頭有關……”說著,莊明喜就把在莊守敬那裏瞭解到的關於幹股的事情說了出來

  二姨太太越聽越怒,這一次她遭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在大太太手底下輸的這麼慘,心中早已經積聚了滔天的怒火,只是大太太的忽然強硬,再加上失去了宗族的支持,才讓她無可奈何,可心中的那種憋鬱,那種無法排遣的憤恨,如同洶湧的海浪,幾欲將她吞沒,如今,她像是找到一個宣洩口,她將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憤恨盡數發洩在秦天的身上。

  “賤婢,賤婢”二姨太太握緊雙拳,咬牙切齒,“我拿江華英沒有辦法,可我不信我還收拾不了你這麼一個家奴”

  “母親想怎麼做?”莊明喜看著二姨太太。秦天的聰穎和膽色已經引起莊明喜極大的戒心。對於茶行當家一位他們是不會放棄的,就像是不能放棄到嘴的肥肉一般,那麼,所有威脅到他們目標的人,都應該摧毀

  這一次的事情,莊明喜看得很清楚,如果沒有秦天,或許結局就會完全不同,對於大太太莊信彥,他們暫時還沒有能力對付,可是秦天不過只是一個下人,自然要儘早地拔除

  二姨太太冷笑:“我現在好歹好管理著內宅,要處置一個下人有什麼難的隨便尋點什麼由頭,便能讓她好看”

  “娘,她是大娘身邊的紅人,一點點小事,不足以收拾她”莊明喜轉頭看向母親,一雙美目寒光閃爍,“斬草要除根,我們要做到,連太太都不能保住這個丫頭”

  因為大太太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所以秦天也留在太太的身邊照顧,沒有去茶行。

  這天,秦天出了院子準備去針線房看看太太的秋裝出來了沒有,剛走到一半的路上,忽然從旁裏斜沖出幾個身材粗壯的婆子,一擁而上將秦天拿住,塞住了她的嘴,不容分說地將她拖到了二姨太太的菊香院。

  偏廳裏,秦天被婆子們押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全身酸痛,她當然知道這是二姨太太的院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心中又驚又懼。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大意,明明知道自己得罪了二房,就不應該在府中單獨行走

  可是躲得了一時,哪躲得了一世?

  正想著,頭頂上傳來一道陰戾的聲音,

  “賤婢,我說過,你遲早會落在我的手上”

  秦天掙扎著抬起頭來,看到正位上二姨太太那張猙獰的臉。四小姐莊明喜坐在一旁,悠哉地喝茶,好似一切都與她無關,而靈兒和另外幾個丫鬟站在二姨太太身邊,一臉冷漠地看著她。

  當秦天的目光從靈兒臉上掃過的時候,清楚地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秦天一愣,自己有得罪過她?

  “放開她,你們先出去”二姨太太又吩咐那些婆子。

  婆子放開秦天,又將她嘴中的布巾取出,和其他的丫鬟一起退下去。屋裏只剩下秦天,二姨太太,靈兒以及莊明喜四人。

  二姨太太朝著靈兒使了個眼色,靈兒走到門口將大門關緊,那些婆子堵在外面防止秦天逃跑。

  “二姨太太,你為什麼要把我抓到這裏來,可是我做錯了什麼?”秦天看著二姨太太問道。

  “做錯了什麼?”二姨太太咬著後槽牙,尖尖地手指指著她,“你還好意思問我你做錯了什麼?”

  她冷笑兩聲,站起身,忽然像發了瘋似得扯亂自己的頭髮,又將一邊的袖子扯下來,用指甲在雪白的膀子抓下一條條血紅的印子,鮮血浸出,觸目驚心。同時,二姨太太口中大叫著:“殺人啦,殺人啦你這個賤婢,你竟然敢出手打主子”

  秦天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下意識地就想離開這裏。可剛挪動腳步,一旁的靈兒卻大叫著沖過來,“你竟敢打主子,我跟你拼了”

  靈兒沖過去扯亂秦天的頭髮,又去扯她的衣服,秦天又豈是乖乖挨打的人?小時候在鄉下可是和一幫子男孩子打架打大的用指甲,用爪子都只是小兒科,秦天習慣直接用拳頭

  秦天照著靈兒的臉一拳揮過去,靈兒痛叫一聲,摔倒在地。秦天轉身就往外跑,靈兒不死心,爬起,拿著旁邊的一個小杌子照著秦天的頭上砸下去,秦天感覺到,回身一腳將靈兒踹開。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沒想到秦天看上去嬌嬌柔柔的,骨子裏卻這麼兇悍二姨太太在一邊繼續裝模作樣地痛叫,莊明喜卻高叫出聲,“快來人啦,將這個毆打主子的賤婢拿下”

  候在外邊的婆子們一擁而入,七手八腳地將秦天制住,她們五六個對秦天一個,秦天哪里是對手,不一會便被她們制得動彈不得

  靈兒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沖到秦天面前,揚起手給了秦天一個耳光,打得秦天耳邊“嗡嗡”作響,雪白的面孔立刻紅腫起來。

  秦天怒視著靈兒,“這一巴掌,我一定會還給你”

  “死到臨頭,你還敢囂張”靈兒咬牙道

  那邊,莊明喜指著秦天,睜大了眼睛,“大魏律例,凡奴婢毆主家,至篤疾者,罪加一等,判絞監候,死者,斬監候。”莊明喜聲音輕靈悅耳,可是話語中的寒意卻能直透人心,“你將我母親打傷,我們要將你送交官府,治你死罪”

  秦天瞬間白了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這是要她的命?這麼輕易,這麼隨便?

  靈兒在一旁看著她冷笑,眼中的得意是那麼明顯。三姨太太雖然一臉痛苦的模樣,可是目光中的閃爍的精光分明顯示出她計謀得逞後的快意。

  秦天一時覺得全身發涼,她知道,她是被她們設計了這種情況,她連爭辯,解釋都顯得多餘,因為這裏沒有肯為她做主的人

  “我要見大太太,我是大太太的人,就算要送官,也應該由太太送”情急之下,秦天叫道

  “用不著了管束奴婢本是內宅之事,既然太太將內宅交給我,這種事情就用不著在讓太太操心了”二姨太太看著秦天冷笑,又提高了聲音:“將這個賤婢送交官府”說著,她走到秦天的面前,用手拍著她的臉,用一種冷冷寒寒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一定會叫我胡大人好好關照你的”說著,又捏住秦天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著她,“賤婢,我說過,我會好好地收拾你”

  她放開秦天,朝著婆子們揮揮手,婆子們領命將秦天拖了出去,生死關頭,秦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死命的掙扎,用腳踢,用牙咬,使出渾身解數,卻仍然掙脫不出去,她放聲大叫:“救命,救命”可剛叫兩聲就被婆子捂住了嘴,捂得她差點透不過氣來

  一種恐懼在心中油然而生,像是一種透骨的寒意,迅速深入到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情不自禁地瑟瑟發抖。她知道,只要她被送進官府,就等於沒了一半的性命,即便大太太之後能救她出來,可吃苦受折磨卻怎麼都避免不了了

  她無法想像自己的結果

  她知道二姨太太他們厲害,卻沒想到她們這麼惡毒

  難道這便是她的命運?

  正當秦天驚恐不定的時候,忽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住手,給我放開她”

  這道聲音就像是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秦天立刻振奮起來她趁著婆子錯愕的時候,死命搖頭掙脫她的手,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正是大太太在月娘和另外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進了菊香院。

  “太太,太太”秦天大聲喚道

  這個時候,秦天覺得大太太就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讓她感激,讓她信賴。

  一種委屈也湧上心頭,淚水濕了眼眶。

  婆子們見到大太太慌了手腳,連忙放開了秦天,月娘立刻走過來,將秦天拉到大太太的身邊去,大太太看著秦天被打紅的臉,看著她淩亂的頭髮,衣衫,面上立刻流露出一種憐惜來,她撫著秦天紅腫的臉柔聲道:“孩子,別哭,太太幫你做主有太太在,誰也別想傷害你”

  聽到大太太這句充滿疼惜的話語,秦天再也忍不住,淚珠兒一顆顆地往下掉。

  她抬起頭看著大太太,不知不覺地忽然想起了過世的媽媽,如果媽媽還在世,一定也會像太太這樣保護她吧。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秦天,淚光閃閃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信賴,一種依戀,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明紅,受了委屈的明紅可不也是這麼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軟綿綿地叫著娘親。

  大太太心中一酸,不知不覺中也紅了眼眶。別說秦天對她忠心耿耿,聰明乖巧,每次自己有事都是她挺身而出,這次秦天受害也是因為自己,就算是為了秦天的這種好似女兒般的信賴和依戀,她也不能讓旁人欺負了她去

  大太太握著秦天的手,溫暖的手像是有著無限安慰,讓秦天本來驚惶的心逐漸平靜下來。

  大太太轉過身,沉下臉,看向二房一眾人,厲聲道:“誰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何事要如此打罵我院子裏的丫頭”



  第六十章:貼身丫鬟

  大太太指著最近處的一個婆子,沉聲道:“你來說”

  婆子瑟縮了一下,低下頭,顫聲道:“太太,我們只是奉命行事……”說著偷看了二姨太太一眼。

  大太太順著看過去,冷眼瞅著二姨太太。

  二姨太太也不慌張,捂著受傷的膀子踉蹌地走到大太太面前,哭喪著臉道:“大姐,秦天身為一個下人,竟敢將我打成這樣,難道不應該送交官府?”說著,故意用力地壓了一下膀子,殷紅地鮮血便滲透出來,“你看看,你看看,她簡直就是想要我的命,這樣惡毒的家奴還留著幹什麼”

  她話音剛落,秦天立即道:“太太,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抓傷的我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去打傷她,我又沒瘋沒傻”

  “閉嘴,你仗誰的勢,竟敢如此囂張”二姨太太見她暗罵自己瘋傻,一張臉氣得通紅

  相比二姨太太的浮躁,莊明喜就平靜多了,她上前朝著大太太一福,然後說道:“娘也是氣過頭了,才會出言不遜,還請大娘見諒。不過……”莊明喜別轉臉看著秦天,明豔的面孔冷漠無情,“我們這裏不止一雙眼睛親眼看到秦天毆打我娘,這可是賴不掉的如果大娘不相信的話,完全可以送交官府,讓官老爺來審理”

  說完,莊明喜朝著身後靈兒幾個丫鬟使了個眼色,靈兒立刻跪下,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秦天打人

  秦天見莊明喜口口聲聲地送交官府,無非是仗著衙門裏有人,一到了官府便等於到了他們的地盤,到底有沒有打根本不重要了

  心中不由地又緊張起來,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太太的手。

  大太太感覺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是一種安慰。

  二姨太太見到,冷哼一聲:“大姐,我知道你是當家人,你說的話,我們都要聽可越是這樣,越得公平公正,可不要落下一個徇私包庇的名聲,要知道,奴婢毆打主子的罪名可不是你包庇得了的,只要我告訴胡大人,連你都逃不了干係”

  二姨太太直視著大太太,眼中是赤裸裸的挑釁

  “不錯,奴婢毆打主子的罪名是不小如果真出了這樣的事,不用你說,我也會送交官府”大太太說到這裏,二姨太太露出一絲得意地笑,正打算說些諷刺的話語,卻聽得大太太冷笑一聲,話語一沉,“可是秦天哪有毆打主子?”

  二姨太太一怔,“這裏這麼多雙眼睛看見秦天打我了”

  “你算哪門子的主子?”大太太涼涼地說道

  “什麼?”二姨太太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太太盯緊她,笑道:“你一個妾室,算哪門子的主子在莊家,真正的女主人只要一個,那就是我江華英稱得上主子的也只有八個,包括我,信彥,信川,信忠,明蘭,明喜,妍杏,碧君而你,李秀梅,你算哪門子的主子”

  “什麼,你說什麼”二姨太太臉上的血色在一霎那間褪盡,她看了看左右,丫鬟婆子一個個都似在看自己的笑話,她覺得從未有過的屈辱

  她伸手指著大太太,指尖忍不住地顫抖,“你說過和我平起平坐……”

  “不錯……”大太太打斷她,她看著二姨太太,緩緩道:“我是有說過這些話,待遇上,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比如,你可以和我一樣四季做新衣,擁有同樣多的下人,同樣多的月銀,可是有些事情,你是無法和我平起平坐的,就如同我是八抬大轎從正門抬進來的,而你是從後門進來的,就如同我與老爺拜的是天地,而你只能給我磕頭,就如同我的名字能入莊家族譜,世世代代地流傳下去,而你的名字只能消失在塵煙中就如同我永遠都是主子,而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主子李秀梅,為什麼到現在,你還不能瞭解這一點”

  “你……你……”二姨太太一陣頭暈目眩,一張臉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大太太這番話比打她幾個耳光更讓她難受,因為她說的是事實,一個她極力想忽略卻無法擺脫的事實

  她身子晃了晃,向旁一倒,莊明喜連忙走過去,攙扶住母親。這種結果也是她沒有料到的,因為不管是她還是二姨太太,從沒有覺得她這個二姨太太並不是莊家的主子。

  莊明喜看了一眼深受打擊的母親,又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大太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所以不管秦天有沒有打你,都沒有觸犯律例”大太太接著說。

  可這時,秦天忽然出聲,“太太,我可以證明,我沒有打二姨太太”

  秦天上前一步,將雙手伸出來,“太太,我因為前段時間在學制茶,早就將指甲剪掉了,我怎麼可能在二姨太太的身上抓出那樣的傷口”

  在二姨太太拿手指著大太太的時候,一邊的秦天便忽然想到這個破綻,不管二姨太太是不是主子,如果證實自己打了她,自己終究要受罰當然要極力洗脫自己的嫌疑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看到秦天光禿禿的指甲,再也無話可說,臉色極之難看。

  “你以為我院子裏的人都像你院子的人那麼輕鬆,丫鬟們都可以蓄著指甲塗蔻丹?”大太太的目光在靈兒染的粉紅的指甲上掃過。靈兒連忙將手縮到了袖子裏。

  二姨太太低著頭,不出一聲。

  大太太上前一步,環視四周,忽然提高了聲音:“剛才是誰將秦天綁進來的”

  那些婆子雙腿一軟,跪了下來,給大太太磕頭,喊著:“太太息怒”

  大太太指著他們怒道:“我院子裏的人豈是你們能動的?都是你們這些奴才在興風作浪,搞得府裏烏煙瘴氣,今天萬萬不能饒恕你們”說著叫進來家丁,將婆子們拖下去,各打十大板

  “以後誰要是再敢受挑唆動我的人,我會直接打發出去”大太太氣勢洶洶地放出話

  旁邊的奴才聽著外面婆子們鬼哭般的嚎叫聲,一個個都嚇破了膽

  秦天知道,大太太是怕二姨太太再找她的麻煩,所以才這麼做,只要府裏的奴才都不敢聽從二姨太太的命令,二姨太太難道還能親自來綁她?出府後一般都有人跟隨,就更不用擔心了。

  大太太如此為她著想,秦天怎會不感激,不感動?

  “至於秀梅你搞出這種事,無故苛待下人,罰你三個月的月銀,下次再鬧得家宅不寧,可就不是這麼輕鬆的處罰了”大太太看著二姨太太母女,嚴厲地說。

  二姨太太白著一張臉沒說話,莊明喜低低地答了聲“是”

  大太太嗯了一聲,然後拉過秦天,“秦天,我們走”

  秦天卻站住了腳,忽然出聲,“太太,別人欠了我的,我可不可以討回來”說著轉頭看向靈兒。

  靈兒臉色一白,瑟縮著連退兩步。

  大太太將一切看在眼裏,她知道秦天是個有分寸的,絕不會做些無理地事情,當下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秦天一步步地走到靈兒面前,靈兒驚恐地看著她,瑟瑟發抖,

  “太太,她欠我的,不是錢銀,而是一記耳光”說完,秦天揚起手,朝著靈兒臉上結結實實地扇過去

  “我說過,這一巴掌我會還給你”秦天看著她冷冷地說。靈兒捂著臉,哭出聲來,目光中閃過一絲怨恨。

  秦天本不是這般計較之人,只是靈兒打她的時候太過歹毒,秦天可以不怪那些婆子,卻無法原諒她

  秦天轉過身,不再理會靈兒,跟著大太太出了菊香院。

  莊明喜扶著母親進了屋子,二姨太太撲倒在床上,痛哭出聲,她捶打著枕頭,咬牙恨聲道:“江華英,秦天,今日我所受到的恥辱,他日我一定十倍討回來”

  這邊,秦天跟隨著大太太回了清音院,大太太讓月娘給秦天的臉上藥,秦天卻朝著大太太行禮,“謝謝太太的維護如果不是太太,秦天今天還不知道是什麼結局”

  大太太走到秦天身邊,溫柔地扶起她道:“也是因為我才害得你受了這麼多罪……”

  月娘拿了藥膏過來,笑著對秦天說:“太太一直很擔心你,她就是怕與今天的事情發生,所以才讓我多看顧著你,今天要不是我派了丹兒跟在你身後看到了一切,太太也不能及時趕到”

  大太太淡淡地說:“這樣一鬧開,以後府中的人都會有所顧忌,再也不會有人幫著二房來傷害你了”說著從月娘手中接過藥膏,拉著秦天在長椅上坐下,溫柔細緻地幫秦天擦藥。

  “太太,我自己來就好了”秦天想接過藥膏。

  大太太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別動。”

  秦天忽然又捨不得拒絕這種溫柔了,她靜靜地坐在那裏,任由大太太給她上藥。

  藥膏塗在臉上有種清涼的感覺,本來火辣辣的臉舒服了不少。秦天看著大太太那張溫柔嫺靜的面孔,感受著大太太手指輕柔的觸感,心中像是有股暖流靜悄悄地流過。

  “太太好像我娘……”秦天微笑著,聲音輕輕的,

  記憶中媽媽臉上的溫柔和太太好相似……

  大太太笑了笑,“傻孩子……”

  擦完藥後,大太太將要藥膏交給月娘,又從月娘的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手,忽然說道:“對了,秦天,有件事我想交給你,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秦天哪有不答應的,立刻拍著胸脯說:“太太請吩咐”

  大太太被她的樣子逗樂了,笑了一會,便道:“你知道的,信彥很快要去茶行裏學習了,他身邊必須有一個能夠照顧他的人,海富是個男孩子,做事總沒有女子那般細膩,他院子裏的丫鬟在茶行裏出入也不方便,我升你做一等丫鬟,調到青松院,做信彥的貼身丫鬟,以後不管是在茶行還是在府裏,你都要跟在他的身邊,服侍他的起居與出行,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

  莊信彥的……貼身丫鬟……

  秦天呆住,笑容僵在嘴角。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29 PM

  第六十一章:新工作

  如果能讓秦天選擇留在哪里,秦天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留在大太太身邊。

  跟在大太太身邊多好啊,大太太待她溫柔和氣,每天跟著她進進出出,說說笑笑,除了面對二房的那幾次,日子過得輕鬆而又愉快。

  而且,打賞也多……

  進太太院子到現在,她已經靜悄悄地存了十兩銀子了

  最重要的是,留在大太太的身邊機會才多,等她存夠了贖身銀,再立幾次功,說不定就可以為自己贖身,脫奴籍了

  可是一旦到了大少爺那邊……

  秦天歎口氣,要想出頭,有點難……

  就像前世裏她所工作的地方,升職快的大都是與老闆關係緊密的人,這些人天天在老闆身邊晃悠,討老闆歡心,老闆有什麼機會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他們,只要有些能力,再加上機會多,哪有不出頭的道理?

  可現在,很明顯,她已經遠離大太太身邊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太太對她的印象就漸漸淡了,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

  她將大少爺服侍得再好,換來的,也不過是個好丫頭的名聲。到最後終究擺脫不了下人的命運。

  而且……大少爺不能聽,不能說,溝通不便,想說什麼還得先準備文房四寶,擺紙磨墨,要不就得雞手鴨腳地做手勢,絕大部分的時間還得閉緊嘴巴,

  說實話,挺麻煩,挺難受的……

  秦天忽然想起第二次見到莊信彥的時候,他的丫鬟在他身後的抱怨,當時她挺鄙視那人的,可是沒想到事到臨頭,自己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秦天歎息一聲,

  可是不情願又能怎樣?她終究是個丫鬟,她不會因為大太太對她好,就忘乎所以了,大太太有句話說得對,她是莊家的主子,她說的話,誰都要聽

  她難道還能拒絕太太?她的腦袋又沒有被門夾到……

  既然要接受,索性痛快些,所以當下,秦天歡歡喜喜地答應了太太,並且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大少爺。

  大太太見她歡喜的樣子顯得很高興,說只要照顧好少爺,一定重重有賞。

  大太太果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天晚上,莊信彥和海富來清音院的時候,大太太便向莊信彥說了這件事。秦天在一旁看著,特意留意了莊信彥的神色,見他自海富那裏得知大太太的決定後,很明顯地愣了一會,接著抬頭向她看過來。

  幽暗的燈光下,他的一雙眸子如皓月流光,那種目光,怎麼說呢?就好像是被逼著接受一件他很不願意接受的東西一般……

  有種意外,更多的是排斥

  這麼被嫌棄,秦天頓時鬱悶了,心中腹誹,拜託,我也很不情願的好不好……

  秦天撇撇嘴,轉過頭去。

  這邊,大太太問海富:“現在貼身服侍莊信彥的是哪一個?”

  海富道:“回太太,是秋蘭和碧蓮。”

  大太太沉吟,秋蘭是她兩年前送去給信彥的暖床丫頭,周大夫曾經對她說過,信彥因為天生殘疾,對外界缺乏瞭解,在房事方面會比一般的男子懵懂,未免成親以後造成房事不合,最好的方法是讓他早些接觸女子,早些接觸房事。

  所以她才會在信彥十五歲那年買了一個年紀比他大,且相貌可人的丫頭給他,信彥當時也挺喜歡的,可是沒想到那個丫頭是個心大的,竟然做下那等不要臉的事,讓信彥深受傷害。很長一段時間都拒絕和女子接觸。也讓他多疑的性格更為嚴重。

  這麼拖了幾年,眼看著信彥到了成親的年紀,大太太沒辦法,又買了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性格看上去溫軟的秋蘭進來。秋蘭剛開始還挺規矩的,可是信彥卻總也不肯接受她,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秋蘭也慢慢地變了心思,幾個月前開始和二房的人勾勾搭搭。

  這樣的丫頭留在信彥身邊總是禍害,也是時候趕她出屋了

  想到這,大太太對海富說:“讓秦天代替秋蘭的位置,將秋蘭降為二等丫鬟,用不著讓她在跟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

  海富頓了頓,瞟了秦天一眼,說了聲是。

  月娘聽了秦天的話也笑眯眯地看著秦天。而一旁的莊信彥看著秦天的目光更為幽深莫測,也更為排斥戒備。

  弄得秦天一時糊裏糊塗的,難道這裏面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大太太交代完後,回頭看著秦天笑道:“你這就去收拾東西,跟著過去吧”

  “現在?”秦天不由地睜大了眼睛,要不要這麼急啊……

  大太太看著她,笑道:“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秦天乾笑兩聲。您是老闆,您說得算

  秦天低著頭,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了。

  等他們都走了後,月娘幫著太太卸妝,她一邊將太太頭上的點翠嵌寶赤金大發釵取下,一邊對大太太說:“太太讓秦天代替秋蘭,為什麼不將秋蘭調走,這樣一來,秋蘭不記恨秦天才怪,這不是又要生事端了嗎?”

  大太太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抿嘴一笑,“我就是要將秋蘭留著,如果秦天連這些都應對不了,那也太辜負我對她的期望了”

  月娘又將她的松珠嵌銀耳墜取下,笑道:“我明白太太的心思,太太是不是想將秦天給了少爺做個通房?”

  丫鬟做通房再平常也沒有了,這對於丫鬟來說可是抬舉,將來如果有了身子,還可以抬房成為姨奶奶,這對於家奴的秦天來說,可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也是太太喜歡她,信任她,才會給她這種機會。

  “通房?”大太太看了銅鏡中的月娘一眼,但笑不語。

  將所有的髮簪拿下後,大太太豐厚的頭髮都滑落下來,烏黑油亮中夾帶著根根銀絲,在旁邊燭光的照映下,反射出淡淡的銀光。

  大太太接近鏡子,拔下頭頂的一根銀絲,銀絲通體雪白,晶瑩透亮,大太太看著看著,忽然苦笑:“老了,老了……”

  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回頭問月娘,“月娘,王婆那裏可有消息?”

  王婆是本城出名的媒婆,莊信彥的親事一直拜託她做媒。之前大太太中意的幾家姑娘都有托她去說親,可每次都是失望,前段日子,她又請她去到城南雜貨鋪的劉家去說親,劉家的家業跟莊家相比,差了不止一點半點,可是聽說劉家的嫡女賢慧,大太太這才托媒婆去說親,承諾聘禮豐厚,想著對方不會拒絕。

  月娘幫大太太梳頭的動作一頓,不小心纏上了大太太的頭髮,大太太皺了皺眉頭,“嘶”地叫出聲來。

  “怎麼,又不成嗎?”大太太見她如此反應,哪還有不明白的,

  “他們說,劉小姐已經許了人家了”月娘注意著大太太的神色,往常太太一定會傷心難過,可這次意外的,大太太面色很平靜。

  “乾脆讓王婆到外城去看看?”月娘建議。

  太太擺擺手,“不必了,告訴王婆,暫時不必為信彥費心了,我已經有合心意地人選了”

  “是哪家的姑娘,已經說定了嗎?”月娘喜得梳子都掉下來。

  “且由我賣個關子……”大太太看著月娘笑了笑,“總得是信彥真心喜歡且全心信任的好女子”

  青松院

  秦天背著她的小包袱站在大廳裏接受著一眾丫鬟們的打量。而莊信彥自進來後便徑直回了房。

  莊信彥院子裏的丫鬟不少,大丫環兩個,二等丫鬟四個,小丫鬟六個,還有幾個粗使婆子,以及兩個小廝。

  秦天站在中間,笑盈盈地接受著她們或友好,或妒忌,或歡喜,或怨恨的目光。

  友好歡喜的是大丫環碧蓮和二等丫鬟青柳,秦天知道,她們是大太太的人,也是上次和海富一起做戲的兩個丫頭,妒忌怨恨的目光則來自大丫環秋蘭,以及幾個二等丫鬟。

  這個秋蘭便是上前秦天看到的在莊信彥背後口出怨言的丫鬟了。

  “為什麼她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我到底哪里做錯了”秋蘭先是白了秦天一眼,然後滿臉委屈地問海富。

  海富把手一攤,“這我可不知道,都是大太太的吩咐,要不你去問大太太?”

  “哼”秋蘭氣得冷哼一聲,她怎敢去問大太太?

  “主子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身為下人的,哪里能有怨言?”碧蓮紮了秋蘭一句,同是大丫環,但以往秋蘭仗著自己的特殊身份,最喜歡壓在她頭上,今天見她失勢,碧蓮只覺痛快

  說著,碧蓮又走到秦天面前,拉著她的手,笑道:“妹妹生得好模樣,怪不得太太看重,以後我們一同服侍少爺,還請妹妹多多包涵了”

  這看不看重跟模樣好不好有什麼關係?應該說是太太比較信任她吧……秦天一時雲裏霧裏,也不能怪她,當丫鬟的日子還短,當少爺的丫鬟更是頭一遭,還弄不清這裏面的蹊蹺。

  “應該是妹妹請姐姐多多提點才是。”秦天笑道,

  “好說,好說。”碧蓮笑眯眯的。

  “也不早了,少爺進房很久了。”旁邊青柳提示道。

  “跟我進來吧,我教你怎麼做。”碧蓮先是將秦天的包袱交給青柳,然後拉著秦天往裏走。

  路過秋蘭身邊的時候,秋蘭狀似無意地在秦天的腳上狠狠踩了一下。秦天跳起來,痛得眼淚水都要掉出來。

  秋蘭斜睨著她,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的,對不住了”

  秦天縮著腳,蜷起腳趾頭,心中叫苦不迭

  娘的,這都是什麼事啊,這青松院的水可比清音院深多了……



  第六十二章:不要惹我

  “秋蘭,你分明是故意的”碧蓮立刻豎起眉頭,“秦天是太太派來的,你是否對太太的安排不滿意,我們現在就去見太太,你自己去跟太太說”

  說著就去拖秋蘭。

  秋蘭哪敢去見太太,用力甩開她的手,有心息事寧人,可是又拉不下臉,板著一張臉站在那裏

  秦天的腳還是火辣辣的疼,她也恨不得一腳踩回去為自己出口氣,可是自己剛來就鬧出是非,還要鬧到大太太那裏去,看樣子好像很威風,顯得自己在太太面前很有地位,可卻是一種無能的表現,難道丫鬟之間的彆扭還要太太來操心,她這個大丫環是幹什麼吃的?可是如果就這麼揭過,讓大家以為自己軟弱可欺,以後只怕麻煩更多

  這裏不比清音院,太太威嚴重,又有月娘翠微這些丫鬟管著,丫鬟們之間也沒有太多的利害衝突,所以一團和氣,可是這裏的主子莊信彥身有缺陷,而且不管怎樣也是個少爺,丫鬟們之間勾心鬥角的就厲害多了

  旁邊碧蓮和其他幾個二等丫鬟繼續在攛掇,“對,秦天,讓太太給你做主”

  “不用了,太太現在應該已經歇下了”秦天說道。

  秋蘭聽了此話鬆了口氣,隱隱的又有些得意,以為秦天是個軟柿子好欺,碧蓮青柳她們見沒有好戲可看,也有些失望。

  碧蓮叫秦天跟著自己進去,可這時,秦天卻忽然蹲下來,捂著腳說:“腳疼,走不動了,明天太太還要我跟著少爺去茶行,看樣子也去不成了。”

  秦天謔謔呼痛,一臉痛苦的模樣。

  秋蘭看到她這個樣子,又急起來,明天秦天沒有跟著少爺出去,太太問起來的話,不都是自己的責任?

  “喂,我只不過輕輕地踩一下,哪有那麼嚴重”秋蘭急道。

  “可我就是很痛啊”秦天一張臉皺在一起。

  她不吵也不鬧,更不會去責怪秋蘭,可就是能讓她能著急難安

  旁邊的丫鬟們都看著秦天,不知道她什麼用意。

  秋蘭當然知道秦天是在為難她,當下憋著一口氣道:“你想怎樣?”

  秦天在身後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伸出傷腳,笑眯眯地看著她:“你拿點藥酒來幫我揉揉就好了”

  “你要我幫你揉腳”秋蘭指著自己,一張臉漲得通紅,她一向心高氣傲,哪里肯為主子以外的人做這種事

  秦天只是看著她也不出聲。

  青柳抿嘴一笑,迅速離去,不一會便拿了瓶藥酒出來,遞給秋蘭,“快些揉吧,否則明天秦天不能跟著少爺出行,太太問起來看你怎麼交代”

  “是啊,我們都看見的,是你故意將秦天踩傷的”這個秋蘭似乎很不得人心,沒有一個人幫她說話。

  秋蘭咬緊嘴唇,一張俏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她像是做了好久的情緒鬥爭,權衡利弊之下,才逼著自己接過藥酒,在丫鬟們的訕笑中蹲下身子,氣鼓鼓地去脫秦天的鞋襪。

  可就在這時,秦天忽然縮回腳,又從她手中接過藥酒。

  秋蘭怔住,其他的丫鬟也不明所以。

  秦天看著秋蘭笑道:“算了,我自己待會揉好了。”說著她拍拍裙子,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腳步穩健,分明不是腳痛的樣子。

  “你耍我”秋蘭指著秦天怒道。

  秦天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她,收斂了笑容冷聲道:“我不是耍你,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是大太太派過來的大丫環,你不過是一個二等丫鬟,為難我,就是為難你自己所以……”秦天把臉一沉,“不要惹我”說著,秦天的目光涼涼地掃過身邊一眾丫鬟

  NND,我好歹是個“欽差”哪能被你們這些“地方官”壓了過去

  秋蘭僵著臉,半天都出不了聲。

  周邊的丫鬟們被秦天的氣勢所攝,都收斂了笑容,不敢再輕佻放肆。

  秦天這才緩和了面容,向著碧蓮笑道:“姐姐,我們走吧,少爺那裏還需要人伺候了”說著拉著碧蓮的手從側門出去。

  留下一屋子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無趣,慢慢散了。

  秋蘭氣惱地跺跺腳,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邊,秦天和碧蓮穿過側門沿著一條抄手遊廊,來到大少爺的屋子。

  莊信彥的屋前有個小院子,院子裏有四個石柱路燈,路燈後有幾棵翠竹,廊下掛著幾盞燈籠。

  碧蓮領著秦天走到門前,推門進去,見莊信彥坐在窗下的一張靠背椅上借著燭光看書。

  一陣風從打開的大門吹進,蠟燭上的火苗搖曳了幾下,在他沉靜的俊顏上拉扯出明滅不定的光影,他面部的輪廓在這種光影下更顯深邃。

  碧蓮拉著秦天上去先向莊信彥行了禮,莊信彥抬起頭來,點點頭,示意她們起身,目光淡淡地掃過秦天,又低下頭去,專心致志地看他的書去了。

  碧蓮轉身出了門,叫院裏的小丫鬟將熱水送進來。不一會,便有幾個丫鬟和粗使婆子,一人提了一桶水去到旁邊的淨房,倒入木桶中。很快,熱騰騰的霧氣便蔓延到整間屋子。

  碧蓮又拉著秦天進入東邊里間,走到一個黃花梨雕花衣櫃前,衣櫃上的陽雕的圖案是一棵松樹,松葉針一根根的纖毫畢現,讓秦天歎為觀止,光是這種雕功,便知這衣櫃的價值不菲。

  碧蓮拉開櫃門指著裏面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告訴她:“少爺最愛乾淨,愛整齊,所以屋裏每個地方都要收拾妥帖,特別是衣櫃。”接著又告訴她哪里是少爺的中衣,裏衣,哪件又是少爺愛穿的衣服,秦天一一記在心中。

  雖然秦天並不情願來伺候莊信彥,可是既然來了,定然要做到最好,才不會辜負大太太對她的信任。

  碧蓮說完後,從裏面拿出一套純白色的綢緞中衣,走出去遞給海富。又告訴秦天,大少爺洗澡的時候不喜歡丫鬟伺候,都是海富伺候著的。

  這讓秦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小說中丫鬟給少爺搓澡的狗血事件不會發生……

  一切準備好後,海富伺候著莊信彥沐浴去了。

  這邊碧蓮帶她進入莊信彥的睡房,指著裏面的一張黃花梨雕花大床對秦天說:“那是少爺的床。”

  轉身又指著旁邊一張烏木長榻,說:“這是你以後睡的地方”

  秦天立時睜大了眼睛看著碧蓮,“我以後就跟大少爺睡在一間房?”

  “當然”碧蓮像是吃驚她的意外,“要不然你晚上如何伺候少爺?少爺中間想喝水,想如廁的時候,總要有個丫鬟在旁邊點燈伺候吧”

  那豈不是從早到晚,都要對著莊信彥?雖然他長得很漂亮,看著確實賞心悅目,可是她說的他聽不見,他又不會說,兩人大眼瞪小眼,這日子該有多麼無趣無聊……

  秦天轉身看著自己以後的睡榻,苦笑兩聲。

  “那你呢?”秦天可憐巴巴地瞅著碧蓮,貌似她也是大丫環吧

  碧蓮抿嘴一笑,“我雖然是大丫環,可不是貼身丫鬟,晚上伺候的事情不歸我負責,以往都是秋蘭負責的”說完,她又走到床邊,拍了拍床柱子,接著說:“少爺晚上有需要就會拍床柱子,拍一聲就是要喝水,拍兩聲就是要如廁,要喝水你就要起身送水進來,如廁的話,你就去到淨房點好燈,少爺自己會過去。”

  還好還好,用不著幫著他脫褲子拿夜壺,不幸中的大幸……

  秦天暗暗安慰自己。

  “你現在就鋪好床,待會少爺出來,就服侍他睡下。”碧蓮交代,“我就先離開了”

  秦天將她送到門口。

  碧蓮出門時,忽然想起了什麼似乎,回頭看著秦天問道:“對了,剛才你怎麼沒讓秋蘭給你揉腳,給她個下馬威有什麼不好”

  秦天笑了笑,“我也不想弄得她太下不了臺,畢竟以後我們還要在同一個院子共事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給她個教訓讓她知道厲害就好了”

  碧蓮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忽然笑了,輕聲道:“怪不得太太這麼喜歡你”說完,轉身出去了。

  碧蓮走後,秦天轉身回來,將莊信彥的床鋪好。

  現在已經是入了秋,夜晚漸漸涼了,席子都撤了下來,換上了印花棉布的床單,以及湖綠色福字紋的綾羅面被子。等秦天將五蝠紋的綃紗帳子放下來後,莊信彥便從外走了進來。

  秦天聽到聲響回頭看去,見莊信彥穿著中衣站在門口,長髮披散垂落在肩上,白衣如雪,烏髮如墨,白與黑的強烈對比,純淨得幾無雜色,配著他那不動如山的淡然神情,如美玉一般無可挑剔的俊秀容顏,便是一種無與倫比的絕代風華。

  所謂的風姿如畫或許就是這麼一回事。

  “秦天”

  秦天這才注意到海富跟在莊信彥的身後,她看著海富從他身後走出,將手中的潔白的棉布遞過來,笑道:“你幫大少爺擦乾頭髮,我先出去了。”

  秦天接過白布,海富轉身出去關上房門。

  案上的燭光搖曳了幾下,室內光影浮動,暗香隱隱。

  靜得出奇……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33 PM

  第六十三章:你是不是腎虧啊

  夜幕深沉,西邊天空掛著一勾彎月,狀似娥眉。

  自海富走後,屋子裏一直靜悄悄的。無論是莊信彥還是秦天,似乎都有些無所適從。

  屋子西邊黃花梨香案上燃著一盞燭燈,散發出昏暗的光線,淡淡地暈染開,閃閃爍爍,明暗不定,給人一種神秘莫測之感。

  莊信彥慢慢地走進來,面色淡然沉靜,濕漉漉的長髮搭在肩上胸口上,將綢緞的中衣潤濕一片,緊緊地貼住他的胸口,勾勒出他胸肌的線條,看樣子竟是比想像中要強壯。

  秦天不禁想到“性感”一次,臉上一熱,連忙別轉臉去。

  莊信彥在桌旁的黃花梨縭紋圈椅上坐下來,秦天拿著棉布走到他身後,

  被水浸濕的頭髮顯得格外的烏黑,在燭光的照射下反射著淡淡的光澤,如同墨玉一般的光亮。他身上還殘留著氳氳的水汽,被他的體溫一蒸,便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也說不出是什麼氣味,像是樹木的清新,又像是花草的淡雅,竟是格外的好聞。

  秦天收斂心神,開始給他擦頭髮。

  他的頭髮濃密順滑,殘留著他的體溫,溫溫的感覺。她輕輕地擦拭著他的頭髮,一遍又一遍,手指偶爾間會碰到他的耳朵,他的頸部,觸手溫熱,細膩柔軟。

  他一動也不動,靜靜地坐在那裏,任由她動作,她也沒有出聲,連呼吸都似乎很小心,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很奇怪的感覺。

  屋子裏安靜的不像話,燭光搖曳,投射在他們身上,在地上拉出他們的影子,似乎緊緊地靠在一起。

  莊信彥低頭間看到地上的影子,她窈窕的影子緊緊地貼住他的,張開的雙手彷彿環抱住他,他皺了皺眉,心中升起一種厭煩的情緒。稍稍往前,離了她遠些。

  母親的意思他如何不知道?秋蘭是母親給他的,母親也多次支支吾吾地暗示他想對她怎樣都可以,海富還悄悄地塞一些春宮圖給他看。

  春宮圖上的東西看得他面紅心跳,渾身發熱,這些東西他十五歲的時候就看過,他也曾經幻想過和一個女孩子做這種事,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卻親眼看到那個女孩子和弟弟在花園裏,幕天席地地做這些。

  霎那間,他覺得很噁心,很骯髒,他再也不想讓女孩子接近自己的身子,那些對他雙眼冒光,企圖爬上他床的,他看了就厭煩,就是沐浴,也不願意被這些人看見。

  在他的眼裏,這些女孩子都不可靠,她們表面上對他笑眯眯,恭敬有加,背地裏就會罵他聾子,啞巴,分分秒秒都有可能背棄他,讓他去喜愛去親近這些女孩子?他寧願一輩子不成親。

  就像這個秋蘭,剛開始也還溫順,可沒過多久,就開始對他冷嘲熱諷,以為她笑眯眯地,他就不知道。他想將她趕出去,可是又想到,她走了,還會有別人來,有什麼區別?還不如留著她,秋蘭性格外露,總比一些心思深沉的好對付些,所以也就一直容她留在他身邊這麼久。

  可是沒想到,母親卻把秦天送過來了。母親用秦天代替秋蘭,是個什麼意思,猜都不用猜

  作為丫鬟,他欣賞她的聰慧,可是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她成為和他關係親密的人,可母親這麼喜歡她,只怕不像秋蘭那麼好對付

  而且上次他在花園裏看到的那一幕依舊讓他無法釋懷。

  得想個辦法讓她主動離開他身邊才行否則,時間越長,母親的心思越堅定他不是不能體諒母親的心意,只是他無法強逼自己,太反感,太難受

  這邊,秦天可不知道莊信彥正打著將她趕出去的主意,她用心地給他擦頭髮,可是棉布的吸水度有限,只能擦個半幹。

  秦天退開將抹布拿到淨房去,順便熟悉了一下屋子的佈局,以及每個房間的燭臺和火摺子的位置所在。再回到房的時候,卻見到莊信彥坐在了床邊,準備上床睡覺了。

  秦天連忙走過去,說:“頭髮還沒幹,現在睡會有濕氣的。”說完才想到他聽不見,而此時莊信彥也沒有面對著她,所以也不知道她在說話,繼續躺下去。

  秦天急了,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既然答應了大太太伺候好他,就會好好做。情急之下,秦天扯了扯他的衣服,莊信彥感覺到,回過頭去,看著她,心中冷笑

  這是做什麼,這麼快就想爬上他的床?

  秦天不能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意思,一時心急火燎的,她四處看看,沒看到紙筆,又想不起合適的表達手勢,只好抓起了他的頭髮,拿到他面前給他看,希望他能明白,

  可沒想到莊信彥一開始就想歪了,這下就更加歪的遠了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頭髮,心中好氣又好笑,

  結髮為枕席,她是這個意思?

  真是可笑,她一個家奴再抬舉也不過是個偏房,她還想成為結髮妻子?

  莊信彥冷冷地看著秦天,又冷冷地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頭髮,轉過身躺下去,背對著她,再也不想理會她

  “頭髮還沒幹,真的會有濕氣啊……”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很無奈。

  也不知道他是沒明白,還是懶得理會她,反正秦天現在有種挫敗的感覺。算了,今晚只能隨他去了,看樣子她要儘快地想出和他溝通的辦法才行,否則這種雞同鴨講的狀態總有一天會讓她抓狂的

  見他被子沒蓋好,秦天伸手想幫他捋好被子,可是剛碰到他的身體,沒想到他渾身一顫,‘謔”地一下抬起頭來,戒備地瞪著她,寒星般的眼眸射出冷利的光芒。

  秦天被他嚇到,愣了愣。

  莊信彥搶過被子,將自己裹得緊緊地,又躺下去。

  秦天看著他的反應,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強奸他似的,立馬囧了。

  不是吧……一定是自己的錯覺,錯覺

  她站在床邊發了會呆後,回到了自己的睡榻上,睡榻大概三尺寬,墊著褥子,蓋著薄被,還算舒服。秦天吹滅蠟燭,躺了下去。

  黑夜中,莊信彥睜開了眼睛,心想:我得想辦法讓她知難而退才行……

  秦天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聽到“咚”的一聲敲擊聲。秦天因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立刻醒來。她想起碧蓮的話,一聲就是要喝水……

  她起了身,點亮旁邊的蠟燭,穿上鞋從不遠處的桌上倒了一杯水,遞到莊信彥的床前,莊信彥也沒看她,只是拿了杯子一飲而盡,將杯子交給她後,又翻身躺下,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秦天也不在意,放好杯子後,又在榻上躺下。

  好在前世裏,她大伯母曾經有段時間也是臥病在床,晚上都是她照料,隨時醒,隨時都能睡,沒有什麼一叫醒就睡不著的嬌貴習慣。

  她閉上眼睛,沒多久就進入夢鄉,過了一會,又聽見“咚”的一聲響。秦天歎口氣,倒也沒怨言,起了身,又倒了杯水給他。他喝水的時候,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看著窗外的月亮,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旁邊莊信彥抬起眼偷偷瞧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

  哼,今晚有你受的……

  放好杯子又躺下,可感覺才剛睡著,又聽到“咚”得一聲響,秦天睜開眼睛,咬了咬牙,忍住,又起身,這次連整個水壺都提到他床邊,她恨不得大叫,尼瑪你一次喝個夠好不好

  誰知莊信彥又只喝了一小杯,躺下了。

  秦天提著水壺轉身看著窗外的月亮,怎麼還是月上中天……

  秦天的嘴角連抽了幾下。

  躺下,暈暈沉沉地睡去,又是床柱敲擊聲,可這次是兩響

  秦天一邊腹誹一邊起床,喝那麼多水,不放才怪

  她跑到淨房點好燈出來,莊信彥進去,秦天站在窗戶邊看著窗外的月亮發呆,額角的青筋直跳。

  依然是月上中天……

  他故意耍著我玩是不是?秦天咬牙切齒。

  莊信彥出來,秦天聽到聲響轉過身恨恨地看著他,他像是沒看到,面色淡淡的,神情淡淡的,白衣如雪,烏髮如墨,翩然而去,純淨高潔得不似凡人。讓秦天覺得自己一定是誤會了他,這麼個清逸出塵的人,怎麼會有那麼陰險的心思?

  一定是誤會,誤會……

  可接下來,

  剛睡下去,兩響,上淨房……

  回來躺下,又一響,喝水……

  放下杯子,又兩響,上淨房……

  回來,躺下,沒多久,又兩響,上淨房……

  整的秦天暈頭轉向,頭重腳輕,心頭的怒火竄上去又壓下來,壓下來又竄上去,到最後,整得秦天恨不得掐死他哪有正常人會這樣子的,分明是故意的如果他不是少爺,如果他不是大太太的寶貝兒子,她真恨不得一腳踹上他那張淡然的面孔

  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或許是莊信彥也累了,終於消停了一會,秦天只覺腦袋裏有一把重錘在敲,鈍鈍地痛,她暈沉沉地閉上眼睛,準備趁著這個時候好好的睡一會。

  可朦朦朧朧中,又聽到“咚咚”的兩聲敲擊,秦天忍無可忍,翻身而起,胸中滔滔怒火徹底爆發:“尼瑪你是不是腎虧啊”



  第六十四章: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這種爆發自然是無意義的,秦天在這邊氣得死去活來,那邊莊信彥在碧蓮和海富的服侍下穿衣,一臉的淡然。秦天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憋屈。

  這邊,碧蓮正在教導她怎麼服侍大少爺穿衣,“腰帶一定要系穩當,這塊環形玉佩是太太特意從白馬寺求回來的,每天都要給少爺繫上……”

  秦天在一旁有氣無力的答應著。被他折騰得一夜沒睡,只覺的腦子裏像是漿糊一般的渾濁。

  “秦天,你臉色好像不太好?”碧蓮看了她一眼,奇道:“昨晚沒睡好嗎?”

  “還好,還好……”秦天打著哈哈,心中卻吐血,這就是做丫鬟的難處了,能說睡得不好嗎?這話要是傳到太太耳裏會變成什麼樣?

  大概會是這樣——秦天說伺候少爺晚上睡得不好……

  太太會怎麼想?

  丫鬟是不能抱怨的,主子怎麼都沒有錯,要錯也是下人的錯。

  秦天垂頭喪氣

  旁邊莊信彥瞟了一眼秦天強顏歡笑的面孔,挑挑眉,

  看她能忍到幾時,要麼就是她受不了自己想辦法離開,要不就是會對他心生怨恨,口出怨言。到時候他就告訴母親,相信母親也不會再讓她留在他身邊了!

  相比心思靈巧,又受母親喜歡倚重的秦天,他更願意性格魯莽外露,沒有背景的秋蘭在他身邊。後者完全可以被他無視而沒有任何麻煩!就她和二房那點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還不夠他瞧的!

  收拾妥當後,秦天和海富跟著莊信彥出了大門。

  太太身體已經恢復,從今天開始去茶行,而莊家的三位公子也要開始在制茶房的學習生活了!

  出了莊家大門,便見有三輛馬車依次停靠在門外。

  其中有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那是大太太的,兩輛朱輪華蓋車,是屬於莊信彥和莊信川的,一輛藍頂青綢小車是莊信忠的。此時大太太已經和月娘翠微站在門口,莊信忠和三姨太太,莊明蘭,方妍杏站在她身邊不遠處,丫鬟小廝侍立在他們身邊,還不見莊信川。

  莊信彥出去後和他們互相見了禮,秦天也上前喜滋滋地和大太太行了禮。

  大太太拉著兒子的手仔細看了看,露出滿意的微笑。又交代了海富幾句,回頭有對秦天說:“讓你去茶行不止是服侍大少爺,你自己也要好好學習。”

  秦天笑著答應。

  大太太發現秦天眼下的青暈,本想問一句,可轉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定是兒子猜到自己的心思,為難秦天了。

  可這是必經的階段,她不想插手,也不想理會,順其自然。

  大太太笑了笑,轉頭對信忠說:“信忠,你傷好了嗎?”

  莊信忠因為心中愧疚,面對大太太時總有些抬不起頭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身邊的三姨太太便滿臉笑容地說道:“謝謝太太關心,信忠已經差不多好了,多虧了太太給的那瓶藥。”

  可是太太像是沒聽見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對著信忠柔聲說:“娘知道你本性不壞,只是受人所逼才會做下這等不義之事,可是你當要記住,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要拿捏得住!以後萬莫重蹈覆轍!”

  “是,兒子謹記娘的教誨!”莊信忠滿臉誠摯。

  大太太又看了他身後的明蘭和妍杏一眼,又道:“至於明蘭的婚事,娘會做主,只要是莊家的人,娘都不會讓他們受委屈,娘會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信忠,你相不相信娘?”

  莊信忠撲通一聲跪在大太太身前,抬頭看著大太太,眼中隱有淚光,“一切都是兒子的不是,兒子給娘磕頭認錯!以後兒子全聽娘的,再也不會讓娘失望!”說著連磕了三個響頭。

  大太太笑著拉他起來,“好了,起來吧,大家都在看了!”

  旁邊三姨太太見太太並沒有怪罪信忠,心中很是安慰,可是又見太太依然不肯理會自己,心中又有些難過。那天宗親們走後,她在大太太的院子裏跪了一個時辰,太太都不肯見她,還說從此以後沒有她的傳喚,自己也不用去給她請安了。這麼久了,太太一次都沒有見過她,二房那邊更加沒有理會她,她一下子失去所有的依靠,現在就連府裏的下人也敢給她臉色瞧了。日子很是難熬。

  她真的很後悔,早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她才不會聽從二房的……

  秦天在一旁看著她的神色,暗暗搖頭。這時方妍杏走到她身邊悄悄對她說:“今天我會派人給信忠送些我親手做的點心,也給你留一份。”

  秦天看著她笑道:“多謝姐姐了!”

  “你還同我客氣。”方妍杏笑了笑。

  兩人正說著,莊信川在二姨太太莊明喜,劉碧君的簇擁下向著這邊施施然地走過來。

  莊明喜走在莊信川的身邊輕聲說:“哥哥,這次你一定要聽妹妹的,萬事忍耐,伺機而動。”

  莊信川看了一眼前邊的莊信彥,莊信忠,臉沉了沉,輕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我會讓大家知道,莊家三個兒子中,唯有我才堪當大任!我會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二姨太太走到他另一邊,小聲說:“你姨母傳話過來,你姨夫高升在即,這次我們也出了不少銀子,你放心,莊家當家之位一定是你囊中之物!”

  莊信川笑了笑,意氣風發地走上前。

  雙方見了禮,大太太又交代了兩句,便各自坐上自己的車子。

  秦天隨著莊信彥坐上馬車,海富坐在外面車夫旁,小廝保鏢隨車跟在外面,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茶行而去。

  車輪滾滾,車子搖搖晃晃,秦天坐在車裏,忍不住呵欠連天,眼皮彷彿有千斤重,異常的難受。

  秦天抬頭看向罪魁禍首,卻見他坐在前邊的長凳上,身子稍稍傾斜,依靠在車廂上。

  車窗簾被風一下下地吹起,他似乎聚精會神地看著車外。

  金色的光線從車窗穿過,投射在他的臉上,薄冰般的雙眸反射出綺麗的光彩,高挺的鼻樑在他的臉側投下濃濃的黑影,他今天穿著一件湖青色的交領長衣,領口處用金銀雙線繡出繁麗精緻的纏枝花紋,被陽光一映,閃閃發光,與他瀲灩的眸光交相輝映,再配上他那淡淡的,仿似超凡脫俗的神情,便如一副描繪細緻入微的工筆人物畫,美得讓人歎為觀止。

  不過……秦天咬牙,這只是畫皮!畫皮!她很清楚明白的知道,在這副漂亮的皮囊下,是怎樣一個邪惡的靈魂……

  昨晚他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健康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起夜那麼多次,不就欺負自己是個丫鬟嗎?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呢?秦天看著他一時不得其解。

  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可沒想到莊信彥恰好看過來,秦天生生地將這個打了一半的呵欠忍下來,難受得眼淚水都流出來。

  秦天淚眼模糊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靠在車廂壁上,

  他們果然是八字不合,他天生就是來克她的!

  車子搖搖晃晃,胡思亂想間,雙眼漸漸地合上來。

  莊信彥看著靠在他腳邊,坐在車板上背對著他的秦天,長眉一挑,嘴角輕輕扯了扯

  覺得難受嗎?這還是剛開始,看你能忍到幾時!

  他將頭靠在車廂壁上,隨著馬車的搖晃,陣陣倦意襲來,其實,昨晚不止是她沒睡好,不過他身體好,白天又睡過午睡,晚上少睡些也無妨

  他眯了眯眼睛,終於抵擋不住倦意,合上了雙眼……

  馬車在過橋的時候晃了晃,睡得正香的秦天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她正夢見自己靠在岩石旁,岩石硬邦邦的靠得很不舒服,可是忽然的,她摸到了一個軟榻,軟榻溫溫軟軟的,非常舒服,她如獲至寶,笑眯眯地抱緊這個軟榻,心滿意足。

  感覺敏銳的莊信彥一下子清醒過來,低頭看去,本來平靜如水的雙眼猛得睜大,因為太過驚異,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本來應該坐在他腳邊的秦天不知什麼時候趴到他腿上來,雙手還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一邊臉緊貼住他的腿,

  他心中立刻升起一股厭惡的感覺,下意識地就將她推開,可是忽然的,一道陽光從車窗處照射進來,灑落在她的臉上。

  他怔了怔,看著她的臉

  她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粉嫩,似乎還能看見一層細細的絨毛,她長長的睫毛像是渡了一層金色,微微地顫抖,顫抖,讓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她的嘴唇紅潤潤的,就像庭院裏開出的小花一般的嬌嫩,微微地張開,露出裏面雪白的小貝齒,不過他感覺到有種什麼液體浸濕了他的長衣……

  他皺起眉頭,正準備推開她,可是她不知是夢到了什麼。忽然笑了笑,眼珠子動了動,睫毛微微地扇動,頰邊露出一個淺淺的小梨渦來,就像是月娘做餃子的時候在麵粉團上用手指按下的一個印子,淺淺的,圓潤的……

  看著看著,莊信彥心中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覺得此時的秦天像某種東西,他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研究了一番,終於想起來,此時的秦天就好像是海富養的那只大黃貓,那只大黃貓在海富腿上撒嬌的時候,可不就是這個樣子?

  莊信彥眨了眨眼睛

  可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莊信彥一驚,立刻回過神來,他“謔”地站起身子,將秦天往旁邊一推,撩開車簾便跳了下去。

  可憐還在睡夢中的秦天完全沒有提防,一頭撞在旁邊的車廂壁上,“啊”的大叫出聲,她捂著疼痛的額頭睜大了眼睛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39 PM

  第六十五章:小子,學著點

  盛世的制茶房在茶行大堂的後方。有十幾件大屋,還有一個很大的曬坪。

  徐掌櫃受大太太的命,將三位公子領到制茶房,交給制茶房的管事馮師傅。

  馮師傅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紫銅色的臉,絡腮鬍子,五短身材,神情刻板嚴肅。他不是莊家的家奴,而是被大太太重金禮聘進來掌管制茶房的,就連大太太見到他都要稱呼一聲馮師傅,所以頗受茶行諸人的尊敬。

  馮師傅此時背著手,板著臉,在依次排開的三位少爺面前徐徐走過,冷肅的目光從他們臉上瞟過,緩緩說道:“只要到了我的制茶房來,我可不管是少爺還是小姐,還是有什麼特殊原因,一律一視同仁,制茶房我說了算!不管是誰,都要聽我的話,有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我都會轟出去!”說到這裏,他目光如電,射向莊信川,莊信川之前瞞著他威逼收買他底下的制茶工人私下裏為他制假茶,這被他認為是奇恥大辱,若不是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挽留,他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莊信川瞟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馮師傅瞪了他一眼,指著他說,“今天,你就去和工人一起搬茶!”

  現在正是秋茶季節,茶行從茶農手中收回毛茶後,便會派工人從外面搬運進來,交給炒青師傅。是制茶房最低級的活!

  “要我去搬茶!”莊信川指著自己,叫起來。

  “不搬就給我出去!”馮師傅非常的乾脆!

  莊信川氣得差點跳起來,他的小廝德義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少爺,別衝動,不記得小姐說過什麼了嗎?”

  大太太說過,不論是誰,如果被馮師傅趕出去,以後就不得再接觸茶行的事,離了茶行,以後想要繼承茶行難度就更大了!

  莊信川想到這裏,只得憋住氣,帶著德義轉身向外走去。

  一旁的秦天看著他的背影非常的歡樂,他今天穿著月白色綢緞繡金的大襟袍,頭上插著白玉簪,腰上配著翡翠玉佩,黑面白底的靴子,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她完全可以想像他待會會變成什麼樣子。

  馮師傅看著他的背影鬍子一翹,哼出一聲來,然後又指著莊信彥和莊信忠說:“你們,跟我去炒青房!從今天開始學炒青!”

  “我們少爺會炒茶!”海富在一邊忍不住插嘴。

  馮師傅轉過身,目光在莊信彥臉上一轉,“會炒茶?他炒過幾回?不過會些花架子便以為成了精了?只怕連秦天都比他強些!”說著,手指著秦天。

  好不容易能壓莊信彥一回,秦天心中說不出的痛快,不由地昂起了頭。可是轉臉見莊信彥仍然一副淡漠的臉色,才想起,沒有海富的幫助,他根本聽不見這番話,忽然又覺得沒意思了!

  馮師傅轉身向著其中一間炒青房走去,莊信彥,莊信忠以及他們的小廝海富和淮安以及秦天跟在後邊。

  連秦天都比我強?莊信彥神情不變,卻暗暗咬牙,

  炒青房裏放著十口鐵鍋,有幾個穿著青色短褐,帶著布帽的工人在炒茶。或用手,或用茶扒,皆是手法熟練,乾淨十足。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茶葉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

  馮師傅叫人燃起火炭,然後對莊信彥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來炒茶。

  海富連忙為他戴上袖套,繫上圍裙,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秦天覺得那眼神像是有些挑釁的味道,但是他不是聽不見馮師傅的話嗎?所以,秦天覺得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莊信彥走至大鍋旁,等鍋底變白的時候迅速投入茶青,茶青入鍋後發出清脆的“啪啪”聲

  馮師傅在旁邊點頭:“投青的時機掌握得不錯。”

  秦天在一旁也有些意外,雖然說早聽說莊信彥會制茶,但制茶是個技術活,沒有長時間的練習可不行,沒想到從未來過茶行的莊信彥做起來也似模似樣!

  可到底經驗是騙不了人的,慢慢的,莊信彥的問題便顯露出來,他的手法太不熟練,茶葉翻滾不及時,停留時間長,茶青產生不正常的紅變,紅葉紅梗,全成次品了!

  秦天想笑,但到底顧忌他是個少爺,死死忍住,可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

  莊信彥本來還保持著淡定,可是抬頭見到秦天眼中的笑意,淡定的面孔不禁有些破裂。他別轉臉去,勉強維持著平靜,白皙的皮膚卻因為羞惱而染上暈紅,竟是格外的豔麗。

  馮師傅在旁邊搖頭,叫人將鍋中的茶倒掉,又向著秦天招手:“秦天,你來!”

  “是,師傅!”秦天響亮地回答,昂首挺胸地走到鍋旁,戴好袖套和圍裙以及帽子,忍不住回頭看了旁邊莊信彥一眼,欺負他聽不見,挑起眉低聲說了句:“小子,好好學著吧!”

  莊信彥看到,當即一口氣堵在胸口處,半天沒回轉得過來。

  這邊,秦天已經平心靜氣,專心致志,待到鍋底便白時,即刻投青

  馮師傅在旁邊捏著鬍子點頭微笑,“不錯,投青的時間掌握得很好,茶青的數量適中,很好,很好。”

  青葉下鍋後,秦天立即手抓翻炒,動作果斷利索,莊信彥忍不住上前一步,見她神情冷凝嚴肅,和平時笑嘻嘻的樣子完全是兩樣,白皙的皮膚受熱度的影響,泛起一片緋紅,這個模樣,還算順眼……

  他又看向她的雙手,她的手很小,但是非常的靈活,十指尖尖,纖細修長,她的雙手在茶葉中均勻翻動,迅速敏捷,十指翻飛如花,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襯著那些綠色的茶葉,竟是非常的好看。

  “動作很到位,很靈活,不錯不錯。”馮師傅繼續在旁邊點頭。

  慢慢的,便有水汽冒出來,茶葉也變得更為燙手,這個時候,秦天又拿過旁邊的兩個半月形的木板茶扒繼續翻炒,不停地抖動,翻炒,茶葉在她的雙扒中彷彿具有靈性般,跳出優美的舞蹈。

  一種茶香撲面而來,莊信彥看著看著,竟出了神。

  這時,不少炒茶工人做完手中的活都圍了過來,他們大都跟秦天熟識,此時便七嘴八舌地捧場

  “秦天,好漂亮的動作,完全可以出師了啊!”

  “到底是馮師傅的親傳弟子,馮師傅你偏心啊,教人家要一年半載,教秦天一兩個月就教會了!”

  馮師傅笑道:“可不是我偏心,而是秦天太努力,太好學了,你們有誰試過到三個時辰炒一百鍋嗎?可是秦天做到了,你們不要怨我偏心,要怨就要怨你們沒秦天聰明,沒她努力!”

  眾人心悅誠服,又笑著誇讚了秦天幾句。

  說話的人太多,莊信彥一時看不過來,可是馮師傅的話他倒是看清楚了,他心中詫異,瞟了一眼秦天,此時秦天剛剛炒完,迅速出鍋,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師傅,炒好了,請驗收!”

  馮師傅走過去,捏起一小撮茶葉看了看,又聞了聞,笑道:“不錯,茶葉軟度適中,香氣保留得很好,秦天,你在炒青這一方面可以出師了!“

  秦天雙眼一亮,笑道,“真的嗎?”說完,忍不住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閃亮的雙眼,蕩漾的小酒窩全是她囂張的得意。

  莊信彥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情,可是眼角卻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秦天,原來你做得這麼好,待會你也教教我吧!”莊信忠走到秦天身邊說。

  “沒問題!”秦天笑著說。因為和方妍杏來往比較密切,順帶地和莊信忠也熟悉起來,莊信忠為人憨厚,完全沒有架子,秦天和他接觸也沒有什麼壓力。

  “不過待會妍杏姐姐送的點心,你要多分我一點!”秦天趁機打劫。

  “全都給你都行!”莊信忠大方地說。

  “那可不行,這是妍杏姐姐專程給你做的,要是全被我吃了,還不心疼死她!”

  莊信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說起來,方妍杏嫁了莊信忠真是件好事,莊信忠老實憨厚,重情重義,又懂得心疼老婆,從來不會說讓妍杏傷心的話或者做讓妍杏難過的事,更沒有小妾通房給妍杏添堵,再加上婆婆又是個軟弱的,太太又是個明理的,也怪不得妍杏不止一次地對她說,她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也因此對曾經開解過她的秦天更為親切。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都在幹活,秦天教莊信忠炒青。那邊,馮師傅在海富的幫助下與莊信彥溝通,他很明顯對海富擺下文房四寶很不耐煩,但是還是耐著性子等他研墨洗筆,花了整整半個時辰的時間才和莊信彥溝通完。

  當馮師傅轉過身來的時候,偷偷地抹了一把汗,長舒一口氣,像是得到解放般的輕鬆。

  秦天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低下頭,若有所思。

  另外一邊,大太太坐在她的房間裏,和徐掌櫃商量完事情休息的時候,月娘問她:“太太,我知道你將二少爺,三少爺安排到制茶房是為了懲罰他們,可是我怎麼都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將大少爺也安排進去,太太這麼做可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大太太手中端著粉彩豆綠釉的茶盅,她一手拿著茶蓋撇去茶水中的浮葉,輕抿了幾口後,才放下茶盅,緩緩說道:“安排信忠和信川進制茶房也並不是完全為了懲罰他們,他們之前一進茶行就是管事的位置,難免眼高於頂,我就是讓他們接觸最底層的工人,瞭解到茶行最精髓,最重要的部分——制茶,讓他們知道茶葉製成每一個步驟的重要性,培養他們對茶葉,茶行,以及茶行工人的感情!這樣或許能讓他們處事成熟一些。”

  月娘點點頭,歎道:“夫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又道:“可是大少爺呢?”

  大太太歎道:“信彥性格冷淡疏離,也就願意和我們幾個接觸,可是我們能陪他多久呢?讓他來茶行,就是想讓他學會和人相處,以後就算我們離開他身邊,他也不會孤單寂寞。而且,他終究是莊家的長子嫡孫,他有他無法逃脫的責任,就算他身有缺陷,也必須對家族,對茶行盡點心力。”

  說著,大太太笑了笑,“有性格樂觀的秦天在他身邊,我相信結果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第六十六章:距離

  很快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

  莊家的三位少爺和其他工人一樣的待遇,也是在大飯堂裏吃飯。

  秦天和莊信彥莊信忠從炒青房裏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莊信川捂著腰,蹣跚著腳步,“哎喲”聲聲地走進院裏來。

  如秦天所料,那一身華麗的大襟袍已經變得骯髒不堪,且頭髮淩亂,玉簪歪到了一邊,頭髮上還沾了不少茶葉的碎末,臉上白一塊,灰一塊,看上去要多狼狽便有多狼狽。

  秦天在一旁看到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莊信川在旁邊冷眼瞧著,沒什麼特別神情,而莊信忠則走上去問道:“二哥,你沒事吧!”

  莊信川向來身嬌肉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里吃過這樣的苦頭。本來他還想偷懶,讓自己的小廝去搬,可是那個馮師傅竟然跑出來監工,無奈之下,才動起了手,這會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心中惱火至極。

  “這個死老頭,總有一天我要讓他知道我的厲害!”莊信川齜牙咧嘴。

  莊信忠扶了他一把,說道:“二哥,馮師傅是大娘尊重的人,你可不能這麼想!”

  莊信川扶著柱子讓德義幫他捶腰,然後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少給我來這一套,沒骨氣的東西!你忘記是誰將我們打得起不了床?又是誰讓我們堂堂少爺卻流落到和粗賤工人一起幹活的地步?”

  “二哥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們做錯的事,大娘也是為我們好!況且大哥也和我們一起了,大娘並不偏心。”

  “為我們好?”莊信川冷哼一聲,轉臉瞟了莊信彥一眼,怪裏怪氣地說:“為誰好還說不定了,聾子啞巴,丫鬟下人都能跑到茶行來,也不知她打的是什麼主意!”

  說完,又瞪了莊信忠一眼:“也只有你相信她,傻瓜!”

  莊信彥在一旁將他們兩人的談話看得清楚,臉色越來越冷。

  這便是兄弟了,連兄弟都忙不迭地羞辱自己,何況旁人?

  那邊,莊信川冷笑兩聲,目光又在秦天的身上轉了一圈,嘴角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冷笑,然後在德義的扶持下,哼哼唧唧地向著裏面而去。

  “二少爺,是時候吃飯了!”秦天在這邊叫道。

  莊信忠轉身走回來,跟在了莊信彥身後,兩人一起向著大飯堂的方向走去。

  大飯堂裏擺著十張木質長桌,每張長桌能坐十幾個人,飯堂前方擺著一張大桌,上面放著幾個大木桶,裏面盛滿了飯菜,有幾個身著圍裙的廚房師傅站在桌後,手拿大勺依次給工人添食。

  茶行工作的大都是粗人,有的是莊家的家奴,有的是從外面招的平民。每天這個時候都是大家難得的清閒時間,大家坐在一起說笑,罵娘,無所顧忌,大飯堂裏喧鬧而吵雜。

  可是等莊信彥莊信忠出現在飯堂裏的時候,大家有了顧忌,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一時間,一百多雙眼睛齊刷刷地看著這兩位尊貴的少爺,有的人站起,有的呆怔,有的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些無所適從。

  莊信忠雖然在茶行裏工作了這麼久,但以往都是在房間裏用飯,從未來過這種地方,看到裏面穿著短褐,摸鼻摳腳的人,一時也有些不自在。

  而莊信彥皺了皺眉,淡淡地掃了一眼全場後,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模樣。

  秦天見旁邊的長桌上有幾個空位,連忙走過去,從腰間扯出帕子擦了擦,然後對莊信忠他們說:“兩位少爺,坐這邊來。”

  莊信忠並著莊信彥在長桌旁坐下,同桌的還有五個工人,見他們坐過來,吶吶地叫了一聲“大少爺,二少爺。”然後就低下頭吃飯,大氣都不敢出。

  莊信彥淡淡的面色,當周遭人不存在,莊信忠面對著緊張不安的工人,和旁若無人的大哥,也是尷尬不已。

  秦天和海富以及淮安給他們打飯回來,見本來一桌的工人已經吃完走了,也再沒有工人敢來這一桌,一張能坐十人的大桌子只坐著他們兩人,空蕩蕩的,周圍的工人都不敢說話,飯堂裏靜悄悄的,只聽得筷子扒動的聲音,和零星的咳嗽聲。

  而莊信忠或許是壓力太大的緣故,也悄悄遠離了莊信彥幾個座位。莊信彥神色冷淡,似乎毫不在乎。

  依秦天看來,莊信忠似乎和莊信川還要親厚些,對於這個大哥,莊信忠敬畏有加,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如何接近的無措。

  海富和淮安將打來的飯分別放在各自主子的面前,又自己去打了飯,三人端著碗站在桌邊吃,沒有下人和主子同桌的道理。可秦天做了一上午的事情,手臂酸脹,端著碗吃有些吃力,便坐在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去,和別的工人坐在一起。

  其中有和秦天熟悉的,小聲地問他:“秦天,你說太太讓兩位公子來這裏混什麼呢?他們身嬌肉貴的,可不比我們這些粗人!”

  “是啊,二少爺和三少爺也就算了,可大少爺是個啞巴了,能幹活嗎?”旁邊一人口沒遮攔地說道,立刻便有人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那人意識到說錯了話,捂著嘴,小聲地對秦天說:“秦天,我可不是故意這麼說的,你不要告訴太太!”

  秦天笑了笑,“放心。”又道:“太太自有她的道理,大家就不要多心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只是忽然多了幾位公子,我們渾身不自在,連吃飯都似乎吃不好了!”大家垂頭喪氣的。

  秦天向著那一桌看去,見莊信彥手拿著筷子,烏木的筷子通體漆黑,襯得他修長的手指如玉一般的潔白,他低著頭看著碗中的飯菜,遲遲不動筷子,雙眉輕蹙,顯然不習慣這裏的伙食。莊信忠稍微好些,可顯然吃得不痛快,而且兩兄弟之間沒有交流。莊信忠經常會向莊信彥看過去,可是莊信彥卻似乎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不緊不慢地挑著飯吃。

  秦天覺得,莊信彥這人完全活在自己的天地裏,他輕易不肯走出他的世界,也不肯別人走進去。對外界的戒心極重,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他幾乎不跟外人交流。

  還真是個怪脾氣的,不討人喜歡的人!秦天撇撇嘴,然後不再理會他,開開心心地吃自己的飯。其實說實在的,飯堂的飯還不錯,至少比她前世學校的食堂好太多了!

  秦天很快吃完了飯,見莊信彥還沒有吃完,便獨自跑到後院的水井旁洗臉洗手。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聽說你做了我大哥的貼身丫鬟了?”

  秦天回過頭去,見不遠處站著莊信川,他已經換過了一身深色的長袍,也重新梳理過,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秦天左右看看,這個時侯這裏很少有人來,院子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沒有出聲,低著頭想離開這個地方,經過莊信川身邊的時候,卻被他伸手攔住,手幾乎碰到她胸上來,秦天大怒,退後一步,冷聲道:“二少爺攔住我想做什麼?”不過她倒也不怕,這裏這麼多人,想必他也不敢對她怎樣。只是如果被別人看見她和二少爺在一起,總是不好。所以秦天心急著離開。

  “跟著他還不如跟著我,他一個聾子能有什麼前途?只要你從了本少爺……”莊信川上前一步,笑了笑,明明也是一張俊朗的面孔,在秦天的眼中卻說不出的討厭,他伸手向著秦天的臉摸過去,秦天狠狠打開,他也不在意,挑挑眉,笑道:“秦天,府裏長的漂亮的丫鬟不是沒有,懂得討我喜歡的,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我就喜歡你這股靈巧勁,夠辣,夠野,只要真心從了我,以後你便是我身邊除了主母外最有地位的女人!他雖然是嫡子,可是你應該知道的,莊家最後的贏家只會是我……”

  “我對二少爺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二少爺以後不要對我說這些話,否則我就去告訴太太!”秦天咬著牙說。

  莊信川冷笑:“你不過是個下人,我就算強要了你,大娘難道還會把我怎麼樣?”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條珍珠項鏈,項鏈上的珍珠一般大小,晶瑩圓潤,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這本來是給碧君買的,可是我送給你,你看我多疼你,秦天……”他走近一步,忽然放柔了聲音:“對別的女人我可從來沒這樣過,只有對你,難道那個聾子會比我好?”

  “別人的東西我才不要!”秦天看著他冷聲道,“我雖然是個下人,可是現在卻是大少爺身邊的人,太太要是知道你總是糾纏大少爺的人,不知會怎麼想?莊家未來是誰做主還不可知,可很明顯,現在仍然是大太太做主,否則二少爺也不會到這裏來了!”

  “你……”莊信川臉色一沉,握緊了手中的項鏈,“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

  “秦天還要工作,秦天告退!”說著,便越過他的身邊出了後院,莊信川想去拉她,可終究是顧忌著太太,他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又愛又恨。

  秦天出了院門口,卻見靈兒提著一個烏漆食盒站在門外,也不知站了多久。她今天穿著一身粉紅衫子,俏麗的面孔略施薄粉,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打扮。她抬起頭看了秦天一眼,臉色蒼白,目光冷寒,秦天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沒有理她,從她身邊越過去。

  靈兒一直盯著她的背影,見秦天走遠了,才轉身走進院裏。

  等靈兒進去後,走遠的秦天忽然轉了回來,隱在院門外,偷偷往裏瞧。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43 PM

  第六十七章:將軍

  被二姨太太設計的事情雖然已經過去,可是有一件事秦天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靈兒對自己那種藏也藏不住的恨意。可是在秦天的印象中,自己和她除了洗衣事件外,並沒有什麼交集,那件事情也很圓滿的結束了,不至於讓她對自己產生這麼大的怨恨,肯定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非得搞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可,否則……秦天有預感,這種怨恨一定會帶給自己更大的麻煩。

  今天靈兒在外邊偷聽,加上那副打扮,那副神情,難道竟是和莊信川有關?

  是以秦天裝作毫不在意地離去,等靈兒沒了戒備後,又悄悄地溜回來,看能否參透玄機。

  秦天隱在院外的一叢茶葉包後,既不會被裏面的人發覺,外面的人就算走過不仔細留意也不會發現。

  她偷偷地向裏瞧,卻見靈兒已經換了一副情意綿綿的笑臉,盈盈地走到莊信川的身邊,嬌聲道“給二少爺請安。”

  莊信川見四處無人,便伸臂過去將她攬入懷裏,挑起她的下巴,笑道:“靈兒,你今天怎麼來了,是否想我了?”

  “知道還問!”靈兒依偎在莊信川的懷裏,一邊用手指在他胸口上畫著圈圈,一邊飛著媚眼,用一種膩死人的聲音說:“二姨太太怕大少爺在這裏吃不好,叫人送飯過來,人家想見少爺,特意搶了這活來做,中午這麼大的太陽,人家可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了!”

  莊信川低下頭在她嘴上啄了幾下,“好靈兒,待會少爺給你賣胭脂水粉,讓你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

  靈兒笑容忽的一僵,輕聲說:“少爺好偏心,秦天什麼都沒做,你卻送她珠寶項鏈,靈兒一片真心,卻只有胭脂水粉!”

  莊信川臉一沉,將她推開,冷聲道:“你都聽見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將食盒放下,你回去吧!”說著轉過身去。

  靈兒不忿,上前一步,“少爺,你說過要同二姨太太要了靈兒的,靈兒已經是少爺的人了,年紀也不小,少爺再不開口,二姨太太只怕要將靈兒隨手配人了!”

  “這件事本少爺自有主張!”莊信川聲音更冷。

  靈兒見此,心中一滯,脫口而出,“少爺是不是有了秦天,所以就不喜歡靈兒了!”

  莊信川“謔”的轉身,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靈兒臉上,“下賤的東西,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過一個賤婢,本少爺要了你是看得起你,本少爺喜歡誰,不喜歡誰,你管得著嗎?你乖乖地閉嘴聽話,本少爺或許還會抬你的房,如果你再敢唧唧歪歪管本少爺的閒事,本少爺就將你賣到窯子裏去!想男人是吧,那裏的多的是男人!什麼東西!”接著暴喝一聲,“還不給我滾!”

  靈兒捂著臉,淚水奪眶而出,哭著跑出去。

  院裏莊信川冷哼一聲,提起地上的食盒,也出了院子。

  一直到兩人都走遠了,秦天才出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自己可真是無妄之災。

  接著又咬牙,暗恨,都是莊信川這個人渣惹出的麻煩!

  看來自己以後要小心點靈兒才行……

  接下來的時間又開始沒完沒了的炒青,秦天發現,莊信彥雖然不合群,但是做起事來還是挺認真的。一整個下午都是一鍋接一鍋地炒著,慢慢的手法也靈活了不少,旁人見他一個少爺做事如此賣力,倒是很驚奇。

  莊信忠則笨拙一些,他之前從未接觸過這方面,做起來的時候手忙腳亂,不止毀了茶葉還燙傷了手,好在給他們練習的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粗茶,倒也沒什麼損失。而莊信川還在搬茶。

  一直到日落西山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三位少爺都有些疲累不堪猶以莊信川最甚,累得一副死人臉,連話都說不出來。

  回到青松院,卻見秋蘭和彩霞青柳幾個二等丫頭和幾個小丫頭在院子裏閒聊,似乎說得很起勁,見二少爺和秦天他們回來,連忙住了嘴。

  大丫環碧蓮喚人打水泡茶。

  彩霞和秋蘭兩人泡茶進來,身後跟著幾個小丫鬟端著水盆,棉布等物。

  大少爺進了房,因為秦天也要梳洗休息,所以碧蓮端著茶進去。這時,彩霞看了身邊的秋蘭一眼,笑著對秦天說:“秦天,剛才秋蘭還在說少爺規矩多,擔心你剛來照顧不好少爺!”

  秋蘭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看著彩霞氣道:“彩霞,你……你怎麼說出來了!”

  旁邊幾個小丫鬟抿嘴笑。

  彩霞接過小丫鬟手中的銅盆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了秋蘭一眼,道:“怎麼說不得的?論起服侍少爺,還屬秋蘭你的經驗最豐富,說出來,也好讓秦天向你請教一下,更好的服侍少爺啊!”

  彩霞便是秦天第二次見到莊信彥的時候與秋蘭旁若無人吵嘴的丫鬟了,看樣子兩人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我只是……隨便說說……”秋蘭昨晚才吃過秦天的暗虧,知道她的厲害,可是因為心中郁憤才管不住自己的嘴,沒想到會變成這種結果,當下她心虛地看著秦天,臉色紅白交替

  彩霞看著秋蘭那張慌張的面孔,抿嘴一笑。

  看著眾人的神色,秦天一下子就明白是什麼事,大概是秋蘭對於自己搶了她的位置,心生不忿,在別人面前抱怨,口出酸話,被彩霞賣了,彩霞是想挑起自己和秋蘭的不和,借自己的手懲治秋蘭,讓她出氣。她知道自己完全有這個能力。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不過她可沒有興趣做別人手中的槍,更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得理不饒人,和人起爭執。這種事情的勾心鬥角完全沒有必要。

  正當大家等著看好戲的時候而秋蘭後悔不迭的時候,秦天卻微微一笑,走到秋蘭面前說:“你說的對,你服侍少爺的時候較長,我是應該好好向你請教,以後我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隨時來問你吧!”

  “啊?”正自膽戰心驚的秋蘭很明顯的一愣,旁邊彩霞和小丫鬟們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秋蘭看著秦天,不知道她是真心還是假意。

  秦天也懶得和她解釋,她按照自己的心意說話做事,信不信由她。

  她又回過頭看了彩霞一眼,似笑非笑。

  彩霞的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被看穿看透的感覺,心中一驚,低下頭來。

  “都站在這裏做什麼,服侍少爺洗臉後,便要去大太太那裏了!”碧蓮的聲音忽然傳來,

  眾人聞聲看去,見碧蓮和已經換了身月白色袍子的大少爺莊信彥站在門口處,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不過都知道莊信彥聽不見,眾人心中也不緊張,當下轉身忙碌起來。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秦天一眼

  服侍完莊信彥洗了手臉後,秦天和海富便跟著莊信彥去到清音院。

  莊信彥和大太太一起用了晚飯,兩母子又關起房門交流了一陣。走的時候,大太太又叫秦天進去,問了大少爺一天的情況,秦天也一一回答。

  “太太,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秦天看了一眼旁邊坐著的莊信彥,滿臉猶豫地對大太太說。

  大太太怔了怔,放下手中的茶,“什麼事,你說吧。”

  此時,大太太和莊信彥坐在一起,中間隔著一張黃花梨梅花紋的小幾。

  莊信彥見狀,也向秦天看過去,見秦天烏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兩邊的小梨渦時隱時現,一臉精靈的樣子,心中即刻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眼直直地盯著秦天。

  秦天雖然感覺到他的目光,卻不理會,她上前一步走到大太太身邊,彎下腰,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大太太,昨兒大少爺起夜了八九次……我大伯住的地方附近有個屠夫也是這樣,一晚上起夜很多次,剛開始並沒有注意,結果後來請大夫看了才知道是腰腎有毛病……”

  大太太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她,秦天連忙緊張地說:“太太,我可沒有咒少爺的意思,我只是見少爺起夜次數太多,擔心有什麼問題……”說著一臉誠摯地看著大太太。

  笑話,她白天這麼累,晚上再被他那麼整,她的命還要不要?吃虧一次就好,可萬沒有再繼續吃虧被整的道理,她又不是被虐狂!

  如今她可沒有半點抱怨,只是很“擔心”很“擔心”主子的身體,這不是一個做丫鬟的正應該做的嗎?

  現在被大太太知道,看他還敢不敢再起夜這麼多次!

  大太太心中一驚,即刻回頭看向兒子,莊信彥自然將秦天的話看在眼裏,未免母親擔心,連忙微微搖頭否認。

  同時,一種憋鬱感直沖入腦,讓他禁不住氣血翻騰,

  她竟然敢說他腰腎不好?雖然未盡人事,但是博覽群書的他還是明白腰腎不好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她竟敢這麼想他,還在母親面前這麼說……

  真是……可惡!

  可偏生還只能悶著,責怪不得,因為她也是一番“好意”

  莊信彥放在腿上的手抓緊又鬆開,鬆開又抓緊,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憋屈,他用盡全力才勉強得以維持表面的平靜。

  大太太看了看臉色發青的兒子,又看了看抿嘴含笑的秦天,忽然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將此事將心中轉了幾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第六十八章:心亂如麻

  一直到莊信彥秦天出去了後,大太太仍在笑。

  月娘一邊為大太太卸妝,一邊打趣她:“太太,大少爺被人說腰腎不好,你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啊!”

  大太太勉強止住了笑聲,輕咳了幾聲,“你沒有瞧見剛才信彥的臉色?真是太有趣了。”

  月娘停下手中的動作,細細一尋思,也笑起來,“的確,好久沒見到大少爺那個樣子了。”

  大太太歎了口氣,“信彥雖然有缺陷,可小的時候還是喜歡和人接觸的,可年齡越大見識越多,性子就越冷,特別是15歲那年的那件事情,讓他輕易不肯再接受外人,這幾年來,你可曾見過他在外人面前有過什麼情緒?似乎沒人能讓他開心,也沒人能讓他生氣,有時候看著他清冷的樣子,我真的好心疼。”

  月娘也跟著歎息一聲。

  “可是今天,秦天簡簡單單地幾句話就能讓他生氣,你可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大太太想起這些,又笑起來。

  月娘想了想,也笑了,“是不是代表了大少爺已經開始注意秦天了?”

  大太太看著銅鏡,取下頭上的一隻梅花簪,但笑不語。

  這邊,秦天和海富隨著莊信彥回到青松院。

  進了門,莊信彥忽然轉過身來,冷冷寒寒地盯著秦天,他雖然想保持著平靜,卻怎麼都掩蓋不了眼中的怒火。

  秦天明知道是什麼事,卻裝傻充愣,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眼睛眨啊眨的,滿臉無辜的樣子,像是在詢問:“怎麼呢?”

  他越是生氣,她越是顯得無辜,甚至還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氣得莊信彥半天都回不過氣。

  他轉過身,恨恨地入了房間,秦天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爽番了天!

  總算是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整她!她雖然是個丫鬟,可也不是來被他耍著玩的!

  接著,海富伺候他洗了澡,秦天幫他鋪好床後,又向碧蓮要來了筆墨,等莊信彥出來後,便讓海富在紙上寫下,“頭髮未幹睡覺,會有濕氣。”幾個字,拿給莊信彥看。

  莊信彥接過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過來,難道昨晚她是這個意思?

  忍不住抬頭看了秦天一眼。

  秦天又讓海富寫下:“少爺可以看會書,等頭髮幹了再睡,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雖然知道自己錯怪了她,可莊信彥仍然拉不下臉來,他不習慣表達自己,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這麼做。他冷著臉,沒有理會她,可是也沒有堅持再睡下去,他從床頭拿過一本書,坐在桌旁,借著油燈看書。

  海富見此,便和秦天說了一聲,出去了。

  秦天走到桌旁,將油燈撥亮一點,又拿過一件外衣,披在了莊信彥身上。

  雖然對他很有意見,可是職責所在,該做的還是要做。

  莊信彥攏了攏身上的外衣,可並沒有因此有了好臉色。

  秦天也不在意,轉身出了房間。

  莊信彥看了一會書,見秦天還沒有進房來,心中覺得很奇怪

  這個丫頭,又在搞什麼鬼呢?

  想到這,他放下書,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口,可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他好像是主子吧,幹嘛他要跟做賊似的……

  想到這,他又挺直了胸膛,加重了腳步,走了出去。

  廳裏的圓桌上燃了一盞油燈,桌上鋪著宣紙,秦天坐在桌旁,手拿一隻狼毫筆正在寫著什麼。

  莊信彥裝作是去淨房,路過桌邊的時候用眼角瞟了一眼,見她對照著一本書在紙上一筆一劃很用心地寫字。

  莊信彥心中納悶,她不是不會寫字嗎?這個時候了,她還在寫什麼?

  有心想過去看看,可是又覺得太過在意這件事很沒臉面。她一個丫頭,憑什麼讓自己去關注呢?

  想著就忍住好奇心,從桌旁緩緩過去,徑直去了淨房,頭也沒回。

  可是心中就像貓爪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好奇,只是覺得這個丫頭所做的一些事總是讓他出乎意料,難以琢磨,難以掌握。

  小解出來,見秦天還在認真寫著,

  莊信彥很想不去在意,可是目光卻忍不住地瞟過去。恰好秦天抬起頭看向他,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流轉著瑩光,竟是格外的動人。

  莊信彥不知不覺停住了腳步,見她已經發現了自己,索性走了過去。

  紙上全是字跡,雖算不上漂亮,但勉強還算工整。上面的字句是出自詩經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皺起眉頭,這很明顯是表達男女之間情意的詩句,她寫這些做什麼?

  疑惑之下,忍不住從她手中將筆抽出來,秦天一時不查,筆尖自她手心擦過去,留下一大片的墨印子。

  “哎呀,真是的,每次都這麼野蠻!”秦天忍不住抱怨,起身跑進淨房洗了手。

  野蠻?莊信彥咬牙,忍住氣。

  秦天洗了手出來,見莊信彥在紙上寫下一段話,“你寫這些做什麼?”

  他的字跡工整雋秀,而她的字跟他的一比,立刻變成像小孩子剛學寫字那般幼稚可笑。

  秦天嘟嘟嘴,莊信彥習慣性地看著她的嘴型,卻見她的嘴唇在燈光的照耀下紅豔豔的,像一朵嬌嫩的小花,讓他不知不覺出了會神。

  “還不是為了和你交流,我既然身為你的丫鬟,不可能每次都依靠海富來跟你說話吧……”

  她一邊嘟嚕著,一邊對著書寫下簡單的字句:“我在學寫字,以後就算海富不在,也能讓少爺瞭解我的意思了。”

  繁體字她只會認不會寫,非得下苦功好好練練不可,就算不是為了和他交流,能寫字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的。

  莊信彥怔了怔,抬起頭看著她,燈光將她低垂的睫毛染了一層金邊,粉嫩的臉被映得紅潤潤的,像是能掐出水來,這樣的她,很是順眼……

  他看著看著,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覺。

  似乎,從沒有人是為了和他交流而學寫字的,即便是海富,也是在母親的安排下才學的。

  她是真心這麼做,還是在故意討好他?因為現在信川勢微,所以才投向自己?

  一時心亂如麻,理不清頭緒。

  他放下筆,轉身走入房間。臨進房門前忍不住回過頭去,卻見她仍在專心致志地寫著,燈光將她的身影映得格外地柔和。

  秦天練了一個時辰的字,實在困得不行了,才收拾了一下,回房睡了。

  當夜,莊信彥一次起夜都沒有,秦天一覺睡到辰時,不知多麼舒服,讓她有種大獲全勝的滿足感!

  莊信彥躺在床上,透過綃紗的帳子,看著她朦朦朧朧的身影,他覺得她伸懶腰的樣子,更像海富養的那只大黃貓了,嬌氣的,慵懶的……莊信彥扯了扯嘴角,溢出一絲笑意。

  接下來的幾天,莊信彥都很認真地在學炒青,沒幾天竟然也似模似樣了,莊信忠也慢慢上了軌道,而莊信川在受盡折磨後,終於脫離了搬茶的苦海,來到了炒青房和大家一起學炒青,自然又是一番折騰,各種慘不忍睹,鬧出不少笑話。

  莊信川每次回家就訴苦,這天,他攤開自己滿是水泡的雙手對著母親抱怨:“娘,你看看,這哪是莊家少爺的手,只怕那些賤民的手比我的都要好看些,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煩躁地說:“從明天起我不去茶行了!”

  劉碧君心疼丈夫,連忙叫人拿來藥膏給他擦。

  “哥,你忍不得也得忍下去!”莊明喜走到兄長的面前坐下,看著他說:“現在不管是茶行的人,還是宗族,都認為哥哥沒有主持茶行的能力,所以才不會支持哥哥,就因為如此,哥哥更應該爭口氣,拿出點能耐來給大家看看,這樣下次如果有機會奪權,成功的機會才會大些!”

  這時,劉碧君給莊信川擦藥的時候不小心,指甲銼破了水泡,血水汨汨地流出,痛得莊信川直齜牙,

  “娘,你看看,我不是不想忍耐,可得讓我忍得住才行啊,而且呆在制茶房那個鬼地方能顯出什麼能耐來?大娘分明就是故意壓住我!”

  二姨太太看著兒子這個樣子,心疼不已,她想了想,便有了決定,“看來這次又得你姨夫幫忙了!”

  莊明喜抬頭看向母親,疑惑:“茶行內部的事情,姨夫又能做什麼?”

  “你忘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二姨太太瞟著女兒,嘴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樣。

  莊明喜心念電轉,也笑了:“這個時候,茶行要和官府談明年茶引的事情了!”

  “對,對,茶引可是在姨夫的手上!”莊信川激動地握住手,結果引來傷口的疼痛,嚎叫出聲。

  “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占了其二,只待天時一到,當家之位我便勢在必得!”

  二姨太太拍了拍兒子,抿緊嘴唇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48 PM

  第六十九章:再起風波

  茶行

  徐掌櫃急衝衝地走入大太太的屋子。

  很快便要到中秋節,大太太正在和江管事商討著給各級官員拜節,以及給工人們的發放獎勵的問題。

  見徐掌櫃一臉急色,大太太心中一凜,讓江管事退下,又讓月娘給徐掌櫃斟茶看座。

  “我不是讓你去胡大人那裏商議明年茶引的問題嗎?可是出了什麼事。”待徐掌櫃坐下後,大太太便問道。

  徐掌櫃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才說道:“太太,我去見了胡大人,可是胡大人還不待我開口,就說,茶引的事情他只跟二少爺談!說完就讓人將我送出來。”

  “只跟信川談?”大太太沉下臉,右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看來,他們還是不肯死心。

  大太太向著徐掌櫃揮揮手,說道:“你先下去。”

  “是。”徐掌櫃憂心忡忡地退了下去。

  “太太,胡大人這是何意?”月娘不解。

  大太太沉聲道,“他們不甘心我如此處置信川,在逼著我重新給信川掌權。也是在告訴我,告訴所有人,他們在莊家的重要地位!”

  月娘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中有些慌:“太太,那我們該怎麼辦?萬一讓他們得逞,豈不是又給了他們機會?如果以後他們老是拿著這一點來鉗制我們,總是不好辦!”

  大太太心中也有些煩亂,如果信川確實有執掌茶行的能力,他們有胡大人這樣的靠山等於是如虎添翼,對於茶行來說是件好事,可問題是,信川為人浮躁,刻薄,心術不正,唯利是圖,只是讓他成為一個管事,便生出這麼大的事,如果真的讓他執掌茶行大權,茶行一定會毀在他的手中!

  可胡大人與他們連成一線,茶引對於茶行來說相當於命脈,沒有茶引,所有的茶葉都不能上路,茶行也等於毀了,這一關不易過。

  大太太皺著眉頭沉吟半晌,便吩咐月娘,“月娘,你陪我去知府衙門一趟,悄悄的,不要聲張。”

  知府衙門

  大太太乘著一頂小轎從衙門的側門進入。

  衙門前邊是大堂,後邊便是知府大人的住宅。

  大太太在院子裏下了轎,由下人引到偏廳裏,不一會,知府王大人在夫人黃氏的陪同下一起來到偏廳。

  王大人已經六十多歲,黃氏大概五十多歲,兩人都是身著便服。因為大太太和黃氏有些交情,所以王大人對大太太也頗多照應。但到底不像胡大人與李秀梅那般有著親戚關係,而王大人年紀老邁也沒有胡大人那般的野心,所以王大人不可能像胡大人那般對大太太諸多維護。

  大太太給兩人見了禮。

  黃氏連忙道:“華英,不用多禮。”又拉著她在客座上坐下,仔細打量了她的臉色,道“華英,為何一臉憂色?”

  大太太看著兩人將事情的原委道出。

  “大人,茶引對我們茶行有多麼重要您是知道的,可是胡大人此舉明顯是以此來干涉我們茶行的內務事,這於理不合啊。而且,信川之前做了什麼事您也清楚,這孩子絕不適合成為茶行的當家人,我們盛世是楊城最大的茶行,每年納稅幾萬兩白銀,不管是賑災還是朝廷捐銀也都是城中數一數二的,我們茶行如果不保,對於本城,對於朝廷來說,不也是損失嗎?”大太太情真意切地懇求,“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王大人默默地聽完,面現難色,“大太太,不是本官不幫你,實則……”王大人和黃氏互視一眼,黃氏歎口氣,接道:“華英,我們家老爺年事以高,已經上摺子告老還鄉了。”

  大太太心一沉,看向王大人,“大人曾經說過,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怎麼又忽然告老還鄉呢?”

  王大人撫了撫花白的鬍鬚歎口氣,站起身來,“自廢太子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明爭暗鬥,甚至波及到地方上來,本官老矣,不願再捲進這些是非中,只想回鄉下種花養魚,安度晚年。”

  聽了此話,大太太暫且壓下自己的煩惱,真心實意地說:“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大人是有大智慧的人,民婦在這裏祝大人一路順風,民婦一些瑣碎小事便不干擾大人了。”

  或許是大太太這番話打動了王大人,王大人回過身來看著大太太笑道:“大太太是本官佩服且欣賞的女子,本官有件事先透露給太太知曉,也好讓太太有個準備。”

  “何事?”

  王大人背著手,在廳中來回地走動,緩緩道:“本官收到消息,胡大人已經搭通總督大人這條線,總督大人已經上折保奏胡大人接替本官的位置。”

  大太太心驚站起:“大人的意思是說,等大人退任後,接替大人的會是胡大人?”

  “不錯……”王大人停下腳步,看向大太太,“所以本官認為大太太暫時不宜與胡大人硬碰,不妨先緩之,再徐徐圖之。一旦撕破臉皮,只怕大太太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大太太跌坐回椅子上,心中冰涼。

  蘭華院

  莊信川靠在貴妃榻上,劉碧君坐在一旁手拿著一盤葡萄,一顆一顆地餵入他的嘴中,旁邊還蹲著一個丫頭,在給他捶腿。

  莊信川側著身子,享受著妻子和丫頭的伺候,舒服得直眯眼。

  劉碧君芊芊手指在他臉上一刮,嬌笑道:“夫君,葡萄甜不甜?”

  莊信川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親了一下,笑道:“甜,葡萄甜,人更甜。”說著,也不管還有丫鬟在場,便將劉碧君摟上榻,壓在身下,一番揉搓。

  劉碧君嬌喘連連,“夫君,還有人在了……”

  莊信川笑道:“怕什麼,你帶來的,以後還不是我的,正好讓她們好好學學,以後也知道該怎麼服侍我。”

  旁邊捶腿的丫鬟羞得低下了頭,一臉春色。

  劉碧君佯怒,莊信川又在她嘴上親了一下,色色地說:“不過爺心裏最疼的,當然是我的娘子,你看看,有誰能像我娘子這般花容月貌,知情識趣?我現在只想你一個,別的人你見我碰過沒?”

  劉碧君這才笑了,“算你老實。否則,我也不會從娘家大把大把的銀子往這裏搬了!”

  莊信川笑容凝了凝,又恢復原狀,“知道娘子的好,我好好疼你來報答你,”說著低下頭,將頭埋入她胸口中,親得嘖嘖的聲音。

  劉碧君仰起頭,嬌笑著,喘息著,旁邊的丫鬟都羞得別轉了頭。

  可正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傳:“二姨太太和四小姐來了。”

  “掃興!”莊信川抬起頭來,劉碧君連忙起身整理衣服。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進來事,看到的便是莊信川吊兒郎當,而劉碧君衣衫不整,鬢釵淩亂,滿臉通紅的這一幕。

  二人哪里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二姨太太當下皺起了眉頭,如果換作是別人,二姨太太一定要指責她大白天裏勾引信川,壞他的身子,可既是劉碧君,二姨太太也不好說什麼了,只好將所有的不滿吞進肚子裏。誰叫他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依靠她娘家的?

  莊明喜笑著上去叫了聲:“二哥,二嫂。”

  劉碧君到底不好意思,低著頭面紅紅地說了句:“娘和妹妹先坐,我去叫丫鬟端點點心過來。”說著掩面走了出去。

  跟在二姨太太身後的靈兒看著她的背影,又羨又妒。接著又轉頭看向莊信川,見他看都沒看自己,心中無限怨念。

  二姨太太走過去在榻上坐下,說道:“今天怎麼沒去茶行?”

  “既然有姨夫做主,我何必還去茶行受苦?”莊信川從旁邊白瓷釉花的盤子裏拿了粒葡萄,扔進口中。

  “也對……”二姨太太點頭,接著又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心疼地說:“你也是要好好休養一下,那個蛇蠍婦人,竟然這麼折騰你。”

  “有茶引做挾,不怕大娘不妥協,只要大娘出聲,我們就可以趁機提要求。”莊明喜笑著在一旁的黃花梨海棠紋的圓桌旁坐下,想了想又道:“還得派人讓宗族知曉此事,免得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厲害,一個勁的袒護著大娘!”

  二姨太太覺得有理,連忙有叫心腹去辦此事。

  這時莊信川站起來道:“何必這麼麻煩,不如趁此機會逼大娘交出當家之位!”

  莊明喜瞅了一眼大哥,道:“哪有這麼簡單,如今大娘有宗族撐腰,二哥在茶行地位不穩,此時撕破臉,我們只會像上次一般,占不到便宜。先在茶行佔有一席之地,收買人心,顯示些能耐,再想辦法解決所有有可能成為你對手的人……”

  說到這裏,莊明喜緩緩一笑,輕描淡寫地說:“再加上姨夫的力量,當家之位便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莊明喜站起身,走到莊信川身邊,笑了笑,輕聲道:“大哥,上一次我們操之過急,所以一敗塗地,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謀定而後動!”

  莊信川轉頭看著妹妹,歎口氣:“可惜妹妹身為女兒身。”

  莊明喜挑眉笑道:“妹妹一定會全力相助哥哥!哥哥事成之日別忘了妹妹就好。”

  “你我一母同胞,哥哥怎麼都不會忘了妹妹的好。”莊信川笑著說。

  二姨太太在旁邊看著自己的這一雙兒女如此相親相愛,心中無限滿足。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二姨太太看向女兒。對於女兒的聰穎,二姨太太也自歎不如,不禁得意,小時給她請夫子讀書習字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莊明喜盈盈一笑:“現在我們什麼都不用做,因為著急的不是我們。”

  一旁的靈兒見二少爺又有希望成為當家,心中激動不已,自己要是成為他的妾室,雖然不比正室威風,但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也享之不盡了。

  正想著,卻聽到莊信川說:“不知道能不能跟大娘趁機要個丫頭?”

  靈兒心一沉,不由地低下頭,目光中透出一種嫉恨來。



  第七十章:虛權

  當晚,大太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胡知州即將成為胡知府的消息讓她心煩意亂。成為知府後,手中的權利更大,對他們的掣肘也越多,將來當家人一位真的能由她說了算嗎?

  胸口一陣陣地發悶,大太太索性起了身。

  因為月娘有自己的小家,所以晚上守夜的是翠微。翠微聽到動靜,爬起來,點上燈關切地說:“太太,睡不著嗎?要不要喝點水。”

  大太太搖搖頭,有些疲倦地說:“我沒事,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去隔壁廂房裏睡吧。”

  翠微聽令,起身穿了衣服出去了。

  翠微走後,大太太吹滅了蠟燭靠在床上,隱沒在黑暗中。

  她看著對面窗戶紙上搖曳樹影,心中千頭萬緒。

  假茶事情發生後,她是不是應該狠下心腸將信川送去官府?或許就沒有如今的煩心事了。

  可隨即又搖頭,沒有用的,有胡大人在,信川一定會平安回來,而信忠肯定會成為替罪羊。他們一樣會爭奪當家之位,可因為撕破了臉皮,會更加無所顧忌。

  這場爭奪根本無法避免。

  大太太心煩之下,下了床,走到莊老爺的畫像前。

  月光透過窗戶,微微照亮畫像上莊老爺豐俊的面孔。

  大太太抬頭看著,輕聲道:“老爺,你可知你給華英留下多大的重擔?可是華英知道,華英身上不止肩負著老爺的希望和信任,也肩負著上下一千多人的命運,所以不管面臨多大的困難,華英一定會堅持下去。”

  第二天,大太太與莊信彥商量此事,也叫秦天留了下來。

  大太太與莊信彥隔著一張小幾坐下,海富站在旁邊寫下大太太的話。

  “茶引勢必要拿到手,只是如果真的要信川去辦理此時,只怕他們會提出諸多要求,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在茶行重新掌權!”大太太說到這裏,搖搖頭,“我實在不放心再將權利交到信川的手上。誰知道他會不會瞞著我又做出什麼事來?”

  莊信彥看著母親那張焦慮憔悴的臉,心中既心疼,又自責,自己如果不是這個樣子,母親又哪來這麼多的煩惱?

  月娘在一旁憂心地說:“翠微說,太太為了此事一晚上都沒有休息。真是讓人擔心。

  莊信彥見了此話心中更加擔心,他握住母親的手,滿臉的關切之色,有心想替母親分憂,可一時又想不到很好的辦法。

  秦天在一旁瞭解了整件事,又見大太太眉頭深鎖,滿臉煩憂,心中著實同情這個堅強而又艱難的女子,她沉下心來,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出聲道:“太太,二少爺如果要掌權,不妨讓他掌虛權!”

  “掌虛權?”大太太和莊信彥都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同時心中又充滿期待。

  秦天說道:“太太給他一個管事的位置也無妨,只是卻不讓他掌握實際的權利,不管他想做什麼,都必然與其他管事發生聯繫,太太可以給其他管事下令,二少爺不管想得到哪位管事的配合,都必須有你的手令或者你的吩咐,還可以安排一個您信得過的人成為他的副手,從旁看著他,讓他領著管事的差,卻沒有管事的權,相信他也鬧不出什麼事來。”

  大太太思索一會,眉頭漸漸松緩下來,她笑道:“秦天的腦子就是好使,我一直煩惱的問題被她三言兩語就解開了!好,好,有賞,有賞!”激動之下讓月娘拿了一兩銀子賞了她。

  秦天笑嘻嘻的接下,其實這也沒什麼的,之前她工作的地方,老闆安排沒有才能卻又無法拒絕的親戚就是這樣做的,她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能幫上大太太的忙,又有銀子領,她還是很開心。

  解決了難題,大太太心中大定,回頭見兒子眉頭依然深鎖,不由問道:“信彥,可是還有什麼問題。”

  莊信彥本來提起了筆,可是見母親又露出緊張的神色,心中一軟,又放下筆來,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問題了。

  即使有什麼問題,他也不忍心讓母親繼續煩憂,先讓母親睡一個好覺,其他的事情,他慢慢再想辦法。

  大太太見兒子搖頭,心中鬆了下來,又道:“既是如此,我明天就找他們攤牌,免得等過了幾天他們以為我們無計可施了才去求他們,助長他們的氣焰!”

  大太太笑了笑,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秦天卻發現她鬢角的白髮又多添了一些,心中惻然。

  秦天隨著莊信彥回到青松遠。

  趁著莊信彥去沐浴的時候,秦天也出去洗了澡回來,她發現莊信彥特別的愛乾淨,每天都會沐浴,床單什麼的,也是每天都要換。不過好在她也是十分愛乾淨的人,不像一般的丫鬟們,頭髮好久才洗一次,平時都用篦子篦,上很多的頭油,她可受不了那個味道。

  回來後,莊信彥還未回房,秦天擺上文房四寶等著他。

  這段時間,他們的相處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莊信彥絕大部分時間依然是那副白板臉,很少理會她,但是好在也沒怎麼為難她,秦天覺得,他或許已經接受了自己留在他身邊。

  不過至於他之前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己留在他身邊,秦天想來想去,覺得,或許是因為他的怪脾氣,聽說聾啞人的心理一般都不健全,他們的心思,平常人很難琢磨。

  不過她也懶得去琢磨,只要他不再為難她,讓她能安心過日子就好。

  剛準備好,莊信彥披散著頭髮走進來,見到書案上的紙筆並不意外,因為這些天秦天每晚都會練字。

  老規矩,秦天先給他擦乾頭髮,見一縷頭髮貼在他臉頰上,下意識地用手指去將他的頭髮勾回來,無不避免的,手指碰到他的臉。

  本是不經意地動作,卻沒想到莊信彥渾身一顫,“謔”地回過頭來,睜大了雙眼瞪著她,燈光將他的臉渲染得棱角分明,隱約地透出一種陰冷之氣。

  秦天嚇了一跳,連忙退後一步,伺候他這麼久,也瞭解到他並不喜歡別人太過碰觸他的身體,所以碧蓮一直不放心將穿衣一事交給她做,就怕她做不好,惹他生氣。

  或許是意識到她不是故意的,莊信彥的臉色又慢慢緩下來,轉過頭去。

  秦天拍了拍胸口,莊信彥有時候生氣的樣子還是挺嚇人的……

  莊信彥拿起本書看,不再理她。秦天見他左手拿著書,右手撐在桌子上,撫住額頭,雙眼低垂,顯出淡淡的雙眼皮線條,鼻樑又高又挺,彰顯著一種貴氣,嘴唇淡淡地抿著,冷淡而嚴肅的樣子,如黑綢般的長髮順著臉頰披散下來,在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不得不說,不管從那個角度看,莊信彥的容貌都堪稱完美無缺,如果不是他的神情太過冷淡,或許便是絕豔的風華。

  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忽然抬起眼向她看過來,秦天一陣心虛,連忙別轉頭走回桌旁,臉上卻忍不住微微發熱。

  莊信彥的目光又回到書本上,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心情忽然變得輕鬆,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燈如豆,微弱飄搖,昏暗的燈光靜靜地在屋子裏一層層地暈染開。窗外夜風吹過,刮的樹葉沙沙的聲音,倒映在紙窗上,搖曳生姿。

  秦天怔了一會,想起自己的目的,在鋪好的紙上寫下一行字,寫完後,推到莊信彥的面前,示意他看。

  秦天這段時間一直有堅持練字,現在她已經可以用繁體字跟莊信彥進行簡單的交流了,就算有什麼字忘了寫,也不會影響莊信彥的理解。

  莊信彥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然後低頭看去,見紙上寫的是:“大少爺剛才在太太那裏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忍著沒說?”

  心中不禁詫異,自己的心事,她竟然看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莊信彥拿起擱在硯臺上的另外一隻筆,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秦天沒有抬頭:“我見你欲言又止,想著你應該還有什麼顧慮,可是怕太太擔心所以才沒有說。”旁觀者清,剛才她在一邊瞧得很明白。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

  秦天見他遲遲不肯落筆,以為他不想和自己說這些話,又寫道:“婢子也是關心太太,如果大少爺真有什麼顧慮不妨說出來,婢子雖然沒有大少爺聰明,但最起碼也能替大少爺分擔些憂愁。”

  這真的是外交口吻了,憂愁又怎能分擔,除非她真的能解決此事。她只是不想大房真的輸給二房,否則,就憑二姨太太對自己的恨意,自己就吃不完兜著走。所以不管怎樣,她都要拼盡全力,幫著大太太渡過難關!

  說著她抬起頭,一臉真誠地看著莊信彥,燈光下,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如兩顆晶瑩璀璨的寶石,閃爍著動人的光彩,長髮披散在兩側,如綢緞一般順滑,臉頰豐滿紅潤,嬌嫩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掐一掐……

  莊信彥不由地握住了拳,彷彿不這樣做,下一秒他就會去掐她的臉,他很詫異自己的這種衝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異樣的情緒,在紙上寫下:“我只是擔心就算過了這一關,只要他們有胡大人這個靠山在,總會不斷生出事端,讓母親疲于應付。我在想,要是我們手中也能掌握他們無法替代的實力就好。”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0 01:44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北方巨富

  至於這個“無法替代的實力”到底是什麼,莊信彥一時還沒想到。

  只是他知道,光是有父親的遺言,和宗族的支持,還不足以壓住有未來知府大人撐腰的二房。

  兩天後的一大早,大太太便要讓將莊信彥叫來清音院,同來的還有二姨太太,莊明喜,劉碧君等人。莊信彥和秦天以及莊信忠也被叫了去。

  大太太坐在正位,其餘諸人分別在兩邊坐下,而秦天和靈兒這些下人則侍立在主子的身後。

  二房這邊心知肚明大太太叫他們過來是什麼事,一個個的皆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悠哉遊哉地喝著茶,二姨太太和媳婦劉碧君竟然還旁若無人地小聲議論著早上吃的雞湯麵條不夠勁道。

  那些個小人得意的樣子看得秦天都忍不住生氣,可大太太卻一直冷眼瞧著,面容平靜。因為站在莊信彥的身後,瞧不到他的神情,不過依秦天對他的瞭解,他一定還是那副淡然冷漠,好似什麼都不在乎的面孔。

  這時,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莊信川說:“信川,大娘想將今年與官府商議茶引的事情交給你去做。”

  莊信彥有些得意的挑了一下眉,面上卻顯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我不想去。”

  那副樣子讓人看了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起碼秦天就有這種感覺。

  可大太太卻好休養,非但不惱,還微笑:“為何?”

  莊信川坐在椅子上,用手一下下地拍著扶手,晃著晃腦袋,“我不過是個制茶房的學徒,哪有臉面去見胡大人?讓胡大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盛世不尊重他,瞧不起他,豈不怪罪?”

  說著拿眼瞧著大太太,二姨太太也忍不住看向大太太,嘴角含笑,莊明喜低著頭靜靜地喝茶。

  大太太低頭沉思,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她越是為難,莊信川母子越是得意,心中有種得逞的爽快,也正因為這樣,也放鬆了警惕。

  “其實,我本打算讓你在制茶房多待一段時間……”大太太歎口氣,“可是你說得對,胡大人何等身份,自然不能讓你以現在的身份去見他”,

  莊信川和二姨太太幾乎忍不住笑意

  “也罷,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們茶行的外部管事。”大太太像是思考了很久,才做出決定。

  “外部管事?”正自得意的莊信川和二姨太太都怔了怔,一時沒回過神來,莊明喜也抬起了頭。

  “那是個什麼管事?”莊信川問道,“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大太太看著他笑道:“這是茶行新設的一個管事,你知道的,茶行生意上往來的商戶不少,每年的生辰節日打點,迎來送往,都不是一件小事,更多的還要與官府打交道,生意場上的諸多應酬,以往都是掌櫃們代為打點,可掌櫃們事情也多,經常性的顧不過來,所以我想著乾脆將這些事情交給你負責,你素來交遊廣闊,一定勝任有餘!”

  莊信川聽著覺得不錯,之前做收茶管事還需經常下鄉,與那些下賤人打交道,弄得一身汙髒,還累得賊死,油水也不多,稍有不慎還會引來大娘的責備。可是這個差事很明顯是個閑差,有姨夫在那裏,和官府打交道完全不成問題,平日裏的迎來送往肯定有不少油水可撈,更重要的是,還可以名正言順打著招呼客人的名義與朋友們花天酒地,怎麼看都是個肥差!

  這一步棋下得真不錯,有姨夫撐腰,大娘哪能不低頭!

  莊信川一時很得意,也顧不上詢問妹妹母親的意見便一口答應下來,“好,既然大娘信得過我,我一定不會讓大娘失望!”

  旁邊莊明喜本還在思索,這差事雖然聽著很好,可是大娘哪是那麼容易相與之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玄機?本想讓哥哥先緩上一緩,爭取點時間再想明白一下,沒想到哥哥卻一口答應下來。

  莊明喜阻止不及,暗暗歎息。

  大太太見莊信川答應下來,便笑道:“很好。與官府商議茶引一事本是你的份內事,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莊信川得意之下拍著胸口道:“大娘放心,包在我身上!”他剛剛上位,自然要顯出自己的能耐,來慢慢抵消假茶一事在眾人心中所造成的影響。

  秦天在旁邊看得樂呵,這個法子自然也是她出給大太太的,就相當於前世的公關經理。可是人家公關經理有權啊,所以八面玲瓏,處處威風。可莊信川很快就會瞭解到,理想和現實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差距。

  想起之後莊信川氣急敗壞的樣子,秦天忍不住笑了笑。

  可沒想到這個笑容恰好落入對面莊信川的眼裏,莊信川見她粉嫩嫩的臉,甜甜的小酒窩,俏生生的活潑可愛,身子骨立刻酥了半邊。

  情不自禁之下脫口而出:“大娘,兒子還有一件事情相求……”

  旁邊莊明喜一聽勢頭不對,連忙扯了扯莊信川的衣角。

  得妹妹提醒,莊信川又清醒過來,腦海中回想起妹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哥哥,等你當家一位穩當後,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現在給嫂子添堵,她帶來的人也就算了,你還特意去跟大娘開口要,你讓嫂子怎麼想?你別忘了,往後我們需要她娘家的地方多了去了!”

  想到這,莊信川看了身邊的劉碧君一眼,想來想去,也覺得為了秦天得罪自己的妻子不值,也就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怎麼,信川你還有何事?”大太太問道。

  莊信川歎了口氣,搖搖頭,“沒事了,沒事了……”

  可到底心中捨不得,一雙眼睛落在秦天的身上收不回來。

  對面莊信彥發現他目光異樣,便順著他的眼光轉過頭,發現他看的是秦天,心中立刻一緊,說不出的氣惱。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轉過頭。

  站在二姨太太身後,一直牽掛著莊信川的靈兒自然將他的神情都看在眼裏,她嫉恨地看了秦天一眼,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

  “很快就要到中秋節了,今年中秋節的各項打點就交給你負責了!”大太太笑著對莊信川說。

  從清音院出來,莊明喜忍不住對莊信彥說:“大哥,你何苦這麼快答應,緩上幾天又有什麼要緊?”

  正自得意的莊信川聽到妹妹略帶責備的語氣有些不高興,“還能有什麼問題,我可以借此機會好好籠絡茶行的大客戶,以後對我奪取當家人一位也有幫助!”

  “可是大娘哪里是這麼容易相與之人?”莊明喜繼續道。

  旁邊攙扶著莊信川的劉碧君有些聽不下去,出言笑道:“小姑,我知道你聰明,可是你哥哥也不笨啊,我們女人呢,掌櫃內宅伺候夫君才是正經,這種生意上的大事還是交給男人去做吧!”

  “明喜,我知道你關心哥哥,可是哥哥我自有我的想法,你年紀也不小了,有時間就繡繡花,做做女紅,準備嫁妝吧!”莊信川也不以為然。

  聽了此話,莊明喜心中雖不喜,可是卻不願和哥哥嫂嫂起衝突,當下走到嫂子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盈盈一笑:“嫂子說得對,是明喜淺薄了!”

  劉碧君瞟了她一眼,笑道:“也不能這麼說,小姑比起一般的女兒家來,心思可是靈巧多了,以後也不知哪位公子有福氣能娶到你。”

  一句話說中莊明喜的心事,她臉上一熱,不由地低下頭去。

  女兒家最在乎的自然是嫁個好人家了。

  “說到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前邊的二姨太太忽然轉過身來走到女兒身邊,笑著說:“昨兒謝家派人送了帖子給我,說是要請我和明喜十四那天去他們家看戲喝茶。”

  “謝家?”莊信川停下腳步,滿臉驚奇,“可是那新近加入楊城鹽市生意的北方巨富謝家?”

  聽到“北方巨富”四個字,二姨太太臉上就笑開了花,連聲道:“不錯,不錯,正是那個謝家。我還聽說,謝夫人正在為謝家的未來當家二少爺親事操心,十四那天不止邀請了我們,還邀請了別的大家閨秀,都是適婚女子,可見謝夫人是在為二少挑眼了!”

  莊明喜雖然羞澀,可是仍忍不住問道:“那謝二公子不知是怎樣的人?”

  莊信川笑道:“能成為謝家當家的,怎會是簡單的人物,聽說還生得一表人才,威武不凡,和妹妹的天姿國色秀外慧中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莊明喜羞得滿臉通紅,心中卻無限歡喜,她一跺腳嗔道:“哥哥壞死了,只知道笑話我。”說著一扭腰掩面疾走而去。

  莊信川與二姨太太一干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二姨太太道:“只要明喜嫁到了謝家,我們多了謝家如此雄厚的親家,那個江華英還怎麼和我們鬥!”

  越想心中越痛快,就好像自己的女兒已經嫁到了謝家般。

  這時,有丫鬟來報:“二少爺,大太太他們正在門外等著你了。”

  二姨太太幫著莊信川整理了一下衣襟,看著兒子豐神俊朗的模樣,心中歡喜不已,“信川,你記著,你才是盛世未來的主人,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娘,你放心,姨夫很快就是知府大人,誰還敢小瞧我?巴結討好我都來不及!”莊信川冷笑連連。



  第七十二章:彆扭孩子

  莊家四輛馬車依次行走在通往盛世茶行的大街上,馬車華貴,奴婢成群,引來無數路人的豔羨目光。

  秦天和莊信彥坐在其中一輛朱輪華蓋馬車上。

  莊信彥腦海中全是剛才莊信川看著秦天的那種色迷迷的眼光,這讓他想起了之前在花園看到的他與秦天的火熱糾纏,又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在花園裏親眼見到的那不堪的一幕。

  她到底和信川關係呢?她真的值得母親如此信任?

  莊信彥沉著臉,不去看坐在一邊的秦天,只是盯著車窗處,透過起起伏伏的窗簾看著窗外。

  本來他已經慢慢接受秦天成為他貼身丫鬟的事實,這個丫頭雖然古怪了一點,但是做事還算細心,他想著只要自己不給她希望,就像對待秋蘭一般,相信她與母親都無可奈何,等再過一兩年,她年齡大了,就讓母親將她配了。

  可是剛才的那一幕,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的難受。

  可是之前秋蘭跟二房勾勾搭搭的時候,他也不見得這樣,一時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更為心煩意亂。

  秦天坐在一邊哪里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如同波濤起伏,她從隨身攜帶的布袋裏,拿出一個這幾天剛做好的小本子,和一隻炭筆,遞到莊信彥的面前。

  小本子巴掌大,便於收藏和攜帶,至於炭筆是秦天在制藥房裏找到的。她在木炭裏面翻找了很久,才找到質地較軟便於書寫的木炭,然後再削成小支,削出筆尖,就像是鉛筆似的,再用柔軟的綢布包在外面,小心紮好,這樣就不會弄髒手了。

  秦天見他每次和人交流都得麻煩地擺上筆墨,弄得一般人都不太願意和他交流,越沒有人理會他,他的性格就越孤僻,越孤僻就越沒有人理會他,由此造成惡性循環。有時候在一旁看著他被大家無視冷落的情景,讓她蠻同情的,身為他的丫鬟,再加上太太一向對她很好,所以她才會花這麼多的心思。

  莊信彥轉過頭冷冷地看著她,面色很不好。

  秦天已經習慣他這副臉色,知道這是他的性格使然,也不在意。見他不明白,便用炭筆在小本子上寫字給他做示範。

  “這是我給少爺做的記事本,以後少爺想和別人說話,就不用準備筆墨了,用這個寫又快又方便。”給他看了後,又當著他的面將這一頁紙撕下來,告訴他寫完撕下來扔掉就是,很方便。

  接著,又笑著遞到他面前。

  莊信彥看了看她手中的小本子,又看了看她臉上燦爛的笑臉,心忽的一軟,可是轉念想到莊信川,心口又堵起來,氣惱之下,他冷冷地推開她的手,可是一不小心,再加上秦天沒有提防,她手中的紙筆都被他打落在車板上。

  兩人皆是一怔。

  “怎麼這樣啊?”秦天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很是掃興,“我做了很久的……”她嘟嚕著,彎下腰去揀紙筆,還好沒弄壞。

  看清她說的話,莊信彥也有些後悔,可性格清冷,不擅表達的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更拉不下臉道歉,見她抬頭看過來,連忙沉下臉不去看她,以此來掩飾自己武裝自己。

  秦天見他依然是那副白板臉,心中又氣又惱,她拍了拍弄髒的紙面嘀咕道:“真是怪脾氣的孩子,算了,看在你確實不同于正常人的份上,姐不跟你計較。如果連我都不理你,你在制藥房真的要成為透明人了!”

  秦天本不是心胸狹窄的人,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她將小本子收回布袋裏。

  莊信彥別轉臉,悄悄地看了她那個小布袋一眼,心中悵然若失,百感交集。

  很快到了制藥房。

  因為今天晚到了一些,制藥房裏的工人們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處處皆是火熱的景象。看到莊信彥和莊信忠兩位少爺進來,都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和他們打招呼。

  莊信彥冷著一張臉也不理會,徑直進了炒茶室,工人們都習慣了,也不指望他的回應。倒是性格忠厚的莊信忠和工人們混熟了一些,和工人們打了招呼,工人對信忠的反應也比較熱情。

  秦天也笑著和工人們打招呼,回頭見到莊信彥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看著莊信忠和工人們樂融融的這一幕,面容雖然信忠追到秦天面前,面色雖然依舊清冷,可是雙眼卻流露出一種淡淡的落寞。

  秦天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過,其實聾啞人很希望能和別人交往,很希望接觸人群讓更多人接受自己,可是因為長期的受到鄙視,造成心靈上的傷害,才下意識地隔絕自己,這是一個自我保護的意識,免於自己受到更多的傷害。

  秦天輕輕地歎口氣,心想,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剛才的事情而升起的氣惱也煙消雲散了。

  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連忙轉過頭走了進去,像是怕被她發現什麼似的。

  這時,莊信忠走到秦天的身邊,將一個青花白瓷瓶交到秦天手上,說:“我見大哥的手好像燙傷了,上次大娘給我的雪蓮生肌膏對燙傷也有用,還剩下許多,你給大哥用吧。”

  秦天看著他笑道:“你幹嘛不拿給他呢?”

  莊信忠摸了摸頭,憨笑道:“不知為什麼,我看到大哥就心裏發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秦天眼珠一轉,笑了,她從身上的小布袋裏拿出那個本子和炭筆,交到莊信忠的手上,對他說:“跟我來。”

  雖然秦天是丫鬟,可是因為她是大娘信任的人,又是妻子的姐妹,所以莊信忠在她面前一點架子也沒有,相反,有時候還能聽她的話。

  秦天叫他跟上,他也沒多想,就跟了上去。

  炒青房裏,莊信彥在海富的説明下繫上圍裙。見他們兩人走進來,只是面無表情地瞟了一眼。

  卻見到秦天對身邊的莊信忠說:“三少爺自己寫給大少爺看。”

  “我的字很醜。”

  “那有什麼關係,能醜得過我嗎?現在又不是讓你書法表演,只要能讓大少爺看懂你的意思就好。”

  “萬一我還沒寫完,他就不耐煩了怎麼辦?”

  “我說你怕來怕去的到底怕什麼呢?他是你哥,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他不耐煩。”

  莊信彥不禁皺起眉頭,搞什麼鬼?

  那邊秦天推了莊信忠一把,莊信忠手裏拿著那個小本子期期艾艾地走到莊信彥的身邊。

  莊信彥盯著莊信忠手中的小本子,眉頭擰了起來

  這不是秦天給他做的小本子嗎?怎麼到了信忠的手上?

  看著莊信忠的臉色也越發不好起來。

  莊信忠在他的目光下不敢抬頭,迅速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大哥,這是雪蓮生肌膏,對你的燙傷很好。”接著就把雪蓮生肌膏遞了過去。

  他抬起頭看著莊信彥,目光中有些不安,有些期待,見他遲遲沒有接雪蓮膏,背上不知不覺中滲出汗水。

  莊信彥看了他一會,這才伸手接過雪蓮膏,青花瓷瓶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讓莊信彥的心也微微一暖。

  他的面色緩下來,然後接過他手中的紙筆,在紙上寫下“謝謝”二字。

  看到這兩個字,莊信忠立馬咧開嘴笑了,忽然又有些不好意思。

  莊信彥回過身,將小本子偷偷塞入懷裏,依然是那副冷清的面孔,可一旁的莊信忠卻覺得和大哥的距離接近了不少,心中很是歡喜。

  秦天在旁邊看到這一幕,也很開心。莊信彥不會主動接近別人,只有讓別人來主動接近他,才能讓他們有所交集。

  有時候走出第一步比想像中容易。

  馮師傅進來將莊信忠叫了出去。莊信忠走後,秦天來到莊信彥的身邊。

  莊信彥感覺到,卻裝作不在意。

  工人大海走過來,將一袋茶葉放在莊信彥身邊,卻對秦天說,“秦天,你告訴大少爺,這裏是50斤,今天一定要炒完。“

  秦天立刻叫住他:“等等。”說著從布袋裏拿出另外一個小本子,為了便於溝通,這種本子當然不止做一個。

  她迅速在本子上寫下:“大海請少爺炒完今天的五十斤茶葉。”拿給他看,又指向大海。

  莊信彥回過頭看了大海一眼,微微一點頭。如此反應,讓大海愣了好一會,忽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要知道,大少爺平時都很少正眼看人的!

  大海向著莊信彥傻笑,激動得直搓手。

  莊信彥回過頭來,扯了扯嘴角。

  這時,徐掌櫃忽然領了幾個衣著華貴的人走進制茶房。

  “馮師傅,馮師傅。”徐掌櫃左右看看,大聲叫著。

  馮師傅應聲而出,看著徐掌櫃,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人,問答:“大掌櫃何事?”

  得空的工人們也紛紛走出去觀望,而秦天正是其中的一個。

  她見徐掌櫃側過身子,讓出身後的幾個人,說:“這位謝公子是我們茶行的常客,他今天有位朋友想請馮師傅幫個忙!”

  接著,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暗繡銀紋的墨綠色交領長袍,交領上用銀線繡著纏枝紋的圖案,被陽光一照,迤邐生光,映著他那張英氣勃勃的臉,竟是一種耀眼的風采。

  他向著馮師傅拱手一禮,語氣謙和,“在下的朋友在山裏摘得一些好茶葉,來不及帶回家趕制了,怕茶葉過了期就變得不新鮮,所以相請貴行幫個忙,炒制一下。”

  說著,抬起頭來,卻見到站在人群中的秦天,微微錯愕後,便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與他的灼灼目光交相輝映。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0:58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1 11:55 AM 編輯

  第七十三章:有本事就自然有把握

  秦天一眼便認出,這是之前她在大堂做事的時候有過兩面之緣的北方商家謝公子。見對方友善,秦天也毫不吝嗇地展露笑容。

  見到她大方的笑容,謝公子又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加深,轉過頭去,給馮師傅介紹和他一起的另外幾人。

  他指著站在身邊身穿玄青色大襟袍,一身書卷氣二十多歲的男子,道:“這是謝某的朋友,姓周,就是這位周公子昨兒在鄰縣登山,偶然得到這種茶葉,欣喜之下,連夜趕回,為的就是能及時炒制,他讓我推薦楊城最好的制茶師傅,謝某就想,楊城最好的制茶師傅不就在盛世嗎!”

  一番話讓徐掌櫃和馮師傅都露了笑臉。

  周公子向著馮師傅作揖,溫文爾雅地笑道:“這些茶葉的得來不易,還請師傅多多費心!”說著轉身讓他的隨從將一個布袋子遞給馮師傅。

  “好說,好說。”馮師傅笑著接過。

  “只要做好了,爺重重有賞!”站在周公子身邊的,一個二十多歲,身材粗壯,寬臉大嘴,穿著圓領長袍,做武士打扮男子很是倨傲地說道。

  他的語氣讓馮師傅有些不高興,可是見這些人皆是衣著不凡,知道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也只有忍氣吞聲。

  謝公子笑著介紹:“這位是謝某在北方的朋友,這次和周公子一道來的張公子。”

  張公子昂起頭,輕輕哼了一聲,明顯得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裏。

  謝公子和周公子面上雖然帶著笑,可是很明顯並不認為這位張公子態度失禮。

  馮師傅心中很是不喜。本打算親自為這些人制茶,卻因為感覺受辱而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打開手中的布袋,拿出一把茶葉仔細看了看,又聞了聞,面現詫異之色,“這茶葉倒是香得很!”

  周公子上前一步,笑道:“這茶樹長在山上和果樹混種在一起,沾染了果樹的香氣,所以帶著一絲果香。當地農家每到春季就採摘下來,經過烘乾簡單製作收藏起,我也是在農家落腳的時候喝了一些,覺得異香撲鼻,才讓他們帶著我去採摘了一些,不過當地農家說,現在並不是採摘的最好時節,春季的茶葉才是最鮮嫩的時候。”

  “既是如此,也是香得很啊!”馮師傅聞了又聞,愛不釋手。

  “這茶葉有個名,就叫做嚇煞人香,還真是名副其實!”周公子笑著說完,又道:“請師傅在製作期間儘量保持茶葉本身的香味!我想帶回去給朋友品嘗!”

  秦天正站在人群中聽得津津有味,忽然身邊的人手肘動了一動,秦天一時不察,往旁邊一倒,撞到身邊的人懷裏。

  秦天回頭,先是看到那人胸前交領上光澤瀲灩的繁麗花紋,接著便聞到一股混合著茶香的清新氣味,再抬起頭,便看到莊信彥那張如玉般俊秀絕倫的清冷容顏,那雙如薄冰一般的眸子浮動著薄慍,彷彿在說:“怎麼這麼不小心?”

  臉龐能感覺到從他衣衫裏透出的熱度,耳畔能聽到他碰碰的心跳聲

  秦天不知不覺紅了臉,連忙離了他身邊。

  “對不起。”秦天說了一句,又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時候走過來的?怎麼跟貓似的,沒有聲音的?”

  她轉過頭去,卻沒注意到他微微翹了翹嘴角。

  那邊,馮師傅點著頭,又拿著茶葉對光仔細看了看,細細思索了一會,方抬起頭來,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搜索,忽然就落在了秦天的身上,“秦天,你過來!”

  秦天聽到師傅叫她的名字,連忙扒開人群,走到他跟前,笑道:“師傅,何事?”

  “你看看這些茶葉。”馮師傅將茶葉遞到秦天面前

  秦天從布袋裏小心地拿出一把茶葉,看了看,只見茶葉小巧玲瓏,顏色碧綠,宛如翡翠一般晶瑩剔透,葉面上的紋理呈螺旋狀,上面有一層溶溶的白毛,就這麼拿在手間,也會有一陣清香撲鼻而來,讓人回味無窮。

  “真是好茶啊!”秦天笑道。

  “如果炒青該怎麼做?”馮師傅撫著鬍子問她。

  秦天歪著頭,眼珠一轉,便有了答案,她看著馮師傅笑道:“此茶香氣濃烈,成熟度高,又是秋茶,秦天想,應該用低溫炒,程度略輕,還要及時揉撚和烘焙!”

  “說得不錯!”馮師傅贊道:“那麼此茶的炒青就交給你了!”

  雖然他不想為這些人制茶,但是如此好茶還是要找一個心靈手巧的人來做,秦天雖然剛剛出師,可是悟性最高,他對她很有信心。

  秦天稍稍一愣,隨即乾脆地答道:“好嘞!”既然連師傅都認為她可以,沒道理她對自己還沒信心的!

  站在一旁的謝公子和周公子之前都面帶微笑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此時見馮師傅竟然要將炒青交給一個小姑娘做,都變了臉色。

  其中周公子立即拱手說道:“馮師傅,這茶葉來之不易,還請馮師傅親自炒制!”

  那位張公子也跟著咋呼:“小姑娘嫩生生的繡花還行,炒茶這種事情哪里是她能做的?”說著手指著馮師傅,很無禮囂張地說:“還是你親自來!爺說過的,弄好了重重有賞!”

  馮師傅忍住心頭氣,笑道:“這位大爺有所不知,老夫雖然技術老道,但是年紀老邁,雙手皮膚粗糙不如年輕人皮膚細嫩,可以更好的保留茶的香味!”說著伸出自己的雙手。

  眾人一看,真的是皮膚發黃,老繭成堆,褶皺裏還夾雜著很多污垢,一時有些倒胃口。再看看站在一旁的秦天的手,卻是洗白柔嫩。可是小姑娘看上去天真可愛,笑起來像觀音座前的玉女像,這樣的小女孩真的會炒茶?

  周公子皺著眉,一時沒了聲響。

  謝公子則站在一旁背著雙手,面帶笑意,像是在看戲般的悠哉。

  而那名武士男子則拉長了臉,滿臉不悅,像是隨時都要爆發一般。

  秦天見他們遲遲做不了決定,便上前一步向著周公子一福,落落大方地笑道:“周公子請放心將茶葉交給小女子,小女子保證不會讓公子失望!”

  周公子看了看秦天,很是意外,他見多了羞羞怯怯,端莊守禮的姑娘,到很少見過這麼爽利可愛的女孩子。

  “你真的這麼有把握?”

  秦天將下巴一抬,翹起大拇指,微微一笑,小酒窩便漾了出來,“有本事就自然有把握!”

  周公子怔住,旁邊謝公子卻仰頭哈哈大笑,笑聲爽朗豪邁,似能直入雲霄,帶得周圍的人都笑起來。就連本來黑著一張臉的張公子也掌不住笑了!

  張公子拍著周公子的肩膀,指著秦天笑著說:“老周,讓她做,就讓她做,我倒要看看,這小姑娘是不是在吹法螺!”

  周公子也忍俊不禁,搖頭笑道:“我也非常的好奇了!”

  謝公子上前兩步,走到秦天的旁邊,看著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微微低下頭,笑道:“丫頭,每見你一次,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奇啊!莊家的丫頭是不是都像你這樣的?”

  秦天抬起頭,便看到他深邃幽黑的雙眼,一種男子氣息迫人而來,有種強烈的侵略性,秦天有些扛不住,微微退後兩步。

  “我就當謝公子是在誇我了!”秦天笑道。

  謝公子又笑了兩聲,英俊的面孔似乎有種光彩,他轉過頭對周公子說:“明弦,這小丫頭一點都不簡單,可不能小瞧啊!”

  “既然霆君這麼說,我也就放心了!小丫頭,我這些茶就交給你了!”周公子笑道。

  “謝謝周公子!”秦天又轉身面向謝公子,“謝謝謝公子。”

  抬頭卻撞進他深黑的眸子裏,那裏面似有瑩光浮動,宛如隱隱綽綽的湖面上流動著光影,瀲灩生輝。

  秦天低下頭來。

  旁邊,莊信彥站在人群中看著秦天能耐囂張的樣子,也忍不住笑意,可是接著見到謝公子看著秦天的灼灼目光,又見他們似乎非常的熟悉,嘴角的笑容又冷了下來。

  秦天拿著茶包走進炒茶室,周公子謝公子他們以及馮師傅和其他的工人也跟了進來,大家圍在秦天的身邊,小聲地說笑議論。

  秦天的位置就在莊信彥的旁邊。她見莊信彥已經回到了位置上,正準備點碳繼續炒茶。她想起他對茶葉也很有研究,便興致勃勃地從茶包裏拿出一些茶葉遞到他面前,示意他看。

  莊信彥明知她的意思,卻不理她。

  秦天以為他不明白,也不灰心,將茶葉塞入他手中。換作是別的,莊信彥一定不會接,可是他知道這是客人的茶葉,便忍住了。

  秦天從包裏掏出小本子,寫道:“大少爺,你看看這些茶葉,很好的,似乎比一般的茶葉都要香了!”拿給他看。

  因為她從沒有過輕視之意,所以這個舉動才能這麼自然。可是她沒想到,在場的還有幾個外人,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一顆包容的心來看待殘疾人的。

  就像旁邊的張公子,見到這一幕就沖口而出,“這位是聽不見嗎?還有聾子炒茶的?真有意思!”

  此話一出,全場都靜了下來。



  第七十四章:不能容忍

  莊信彥因為低著頭,沒有看見張公子說的話,沒什麼反應,只是很認真地看著秦天塞入他手中的茶葉出神。

  可旁邊的夥計管事們見張公子堂而皇之地譏笑大少爺,都很氣憤。雖然他們平時暗地裏也談論過莊信彥的殘疾,可是大都沒有惡意,因為他是大太太的孩子,他們都很尊敬大太太。

  但是見幾位公子穿著考究,氣勢不凡,顯然非福則貴,又不敢貿然得罪,皆是敢怒不敢言。

  看著身邊一臉淡然,仍不知被嗤笑的莊信彥,秦天的臉色也沉下來,如果連夥計們都會因此覺得憤怒,那她這個和莊信彥朝夕相處的人又怎麼會好受?

  莊信彥雖然聰明,可是在她的眼裏就是一個弱者,讓她經常會自然而然地升起一種保護欲,雖然他有時的行徑很讓她生氣,但是她從未真正責怪過他。如今見人公然地譏笑他,心中很不痛快。

  “這是我們莊家的大少爺!”秦天看著張公子冷冷地說,雖然氣憤,但是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未免惹出麻煩,秦天只是提醒他言語放尊重些。

  旁邊的謝公子和周公子起初也覺得有趣,可是聽到秦天的話,又見到她的臉色,都收斂了笑臉,周公子還悄悄扯了扯還在嘿嘿笑的張公子。

  一旁的莊信彥也察覺到身邊的氣氛不對,抬起頭來,看了看對面的幾個人,又轉臉看了看身邊的秦天,見她少有的凝重神色,像是很惱怒,一時很是詫異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可是不知道張公子是天生沒修養,還是一向狂妄慣了,竟沒有理會周公子的提示,聽到秦天的話,又睜大了眼睛笑道,“你們大少爺?聽說十聾九啞,你家少爺是不是也不會說話?欸?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又聾又啞為什麼不在家裏呆著,還炒什麼茶呢?你們茶行真有意思,丫頭有意思,少爺也有意思!”

  這句話莊信彥是看明白了,不過他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因為這樣的嘲笑對比他所經歷過來說的只是小意思。嘲笑他的人不知有多少,難道他還要一一去爭辯反擊?

  他又聾又啞是事實。他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他懶得理會,正準備繼續做他手中的事,可是忽然的,眼角一花,他轉過頭去,見秦天沉著一張臉,將身上的圍裙,袖套都取下來,重重地甩在案上!

  莊信彥怔住了,所有人的怔住了,眼睜睜地看著她。

  “你覺得很好笑?”秦天冷眼看著張公子,忍無可忍,“可我告訴你,一點都不好笑!我們家少爺的確不會聽不會說,可是他很會制茶,也會寫字畫畫,他比很多人都有能耐,他為什麼就不能來這裏炒茶?為什麼要躲在家裏不見天日?因為他一出來就會受到你們這些人的嘲笑?”

  他每天這麼悶不做聲的做事,面對大家的異樣眼光難道好受嗎?他聾啞是他的不幸,難道就因為不幸所以就活該承受別人的譏笑?沒有這個道理!

  周公子和謝公子面面相覷,都有些尷尬,張公子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他指著秦天,怒道:“好你個丫頭,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你信不信我……”話還沒說話,一旁的謝公子便拉過他,笑道:“張兄,稍安勿躁,小弟請你過來是想你開心的,可不是讓你生氣的!”

  “她小小一個丫頭竟然敢對我瞪眼大小聲!”張公子氣得雙眼一鼓一鼓的!

  秦天可不覺得自己的話過分,這是盛世茶行,如果由得別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任意羞辱,還要忍氣吞聲,這未免也太窩囊了!做生意也不見得要拿自尊去換的!如果真是這麼軟弱怕事,以後豈不是誰都能過來踩一腳,這生意也不要做了!

  秦天咬咬牙,拿著茶袋轉出來,走到周公子的身邊,伸直手臂遞到他面前,冷聲道:“我們盛世做生意講究以誠待人,我們一片誠心對人,也希望得到對方的尊重,你的朋友如此羞辱我們的東家,我們不願意做你們的生意,還請另請高明!”

  這一番話說出所有夥計們的心聲,大家熱血沸騰,齊聲叫“好”

  “秦天說的好!”

  “對,就是不做他們的生意!”

  “取笑大公子就是取笑大太太,不能容忍!”

  本來還著急事態會越演越烈的徐掌櫃此時忽然也不擔心了,也對,如果欺到頭來還要忍著,盛世今天也不是這般光景了!越是軟弱的人越遭人看不起!

  周公子沒想到之前笑嘻嘻的小姑娘竟這麼硬氣,心中倒是有幾分佩服,他也不去接茶包,只是轉過身對謝公子笑著說:“霆君,你說得果然沒錯,這小丫頭真不簡單!”

  謝霆君看著秦天笑了笑:“小丫頭,沒想到你如此忠心,我真是羨慕莊家啊!”

  “我吃的是莊家的飯,自然要為莊家說話,此事天經地義,沒什麼說的!”秦天一臉嚴肅地說。

  謝霆君看了她一陣,收了笑容,深有感觸地說,“小丫頭能說出這番話,比很多男人都強了!”他看著秦天秀麗的眉眼,忽然覺得以往所見過的女子都不能與之相比。

  那邊張公子聽了此話,也怔了怔,怒氣收斂了不少。

  這邊,周公子背著手,看著眼前的茶包,笑道:“小丫頭,你剛才也說了,是我朋友說錯的話,可不關我的事!”

  “明弦你怎麼拆我台了!”張公子立刻炸毛了!

  “誰叫你亂說話壞我事,你也知道這茶是要給誰的,小心我回去告你一狀!”周公子唬道。

  聽了此話,張公子的氣焰立馬滅了,他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哼哼唧唧了幾句,不出聲了。

  “怎麼樣,小姑娘,這下你肯做我的生意了吧!”周公子看著她笑,眉眼溫和。

  秦天沒想到他們會是這種態度,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就在這尷尬的時候,忽然從旁裏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接過秦天手中的茶包。

  秦天回頭一看,卻是莊信彥。他看了她一眼,素日裏冷淡如冰的眸子像是有了些暖意,整張臉都顯得生動起來。

  秦天和旁邊的周公子,謝公子,張公子都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莊信彥沒理會這些人,淡淡地轉身,走到大鍋旁,淡定地點碳,升爐。

  走到近處,周公子他們才看清莊信彥,面上都露出一絲驚異,張公子最是藏不住話,當下感歎:“這聾……莊家大少爺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啊!”

  回頭見秦天惡狠狠地瞪著自己,不知怎麼的,又不敢往下說了。他哼了兩聲,兩眼望天。

  秦天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莊信彥。

  海富幫他繫好圍裙,莊信彥面色平靜淡漠,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烏髮垂肩,長眉入鬢,雙肩寬闊,形體修長,雖然繫著可笑的圍裙,站在烏黑的大鍋後,可是看上去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一般。

  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寧靜而優美的一幕。

  待鍋溫升高後,莊信彥投入茶葉,兩手翻炒,動作迅速敏捷,白皙修長的手,翠綠如碧的葉,糾結,翻騰,飛舞,再配上他那完美無缺的容顏,看上去就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圖畫。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茶香,讓人陶醉。

  秦天看著看著,微笑起來,這孩子,比她想像中要堅強。

  一炷香過後,莊信彥將茶葉倒出來,又進行快速的揉撚,將茶葉搓成長條形,之後又是烘焙,一刻鐘過後他結束了所有的動作,將茶葉裝在一個簸箕裏,端到周公子的面前,平靜地注視著他。

  周公子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他從簸箕裏捏出一些茶葉放在鼻間聞了聞,過了一會,笑道;“茶香中隱含果香,條索清晰,白毫分明,好功夫!”

  聽他誇獎,秦天也替莊信彥高興,正準備拿出本子寫給他看,可沒想到莊信彥將簸箕交給她,又指了指放在一邊的布袋,秦天明白過來,他是讓她幫著裝好。

  秦天按照他的意思做,那邊,海富已經得了莊信彥的吩咐,擺上筆墨紙硯。

  莊信彥走過去,提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句,然後拿到張公子的面前。

  張公子看了一眼,臉又漲成豬肝色。

  周明弦和謝霆君心中好奇,走過去一看,見上面雋秀的幾行字跡。

  “我是聾啞,可是我會制茶,兄台耳聰目明,可還是需要我的幫忙。沒有人會是十全十美,正如我,也正如兄台你。”

  周明弦謝霆君看完字句又抬起頭看著面前的莊信彥和張永泰兩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張永泰在莊信彥清冷的目光下低下頭來。

  莊信彥向著三人一揖,轉身出了炒青房。

  衣袂翻飛間,說不盡的瀟灑風流。

  秦天只覺痛快,將裝好的茶葉交給周公子,跟著莊信彥身後而去,路過張公子身邊時,停下腳步,看著他笑道:“張公子不是說做得好有重賞的?可不要忘記了!”

  說完挑眉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張永泰看著兩人的背影愣了半晌,忽然一抹額頭鼓著腮幫子大聲道:“今天真他媽憋屈!”

  周明弦和謝霆君互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謝霆君走過去拍著張永泰結實的肩膀,笑道:“張兄,別憋屈,小弟我請你喝酒!”

  說著,他看向秦天離去的方向,

  外邊,陽光燦爛,照著院子西北角的一棵大槐樹上,槐樹的葉子微微轉黃,被陽光一照,烘托出一樹的溫暖,讓他的心也跟著熱起來。

  他微微一笑,回過頭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1:01 PM

  第七十五章:難以描畫

  夜,明月高懸,庭中地白,冷露無聲。

  秦天洗完澡走進屋子裏,見莊信彥披散著濕漉漉的頭髮,穿著單薄的中衣背對著她坐在桌旁在看著什麼。

  秦天搖頭歎氣

  還真是大少爺,沒丫鬟服侍就是不肯自己動手穿衣擦頭髮,這都入秋的天氣了,也不知道愛惜自己。又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如果他什麼都能自己動手做,還要她們這些丫鬟做什麼?真要計較起來,是她的責任,她不該這個時候去洗澡。

  她笑了笑,從大櫃裏拿出一塊白布,和一件寶藍色的氅衣走過去,先將氅衣披在他的身上,然後將他濃密的頭髮從衣服裏理出來,再用白布擦乾。

  因為秦天的動作過於突然,起初莊信彥驚了一下,可是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香氣,慢慢又安下心來,

  氅衣披在身上很溫暖,他感覺到她小心翼翼地給他擦頭髮,動作非常的輕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又在極力注意著不去碰觸他,可是現在他又覺得皮膚微微發癢,似乎又在渴望著什麼來碰一碰,挨一挨,因為渴望而不可得,那種酥癢便越來越嚴重,一直氾濫到心底深處,讓他全身都似乎不自在起來。

  後面的秦天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像往常一般給他擦完頭髮後,又拿過一塊乾燥的白布,一邊給自己擦頭髮,一邊坐到他對面去。

  見他不是在看書,而是在看著桌子上的一堆茶葉,一些是新鮮的,一些是炒制過的,秦天認出這些就是白天謝公子的朋友送到茶行的那些,沒想到莊信彥偷偷留了一些下來。

  秦天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的白布,從桌上拿過小本子和炭筆,寫道:“大少爺,你留著這些茶葉是想自己喝?”

  寫完遞到他面前,又拿起白布,繼續擦頭髮。

  莊信彥看到她的話,拿起炭筆正準備寫字,抬頭間,卻見她坐在對面,微微歪著頭,如瀑布般的青絲全部被她捋到一側,用白布輕輕地擦拭,她今天穿著一件淡粉色的圓領衣衫,這樣的動作,就將她脖頸的優美線條都露了出來,白皙的,纖細的脖頸,嬌嫩得如一塊美玉,粉嫩的臉頰,紅紅的嘴唇,柳葉的眉,盈盈的眼,烏黑的發,雪白的布,青蔥般的手指,暈黃的燈光在她身上染上一層溶溶的光澤,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動人,

  莊信彥看著看著,竟是癡了……

  正在用心擦頭髮的秦天感覺到莊信彥的視線,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他,

  接觸到她那雙黑亮的眸子,莊信彥不知怎麼的,竟然感覺到一陣心慌,他連忙收回目光,可是一顆心卻不受控制的碰碰直跳,像是要從他嘴裏蹦出來。

  他下意識地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子,這樣不妥,他深深地吸口氣,拿起旁邊的炭筆,勉強穩定了心神,在小本子上寫道:“我總覺得今天對於這種茶葉的炒制並不是最好的方法,好像並沒有將茶葉的特性完全表現出來。”

  “已經很好了,周公子他們不是很滿意嗎?”秦天寫道。

  “可是我不滿意,我總覺得還可以更好。”莊信彥搖頭,微微擰起眉,雙手捏起一枚茶葉借著燈光仔細研究,燭光倒映在他清透的眼眸中,似兩朵小火花,不住跳躍,讓他本來就冷豔的面孔無端端地透出一種妖異來。

  秦天看著他如此認真的樣子,不禁想起白天的事情,心情愉快下,又寫道:“話說回來,今天大少爺真是太帥了!三言兩語見就堵得對方說不出話來。”

  更讓她欣賞的是,他能坦然面對別人的嘲笑,並沒有任何自卑的情緒,這很難得。

  “帥?”莊信彥不解。

  秦天眼珠轉了轉,寫道:“就是很好看,很威風,讓人眼前一亮的意思!”寫完,抬起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小梨渦甜甜地漾出來。

  “就你的新鮮詞多。”莊信彥想起白天秦天說過的話

  ……大少爺雖然不能聽,不能說,但是他會制茶,會寫字畫畫,他比很多人都有能耐……

  心中忽然也甜起來,這種甜意在心口慢慢地蔓延開,蔓延到嘴角,便化成一個微笑緩緩溢出來

  秦天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很多次,她都在想,如果這張俊美絕倫的面孔笑起來應該是什麼樣子?她覺得一定會很好看,可沒想到會這麼好看

  他的五官本來就無可挑剔,他的眉毛修長而上揚,濃而不雜,真有那麼些斜飛入鬢的味道,他的眼睛有些狹長,眼皮很薄,雙眼皮的線條就像是用最輕柔的筆尖流暢地劃出的兩道斜線,眼波流轉間,便有一種說不出的俊雅風流,他的鼻子筆直而高挺,鼻尖高聳,讓他看上去有種冷傲的感覺,他的嘴唇厚薄適中,卻有著過於冷硬的嘴角,

  所以他不笑的時候,就給人一直冷硬僵直的感覺,就像是最完美的雕塑,美則美矣,卻無靈魂。

  可是這微微的一笑,就像是春風吹拂過冰凍的大地,冰雪悄無聲息的融化,春曉之花陸續綻放,又像是朝陽在天際邊露顏,劃破整個黑夜,光芒萬丈,無可抵擋。

  那飛揚的眉,那流動的眼波,那微微舒展開的嘴唇……所有的一切,讓秦天覺得,就算是最好的畫師,也無法描繪出他的神韻,他的風華

  看得她移不開眼,看得她面紅心跳,讓她忍不住有種想犯罪的感覺,

  她真的好像去摸一摸他的臉……

  兩隻手癢癢的,心也癢癢的……

  “你還是不要笑好了,我都要成色姐姐了。”秦天不自禁地喃喃細語,“引人犯罪啊,引人犯罪啊……”

  對面莊信彥雖然看不太懂她在說什麼,可是隱隱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長得好看,比很多人都好看,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不論男女都會有一種驚歎的神情,小的時候,他很開心,大了,他只覺厭惡,所以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面孔。

  可是現在,她這麼目不轉睛,臉紅紅的看著自己,他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反而很歡喜,他繼續看著她,身子微微傾斜,用手托住下巴,嘴角的笑容加深,一直看著她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燭光搖曳,明暗不定,在他的身上灑下淡淡的金輝,他的笑容在這片金輝中越來越柔,越來越暖,勾魂攝魄,魅力無邊,讓秦天幾乎招架不住。

  慢慢的,秦天也笑了,她學著他的樣子撐住下巴,雙眼毫不避諱地看著他,就像是欣賞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看著,看著,她心裏忽然有種感動

  “誇你一句,你就這麼開心啊……。”她看著他,輕輕地說:“可見你之前是多麼的孤單……”

  可憐的孩子……

  她看著他靜靜地笑著,頰邊的小酒窩在燭火搖曳中悄悄地蕩漾開。

  窗外,夜色寂靜,明月懸掛高空,靜靜地俯視著人世間一切悲歡離合……

  莊信川走馬上任後,很快與胡大人商談好茶引之事。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在他手中三兩下就搞定了,這讓他很是得意,在茶行裏趾高氣揚的。

  這天早上,莊信彥將茶行所有的管事都叫到他房裏來,他坐在正位上,翹著二郎腿,神氣活現地樣子。管事們站在他的下首,都低著頭。

  “做生意,可離不了官府的支持,和官府打好關係至關重要!”莊信川看著管事們笑著說,“知道茶行與官府的關係依靠著誰嗎?”

  莊信川瞟了身邊的小廝德義一眼,德義連忙諂媚地介面道:“當然是我們二少爺了!誰不知道我們楊城未來知府胡大人是二少爺的親姨夫啊!”

  “不錯不錯!”莊信川大笑兩聲站起來,拍了拍德義的頭,然後走到管事們面前笑著說:“所以呢,大家的心裏也要亮堂一些,茶行以後到底是誰做主,誰才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可得掂量清楚了!到時候後悔莫及可就遲了!”

  管事們彎腰低頭,悶不做聲。

  莊信川向著德義使了個眼色,德義連忙從旁邊端出一個託盤出來,託盤上放著一個個的銀錠子,每個足有五兩重。

  莊信川指著託盤笑道:“這些呢是本少爺請各位喝酒的,一點小意思,算是本少爺的一點心意,看得起本少爺的呢,就拿去,如果看不起本少爺的,儘管轉身走人就是!”

  說完,便重新在座位上大馬金刀地坐下,悠哉地喝著茶,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雙眼卻有意無意間在眾管事臉上瞟過。

  管事們低著頭,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拿吧,拿人手短,以後只怕牽扯不清,可轉身而去吧,又會讓他太下不了臺,他怎麼說也是個少爺,管事們誰都不敢出這個頭。

  莊信川看著大家猶猶豫豫,笑了笑,又向德義使了個眼色。德義會意,上前,往每個管事的懷裏硬塞入兩個銀錠子,完全不容他們推辭!

  莊信川大笑一聲,拍手站起,“好,大家看得起本少爺,以後就是本少爺的人,以後有本少爺的就有你們的!將來本少爺當家後,不會忘了你們的好處!”

  管事們看著手中白花花的銀錠子,很是為難。



  第七十六章:贖身

  八月初十傍晚

  大太太剛和莊信彥吃完晚飯,正和秦天說著茶行裏發生的趣事,

  “上次制茶房發生的事情,徐掌櫃已經跟我說了……”大太太看著秦天笑道:“秦天,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確實是個好丫頭!”說著又回過頭看向莊信彥,笑著說:“信彥你說是不是?”

  旁邊海富依然幫著寫字溝通,莊信彥看了他那邊一眼,微微笑了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耳畔邊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秦天隔得遠,沒有看到,可是坐在他身邊的大太太卻瞧得清楚,大太太抿嘴一笑,卻沒有說什麼。

  她握住兒子的手,心中無限歡喜。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再對也沒有了。

  欣喜之下,她看向秦天,拉過她的手,細細地看了她一陣,目光非常的柔和,看得秦天心中毛酥酥的,“太太……”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秦天,”大太太笑道:“你三番四次地立功,又如此忠心,我很喜歡,你想要什麼獎賞?”

  獎賞?秦天雙眼一亮,很想說,她想要有贖身的機會!

  到這裏這麼久,她才明白,身為家奴就是賤籍,不是說有了銀子想贖身就可以贖身的,還要主家肯放人,在官府登記,才能算是脫了賤籍。脫了賤籍,才能自由的婚配,因為這裏的律法規定,賤籍是不可以和良民通婚,也就是說,賤民只能嫁娶賤民。而且也別想著逃跑,這裏制定了嚴禁奴僕逃亡的“逃人法”

  法則規定“逃人鞭一百,歸還本主。隱匿之人正法,家產籍沒。鄰右九甲長鄉的,各鞭一百,流徙邊遠”。非常的嚴厲,是以這裏的家奴很少起過逃跑的心思。

  所以想要贖身,只能依靠主家的慈悲。

  她很想趁此機會提出贖身的要求,她贖身並不是說想要離開莊家,只是想多一些對自己命運的掌控權,贖身後也可以像茶行有些工人一樣受聘于莊家,她一樣的會盡心盡力。

  可是又一想,自己看起來很受他們的器重,那畢竟是建立在他們認為她很忠心的基礎上,如果她提出贖身,他們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並沒有將全部心思放在莊家?

  她能有今天的地位其實很不容易,可不能因為說錯一句話,而讓一切盡毀。

  想到這裏,她又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太太和大少爺對秦天這麼好,已經是最好的獎賞了!”秦天笑著說。

  還是再等待更好的時機吧,等到自己在茶行的地位更加穩固的時候……

  “這張小嘴甜的,真是招人疼。”大太太拉著她的手,越看越喜歡,莊信彥故作冷清,可是雙眼只是情不自禁地往秦天那邊瞟去。

  大太太話說出口來自然不會收回去,她回頭叫月娘將放在梳粧檯上的紫檀木鎏金雕花的首飾盒拿過來,打開看了一陣,從裏面取出一支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和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遞給秦天

  “這都是我以前戴過的,現在年紀大了,戴不了這麼花俏的東西,我看你頭上平時連朵紗花都不戴,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趁著這個時候打扮,還等到什麼時候去。”說著,大太太將那只珊瑚綠松石蜜蠟的珠花拿到她鬢間比了比,比著比著就來了興致,拉著她到梳粧檯前坐下。對著大鏡子就要給她親自插上珠花。

  秦天連忙道:“太太,我自己來就好。”

  大太太看著銅鏡中的她的影像笑著說:“別動,難得我今天有興致……”說著,將手中的珠花小心地插在她的鬟髻上,大太太微微彎下腰,看著銅鏡中的秦天笑著讚歎:“真好看!”又讓月娘看,月娘自然是連聲誇讚,誇得秦天臉都紅了。

  大太太又問她:“你喜不喜歡?”

  秦天看著鏡中的自己,其實她不喜歡這些釵啊,花的,平時梳髻也是用最簡單的發釵固定,這些珠珠墜墜滿頭亂晃,閃閃發光的,實在不符合她的審美觀,可是大太太親手給她插的這支,卻讓她覺得,怎麼看怎麼順眼。

  抬眼間看著大太太的溫柔的笑臉,心中頓時暖融融的,

  她甜甜地笑道,“謝謝太太,秦天很喜歡。”

  大太太摸了摸她的頭,笑得越發的溫柔,抬眼見銅鏡的一角露出莊信彥的臉,也不知道他在那裏站了多久,大太太沒放過他,故意問道:“信彥,你覺得秦天戴這支珠花好不好看?”

  秦天下意識地向著他看過去,嘴角還孕著未消散的笑意,

  莊信彥一接觸到她的眸子,連忙轉身走開了。

  月娘和海富在旁邊捂嘴笑。

  “他害羞……”大太太在秦天耳邊小聲地說。

  “啊?”秦天回過頭看著大太太。

  卻見大太太一臉古怪的笑意,“你別看他好似不理人似的,其實他臉皮薄得很!”

  “啊?”秦天乾笑兩聲,一時跟不上大太太的思維,有在丫鬟面前這麼說自己的兒子的嗎?

  大太太笑得意味深長。

  就在這時,翠微忽然進來稟告,“大太太,二姨太太和二少爺他們來了,說要見你,臉色很不好了!”

  大太太一下子收斂了笑意,站直了身子。

  “都這麼晚了,他們來做什麼?”月娘皺了皺眉頭。

  秦天也連忙站起身來,退到莊信彥的身邊。

  大太太心中有數,“來的正好,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說著吩咐月娘,“將那些銀子拿出來。”

  月娘點頭,轉身去到櫃子旁拿出一包銀錠子,用託盤裝著,跟著大太太出了屋子,去到廳裏。莊信彥和秦天也跟在身後。

  廳裏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莊明喜已經在廳裏坐下,看到大太太出來,莊明喜和莊信川都起身向著大太太行了禮,唯獨二姨太太還坐在位置上,淡淡地叫了聲“大姐。”

  大太太也不在意,去到正位上坐下,又叫莊信川他們不用多禮。莊信彥在他們對面的一張黃花梨圈椅上坐下,秦天和海富站在他身後。

  莊信川坐下時眼角餘光瞄到月娘手上的一託盤白花花的銀錠子,微微怔了怔。

  碧絲和碧荷上了茶

  大太太看著他們冷聲道:“這麼晚了不知道你們著急見我可是有什麼事?”

  “本來我也不想打擾大姐休息!”二姨太太冷笑兩聲,轉頭瞪著大太太,語氣夾帶著怒意:“可是有些事情在我心裏堵得慌,堵得我吃不下,睡不著,不得不這麼晚來見姐姐討個說法!”

  莊信川也哼了一聲,滿臉忿忿,莊明喜看著前方,一臉平靜。

  大太太冷著臉,沒有出聲。

  二姨太太站起身來,滿臉怒意,咬牙切齒,“妹妹我不比姐姐,沒有讀過什麼書,可是今天我終於在姐姐這裏瞭解到……”說到這裏,她捏著手帕的手直直地指向大太太,微微地抖顫,“今天我才知道,什麼叫做陰險狡詐,口是心非,過河拆橋!”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含著無盡的恨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大太太淡淡的,

  “信川,你來說,我倒要聽聽她怎麼解釋!”二姨太太拍了拍莊信川,恨恨地說,“她解釋不了,我們就跟你姨夫說去!”

  莊信川“謔”地一聲站起,沖到中間,揮舞著手,神情語氣都有些激動

  “大娘,你明明說過信任我的,說過將中秋打點之事都交給我處理,可是為什麼,我想做點什麼卻處處受制!”

  說起這些事,莊信川就窩火。

  本來他還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可以搜刮不少的油水,他給官府,客人,商戶打點,自然需要銀子和茶葉,他向帳房提銀子,向大堂提茶葉,可是開了口後這些人都只是說讓他稍等,他等啊等,等了一兩天,他的副手卻向他回報,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所說的打點好了,讓他放心。可是他從始至終連一個銅錢,一根茶葉都沒有見到過!

  如此無視他,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虧他之前還花那麼多銀子請那些管事“喝酒”

  莊信川說話的時候,大太太一直氣定神閑地喝著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等他說完後,大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盅,向月娘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向前,

  大太太指著月娘手上的託盤裏的銀子說:“信川,這些都是你給管事們的銀子,管事們當著你的面不好駁你的面子,之後全部都送到我這裏來了,讓我拿來給你,都說無功不受祿,受不起你二少爺的這麼重的禮!”

  月娘將銀子端到莊信川的面前,莊信川看著銀子,臉色變得和銀錠子一般的白。

  大太太站起身來,走到莊信川地身邊,用一種很沉穩的語調緩緩地說:“知道管事們為什麼這麼做嗎?因為他們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因為他們對盛世都有很強烈的責任心,因為他們明白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什麼是該拿的什麼是不該拿的……”說到這裏,大太太抬起眼,瞧著莊信川。

  莊信川不自禁地退後兩步,臉色非常的難看,“大娘,這些暫且不是,我問你的是,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我掌權的打算,你只是哄著我和姨夫商談茶引的事!從一開始你就是在騙我!”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1:05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1 11:57 AM 編輯

  第七十七章對峙

  大太太淡淡一笑,正準備回莊信川的話,轉頭見卻見到站在莊信彥身後的微皺著眉頭的秦天,她想起這個主意本來就是她出的,心念轉動間,立刻做了決定。

  她看向秦天說:“秦天,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此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不光是主子們震驚,就連分佈在四面的丫鬟下人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大太太未免也太看得起秦天這個丫頭了,似乎忘了她只是個家奴,哪里有資格說話?詫異間又有些嫉妒。

  站在二姨太太身後的靈兒死死地盯著秦天,雙手不斷地攪著自己的衣角。

  秦天也覺得很奇怪,這種場合,這種事情有她這個丫頭插嘴的份?還不被二姨太太的記恨死啊!

  果然,二姨太太立刻站起身,指著秦天沖著大太太道:“大姐,她一個賤婢有什麼資格多嘴,你莫不是糊塗了!”

  每聽到二姨太太叫她“賤婢”,秦天就來火,你就不能文明點?

  莊信川看著秦天也沒有好臉色,莊明喜抿緊了嘴唇,莊信彥卻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面容沉靜,若有所思。

  對於這些人,大太太一律不理會,只是看著秦天,沉沉地說:“我是莊家的家主,我說你有資格你就有資格!你不用害怕,你一直在茶行幫忙,對茶行也比較瞭解,你儘管說出你的想法!”

  經過上次被二房陷害的事情,秦天會懼怕二房嗎?她有直面他們的勇氣嗎?如果沒有,自己所有的謀算都只是枉然……

  大太太看著秦天,眼中充滿期待。

  對於二房,要說秦天一點都不怕那是假的,她的身份太低微,而二房的手段太狠辣,就拿上次的事情來說,他們根本就是想置她於死地,若不是大太太及時趕到,她還不知道是個怎樣的結局,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如果不想再成為二房的眼中釘,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選擇,她現在只要說一句,“婢子不敢多嘴。”或許就能息事寧人。

  可是現在大太太這麼挺她,她難道能做縮頭烏龜?識時務和軟弱是兩回事,人有的時候就是要為自己爭口氣。

  你們認為我是“賤婢”,可我這個“賤婢”偏生就有壓住你們的時候!

  氣死你們!

  秦天深吸口氣,暗暗為自己打氣,然後繞過莊信彥的身邊,走到大太太的身邊去。

  “太太,秦天當真可以說出自己的想法?萬一對二少爺有什麼不敬,太太會不會治我的罪!”秦天笑問,神情輕鬆。

  大太太見她從容不迫,驚異之下更多的是歡喜,“你儘管說,有我在這裏,沒人能治你的罪!”說著瞟了二姨太太一眼,卻見她雙眼緊盯著秦天,目光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

  可秦天像是完全沒看到這些,只是直視著二少爺莊信川,乾脆地說:“二少爺,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你這樣想大太太還真是不應該。”

  換作是別人說這些話,莊信川肯定懷恨在心,可是看著面前秦天那俏生生,水靈靈的樣子,卻怎麼都恨不起來,只是沉著臉冷聲警告:“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一邊去!”

  一旁的靈兒見秦天這麼對莊信川說話,他卻似乎還在維護她,上次自己不過是說了句實話,卻被他刮了一耳光,心中不禁怨憤不平,可她的怨恨不敢也不捨得往二少爺身上去,而是盡數落在的秦天的頭上,認為都是秦天迷惑了二少爺,才會讓二少爺變心。秦天還在洗衣房的時候,二少爺還不是對自己心肝寶貝似的疼?都是秦天的錯!

  這邊,秦天看著莊信川繼續道:“二少爺,大道理秦天不知道說,可是秦天蒙太太提拔,在茶行裏這麼久,有些事情看得很清楚,茶行裏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位置和責任,每一個人都各司其職,大少爺是外部管事,計畫打點好與官府商戶的往來是你的職責,可是具體的實行,當然有下面的人去做,二少爺將一切都規劃好了,報給相關管事,然後再由副手派人去執行,不是很合理嗎?又何來大太太欺騙二少爺這一說法!”

  秦天的聲音本來就清亮乾脆,這麼一番話她幾乎是一口氣地說出來,口齒清晰,流利暢快,再配著她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以及成竹在胸的自信,便形成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讓面前的莊信川幾乎忘了眼前的秦天是站在他對立面的人。

  莊信川被她堵得啞口無言,雖然尷尬,雖然氣惱,卻絕無恨意,心底反而希望,她能一直這麼瞧著自己。

  一旁的莊信彥見秦天對莊信川毫不留情,心中隱隱的歡喜,可見莊信川眼也不眨地瞧著秦天,也有些不痛快。

  這邊,大太太對於秦天的表現很是滿意,她上前一步,看著莊信川笑道:“信川,不是大娘說你,連一個丫頭都明白的事情,為什麼你還不清楚?竟然還興師動眾地鬧到這裏來,你什麼時候才能沉穩一點,真是讓我不放心!”

  雖然確實是架空他,但理字上卻一定要站住腳,讓他們沒有理由吵鬧。

  這句話卻讓莊信川不能忍受,他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滿臉的不服。

  二姨太太雖然也氣得牙癢癢的。可一時間又不知該怎麼反駁。她坐在那邊瞪著秦天,心中恨極。

  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莊明喜忽然出聲:“大娘,明喜能否說句話?”

  二姨太太知女兒聰慧,知道她一定想到什麼好法子,連忙道:“怎麼不能說?連一個低賤的丫頭都能說,你身為莊家的四小姐難道還說不得?大姐,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向著大太太說的。

  大太太轉身看向莊明喜,過了一會,才說:“明喜,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莊明喜微微一笑,盈盈起身,明麗嬌豔,婀娜多姿。

  她緩緩地走到秦天面前,站定,微微抬起下巴,如秋水般的雙眸直直地看向她,嘴角雖帶著笑,可雙眼中卻一片冰冷

  “早聽說秦天聰明伶俐,很得大娘的歡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秦天馬上道:“謝謝四小姐的誇獎!”

  莊明喜挑挑眉,“可是你的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但是細細想來完全不通……”說著,她轉過身看向大太太,“二哥身為管事,怎麼可能聯手下何時去執行的也不知道?而且,由誰來執行應該是二哥來安排,豈能由一個副手來擅自做主!要麼就是二哥這個管事名不副實,要麼就是這個副手自作主張!如果是後者,明喜覺得這個副手很有問題,不能再留下,如果是前者……”

  莊明喜拖長了音調,輕笑一聲,道:“既是大娘的決定,明喜無話可說!”

  大太太看著莊明喜,心中暗驚,莊明喜向來不太喜歡出聲,說話也常常都是不鹹不淡的,但是勝在規矩守禮,對她這個大娘也很尊敬,所以她平時很少注意她,可今日大太太才發覺,自己似乎太過忽略她了……

  “四小姐這話錯了!”秦天將話接過來,“副手的工作本來就是協助管事做事,管事下令,副手執行,合情合理,又何來擅作主張之說!”

  莊明喜“謔”地轉過身,看著秦天:“那為何別的副手都能聽從管事的吩咐,而二哥的副手做事前卻連知會一聲都沒有?難道這合理嗎?”

  秦天笑了笑,不慌不忙,“副手何嘗又不是聽從二少爺的吩咐,難道他不是按照二少爺所擬定的數目執行的嗎?他做了他該做的事,真不知道二少爺和四小姐有什麼好生氣的,還是說,二少爺其實另有打算?”

  莊明喜和秦天差不多身高,可是一個衣飾簡單樸素,一個華衣美服,珠翠圍繞。一個身份低微,一個嬌矜高貴。怎麼看,身為丫鬟的秦天應該是莊小姐的陪襯,就如同螢火不能與日月爭輝,

  可不知為什麼,所有人,包括二姨太太都覺得,那站在莊明喜對面,含著淡淡笑意,雙眼明亮的小丫鬟,氣勢上竟是一點都不輸給千金小姐莊明喜。

  “你……”莊明喜看著秦天,一張俏臉陣紅陣白,怒急反笑,“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二姨太太見莊明喜竟落了下風,氣得直發抖。

  她站起身走到莊明喜身邊,先是狠狠地瞪了秦天一眼,然後看著大太太冷笑:“多說無益,說得冠冕堂皇,也不過是掩飾有些人的口是心非,虛偽狡詐!可恨的是平日裏還裝出一副重信義的模樣!我會就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姐夫!來日方長,大姐只顧著現在,眼皮子未免太淺了些!”



  第七十八章:謝家宴會

  事後,莊信彥私底下問大太太,“娘如此抬高秦天,到底是何用意?”就算秦天有經商的才能,母親這麼做似乎也有些過了。

  大太太知道一定會引起兒子的懷疑,本打算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可是想到現在兒子雖然不再那麼排斥秦天,但從他還沒有將自己會口語的事情說出來看,他還沒有完全信任她,此時貿然說出自己的想法,不知會不會起什麼反效果?

  大太太猶豫了一會,決定暫且不提,這個想法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大膽,相信只要她不說,沒人會猜得到,即使聰明如信彥。

  “難得有如此會做事又不怕事的,自然要抬高她,以後才堪大用。”大太太笑著敷衍了兒子。

  莊信彥看了母親一陣,並沒有看出任何破綻來,便忽略了此事,因為現在還有一件事更值得他關心。

  他在紙上寫道:“二姨娘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有胡大人這一關在,我們總是被動,娘可想到應付之法?”

  提起這件事,大太太也很苦惱,她搖頭,“暫時還沒有,據說,胡大人和總督大人關係匪淺……先過了眼前這一關,以後的事情再慢慢打算,總會想出法子來,我們畢竟是貢商,在楊城商界地位不低,相信胡大人也不會為了二房太過難為我們。”

  但是心存僥倖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莊信彥抬起頭來,輕輕籲出一口氣。

  菊香院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莊信川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很是焦躁,“難道我就做著這個名不副實的管事,讓人嘲笑?我連給朋友送十斤茶葉也要看大娘的臉色,這算什麼?”

  “可是茶引一事已經解決,暫時也沒有掣肘她的辦法!”二姨太太坐在圓桌旁,氣得咬牙,“還真以為她有多麼高潔,原來也是個小人!我們這一次被她騙了!”二姨太太一拍桌子,“只要讓我再次逮到機會,非得讓她向我低頭不可,真是氣死我了!”轉頭見莊明喜沉默不語,眼神閃爍,像是有什麼心事,二姨太太以為她是被秦天氣著了,放柔了聲音安慰:“明喜,犯不著為那種賤婢氣壞了身子,你放心,總有一天娘會為你出了這口氣!”

  莊明喜搖搖頭,平靜地說:“我不是生氣,我只是覺得奇怪,大太太似乎對秦天太不一樣了,秦天再聰明也是個家奴而已。”

  靈兒瞟了一邊的莊信川一眼,趁機插嘴道:“聽說,大太太已經將秦天給了大少爺了,現在秦天是大少爺的房裏人!每晚伺候著了!”

  莊信川停住了腳步,面色很難看。

  “原來是個通房丫頭……”莊明喜點點頭,“難道是以後要抬房?所以才給她臉面?”

  “我看她就是要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來對付我們!”二姨太太恨恨地說,“你看看整個莊家,除了這個小賤人還有誰敢在我們面前大小聲!”二姨太太越說越氣。

  “別說這些丫頭了!”莊信川走過來,打斷了她們的話,“現在重要的是八月十四,謝家的邀請,當天可不止妹妹一個大家閨秀,要想脫穎而出,得到謝夫人的青睞,娘這幾日得好好地為妹妹費些心思!”

  提到這件事,二姨太太滿臉的戾氣消散於無形,她握住莊明喜的手,看著她那張明豔的臉,滿懷信心地說:“論姿色,論才華,我敢說,楊成中還沒有幾個女孩子能與我家明喜相比!”

  八月十四

  謝家在北方已經算是富甲一方,世代經商,上一代的時候因為糾紛分了家,實力分散後,略有回落,可經過近一二十年的努力,如今每一房的發展都還不錯。今天發請帖的這個謝家,本在北方與草原部族做生意的,賺了大錢後,便花了一大筆的銀兩,領取了鹽引,正式進入楊城的鹽市生意。

  朝廷把鹽業壟斷管理機構鹽運史和鹽運禦史設在揚城,使揚城成為全國最大的食鹽集散地。於是孕育了很多富甲一方的鹽商,很多都與莊家不相上下,而楊城的幾大鹽商,則是莊家也無法相比的。

  在揚城,鹽運的生意雖然大,但也是分得滿滿的,要想再進來一個大戶,可不是那麼容易,光有銀子還不成。而謝家大張旗鼓的進入,讓人們羨慕嫉妒之餘,又對他們身後的背景諸多猜測。

  而二姨太太他們之所以擠破腦袋也想攀上這門親事,不止是因為謝家的富有,也是因為想通過謝家的門路在鹽市分一杯羹,莊家家產雖巨,可是卻還輪不到他們動用,手頭有錢,才好辦事。而這一點,是胡大人迄今為止還力所不及的。

  不過他們動用不了,也不想便宜大房,每年的賬目都盯的死死的,生怕大房會挪到自己私產裏面去,可儘管這樣,還是不放心。但大太太也不是那麼死腦筋的人,這麼多年,也利用莊家的門路做些私家生意,為莊信彥攢下頗為豐厚的私產,作為後路。

  話說回來,這一次謝太太宴請大家閨秀確實是為兒子謝霆君的親事作打算。謝家嫡出兩個兒子,大兒子資質平庸,很早就被謝老爺否定了繼承資格,而這個二少爺謝霆君,從小便非常的出眾,天資聰穎,心思活絡,跟著謝老爺走南闖北了幾年後,就被確定了未來當家之位。

  謝霆君今天二十三歲,年少氣盛,眼高於頂,平凡女子入不了他的眼,也因為和父親到處走動的緣故而耽誤了親事,如今進入楊城,謝太太很喜歡南方姑娘的明媚娟秀,遂起了這個心思。只要是楊城家境相當的適齡閨秀,幾乎都在她的邀請之列。

  當二姨太太帶著莊明喜來到謝家的時候,見到的便是一派旖旎多姿的景象。

  謝夫人的宴席設在後花園,一路走過去,只覺謝府之大難以想像,但見處處都是曲院回廊,雕樑畫棟,湖光水色,煙波浩渺,依水而建的亭臺樓閣,道路兩旁的奇花異石,皆是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饒是莊家富貴中來,見多識廣,也不禁看花了眼。

  二姨太太激動地握緊了莊明喜的手,莊明喜雖然強作鎮定,步伐平穩,可是微微顫抖的手已經出賣了她心中的興奮。

  在下人的引領下,兩人來到後花園。

  今兒天高氣爽,萬里無雲。溫和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

  姹紫嫣紅的後花園中,分兩排擺著幾張紫檀木的長桌,每桌後面坐著楊城富家的太太和小姐,珠圍翠繞,環佩叮噹,在陽光下處處生光。

  而正位上坐著一位中年女子,穿著絳紅色金銀刻絲對襟褙子,頭戴金累絲花卉的蜜蠟步瑤,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圓潤的手腕上戴著金絲纏翠玉鐲子,滿身的貴氣,通體的大家氣派。正是謝家的女主人謝太太。

  她坐在主位上,滿面春風,紅光滿面,熱情地招待著來客。

  下人將二姨太太母女引了過去。

  “莊家二太太到。”途中的時候,二姨太太重重地打賞了下人,讓他將其中的“姨”字隱了去,免得在這些正室面前低人一等。雖說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面子還是要的。

  聽到下人的稟告,謝太太抬起頭向著兩人看過來,莊明喜抓緊機會,邁著最謹慎的小步,嘴角含著最端莊的笑意,走到謝夫人跟前,盈盈一禮,“明喜見過太太。”

  二姨太太早已打聽到,謝太太出身書香門第,最重禮儀,最喜歡的也是端莊守禮的姑娘。莊明喜的端莊謹慎很得她的歡喜。

  “不用多禮,快快起身,抬起頭來,讓我看看。”謝太太笑著說。

  莊明喜起身,緩緩地抬起頭來,明眸皓齒,溫柔嫺靜,滿身的秀雅氣質。謝太太牽過莊明喜的手,笑著對二姨太太說,“二太太好福氣,竟有如此出色的女兒。”

  得了她的讚賞,二姨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而莊明喜依然溫婉,嫺靜,如此沉得住氣,更得謝太太的歡喜。

  謝太太很熱情地請她們坐下,很明顯已經對莊明喜留下了好印象,因為接下來的時間,謝太太幾次問及莊明喜。而莊明喜的回答總是能合她的心意。

  旁邊的太太們也不甘示弱,這麼好的親家,誰又想錯過?閒談間總是不經意地提起自家的女兒怎麼怎麼好,有位太太還讓自己的女兒當眾撫琴表演,這位小姐琴藝了得,而且還會作詩畫畫,一下又對了謝太太的胃口,將她的注意力引了過去。

  莊明喜含笑打量著那位姑娘,見她姿色雖不如自己,但是也還算秀麗,才藝方面顯然勝自己一籌,是自己的強勁對手。她暗暗記在心裏。

  這時,有下人來報,“二少爺回來了!”

  太太們立刻眼睛一亮,小姐們也悄悄羞紅了臉,謝太太知道她們的心思,遂笑道:“請二少爺過來,就說家裏來了長輩,讓他過來見見禮。”

  下人領命而去。

  “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可是要讓各位見笑了!”謝太太笑道。

  二姨太太連忙笑道:“謝太太太謙虛了,誰不知道謝家二公子德才兼備,儀錶堂堂?”眾人隨聲附和,謝太太很是高興。

  因為未婚的女眷不方便見陌生男子,所以謝太太讓人支起屏風,小姐們都坐到屏風後面去。

  透過鏤空雕花的屏風,小姐們屏息靜氣,臉紅紅地看出去,不一會,便見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穿著湖青色錦袍,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莊明喜看著外面那個有著俊朗面容,英氣勃勃的男子,一顆芳心悄然陷落。

  其餘的小姐也都是滿臉傾慕的模樣,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邊謝霆君的身上。

  莊明喜轉臉見身邊站著的便是那位琴棋書畫皆精的對手,片刻之間便計上心來,她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伸出手,將她推出屏風外。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2 11:08 PM

  第七十九章:互不相讓

  謝霆君一一給各位太太見了禮,姿態大方得體中又透出些北方男兒的豪爽。看得那些太太們連連點頭,神情間掩不住的讚賞之意。

  屏風後,小姐們也情不自禁地起了身,靠近屏風,想看得更清楚些。後面照看的丫鬟婆子們也笑呵呵地看熱鬧。

  莊明喜轉臉見身邊站著的便是那位琴棋書畫皆精的對手楊小姐,片刻之間便計上心來,她左右看看,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謝霆君的身上,後邊的丫鬟婆子也沒有注意這邊,她悄悄地伸出手,將楊小姐推出屏風外,於此同時,她微不可查地退後一步。

  楊小姐出了屏風,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謝太太不由地皺起眉頭,揚太太心驚之下,脫口而出“悅兒,怎麼回事?”

  楊小姐起初還有些愣怔,可不過一會便回過神來,她看了看前面正盯著自己瞧的謝霆君,又看了看滿場掩嘴笑的太太們,一張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接著又聽到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莫不是太心急了?”通紅的臉又倏的轉白,

  她站在哪里,羞得幾乎要哭出來,“不是的……不是的……有人推我……”她指著屏風後,聲音顫抖。

  屏風後的姑娘們都看向楊小姐身邊的位置,那裏站著一個穿著桃紅色綢緞褙子的小姐,卻是珠寶鋪子王家的姑娘,而莊明喜站在她的後方,此時也正用一種懷疑地目光看著她,好像在說:“是你嗎?”

  王姑娘見大家都看著她,也漲紅了臉,激動地說:“看著我做什麼,不是我,我沒有推她!”見大家不相信,也急了,指著楊小姐說道:“是不是你想看清楚些不小心滑出去了!你不要亂怪人!”

  聽了此話,莊明喜輕輕“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有她帶頭,其餘的姑娘們也巴不得看楊姑娘的笑話,都用手帕掩著嘴笑開了。

  楊姑娘又羞又怒,卻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本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從小嬌生慣養,哪里受過這種羞辱,一時間眼淚水嘩嘩地往外掉,哭著叫娘,“不是這樣的……”她捂住臉,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

  場中的太太們都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楊小姐。

  揚太太未免自己的女兒再出醜,連忙叫自己的婆子將女兒帶出去,自己也起身向謝太太告辭,走的非常的狼狽。

  謝太太叫人將她們送出去,臉色卻有些不好看了。

  莊明喜從屏風的空隙中看出去,嘴角溢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謝霆君也不好再繼續留下去,借詞離開。

  宴會雖然繼續了下去,可經此一事,大家都沒了興致,要不了多久便散了。

  當晚,謝太太在房裏看著媒婆送過來的幾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一邊看著,一邊對身邊的謝老爺說:“我本來看好楊家小姐,可是楊小姐性子太輕浮了一些,遇事也不夠沉穩。”說著搖搖頭,將她的庚帖拿開來。

  “劉小姐模樣不夠秀氣,配不上我們霆君。”

  “李小姐顯得笨拙,不好。”

  “蔣小姐太瘦,只怕以後不好生養。”

  不一會,謝太太便否決了大部分的姑娘。

  謝老爺在旁邊笑道:“只怕宮中選妃也沒有你如此嚴謹!”

  謝太太笑了笑,很是驕傲地說:“我們家霆君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拔尖的,放眼看去,楊城有幾個公富家公子能及得上!你只需看看那些太太們有多麼賣力地推崇自己的女兒就可見一斑。我非得要給他找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妻子不可!”

  謝老爺笑了兩聲,也覺得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兒子!

  謝太太說笑間拿起其中的一張庚帖,猶豫了一會:“這個莊家小姐模樣好,知書達理,端莊嫺靜……可惜卻是個庶女……”

  謝老爺道:“是庶女你還請過來?”

  正說著,外面有人通報,“二少爺來了。”

  緊接著,謝霆君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向父母請安問好後,謝太太喜滋滋地拉著他在身邊坐下,“正說著你的親事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對於這種事情,謝霆君表現得很自然。他看了看桌上攤得到處都是的庚帖,笑問:“母親看中哪家姑娘。”

  “看花了眼,剛才正和你爹說著莊家姑娘。”

  “莊家?”謝霆君微微一怔,腦子裏便浮現出一張俏麗生動的面孔,明亮的眼睛,盈盈的小酒窩,說不出的可愛。“可是盛世茶行的莊家?”

  謝太太點點頭,見兒子似乎有興趣的樣子,一邊回答著剛才謝老爺的問話,一邊也算是對兒子說:“本來庶女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類,可是聽說他們家的嫡子是天聾,二房和胡大人關係匪淺,將來的家業總要傳給庶子也就是這個莊小姐的兄弟,雖然是庶女,地位也不算低了。”

  “胡大人?”謝老爺沉吟一會,說道:“聽說這個胡大人于官道上很會鑽營,前途應該不止於此。”

  謝霆君從母親手上拿過莊明喜的庚帖,看了看,笑道:“那就先看看吧。”

  八月十五

  中秋佳節這一天,茶行放了一天假,上上下下都得到了節日紅包,秦天不但有節日五百錢的紅包,還分別從大太太和莊信彥那裏得到一兩銀子的打賞。她樂滋滋地將銀子收入自己的小匣子裏,很是開心。

  大太太還給了秦天一堆珠花兒,讓她拿回去賞給院裏的丫鬟們。至於怎麼賞,讓她自己拿主意。

  秦天拿著這些珠花回去,按照等級大丫環每人三支,二等丫鬟每人兩支,小丫鬟每人一支,她自己不喜歡這種東西,只留下了一支,其餘兩支一支送給了和她關係較好的青柳,一支卻是送給了最喜歡打扮的秋蘭。倒不是秦天故意要示好收買人心什麼的,只是覺得她既然喜歡給她也無妨。

  而且這段時間或許是自己的震懾起到了作用,秋蘭也還算老實,就算是獎勵吧。

  秋蘭接過秦天給她的珠花時,表情非常的精彩,像是有些不置信,又像是不可思議。

  晚上莊家全家人一起吃了晚飯,大太太也將三姨太太叫了出來,雖然人人心思各異,但這頓飯表面上也算是和樂融融。

  吃過晚飯,大太太又帶領著全家拜祭月神,過後,大太太對家裏的小輩們說:“今天街上很熱鬧,你們也出去看看吧!”又囑咐秦天和海富,一定要照顧好莊信彥。

  秦天很是高興,來到這裏後,她每天不是在茶行就是在莊家,根本就沒有逛街的機會,今天總算有機會出去看看了!

  眾人回去換過衣服出來,碧蓮給莊信彥穿上一件月白色的的錦袍,腰系暗銀嵌玉錦帶,襯著他如玉般的容顏,高大挺拔的身姿,便顯出一種冰雪般的高潔。

  很是養眼。

  莊信彥眼角餘光瞧見秦天正看著他,心情很是愉快,嘴角微微翹起。

  因為莊信彥不喜太多人跟著,便只帶著秦天和海富。三人出了院子,便瞧見莊信忠和方妍杏姐弟,以及莊信川和劉碧君,莊明喜,各自帶著丫鬟小廝,成群結隊地走出來。

  方妍杏姐弟看到秦天立即露出笑臉。莊信忠上前叫了聲“大哥,二哥”莊信彥看著他微微一點頭。莊信川背著手昂著頭,輕哼了聲。

  莊信川先是看了莊信彥身邊的秦天一眼,見她穿著鵝黃色的褙子,鮮麗的顏色襯得一張臉更為粉嫩,心便癢癢的。

  想起她每晚都伺候著莊信彥,心中便升起一股妒意,他看著莊信彥笑道:“大哥,今天這麼有興致?”

  莊信彥冷冷地瞧著他,輕輕挪動了一下腳步,擋住了秦天的身子。

  此舉讓莊信川更為惱火,臉上雖然還帶著笑,話語卻忍不住刻薄起來。

  “今兒外面人多車多,海富,你可要看緊你家少爺,你知道的,你家少爺不太方便,可不要生出什麼事才好!”

  說完,轉身就往前走,可莊信彥也忽然移動腳步,走上前。

  這條小道並不是很寬敞,兩方人齊進,頓時堵住了路口。

  莊信彥和莊信川同時停住腳步。

  莊信川心中堵著一口氣,不肯退讓。莊信彥緩緩回過頭,目光沉沉地看著他,冷凝的面孔透出一種長子嫡孫的氣魄,莊信川起先還拼著一口氣與他對視,可是慢慢的,只覺對方看過來的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寒,讓他心中無端端地生出一股冷意。

  旁邊秦天看著也覺奇怪,因為莊信彥向來性子冷淡,好似對什麼都不在意般,很少去和別人爭長短。對於莊信川基本上不理會。今天這是怎麼呢?

  正想著,卻見莊信彥轉過頭去,毫不遲疑地向前邁出步子,肩膀冷硬地撞在莊信川身上,莊信川氣勢無形中已經弱了下來,被他這一撞,踉蹌地退後了一步,臉色極之難看。

  莊信彥的目光很清楚地告訴他,他才是嫡子,他的身份比他高貴,他這個庶子只能走在他身後!

  “二哥……”莊信忠走過莊信川身邊的時候,輕輕叫了一聲。

  “走開!”莊信川沒好氣。

  “夫君,我們也走吧。”方妍杏冷冷瞧了莊信川一眼,輕輕拉扯了一下莊信忠。

  莊信忠歎口氣,和妻子一起追上前面的莊信彥。

  莊信川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暗暗咬牙,“我遲早踩在你的頭上!”



  第八十章:悶騷的傢伙

  中秋是三大燈節之一,只是沒有像元宵節那樣的大型燈會。但即使不是大型燈會,街上也是熱鬧非凡。

  大街上人頭湧動,密密麻麻,就好像全楊城的百姓都湧到了街上。兩邊商鋪都推遲收檔,處處燈光通明,店家小二迎來送往,道路兩旁有著各種小攤販,有賣胭脂水粉的,頭簪配飾的,還有賣小娃兒玩意的,賣小吃的,各種各樣,花樣繁多,吆喝聲,招呼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每家每戶的門口都用長竹竿豎起一大串的燈籠,各式各樣的彩燈,芝麻燈、蛋殼燈、刨花燈、稻草燈、魚鱗燈、穀殼燈、瓜籽燈及鳥獸花樹燈等,令人目不暇接,眼花撩亂。

  出來後走了一會,因為人太多,推搡之中,秦天他們就和莊信忠他們走散了。海富也不知道跟到哪里去了。好在秦天緊跟在莊信彥的身後,不敢有半點疏忽。

  可饒是如此,一路上還是看花了眼,秦天心中感歎,這才是節日的氣氛啊!哪像前世裏,過節跟沒過節差不多,人們對於這種傳統節日越來越淡薄了。

  她看向身邊的莊信彥,見他看著前方,緩緩地走著,臉色冷淡,完全沒有節日的歡欣,神情中透出一種好像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與這個世界彷彿格格不入般。

  秦天試著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整個世界陡然安靜很多,但仍有絲絲縷縷的聲音透進來,可即使是如此,也讓秦天很不舒服,彷彿一種隔絕外在的恐懼和寂寞,就像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一切的熱鬧繁華都與她無關,秦天受不了這種感覺,連忙放下手,直到感受到那種喧嘩的氣氛,心才安定下來。

  她不過一會都受不了,何況他一直都生活在這種死寂中?她不相信他會完全習慣這種死寂,明明知道這個世界有聲音這種東西存在,又怎會不渴望?

  秦天看著他那張淡漠的面孔,心中滿是同情,

  真是讓人心疼的孩子……

  抬頭見旁邊樹上掛著一盞用竹紙紮成的兔仔燈,長長的耳朵,紅色的眼睛,還貼上了一根根的鬍鬚,非常的有趣。秦天雙眼一亮,扯了扯前邊的莊信彥。

  等莊信彥回過頭,秦天就指著樹上的那盞燈籠,說:“看,多麼有趣?”

  怕他不明白,又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寫給他看

  “我頭一次看到這麼有趣的燈籠,你看看兔子的鬍鬚,像活的一樣,太有意思了!”

  秦天一邊寫一邊笑,從小到大她都是這樣,一點點小事都能讓她很開心,因為她知道,快樂和煩惱其實取決於自己的心情,她努力去發現讓她快樂的事,一點點小事她也會無限量的放大,壓過生活中的那些無可抵擋的煩惱。否則,她只怕早已發展成性格憂鬱,陰暗的女孩子。

  那多不幸,短暫的人生……

  現在,她希望能把這種快樂帶給他,幹嘛一直冷著臉呢?笑起來多好看啊。

  莊信彥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燈籠,皺眉,像是很不認同秦天的話。

  還真不容易哄了……

  秦天撇撇嘴,想了想,又笑著寫下:“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三少爺第一次炒茶的時候被火熏得眼紅紅的樣子?”

  莊信彥看著燈籠上畫的紅紅的兔子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秦天的笑容感染了,還是真的想起信忠那雙被熏紅的眼睛,覺得有趣,嘴角溢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像吧,像吧!”看到他的笑容,秦天很有一種成就感。本來只是為了哄他開心,可是不知怎麼的,自己似乎比他還開心,那種發自內心的快樂,擋都擋不住。

  莊信彥回頭看著她那張笑臉,小梨渦在臉頰邊就像是綻放的兩朵小花,讓她那張恬淡的面孔陡然地亮麗起來,寂靜蒼白的世界因為她的笑臉,忽然有了一種絢麗多姿的色彩。

  莊信彥看著那盞燈籠,只覺這是他所見過的最漂亮,最有趣的燈籠。

  一顆心忽然變得軟綿綿的,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搓揉,又酸又漲。

  莊信彥上前一步,伸手去拿那盞燈籠,他本就生得高大,秦天需要仰頭才能看到的燈籠,卻被他輕輕鬆鬆地取下。

  秦天嚇了一跳,連忙去拉他的手:“做什麼,還不知道是誰的?”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眉毛挑了挑,就像是小孩子任性的模樣,秦天怔了怔,沒想到還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這種神情,就這麼一恍惚間,燈籠已經被他拿了下來。

  他手提著燈籠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燈籠的微光映在他身上,衣袍上的金銀線在燈光下如浮光掠影般粼粼生輝,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便是一種足以蠱惑人心的旖旎光澤。

  旁邊有不少姑娘為他駐足,面紅耳赤地看著他,滿臉傾慕,捨不得離開。而他像是完全沒發現這些,將這盞燈籠看了又看,好像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他看著看著,一種淡淡的笑意如果漣漪般在他的面上慢慢蕩漾開來。

  見他如此開心,秦天心中也歡喜。

  莊信彥看了一會,轉頭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秦天也跟著他四下看,正自奇怪間,便見他從不遠處撿到一根細竹竿,然後將燈籠纏在竹竿的末端,遞給了秦天。

  “給我的?”秦天笑著接過,覺得很有趣,一時也忘記了這盞燈籠可能有主的事實。

  莊信彥看她很高興的樣子,心中很是歡喜,卻不願意在她面前表現出來。他轉過身走了幾步,見秦天還沒有跟上,又轉回來,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秦天抬頭看見他,笑道,“謝謝少爺。”

  莊信彥別換臉,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背影卻有些不自然地僵直,秦天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悶騷的傢伙,明明就很開心……”快走幾步,追上了他的步伐。

  還沒走多遠,便見莊信川,莊明喜伴著一名穿著玄青色的錦袍的年輕公子向著這邊走過來。

  那年輕公子高大魁梧,儀錶堂堂,抬頭見到秦天竟然笑著叫出來:“小丫頭,原來你在這裏啊!”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05 AM

  第八十一章:說不出的厭煩

  莊信川和莊明喜是在半路上撞見謝霆君的。

  雖然未婚的女孩子講究足不出戶,可是在幾個節日裏又是例外,所以今天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在街上遊玩。

  是莊明喜先看見謝霆君的,南方人的身高普遍不如北方人,謝霆君高大魁梧的身材彷彿鶴立雞群,格外地引人注目。

  出於女孩子的矜持,莊明喜不好跟謝霆君打招呼,便讓莊明川去和謝霆君打交道。莊明川主動和謝霆君打了招呼,雙方見了禮後,便邀請謝霆君一起遊玩。謝霆君看了莊明川身邊一直帶著羞澀的微笑的莊明喜一眼,笑著答應了下來。

  四人並排走著,莊明川伴著謝霆君,莊明喜伴著劉碧君,在莊明川的刻意安排下,莊明喜和謝霆君相鄰。

  謝霆君有著北方人的豪爽,又有著生意人的熱情,沒走多遠,便已經和莊信川稱兄道弟。而莊明喜並沒有急著表現自己,只是和劉碧君手挽著手走在一起,說著悄悄話,和聲細語,巧笑嫣然,偶爾會向謝霆君投去崇拜的目光。

  這時,有小孩追逐而過,不小心撞了劉碧君一下,劉碧君沒撐住,又撞向莊明喜,莊明喜本來可以站住腳,可是電光火石間,她卻“哎呀”一聲向著謝霆君的懷裏倒去。謝霆君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莊明喜羞怯怯地抬起頭,暈紅的臉上驚魂未定,撫著胸口微微地喘息,我見猶憐,楚楚動人,

  莊信川連忙道:“明喜,還不快謝謝謝公子?”

  “謝謝謝公子。”莊明喜看向他,眉如青黛,目如秋水,訴說著綿綿的情意,只要是男子,少有不心動的。

  謝霆君也不能免俗,他定定地看了莊明喜一陣,才笑道:“莊姑娘客氣了。”說著放開了她。

  莊明喜羞澀地低下頭,嘴角含笑,很滿意兩人第一次的交集。

  之後,莊信川和謝霆君的談話中有意無意地會提到妹妹,讓莊明喜也能和謝霆君說上一兩句話,這個時候,莊明喜念過書的優勢便出來了,言談間很有幾分詩意,對於一些事物的看法也有自己的見解,確實給謝霆君留下了好感。

  正當兩人的談話越來越多的時候,卻撞見了莊信彥和秦天。

  本來也沒有什麼,可是就在謝霆君主動向秦天打招呼後,莊明喜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上次的事情雖然鬧得不愉快,可是說起來並不關謝公子的事,而且他現在主動打招呼,于情于理秦天也不能置之不理,畢竟謝霆君還是茶行的貴客。

  當下,秦天便向著謝霆君一福,叫了聲:“謝公子。”

  在見到謝霆君和莊明川後,莊信彥的臉色又恢復成平時的淡漠,彷彿是他的保護色。

  謝霆君笑了笑,又和莊信彥打招呼,莊信彥淡淡地回了禮。

  “我兄長就是這樣,謝公子不要在意。”莊信川生怕他見怪,連忙說道。

  “不會,不會,莊大少爺為人很不錯。”謝公子笑著說,雙眼卻有意無意地瞟向秦天。

  他的這種神情,讓在場的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秦天,你們這是要去哪?”一旁的莊明喜笑著問。

  “我和大少爺隨便走走,三少爺也不知道去哪了。”說著秦天四處張望。

  莊明喜指著身後,笑道:“我看見三哥在那個方向。”

  “是嗎?”秦天不疑有他,剛想引著莊信彥去找莊信忠,才移動腳步,卻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秦天,秦天,可找到你們了!”

  回頭一看,可不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莊信忠?

  莊信忠兄妹伴著方妍杏姐弟向著這邊走過來:“可找到你們了!”莊信忠笑著對秦天說。然後又和莊信川打了招呼,看見謝霆君後,雙方又互相見了禮。

  “剛剛莊小姐還說在那邊見到你們。”謝霆君指著相反的方向笑著對莊信忠說。

  莊明喜有些尷尬,但仍然鎮定地笑著:“或許是我看錯了。”

  “沒有,我們之前去過那邊,剛剛才轉過來。”莊信忠笑著說。

  莊明喜鬆了口氣,看了一眼謝霆君,笑容更為溫婉。

  “既然又都聚在了一起,不如一起走吧,人多熱鬧。”謝霆君笑著建議,說完後又瞟了秦天一眼。

  既是他出口,莊明喜兄妹再怎麼不願也不好反對。只是笑著答好。莊信忠其實很想和哥哥們一起,聽到這個提議連聲附和,又走到莊信彥身邊,從秦天那裏要來小本子,詢問他的意見。

  莊信彥臉色冷冷的,他並不想和莊信川,尤其是這個眼睛老往秦天身上瞟的謝霆君一起,他心中說不出的厭煩。不管他接不接受,秦天都是他的人,是他母親給他的,這些人一個兩個的,當他不存在似的,公然地不將他放在眼裏,他很是生氣,可到底是氣他們不把他放在眼裏,還是別的什麼,卻說不清楚。

  正想拂袖而去,因為他有把握,只要他離開,秦天一起會跟他走。他要讓他們都清楚一件事,秦天是他的人!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出聲的方建樹見到秦天手中提的兔兒燈,便出聲道:“秦天,你喜歡這些燈籠?”

  秦天歡歡喜喜地將燈籠拿給他看,“方少爺,你不覺得這燈籠很有趣?”

  “要說有趣,有個地方的燈籠才算是真的有趣!”方建樹笑著說。

  方妍杏介面笑道:“小弟,你說的是之前我們經過的對對子,送燈籠的地方吧!不錯,那裏的燈籠很漂亮,聽說都是出自本城最好的燈籠師傅之手,其中一盞琉璃走馬燈最是好看!”

  “對啊對啊!那盞琉璃走馬燈最好看了!”莊明蘭從哥哥忍不住從哥哥身後探出頭來說了句。她生性懦弱靦腆,見到謝霆君這個陌生人就躲到了莊信忠身後,可聽到嫂子提到那盞燈籠便忍不住出聲,因為她實在太喜歡那盞燈籠了。可惜哥哥不會對對子,對這個遊戲不感興趣,才沒有停留。

  聽到“對對子”這三個字時,莊明喜心中便有了主意,她笑盈盈地走到莊明蘭身邊,挽著她的手臂狀似親密地說:“看樣子五妹很喜歡那盞琉璃燈啊,即是如此,我們這些做哥哥姐姐的,怎能不滿足她的願望?”

  莊明蘭見自己一下子成為眾人的焦點,羞紅了臉,又要往哥哥身後躲。她的怯懦與莊明喜的落落大方,剛好形成鮮明地對比。

  他們的話早引起了秦天的興趣,這多麼像小說中的那樣,才子佳人燈下相聚,才子顯示自己的才華,贏得燈籠博美人一笑……

  這可是場好戲了,不看太可惜了!

  她轉身看向莊信彥,滿臉的期盼之色,莊信彥瞧著她的神情,卻見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彷彿在說:“少爺,去吧,去吧。”

  莊信彥心“忽”的一軟,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可是見謝霆君看著秦天笑的樣子,心中的煩躁之意絲毫未有減退,他轉過身,率先向著莊信忠手指的方向走去。

  秦天連忙跟了上去,其他的人跟在他們身後。

  秦天幾下就追到了莊信彥的身邊,莊信彥心剛鬆下來一些,可沒想到謝霆君也跟了上來。

  “是不是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燈籠呢?”謝霆君笑著對秦天說。

  “大概是吧。”秦天笑著回答,因為她在茶行裏和男孩子打交道慣了,所以並未覺得和謝霆君這麼說話有什麼不妥。

  “我妹妹婉君也像秦天你這麼大,最喜歡燈籠,每到中秋節,元宵節的時候,就纏著我上街,凡是好看的燈籠都要想辦法得到,掛得整間屋子亮堂堂的。”

  “今天怎麼沒見謝公子的妹妹出來?”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笑道:“她還在老家,祖母的身體不好,她在那邊陪伴。”

  “還真是孝順的好姑娘。”秦天贊道。

  謝霆君背負著雙手,仰起頭笑了笑,這個動作讓他顯得格外地高大,“我那個妹妹啊,確實挺討人喜歡!”

  說著,他又低下頭,看向秦天,雙眼幽黑深邃,“就像姑娘你一樣。”

  他的聲音本來就有些低沉,說這句話時,又刻意壓得很低,聽在耳裏像是有種震盪的感覺。

  秦天有些發懵,他如此神情,如此話語,她又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算什麼?他們沒有見過幾面吧?

  秦天心有些亂,倒不是心動什麼的,只是這麼一個翩翩公子和自己說這種話,她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又不是出家人。不過她也很清楚,謝霆君不適合她。

  她乾笑兩聲,脫口而出:“公子說笑了,令妹又如何跟我相比!”

  此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秦天反應過來,臉“刷”的一下紅了,急亂之下,雙手連擺:“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又如何和令妹相比!”

  謝霆君看了她一陣,忽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秦天尷尬不已,眼角餘光看到有人騎著馬向著這邊沖過來,馬上的人大聲叫著,“讓開,讓開!”

  旁人紛紛躲避,可身邊的莊信彥因為聽不見而沒有反應,眼看著就要被快馬撞到。

  緊急之下,秦天連忙伸手將莊信彥拉過來,快馬從莊信彥身邊過去,莊信彥毫髮無傷,秦天鬆了一口氣,剛想詢問莊信彥有沒有事,可就在這時,莊信彥卻回過頭來看著她,臉色陰冷得厲害,他將手用力地一甩,冷淡的,決然地推開了她。



  第八十二章:大少爺的心思你不要猜

  莊信彥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抓得緊緊的,非常的難受。

  因為他們三人一直並排,所以他無法看清楚他們的口型,可是眼角餘光卻能感覺到他們交談的熱切,

  她到底說了什麼,竟能讓他笑得那麼開心?

  為何她如此輕浮,明明已經是他的人了,還和別的男人說笑,竟然還是當著他的面。

  他看著她驚訝無措的臉,心中的鬱結無法消散,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除了母親少數幾個人外,將一切都看得很淡,一直保持著心境的平淡。可是自從她到他身邊後,他總是無端端地多出很多情緒,這些情緒往往在他猝不及防下像潮水一般忽然湧來,讓他無法面對,無法處理,就像是現在。

  莊信彥不想再留下來,冷冷地看了秦天一眼後,轉身疾步而去。

  雖然秦天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不過之前他差點被馬撞到,哪里放心他一個人離開。和身邊的謝霆君說了聲失陪後,便追了上去。

  街上人來人往,莊信彥人高腿長,幾下就將秦天拋開,秦天有些心急,小跑著追逐著他的背影,他高大挺直的背影在人群中很是顯眼,一會兒被人群遮住,但沒多久又會顯出來。

  “大少爺,大少爺,等等我。”雖然明知道他聽不見,秦天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當然一點用都沒有,他頭也不回,背影僵硬而冷漠。

  秦天加快了腳步,努力扒開眼前的人群,眼看著就要追上他,可不知是被誰推了一把,疾跑中的秦天完全掌控不住,重重地摔在地上,

  膝蓋和手肘撞在地上,鑽心似的疼,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秦天抬起頭看著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忽然湧起一種無力感。

  忽然有人從後將她扶了起來,秦天一邊道謝,一邊轉頭看,卻是謝霆君,他看著她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在哪里?”

  “沒有,我沒事,謝謝謝公子的關心。”秦天看向莊信彥離開的方向,面現焦急之色。她輕輕掙開謝霆君的手,又想追上去,可剛邁開腳步,卻發現左腳很痛,腳下一踉蹌,謝霆君又扶住了她。

  “你都摔成這樣了,還這麼關心你家少爺,果然是個忠心的。”謝霆君淡淡地說。

  “少爺聽不見,很容易出事的。”秦天依然向著莊信彥離去的地方張望,心急如焚。

  這時,莊信川莊明喜方妍杏他們也追了上來,方妍杏推了弟弟一把,“建樹,你去找大少爺,街上這麼亂,真怕他出事。”

  方建樹關切地看了秦天一眼後便追了上去。

  莊明喜站在莊信川的身後,兩眼一直盯著謝霆君扶著秦天的手,目光越來越冷,謝霆君對秦天的興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可是那又怎樣呢,不過是個下人而已,而且已經是莊信彥的通房,不足為慮。

  想到這,莊明喜收拾好心情,走到謝霆君的身邊,看著秦天柔聲細語地問道:“秦天,你還好吧。”雙眼卻盯在謝霆君扶著她的手。

  秦天察覺到,連忙掙脫他的手。

  ”我叫頂轎子送你回去。“謝霆君回頭吩咐自己的隨從,神情間有種不容抗拒的意味。

  秦天哪里敢麻煩他連忙說:“不用了。”

  “可是你傷得不輕。”謝霆君指著她身上,秦天順著看過去,衣服幾處都磨破了,

  “這麼走回去,很辛苦的。”謝霆君看著她,目光灼灼,似乎毫不掩飾自己的關切,讓秦天有些窘。

  莊明喜再也維持不住面上的鎮定,臉色變得很難看,自己一個千金小姐,在他的眼中卻遠遠及不上一個丫鬟的重要,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個羞辱。

  儘管心中嫉恨,可她還是強行克制,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謝公子說得不錯,不過秦天總是莊家人,不敢勞煩謝公子,我們會吩咐人送她回去。”對於一個下人,莊明喜此言不僅合情合理,更顯出她對下人的關懷。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妒忌。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還是莊小姐想得周到。”

  “耽誤了這麼久,還去不去看燈籠啊!”站在莊信川身邊的劉碧君有些不耐煩了,“不過是個下人,用得著那麼緊張?”

  莊明喜回頭對劉碧君笑道:“嫂嫂,秦天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出不得差錯。”正想吩咐下人,可方妍杏卻走出來,“正好我有些累了,我帶些人送秦天回去,你們去玩吧。”

  莊信忠擔心妻子連忙問她有沒有事,方妍杏搖頭笑道:“街上太鬧,有些頭疼。”

  “也好,你們先回去,我們再陪著謝公子走走。”莊信川走到謝霆君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霆君兄,小弟還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也好。”謝霆君答應著,回頭對秦天說:“你回去好好歇著,我會派人去看你。”又是那種不容商量的口吻。不等秦天回答,便並著莊信川轉身去了。

  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很是無奈。

  莊明喜面無表情地瞧了秦天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去了,莊信忠帶著妹妹跟在他們身後。

  方妍杏扶著秦天,看著她說:“我還是叫輛轎子吧,”

  “哪有丫鬟坐轎子的,姐姐也跟著別人一起起哄。”秦天笑道:“我能走,沒事。”

  “我扶著你走。”方妍杏又叫過自己的丫鬟扶著她另一邊,讓秦天能輕鬆地走路。

  “希望少爺沒有事,否則我真不知該怎麼跟大太太交代!”秦天將方妍杏當成朋友,有時也會在她面前說說心裏話,“少爺其實人很好,就是有時候脾氣太難掌握了。”秦天小聲地抱怨,他脾氣怪不是不可以,可是每次都害得自己遭殃,就讓人不爽了……

  方妍杏看了她一眼,有些話她想提醒一下秦天,可身為女子又不好意思說得太直白,她想了想,試著說:“秦天,你畢竟是大少爺的‘貼身’丫鬟,他才是你的主子,你應該以他為重,像剛才,你就不應該和謝公子說話,大少爺當然不高興!”任誰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說笑,都會生氣吧。

  秦天有些不解:“可是我沒有和謝公子說什麼啊?謝公子是茶行的客人,他和我說話我難道能置之不理?這並不表示我不以他為重啊。而且在茶行裏,我經常會當著他的面和別人說話的,也沒見他這樣。”

  都說女孩的心思不要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在秦天看來,比女孩子的心思更猜不明白的是這位大少爺的心思才對。

  “茶行的人和謝公子不一樣。”方妍杏有些想笑,平時見秦天挺聰明的,怎麼這會糊塗了呢?

  “有什麼不一樣的,還不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秦天嘟嚕著,腦中靈光一閃,忽然就明白了,

  茶行裏的都是莊家的人,謝公子卻是外人,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又是莊家的人,卻和謝公子這個外人說笑,別人或許會以為自己有了外心,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

  “我明白了,謝謝姐姐的提醒。”秦天歎口氣。

  方妍杏抿嘴一笑,“明白就好。”

  另一邊,謝霆君邊走邊對莊信川說:“秦天賣入你們莊家多久了?”

  這不過是個話頭,是他想為秦天贖身的話頭。

  謝霆君性格豪爽,喜歡就是喜歡,想到什麼就會去做,秦天只是個家奴,家奴可以買賣,可以轉送,他看上了秦天,想著只要向莊家開口,莊家斷不會捨不得一個丫鬟。何況還是在莊家極力想和他攀關係的情況下。

  這是極平常的一件事,就如同他之前喜歡萬花樓頭牌的美貌和風情,也花了些心思博她的歡心,又花了一萬兩銀子為她贖身,可一個月後便失去了興趣,又轉送給鹽運使大人。很平常。

  現在他對秦天有興趣,便要將她弄來,至於以後怎樣,他可沒仔細想。不過是個奴婢,用不著費太多的心思,自己開心就好。

  女人就是男人人生的點綴品,缺了不可,可太沉迷了也不可。男人是做大事的,兒女情長簡直可笑。

  本以為莊信川明白自己的意思後,會知道怎麼做,可沒想到莊信川躊躇了一下,很是為難地說:“小弟將霆君兄當自己人,就和霆君兄實話實說了。霆君兄的意思小弟很明白,可是霆君兄有所不知,這個秦天是個得寵的,賣身進來後沒多久就成了我們大娘身邊的紅人,接著大娘將她給了我大哥,現在是我大哥的房裏人,很受我大哥的寵。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抬房。大娘最疼這個兒子,肯定是不肯放人的,要不這樣,除了秦天外,我們莊家的丫頭隨你挑,你看上那個我親自送到你府上去!”

  莊信川一臉爽快,心中卻在想,我還沒得手了,豈能被你捷足先登?在家裏我還有個盼頭,到了你那裏,就什麼都沒有了!

  “即是如此,那就算了!”謝霆君笑了笑,心中冷哼,丫頭我府裏還會少?真是笑話。

  他一旦想要得到什麼,如果得不到,心裏就跟貓爪一般的難受,從小就是這樣,非得想辦法得到不可。至於得到之後怎樣,就不好說了。

  不過他性格雖然豪爽,心思卻極為深沉,見莊信川一口拒絕,也不再提起,當做不在意的樣子,可並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在意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09 AM

  第八十三章:冷戰

  秦天和方妍杏回府時,莊信彥和方建樹已經到了家。知道莊信彥安然無恙,秦天算是鬆了一口氣。

  回到院子裏,莊信彥已經洗浴完畢,坐在桌旁看書。秦天進去後,他也置之不理,依然是那副陰沉沉的面孔。秦天想用小本子和他說兩句,沒想到他卻放下手中的書,回到床邊睡去了。完全將秦天當空氣。

  見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責罰責怪什麼的,秦天也不在意,反正他的冷面孔她也習慣了。哪能要求老闆一定要對自己和顏悅色呢?以後注意些,不要再惹出事來就好。秦天很想得開。

  她拿著碧蓮給她的藥酒,出來大廳給自己揉腳。藥酒的味道太大,怕他又會生氣。總之她覺得這個大少爺性子陰晴不定,很難伺候,身為他的丫鬟還好,要是身為他的妻子,更加淒慘。跟這種性格的男人在一起一輩子,除非也是像他那種對一切都不在乎的冷淡性子,否則不悶死也要鬱悶死。

  雖然他很值得同情,可是再富有同情心的人也大抵忍受不了這樣朝朝暮暮一輩子。

  揉腳的時候,她痛得直皺眉頭。恍然間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她抬起頭,到處看了看,屋裏寂靜異常,除了微弱燈光拉扯出來的各種黑影,哪里又有別的人在?

  秦天笑了笑,暗道自己多心。

  揉完腳,傷勢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顯得更加痛了,她一腳重一腳輕地進了房,見莊信彥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她拖著腳慢慢地移到自己的榻旁,小心地躺上去,黑暗中身上的藥酒味似乎越來越濃郁,她不禁看向莊信彥,見他並沒有什麼反應,顯然睡著了,這才安心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中,秦天被一些細微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卻見眼前有黑影飄過,她嚇了一跳,“是誰?”起身將身邊的油燈點燃。

  微弱的燈光霎那間照亮整間屋子,卻見莊信彥站在桌旁,正拿著杯水在喝,接觸到秦天的目光後,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那片刻間又回復冷漠。

  他怎麼沒有叫醒自己呢?秦天覺得奇怪,這本是她的職責。正準備下榻,卻見他將手中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發出“碰”的一聲悶響,也成功地制止了她的動作。

  她愣怔地看著他冷著臉經過她身邊,又上了床,接著翻過身背對著她,無盡地冷漠氣息。

  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嗤笑一聲,看樣子還在生她的氣,甚至都不願意讓她來伺候了!

  正好!老娘腳還疼著了!還真以為我稀罕當丫鬟啊!秦天撇撇嘴,吹滅了蠟燭,也睡了下去,黑暗中聽到他輕輕地翻身。

  之後再聽到他起夜,只要他沒有叫她,她也當做不知道,由著他自己去折騰。他甚至連蠟燭都不點,秦天聽到他踢到凳子的聲音,忍不住笑了笑,卻沒有理他。

  第二天起來後,海富就跟她說,這幾天都不用她跟在大少爺身邊了。又將一個青色小瓷瓶遞給她,道:“這是跌打藥,很好的,給你用。”

  秦天接過,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受傷的?”昨晚回來後,可沒見過他,若不是向碧蓮要了藥酒,只怕也沒人知道她受傷。

  “是……”海富頓了頓,才道:“是碧蓮告訴我的……”

  秦天也沒有在意,謝過了他。然後便看著莊信彥在眾目睽睽下,帶著碧蓮和海富走出院子,從頭至尾他都沒有看她一眼。

  等莊信彥走後,院子裏的丫鬟們都用一種奇異地目光看著她。

  不久後,方妍杏來看她的傷勢時,告訴她,昨晚莊明喜為明蘭贏了那盞琉璃走馬燈回來,在會場很是出風頭。

  “平時見四小姐悶不吭聲的,倒沒想到她還真有些本事。”方妍杏說,

  “這位四小姐是有些本事的。”秦天道,二姨太太的厲害人人看得見,張揚外露,可莊明喜內斂沉靜,如一把無形的刀。

  “大少爺對你還是好的,知道你受傷了,就讓你在府裏休息。”方妍杏又道

  秦天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大少爺應該不知道我傷了。”

  “那你這是……”方妍杏有些緊張。

  “我想大少爺是惱了我了,不過我自問該做的已經做了,他要再嫌我伺候不好,我也沒辦法。我也不過是個丫鬟,他要怎麼做都隨他。”

  這麼久,她也算是盡心盡力,就算到了大太太那裏,她也交代地過去。她才不信大太太會因為她跟茶行客人說幾句話就責怪她,如果這樣,大太太又何必讓她去茶行?

  她現在倒希望能回到大太太身邊去,莊信彥雖然情有可原,可這種性格還真是讓人無力,別的不說,她都因為他受了幾次傷了?她還沒生氣了,他倒好,一次又一次地甩臉子給她看。

  是啊,誰叫他是主子,她是丫鬟呢?錯自然都是她的。

  “妹妹,我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可是姐姐還是要說一句,大少爺雖然是有些缺陷,可是已經是你很好的出路了,你要好好把握才行。”方妍杏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很好的出路?”秦天看著她眨了眨眼睛,隨即明白過來,那倒是,大少爺是大太太的心頭肉,在他身邊站穩腳,自己在莊家的日子也好過些。秦天歎了口氣,怕了拍方妍杏的手,笑道:“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姐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你明白就好。”方妍杏這才放下心。

  就這樣,一連幾天,莊信彥都對她不理不睬,晚上起夜也不叫她。秦天也隨他,只認真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他的情緒不在她的控制範圍內。

  就是去大太太那裏,莊信彥也沒帶著她。不過秦天多了個心眼,早在去給大太太請安的時候,就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只是隱去了謝公子對她有好感地那一段,免得大太太以為她沒有盡責。

  大太太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什麼都沒說,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帶著些微的神秘,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自己偷著樂一般,看得秦天頭皮發麻。不過還在通情達理的大太太並沒有因此責怪她。

  就這樣一直過了半個月,有一天,青柳忽然找到她,對她說:“秦天,二房的人又和秋蘭聯繫了,要不要告訴大太太?”

  青柳是大太太安排在青松院的人,職責便是暗中監視著下人們的舉動,秋蘭與二房私底下的動作一直被她瞧在眼裏,暗中回報給大太太,可是自從秦天來了後,大太太便告訴她,以後有事先和秦天商量。



  第八十四章:被趕出去了

  秦天問她:“是怎樣的情形?”

  “今兒中午我見二房的丫鬟靈兒送這個月的月銀來的時候,找了個機會和秋蘭悄悄說了幾句話,之後秋蘭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猜一定是有什麼事情。”青柳道。

  “靈兒?”秦天心一沉,腦海中浮現出靈兒看向自己的那種怨毒的眼神,那模樣就好像是伺機而動的毒蛇,秦天心中有些不舒服,下意識裏覺得此事不簡單。

  “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好稟告太太。暫時先盯緊了秋蘭,我想,如果真的有事,她們一定還會再聯繫!”秦天對青柳說。

  “好的,有什麼事,我再來告訴你。”

  當晚,秦天睡下後,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有人敲窗子。

  秦天一下子驚醒過來,“誰?”

  窗外傳來青柳的聲音:“秦天,是我,快點出來,秋蘭剛剛出去。”

  秦天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見他睡的很沉,便下了榻,迅速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現在是什麼時辰?”秦天出去後問迎上來的青柳。

  “現在是子時三刻,我們邊走邊說,要不然就找不到秋蘭了。”青柳拉著秦天就向外走。

  “你一直盯到現在?”

  “當然,我看她那個魂不守舍的樣子,就知道今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果不其然。”青柳看著秦天笑了笑。

  “辛苦你了。”秦天真心實意地說。子時三刻差不多快淩晨一點,她一直盯到現在,還要不被秋蘭發現,不是不辛苦。

  青柳回過頭看著她笑了笑,“秦天,你這人就是讓人舒服。”

  說話時,兩人已經出了院子,遠遠地看見秋蘭鬼祟閃躲的身影,青柳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放輕了腳步,遠遠地跟在了秋蘭的身後。

  現在是月初,月色晦暗,星光黯淡。放眼望去,漆黑一片,隱隱約約地能看到秋蘭移動的身影。

  秋蘭左彎右拐,不時地回頭望,動作間透出緊張。可因為夜色深沉,秦天青柳又離得較遠,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

  不一會,她來到府中最為偏僻的一角,秦天很熟悉的地方,洗衣房附近的一片小竹林旁。

  秋蘭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小聲地叫著:“靈兒,靈兒。”

  一道窈窕的身影從竹林後走出來,“我在這裏。”

  秋蘭轉身向著她靠近。

  秦天和青柳也悄悄地走近,躲在一座假石的後面。兩人怕被發現,不敢張望,只是豎起耳光聽她們的談話。

  緊張急促的聲音屬於秋蘭:“你找我出來什麼事?”說著又冷哼了一聲,“自從我從大少爺身邊離開後,你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過我,我之前想讓你們想辦法將我調走,你們也置之不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不再理會我這個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人了!”

  纖細綿軟的聲音屬於靈兒:“瞧你這話說的,我們還不是為你著想?你怎麼就這麼好欺負,你在大少爺身邊伺候了這麼久,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人家一來就搶走了你的一切,你竟想著避開,太沒出息!“

  秋蘭低聲說:“你不知道,秦天是個厲害的,又有大太太撐腰,我在她手上討不了好。”

  “那是之前,現在可不一樣了。”靈兒冷笑兩聲。

  “怎麼不一樣?”

  “秋蘭,你不是吧,連我們這些人都知道秦天失寵了,你身在青松院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這可是你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失寵?秦天笑了笑,自己被莊信彥晾在了一邊,難怪大家都以為她失寵。

  只是她之前“得寵”的時候,也不見得有什麼好。“失寵”也沒有什麼不好。

  這時,青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慰。

  秦天看著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可是她還在少爺房中一天,就說明她還是得大太太的信任,我又哪來的機會?”秋蘭哼了一聲。

  “那如果我有辦法讓她失了大太太的信任呢?”靈兒拉長了聲音,神秘莫測的感覺。

  “你想怎樣?”

  “秋蘭,你還記得以前的綠萍嗎?”

  “我知道,就是第一個貼身伺候少爺的丫鬟。”

  “不錯,她之前既得大少爺的寵愛,又得大少爺的信任,可是後來還不是被大太太賣了出去?還不知道賣到什麼地方去了!”靈兒冷笑:“大太太最恨的是什麼?只要我們有辦法讓秦天做出大太太最恨的事,綠萍的下場就是她的下場。”

  “你到底想做什麼?”秋蘭的聲音又緊張起來。

  靈兒的聲音陰冷狠絕,“我要你配合我,將秦天引入一個局,演一場好戲給大太太看。”

  秋蘭的聲音有些猶豫:“你要我害秦天?”

  “只要她一走,你這個曾經伺候大少爺時間最長的人才有機會,二少爺那裏你也不要想了,二少奶奶看得他多緊你是知道的,你想要出人頭地只要大少爺這一條路,你知道的,你年紀不小了,是配給下等人做奴才,還是呆在大少爺身邊當上等人,你不會不知道該怎麼選吧?”

  “那你要我怎麼配合你?”秋蘭又問。

  靈兒笑了笑,如此這般說了一通。

  秋蘭幾乎叫起來,“這樣一來,大太太就要恨死秦天了!”

  秦天在旁邊聽著,背上也不知不覺地滲出了汗,好毒的心思,要不是青柳細心,她們有心算無心,自己說不定真會上當!

  靈兒聲音中透出一股恨意:“就是要讓大太太恨死她,我倒要看這個小騷貨是個什麼下場!”

  秋蘭忽然沉默下來,半晌都沒有出聲

  “做還是不做,你好歹出個聲。”靈兒有些不耐煩

  秋蘭瑟縮著說:“這可不是小事,我有些害怕,一時拿不定主意……”

  “真是膽小鬼,怕了你了,這樣吧,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一天後,你再給我答復。你可要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狠不下心來,倒楣的就是你!”靈兒停頓了一會,又道:“我先走了,可不要走漏風聲,你知道的,你有很多把柄在我手上!”

  接著便是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應該是靈兒走了。外面死寂一片,靜得讓秦天以為秋蘭已經離去了,青柳悄悄探出頭去看,卻聽到秋蘭一聲長長地歎息,青柳嚇得縮回了頭。

  接著便是秋蘭離去的腳步聲。

  到確定兩人都走遠了,秦天和青柳才放鬆下來。

  “這個秋蘭,真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吃裏扒外,但好歹沒有做什麼壞事,可現在竟然想害人!”青柳轉頭看向秦天,很是氣憤:“虧你之前待她那麼寬厚,她衝撞你你也不跟她計較,沒想到她現在竟然想害你!走……”青柳拉過她的手:“我們現在就去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置她,還有那個狠毒的靈兒!”

  秦天輕輕掙脫她的手,“她不是還沒做出決定嗎?我看她這人,脾氣是有一些,可是說她有多大的壞心倒也沒有,她不一定會答應靈兒的。”

  “也對……”青柳的聲音低下來,太太最討厭下人暗地裏搞鬼,一旦告訴太太,秋蘭可沒有好下場。

  “我們也回去吧,時候不早了。”秦天拉著青柳的手往回走。

  一路上黑影重重,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秦天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只覺不可理解。

  她壓低了聲音對青柳說:“其實少爺的貼身丫鬟也只是比二等丫環多五百個錢,但是二等丫鬟可比貼身丫鬟輕鬆多了,我就不明白,有必要為了這五百個錢害人嗎?”

  如果換作是二少爺還好理解,成為那種人的貼身丫鬟,差不多就是他的床上人了,以後說不定就是個妾室,可是莊信彥性子如此冷淡,也不可能對丫鬟做什麼。年紀大了還不是要配人?圖什麼呢?

  聽了她的話,青柳忽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驚詫神色就算是如此深沉的黑夜也能看得清楚。

  她捂住了嘴,像是怕自己叫出聲來,過了半晌才吸著氣,說:“秦天,難道你還不知道?貼身丫鬟就是通房丫鬟啊!就等於是大少爺的人了,以後只要得了大少爺的寵,有了身子,就可以抬房的,就算沒有這個運道,這一輩子也是大少爺的侍妾,只要規規矩矩的,在莊家總有一口輕鬆飯吃。這一輩子也算是有了歸宿了!”

  “通……通……通房!”秦天連退兩步,面上的神情就好像是見到了鬼。

  回到青松院,青柳回了房,秦天磨磨蹭蹭來到了莊信彥的院子,剛一進去就看到他房間的視窗透出的燈光。

  秦天看著白紙窗上跳躍的光影,心中亂成一團,

  自己怎麼不明不白的就成了人家的小老婆了?不對,還不夠資格成為小老婆,只是一個暖床丫頭。

  老天,要不要這麼狗血啊……

  自己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認命?命運一輩子和莊信彥這個人牽扯在一起,等到他娶了老婆回來再伺候他們夫婦兩個人,如果能被莊信彥要了身子,懷上他的孩子,便是她運道好,自己一輩子規規矩矩地看正室的臉色,便是幸福美滿的一生了。別人說起來還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秦天忍不住在心中罵娘。

  不,她不想配給奴才當一輩子的下人,更不想當別人的小老婆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更何況這個人還是這麼難伺候的莊信彥,她簡直可以預感到未來一輩子的淒慘。

  他長得再漂亮再賞心悅目,也成不了她理想中的丈夫。她理想中的丈夫,絕對不是這種動不動就發脾氣,性子陰沉不定,難以溝通,難以交流的男子。

  何況還不是丈夫了……

  得想辦法贖身,一定得想辦法贖身……

  秦天的心中既煩躁又憤怒,可想來想去又不知道該怪誰,大太太?說不定她還是一番好意了,莊信彥?從他一直都這麼排斥她來看,也不見得就是心甘情願的。

  怪誰呢,怪誰呢?沒有人能恨,這口氣就只能憋在心裏。

  她站在外邊猶豫了半晌,還是勉強平定了自己的情緒進了屋子。

  之前見屋子裏亮著燈,以為是莊信彥起夜,進去後,卻見莊信彥沉著一張臉坐在床上。

  此時秦天的心情也不好,因為靈兒和秋蘭,也因為自己是莊信彥通房的事實。

  見她進來,莊信彥站起身,走到桌旁,在小本子上寫道:“你到哪里去了!”

  每一個字都似乎透著冷漠。

  寫完後,莊信彥抬起頭看著她,目光有些嚇人,那種神情像是在強制克制著什麼。

  “我出去小解。”

  秋蘭的事情現在還做不得准,秦天覺得暫時還是不說的好,而且這麼複雜的事,用寫的,要寫到什麼時候去?而且她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情。所以隨便找了個藉口想應付過去。

  誰知莊信彥看到這四個字,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拿著炭筆的手都在顫抖,

  “我叫人去看過,你沒有在那裏”他寫這幾個字的時候,彷彿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氣,筆尖啪的一聲折斷,字跡又粗又重,黑得嚇人,那來不及寫完的筆劃像是隱藏著什麼可怕的力量,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

  他將折斷的炭筆緊握在手中,抬起頭看著她,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釋。

  秦天有些被他這種神情嚇到,手中拿著炭筆,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卻不知道該寫些什麼。

  可這麼一猶疑間,莊信彥忽然將手中的炭筆往地上一砸,沖到榻前,將她的鋪蓋一把抱起,大步沖到外間,扔在外間的長椅上,

  動作就像是狂風刮過,又像是電閃雷鳴,震得秦天發懵。

  秦天跟了出去,正好撞見他回過身來,他盯了她好一陣,雙眼就像是燃燒了兩簇火苗,可慢慢的,又歸於一片冷淡,他從她身邊越過去,徑直進了屋子,頭也不回。

  秦天看著長椅上自己散亂的鋪蓋,愣了好一會,心中有種無法描述的荒謬感,又有些憤怒,又覺得可笑。

  到最後又想到一件事,現在他把她趕出來,就等於是不要她了吧,那她這個通房還算不算數?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14 AM

  第八十五章:事發

  夜色深沉

  莊家洗衣房偏僻的一角。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從竹林後走出,看著面前的身影,怨道:“秋蘭,怎麼這麼晚才來,害我等這麼久?”

  秋蘭向她靠近,輕聲道:“我也是沒辦法,今天同房的青柳忽然鬧肚子,一個晚上折騰個不停,我找不到機會出來。”

  “算了,先不說這些,那件事情你考慮好沒有?”

  秋蘭沉默了一陣才出聲,聲音又沉又緩:“靈兒,你說得對,如果狠不下心,倒楣的就是我。我服侍了大少爺近三年,她憑什麼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我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你知道嗎?昨晚大少爺將秦天趕出房間,可是今早碧蓮告訴大太太的時候,大太太竟然也沒有責怪懲罰秦天,看樣子,大太太真的是鐵了心的要讓秦天留在大少爺身邊了。”

  靈兒走到她身邊陰笑兩聲:“你總算是想明白了,你放心,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保證再過兩天莊家就沒有秦天這個人!大少爺不同旁人,到時候大太太一定會安排你這個最熟悉她兒子的人在她身邊的,說不定因為後悔曾經將你換下去,馬上就抬了你的房!”

  “抬房,你覺得大太太會這麼做?”秋蘭很是激動,

  “秋蘭,抬房是遲早的事!”靈兒笑著拍著她的肩膀,給了她一顆定心丸。

  第二天的夜晚

  秋蘭急急忙忙地來到菊香院,找到靈兒。

  靈兒見到她連忙將她拉到一邊,緊張地問:“怎麼樣都辦好了嗎?你那邊如果好了,我就去想辦法通知二少奶奶了!”

  “不是啊,靈兒,事情有變!”秋蘭握著她的手,慌張地說:“你讓我想辦法將秦天引到後花院去,本來秦天已經跟我走了,可是忽然的大太太那邊來人又將她叫走了,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改天?”

  “你怎麼一點點事情都辦不到!”靈兒氣得跺腳,接著臉色又一變,“哎呀,不好,二少爺已經在後花園那裏等著了,如果秦天沒去讓他白等一場,他肯定會生氣。”說著她用力拉著秋蘭的手腕,“你也跟我去,向二少爺解釋清楚!”

  秋蘭瑟縮,面孔發白,“我怕,二少爺不會怪我吧!”

  靈兒瞪了她一眼,“現在怕有個屁用,你不去的話難道要我一個人承受二少爺的怒火嗎?快走!”

  說完,不由分說拉著秋蘭向著後花園的方向而去。

  後花園花木蔥郁,假石林立。

  一角有座小平房,小平房後面是小樹林,種植著各種樹木,旁邊種了幾棵芭蕉,碧綠寬厚的葉子層層的遮掩,就像是一座圍牆。

  這座小平房平日裏放著花匠們的工具,一般都不會住人,可是此時,這座小屋的窗口處卻透出亮光。

  靈兒拉著秋蘭走到屋子邊,左右看看,確定沒人後,這才輕輕敲門壓低了聲音喊道:“二少爺,二少爺。”

  屋裏傳來二少爺驚喜交加的聲音,“靈兒,你將秦天帶來了嗎?”接著,木門“吱啊”一聲打開,露出莊信川那張滿懷期盼的面孔。

  他先是看了面前的靈兒和秋蘭一眼,然後又向她們身後看,卻沒有看到他想見到的人,他的臉色沉下來:“秦天呢?你不是會將秦天帶過來?”

  靈兒左右看了看,然後將莊信川推了進去,“二少爺,我們進去再說。”

  屋裏,秋蘭四處看了看,見裏面收拾得還算乾淨,那些工具什麼的,全部都堆在一個角落裏,用布蓋住。中間擺著一張圓桌,桌上有酒,桌旁的有張小榻,榻上墊著被褥,上面的一床被子的一角繡著一個“松”字,那是青松院的標記,以區別於其他院落的東西。這張被子自然也是她從青松院裏拿過來的。

  只要秦天跟著她來到這裏,她就會將她推進來,到時候二少爺將門一關,想怎樣就怎樣,她就算叫,也沒人聽見。到時候靈兒再引來二少奶奶抓奸,鬧到大太太那裏,二少爺肯定不敢說是自己聯合丫鬟算計秦天,唯一自保的辦法就是說是秦天勾引他,約他過來。秦天就算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她怎麼解釋這麼晚了她還出現在後花園?當然她是肯定不會承認是她將她引過來的。

  不得不說,靈兒這個計畫算是天衣無縫。

  “你是說計畫要改天?”莊信川滿臉不高興。

  靈兒軟聲道:“少爺,我也沒想到節骨眼上大太太那邊忽然會將秦天叫走。我也沒有辦法啊,不過你放心,你的心事,靈兒一定會幫你達成!”

  莊信川看了看旁邊瑟縮的秋蘭,又看了看靈兒,剛才等待的時候本就心猿意馬,渾身火熱,如今見到面水靈俏麗的靈兒,心中忽然又癢起來。

  他吩咐秋蘭:“好了,今天這事也不怪你,下次可不能再出差錯!”

  “是!”秋蘭低眉順眼。

  “你先出去。”

  秋蘭看了靈兒一眼後,轉身出了屋子。一直等到秋蘭的腳步聲遠了,莊信川一把抱住面前的靈兒,淫笑道:“好靈兒,來,讓爺好好疼你。”

  說著一邊低下頭親她的嘴,一邊伸手入她的衣襟,揉搓著她豐滿的胸部,靈兒在他的挑逗下滿臉通紅,嬌吟出聲

  “少爺,少爺……”一雙手也在莊信川身上亂摸,撩撥得他更來勁,

  莊信川嘩啦一聲將靈兒的衣服扯下,又將她的紅肚兜扯掉,低下頭含著她的花蕊就吸起來。靈兒渾身輕顫,呻吟不斷

  她抱著他的頭,嬌弱無力地說:“少爺,你可不要忘記你答應過靈兒的事!”

  莊信川抬起頭,嘴角拉扯出一絲長弦,他摸著她的臉笑道:“爺說過的,只要你真的能幫我得到秦天那個丫頭,我就將你抬房!爺可不是說話不算的人。”說的時候手也不閑著,伸到她裙子底下,不斷地撫弄,

  不一會,靈兒便是滿臉春色,再也說不出話來。

  莊信川看到她這個樣子再也忍不住,將她抱到榻上去,脫下自己的褲子,狠狠地壓到她身子上去,靈兒激動地緊緊地抱住他。

  可就在兩人抵死纏綿的時候,忽然木門被人“碰”的一腳從外踢開。

  莊信川嚇的一激靈,頓時泄了,他白著一張臉回過頭去,卻見大太太,秦天,秋蘭帶著婆子家丁站在門口。

  除了用腳踢門的家丁看傻了眼外,其餘的人都一臉厭惡地轉過頭。

  莊信川全身立刻冒出冷汗,夜風吹進來,一身涼颼颼的,而他身下渾身赤裸的靈兒則嚇得大叫起來。

  “讓他們穿好衣服,然後拉到清音院去!”大太太厲聲道,又對身邊的人說:“去通知其他人趕緊到清音院來,就說我要整頓家風!”

  莊明川看著大太太那張陰沉的面孔,全身像是被瞬間抽幹了力氣,軟綿綿地塌在那兒。

  “少爺,少爺怎麼辦?”靈兒躲在莊信川的身下不停地顫抖,哭著說:“少爺,你要救我,你不能不管靈兒……”

  “閉嘴……”莊信川面孔發白,無力地說。

  “少爺……”

  “我叫你閉嘴!”莊信川陡然咆哮起來,一巴掌揮過去,打得靈兒暈了過去。

  大太太搖了搖頭,轉身出了屋子。

  出去後,大太太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秦天青柳和秋蘭三人,輕聲道:“你們也過來。”

  “是”三人答應,其中秋蘭的聲音有些顫抖。

  秦天感覺到,握住她的手說:“別怕,大太太最明事理。”

  “可是我過去真的有背叛過大少爺……”秋蘭的手冰涼。

  “就算你以前有做錯,但是誰又沒有做過錯事呢?說到底你沒有傷害過什麼人,這次也沒有想過傷害我。大太太都知道的。”

  秋蘭握緊了她的手,顫聲道:“秦天……”

  青柳也走過來挽著秋蘭的手臂,安慰道:“走吧,別擔心,我們都會跟大太太求情的。”

  秋蘭心中一暖,點點頭,三人手拉著手跟在了大太太的身後。

  清音院

  大太太端坐在正位上,面色陰沉地看著廳中跪在地上已經穿戴好的莊信川和靈兒。此時靈兒已經清醒過來,可是左臉已經被莊信川打腫,再加上她驚慌失措的神情,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猙獰扭曲。

  秦天青柳和秋蘭低著頭站在他們的身後。

  大太太下首的兩排椅子上,左邊坐著一臉茫然的莊信彥以及同樣不知道發生何事,滿臉驚詫之色的三姨太太一家人。右邊坐著滿臉怒氣的二姨太太,臉色蒼白的劉碧君,以及看似平靜的莊明喜。

  除了大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鬟,以及十幾個手拿長棍的家丁外,廳裏就再沒有別的下人。

  看著跪在地上臉色青白的兒子,二姨太太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沖著大太太大聲道:“你又在搞什麼鬼,好端端的又拿信川開刷,你到底存的是什麼心?不把我兒子整死,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早在來之前,通知他們的下人已經透露了一些情況,因為說得不是很清楚,二姨太太他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還以為是莊信川和靈兒偷情被大太太抓個正著。

  在二姨太太看來,主子玩個把丫鬟有什麼要緊,用的著這麼勞師動眾?所以覺得是大太太故意在找茬。



  第八十六章:不得好死

  莊明喜見嫂子劉碧君臉色不好,知道她心中惱火,劉碧君對於他們的重要性她比誰都清楚,她伸出手去,握住劉碧君放在扶手上的微微顫抖的手。

  劉碧君感覺到,看過來,莊明喜湊過去,在她耳邊小聲說:“嫂子,我哥哥對你怎樣你知道的,一定是那個靈兒勾引她,你放心,經此一事,那個賤婢留不下來了!”

  劉碧君冷眼看著跪下地上的靈兒,握緊了拳頭。

  這邊,大太太沒有理二姨太太,只是看著秦天三人,說:“你們把事情從頭至尾說一遍。”

  秦天上前一步,從青柳找她懷疑秋蘭開始說起,期間青柳,秋蘭也將自己所看到所聽到的說出來,三人的話結合起來,便是一個很清楚的故事了。

  莊信彥坐著的位置是大太太特意安排,剛好可以看清場中每一個人的口型,他聽到秦天說起她和青柳半夜跟蹤秋蘭,頓時明白,昨晚她到底去了何處。想起他對她的冷漠與憤怒,莊信彥心中愧疚後悔不已。

  當時他在房間裏等了她很久,又出去到處找她,院子裏哪里都沒有她的身影,他的心中又急又氣又慌又亂,不知不覺中就開始胡思亂想,他想起綠萍和信川,想起秦天和謝霆君無所顧忌地說笑,這個時候她偷偷的離開,又是去了哪里?時間越長,他的情緒越亂,直到秦天回來,且對他說謊後,心中一直沸騰的情緒就這麼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

  那時他就在想,這個世上,除了母親少數幾個人只怕再也沒有人願意真心地對待自己。他不知道她之後是怎樣的,他只知道,後來他一直都睡不著,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難受至極。

  此時知道這個答案,不知為什麼,那種難受的感覺似乎又蔓延上來,和上次的難受不同的是,那時的難受如同烈焰在燒,在炙烤,熬得他似乎喘不過氣,可這次的難受,確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酸脹,這種酸脹越來越洶湧,似乎要將他的胸腔都撐破來。

  其他的人臉色各異。三房的人默不作聲。莊明喜微微皺起了眉頭,劉碧君則將那種陰冷的目光從靈兒身上移至一旁的秦天身上。

  等秦天三人一說完,大太太便冷笑一聲,看向二姨太太,說:“秀梅,你這一房的人真是有意思,一個夥同丫鬟算計大哥身邊的人,一個為了抬房,不惜去陷害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你現在還覺得我是在故意為難信川,無理取鬧?”

  二姨太太聽了這些話,臉上的囂張慢慢緩下來,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不管她背後的靠山有多麼強硬,可是莊信彥畢竟是嫡長子,是信川的大哥,如今被大太太抓個正著,還真是不好說。她看向自己的兒子,心中也忍不住怨怪,府裏那麼多丫鬟,他看上誰不好,偏偏要去動莊信彥身邊的女人。

  可這事,是萬萬不能承認的。

  二姨太太忽然一腳將旁邊不停抖顫的靈兒踢翻,喝罵:“你這個賤婢,都是你惹出的事,信川怎麼可能會如此做,你快說,這裏面是不是還有什麼‘隱情’”

  二姨太太故意在“隱情”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快些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要是有半分隱瞞,看我將你賣到那些下九流的窯子裏去!”二姨太太指著地上的靈兒疾言厲色。

  靈兒跟在二姨太太身邊這麼久,哪里不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從地上爬起,向著大太太連磕了幾個響頭,哭著說:“大太太,事情不是這樣的,都是他們在胡說八道!是他們聯合起來冤枉我和少爺!”

  “你還想狡辯?”青柳立刻叫出聲來,她指著靈兒:“你和二少爺在屋子裏說的那些……那些噁心的話,大太太都親耳聽到了!”說著又看向大太太:“太太,靈兒最狡猾,你不要相信她!”

  “你給我閉嘴!”二姨太太拍著扶手站起,指著青柳厲喝:“死丫頭,你阻止靈兒說話,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你如果問心無愧,何必如此緊張?”

  青柳氣白了臉,可這時,秦天卻拉住她,“青柳,讓靈兒說。”秦天看向靈兒,恰好此時靈兒也看向她,雙眼含著淚水,目光還是那麼的怨毒。

  秦天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倒想看看,一個人可以無恥到什麼地步?”

  靈兒咬牙切齒,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她今天真沒有好結果,也要拉著秦天一起下地獄!

  “我這個人最是公正,誰都有說話的機會!”大太太冷冷地看著靈兒,“可是如果砌詞狡辯,誣陷他人,就罪加一等,你可聽清楚了!”

  靈兒渾身一抖,可是她現在已經別無選擇,不誣陷他人,自己就是死路一條!她咬咬牙,向著大太太磕了一個頭,哭道:“太太,奴婢不敢欺瞞太太。實情是這樣的,秦天雖然成為大少爺的人,可是一直嫌棄大少爺,千方百計地想成為二少爺的人,奴婢就有好幾次看到秦天勾引二少爺,剛開始二少爺也不想招惹秦天,可是秦天很有手段……那些事情奴婢都沒臉說了……”

  “信川,你自己來說!”二姨太太連忙道

  莊信川眼角餘光看見秦天的裙角,月白色的裙角微微地顫動,裙下露出粉紅色的繡花鞋,上面繡著一朵梅花,是那麼的好看。

  莊信川心中微微一緊,他俯下身子,不敢抬起頭,

  “是這樣的,大娘……”莊信川的聲音有些微顫,她如果被賣出去,他就再把她買回來,然後找個地方養起來就是,一定不會委屈了她,可是如果他算計大哥的女人的罪名被坐實,大娘出動家法,自己又免不了一頓板子,那種滋味,他不想再受了。

  “大娘,大哥的女人信川哪里敢動心思?信川已經娶妻成家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只是,只是……”莊信川深吸一口氣,“只是秦天不止一次地糾纏我,還說,還說大哥不會說,也不會聽,是個廢人,她不想一輩子跟著她,她勾引我……”

  旁邊秦天冷笑一聲。

  莊信川聽到她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說:“大娘,我也是個男人,被她幾次撩撥,難免犯糊塗,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這麼做的,我知道錯了,求大娘和大哥原諒!”

  因為莊信川一直低著頭,莊信彥看不到他的話,所以讓海富寫給他看,海富不敢寫的太直白,只寫“秦天嫌棄他有疾”可饒是如此,也讓他的心抽了抽。

  可隨即又搖頭,不是這樣的。

  秦天是他身邊的丫頭中迄今為止從沒有說過半句傷害他的話的人,哪怕是碧蓮,青柳這些母親派過來的人,也會欺負他聽不見,暗地裏說他的聾啞。可是她從沒有過,不僅如此,她還為他學寫字,給他做小本子,幫助他與其他人交流,有時還會花心思哄他開心,別人羞辱他的時候,她第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

  這些事情一件件的想起來,每多一件,他的心就會軟上一分,如果秦天和信川各執一詞,他有什麼理由不相信秦天?

  莊信川的話音剛落,二姨太太就指著秦天叫起來,“我就知道是你這個賤婢不安份!這種不要臉的賤婢就應該亂棍打死!大姐……”大姨太太轉身看向大太太冷笑,“先是綠萍,後是秦天,大姐看中的丫鬟怎麼都是這種德行?”

  聽她提起綠萍,大太太臉色微變。

  坐在一旁的劉碧君見這些丫鬟個個打她夫君的主意,早就氣昏了頭,她站起來先是恨恨地看了秦天一眼,然後面向大太太,大聲道:“這個不要臉的賤婢是大娘的人,還請大娘重重懲罰!”

  認識秦天的人都不會相信秦天會做出這種事,一時間大家都很氣憤,方妍杏和莊信忠都紛紛為秦天說話,卻惹怒了二姨太太,雙方很快地吵起來,三姨太太心急火燎地想制止自己的兒子媳婦,可是怎麼都制止不了。

  正當一團亂的時候,忽然,秦天轉過身,冷冷地瞧著跪在地上的莊信川,清楚地吐出兩個字

  “孬種!”

  莊信川愣住,抬起頭看著她,二姨太太也停止了和三房的吵鬧,眼直直地盯著秦天,“你……你剛才說什麼?”

  秦天只是盯著莊信川,平日裏笑嘻嘻的面孔現在卻如同冰一般的冷寒

  “我說你是孬種!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每一個字就如同一顆釘子,毫不留情地釘在莊信川的心口!

  莊信川的臉色扭曲起來,

  二姨太太指著秦天,手指微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這個賤婢,你竟敢罵我兒子!”

  秦天像是沒聽見,轉過身來,直直地看向大太太,朗聲道

  “大太太,秦天心目中的男兒應該是光明磊落,胸懷坦蕩,正直善良的好男兒!似莊信川這種陰險狡詐,卑鄙無恥,淫邪下流的孬種,秦天即使身份低微,也還未看在眼裏!”

  莊信川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秦天,面部肌肉抽搐,雙手握拳,臉色難看的可怕,他像是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秦天感覺到,回過頭,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秦天可以指著蒼天發誓,不管是在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如果對莊信川此人有過半點心思……”

  她忽然沖到劉碧君面前一把抓起她身邊的杯子,用盡全力摔在地上,“碰”的一聲脆響,白瓷杯瞬間粉碎。

  所有人都呆住了。

  “如果我有半句謊言,就如同此杯,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秦天昂起頭,面上有種奇異的潮紅,雙眼像是燃燒著火焰,明暗交替,變幻莫測,讓人驚心動魄!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1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0 02:48 AM 編輯

  第八十七章:懲罰

  秦天明白,大太太才是她的依仗,只有得到她的信任,她才能平安。至於二房,因為前幾次的事情早就將她視為眼中釘,恨不得她死,她再客氣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既然如此,何必憋著,索性罵個痛快。她的決絕才是戳破他們下作謊言的最好利器!

  大廳中的人都被她這一番話震住,本來還對此事深信不疑的劉碧君此時也動搖了,想著如果秦天心中有鬼,又如何敢發如此嚴重的毒誓?就算此事是真的,秦天也不過是被賣出去的下場,斷不會到“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的地步。看來她並沒有對自己的夫君有過招惹,純粹是自己的夫君對她不懷好意。

  瞭解到這個事實後,劉碧君也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感覺,本以為他真的對自己一心一意,沒想到和別的男人沒兩樣,心中說不出的失望,想著,這世上大抵沒有一心一意這回事。

  那邊,大太太本來就沒有懷疑過秦天,如今聽到她這番無所畏懼的表白,心中更是歡喜,她從很早就發現,秦天這個丫頭,平時看上去溫溫吞吞,好似人畜無害的模樣,可是事到臨頭的時候,卻從不會退縮畏懼,不管面對的是誰,不管處在怎樣的弱勢,都能鎮靜自若,所向披靡!

  她喜歡的就是她這一點!

  “信川,你現在還要說是秦天勾引你嗎?”大太太冷眼看著底下臉色青白的莊信川。

  莊信川怔怔地看著眼前秦天冷凝的面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在旁邊乾著急。

  大太太冷笑一聲,高聲道:“信川身為莊家子孫竟然夥同下人算計長兄的女人,如此不倫不義真是丟盡我們莊家列祖列宗的臉!我身為莊家家主,絕不能姑息,按照家法,信川必須接受三十棍仗的處罰!如果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按照家法規定,逐出家門!”

  莊信川聽到是三十棍仗,臉色更白,雙腳一軟,跪倒在地上。二姨太太站起身又想說什麼,大太太指著她:“秀梅,等我打完後,你儘管去通知胡大人,我倒想知道,我莊家家主處罰家中不成器的子弟,到底是犯了哪條王法!”

  二姨太太雙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再也說不出話來。

  “至於靈兒,心思歹毒,陰險狡詐,我莊家容不下這種下人,先打十大板,關入柴房,明天叫人牙子過來賣出去!”

  靈兒嚇得抬起頭來,一張臉半邊紅腫,半邊慘白,陰森可怖。

  大太太一聲令下,馬上就有家丁上前,將兩人按在地上,掄起棍子劈裏啪啦地打起來,打得兩人慘叫連連。二姨太太在旁邊又哭又鬧,卻絲毫不能阻止家丁手中棍棒的落下。最後還是莊明喜和劉碧君拉住了她。

  十大板後,靈兒被人拖了下去,離開大廳的時候,她忽然抬起頭來,顫顫巍巍地指向前方的秋蘭,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道:“秋蘭早就背叛了大少爺,她嫌大少爺是個廢物,一直想成為二少爺的人,一直以來,她都將大少爺的消息透露給我們!秋蘭,你害我至此,你也不會有好下場!你被秦天的花言巧語騙了,你這個蠢貨,你這個蠢貨!秦天,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一定不得好死,你一定不得好死!”

  直到看不到靈兒的身影,還能聽到她惡毒的詛咒清晰地傳進來。

  秋蘭臉色一白,跪倒在地上,向著大太太連連磕頭。

  這邊,莊信川早已暈了過去,二姨太太看著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兒子,哭得全身脫了力,劉碧君和莊明喜看著莊信川的慘狀也在旁邊掉眼淚。莊明喜雖然很心疼哥哥,但是此事證據確鑿,根本抵賴不了。

  三十棍打完後,大太太命人將莊信川送了回去,莊明喜和劉碧君攙扶著二姨太太,臨走時,二姨太太轉過身看著大太太,眼中含淚,聲音顫抖地放出狠話,“江華英,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大太太沒有理會她。早在她決定取消莊信川繼承人資格的時候,就知道她們之間必定是爭鬥不休的局面。可是她莊華英又怎是膽小怕事之人?

  二房走後,三房的人也退下了,三姨太太只覺現在的莊家暗潮洶湧,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爆發開來!

  一山不能容二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那時,她這個毫無背景的三姨太太又是怎樣的結局?

  臨走的時候三姨太太特意看向大太太,見大太太依然不肯理會她,只得黯然離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後,大太太看向地上跪著的秋蘭,秋蘭感覺到,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大太太冷冷地看著她:“你以為你那點小動作能瞞得了誰?如果不是我心中另有打算,早就將你這個不忠不義的丫頭打發了出去!”

  “大太太英明,是奴婢不知好歹,是奴婢瞎了眼睛,黑了心肝,可是奴婢從未想過傷害大少爺,太太可以打我,可以罵我,還請太太不要將奴婢賣出去!”秋蘭嚇得哭起來。

  她這個年紀不可能再給人做丫鬟了,賣出去只有兩條路,要不就是賣去窯子,要不就是給一些低三下四的人家做老婆。無論是哪一條路,相對於現在的生活來說,都是地獄。

  秦天和青柳也跪了下來,幫著秋蘭求情,秦天說:“太太,秋蘭暗地裏和二房的人聯絡是不該,可是這一次,我和青柳都看得很清楚,秋蘭並沒有害人的意思!那天晚上她本來不打算去赴靈兒的約,後來是我讓她配合我們,她才過去的。還請太太看在她將功贖罪的份上,給秋蘭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秋蘭和靈兒聯絡後,第二天秦天和青柳都暗暗盯著她,見她一會兒歎息,一會兒發呆,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屬,到了晚上約定的時間,秋蘭仍沒有去赴約的意思,秦天就知道,秋蘭沒有和靈兒一起害自己的意思。

  可是靈兒心思如此歹毒,躲過了這一次,一定還會有下一次,自己自問從沒有招惹過她,她卻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往死裏整。秦天雖然性子寬厚,卻絕不是東郭先生。她一般情況下不會和人計較,可是一旦計較,就會計較到底,非得整得對方翻不了身不可!

  本來只想著將此事告訴大太太,讓大太太來處置,可是又覺得,只是秋蘭一個人的證詞說服力不足,而且莊信川此人對自己不懷好意,總是禍根,索性將此事鬧大,抓他們的現場,讓他們無可抵賴,也趁機當眾表明自己的立場,讓莊信川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於是秦天說服了秋蘭,讓她配合她們的計畫,秋蘭見自己的事情敗露,知道也只有戴罪立功才能爭取大太太的寬恕,於是才有了前面發生的事情。

  秦天說完後,青柳也跟著求情,說秋蘭在大少爺身邊這麼久服侍少爺也算盡心盡力什麼的,秋蘭不斷地磕頭。

  大太太冷眼看著秋蘭,沉聲道:“秋蘭,我問你,你為何沒有答應靈兒的要求?你不是很恨秦天搶了你的位置嗎?”

  秋蘭抬起頭來,先是看了秦天一眼,又低下頭來,“回太太的話,秋蘭之前也很討厭秦天,恨她得到太太的寵愛,一來就搶了我的位置,也曾經找她的麻煩,暗地裏說她的壞話,秋蘭愚鈍,沒有靈巧的心思,討厭一個人也只有一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秦天三言兩語就壓得我動彈不得……”

  說到這裏,秋蘭還有些不服氣地扁扁嘴,“我本來膽戰心驚,以為秦天一定會讓我好看,會讓我吃苦頭,可是沒想到,秦天什麼都沒有做,依然對我和顏悅色,有什麼好東西,只要別人有的,我也會有,從不會短了我的,別人欺負我,她還會幫我說話……”

  說到這裏,秋蘭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太太,秋蘭並不是沒有心肝的人,我知道誰對我好,誰對我壞,之前因為見大少爺不喜歡我,又在靈兒的攛掇誘惑下才會背叛少爺,將少爺的一些消息告訴他們,可是我從沒有想害過少爺,也沒有想過害任何人。所以雖然靈兒說得很好,可是我卻不想害秦天,我想著只要我不去回靈兒的話也就可以了,以後安安心心地做個二等丫鬟算了。”

  大太太看了秋蘭一陣,才說:“好在你是個有良心的,也正是你這分良心救了你!”

  此話一出,秦天青柳和秋蘭都面露喜色,三人齊齊向著大太太磕頭。

  大太太又道:“慢著,你們也不要高興地太早……”

  三人一愣,又抬起頭來。

  大太太看著秋蘭,緩緩道:“我身為當家人向來賞罰分明,你之前背棄主子,本來是萬萬留不下來的,可是見你本性純良,又有悔改之意,我可以讓你留下來,但之前的事情也不能算了,作為懲罰,你必須挨十棍的責罰!”

  秋蘭見只是挨十棍就可以留下,哪有不願意的,連忙給太太磕頭:“別說是挨十棍,再多奴婢也願意,謝謝大太太的寬恕!”

  大太太點點頭,“你可要好好謝謝秦天,如果不是她給你機會,今天你的下場不會好過靈兒。”

  秋蘭連忙調轉方向向著秦天磕頭:“謝謝姑娘。”

  秦天哪里習慣這些,連忙閃開,慌慌張張的動作倒把大太太逗笑了,她轉頭看向莊信彥,用口型悄悄地對他說:“現在你總放心了吧。”

  莊信彥看著一旁的秦天,臉上忽然熱辣辣的,不由地低下了頭。



  第八十八章:春宮

  事後,大太太讓人將受傷的秋蘭送回青松院,青柳和秦天海富則隨著莊信彥回去。

  路上,海富提著燈籠走在前方,莊信彥跟隨其後,秦天和青柳跟在莊信彥的身後。

  青柳看了前方的莊信彥一眼,湊到前天跟前,壓低了聲音說:“今晚少爺一定會叫你回去,不會再讓你睡在外間了,今天你當著大家的面這麼一番表白,太太和少爺一定更加信任你!”

  青柳是真的替秦天高興,可是秦天卻是有苦說不出。

  之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了,可現在知道自己原來就是個暖床丫頭,只要莊信彥願意,隨時都可以將自己吃幹抹淨,這種感覺真不好,她寧願一直睡在外間。

  她真想對大太太表白,她感激她的好意,可是她真的不想成為她兒子的小老婆……可是莊信川的事情剛剛才結束,此時可不是提出這種要求的好時機。

  好在一直以來莊信彥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不但如此,那副樣子好像還生怕她占他的便宜似的。想來他也沒有將自己吃幹抹淨的興趣。

  想到這裏,心才稍稍安定一些。

  等到她再立下大功,大太太問她要什麼獎賞的時候,她一定、果斷地要贖身!

  青柳用手肘子輕輕碰了她一下,笑眯眯地打趣她:“大太太這麼喜歡你,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改口叫你姨奶奶了!”

  姨奶奶……

  秦天立馬崩潰了。

  暈頭暈腦地回到青松院,青柳進去後邊去看秋蘭了。秦天和海富跟著莊信彥進了屋。

  海富叫人準備水,莊信彥進了房間,秦天跟在他身後進去幫他準備衣物。

  可沒想到剛進門,莊信彥忽然停下了腳步,心神不寧的秦天沒注意,一頭撞到他背上。撞得她臉發痛,沒想到他看上去不顯壯碩,身上的肌肉還是挺扎實的。

  秦天捂住鼻子連退兩步,雙眼因為疼痛而升起一層水霧。

  他們一定是八字不合,哪怕是為了這個原因,她也要堅定地和他撇清關係!

  其實,莊信彥的心情也不平靜,從母親那裏出來後,腦海中一直想著母親說的話,“秦天是個好丫頭,你如果覺得她還不錯,想讓她留在你身邊,你也不要動不動再對她發脾氣了,你別看她性子好,可如果真惱了,卻是什麼都不怕的,你看看她今天怎麼對信川的?”

  那他之前那麼對她,她有沒有惱呢?

  他的心亂得很,想和她說些什麼,想確定一些什麼,可是卻拉不下臉,總覺得自己是個男人,又是個主子,難道還要對一個丫鬟說軟話?

  可是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身後,又忍不住回頭去看看她,卻沒想到他的忽然回身會讓她撞上,

  看她痛得眼淚水都流出來,莊信彥心中似乎也疼起來,情不自禁地靠近,伸出手,想去看看她的傷口。

  可現在秦天正是敏感的時候,見他湊過來,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連連後退。

  見她如此反應,莊信彥怔住,手停頓在半空中,有些下不了臺,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難受和氣惱,他收回了手,面色有些難看。

  她是惱了自己?哼,娘是太寵著她了,寵得她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莊信彥悻悻地收回手,臉色又冷下來。

  秦天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可是那是下意識的動作,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見他如此尷尬,又有些不忍心,連忙拿出小本子,寫道:“我沒事,大少爺不用擔心。”

  莊信彥從她手中搶過炭筆,在小本子上寫下;“誰會去擔心一個丫鬟?”寫完後將炭筆往她手中一塞,轉頭走到桌旁坐下來,再也不去看她。

  小心眼的傢伙!秦天撇撇嘴,也不去理他,走到大櫃旁將他歡喜的衣服準備好。

  莊信彥手中拿著一本書,可是心思又哪里在書上?他幾次悄悄地瞧向秦天那邊,卻見她看也沒有看自己,心中又有些緊張,難道真惱了?

  也對,自己之前好像是過分了一些,冷落了她那麼久,又將她趕出去,不過她是他的女人,她不是應該順著自己才對?女人的三從四德她到底懂不懂?

  正想著,秦天卻忽然轉過身來,莊信彥連忙回過頭去,裝作毫不在意的冷漠樣子。眼角卻又忍不住瞟向她,卻見她將榻上的被褥抱起,轉身向外走去。

  莊信彥一驚,再也忍不住,起身走過去,攔在她的面前。

  秦天抬起頭看著他,這又是做什麼,不是他讓她睡出去的?難道是因為知道誤會她了,不好意思了?

  莊信彥又回到桌邊在小本子上寫下:“以後還是睡在榻上。”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雖然她是個丫鬟,可也沒有那麼便宜。而且她真的不想和他一間屋,雖然他現在對自己沒興趣,可是不是說男人都有那啥啥的衝動?萬一他哪天衝動起來,想這院子裏沒有人會救她。睡在外邊,好歹可以隔開一些,萬一有什麼事,跑起來也快些。

  秦天走到桌旁,寫下:“婢子還是睡在外間吧,婢子愚鈍,老是惹少爺生氣。”

  “那晚上誰來伺候我?”

  切,昨天趕她出去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個問題?

  “少爺敲床柱子的時候大力一些,婢子一定能聽到的,婢子一定會伺候好少爺!”

  寫完,看著他微微一笑,抱著鋪蓋走了出去。

  秦天發現,太太不大管這裏的事,而且隱隱的似乎在為自己撐腰。秦天多少有些仗勢,知道只要不是太過分,就不會有什麼事。

  當然,萬一他因此惱了自己,不再理會自己也不錯,到時她就對太太說,太太不是婢子沒有用心伺候,是您兒子

  莊信彥站在那裏生悶氣,

  給她幾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真是太沒規矩了!可是他能怎樣?處罰她?趕走她?

  他頓時泄了氣

  沐浴的時候,海富賊眉賊眼地對莊信彥說:“大少爺,上次海富給你的書,你還留著吧。”

  莊信彥瞪了他一眼,卻禁不住耳朵發燒。

  海富還能給他什麼書,不就是一本圖文並茂的春宮圖?只是之前他討厭女人,自從綠萍那件事後,就再沒有看過,一看就想到綠萍和信川,只覺噁心。

  不過如果是秦天……

  莊信彥想像著和她靠近的情景,竟沒有覺得有多討厭。一顆心忽的熱起來。

  她可是他的女人了……

  想到這,莊信彥嘴角情不自禁地溢出一絲笑意。

  海富在旁邊看著他的樣子,嘿嘿笑了兩聲,低下頭嘟嚕:“明天可要告訴娘,大少爺終於開始思春了,嘿嘿……”心中又高興,又覺得有趣,之前大少爺那副清冷的樣子,不管是大太太還是他,還真怕他這一輩子都要當和尚,六根清淨了,還好,還好,出了個秦天……

  “要不要再多拿幾本春宮圖來?”海富自言自語。

  洗浴出來後,秦天已經在外間的長椅上鋪好被褥。海富看到也不出聲徑直出去了,因為大太太說過要他不要管他們之間的事。

  莊信彥瞟了鋪蓋一眼,滿心不高興,冷著一張臉走進去,秦天因為要給他擦乾頭髮,也跟了進去。給他擦乾頭髮後,便在小本子上寫下,“少爺,我出去看看秋蘭。”

  莊信彥冷著臉當做沒看見,秦天不理他,在櫃子裏拿出上次海富給她的傷藥去給秋蘭用。上次她用了感覺很好,傷勢沒多久就好了,希望也能幫到秋蘭。

  這邊,等秦天出去後,莊信彥想起了海富的話,他走到床邊,從鋪板的最底層拿出一本薄薄的書。那個地方很隱秘,所以秦天即使每天收拾,也沒有發現。

  這本書他已經收藏了很久,一直沒有拿出來看過,導致書面有些受潮發黃。但是仍然清楚地看到書面上的圖案

  緊緊糾纏在一起的男女,皆是渾身赤裸,男子身體健壯,女子大腿和胸部,臀部,皆是渾圓豐滿。

  莊信彥只覺口乾舌燥,他偷偷地瞧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雖然不太懂這方面的事情,但聖賢書上也提過,看這種東西並不是很好的事。

  只是奇怪的是,從他很小的時候,他母親就讓他看,他不看她還著急,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他翻開第一頁,第一頁的男女都還穿著衣服,只是男人在親女人的嘴,手伸進女人的衣服裏,女人一臉享受的表情。

  第一步應該這麼做?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男女做什麼要親嘴,有意思嗎?

  雖然這麼想著,一顆心卻不受控制地砰砰跳起來。

  他又翻開第二頁,手有些微地顫抖。

  第二頁,男人將女人的衣服脫下來,露出女人胸前兩個豐滿的渾圓,女人鼓囔囔的胸部原來是這樣的……

  可是他一直不明白,男女做什麼要親嘴,有意思嗎?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24 AM

  第八十九章:渴望

  與此同時,秦天拿著傷藥去到秋蘭那裏,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秋蘭的說笑聲。

  秦天一邊推開門進去,一邊笑道:“古往今來挨打之後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也就只有秋蘭你一人了!”

  屋子裏,秋蘭趴在床上,青柳,碧蓮,坐在她的身邊,青柳正在給秋蘭擦藥。秋蘭痛得齜牙咧嘴,臉上卻仍然帶著笑臉。

  碧蓮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過去坐。秦天笑著走過去,“看樣子是大太太手下留情,沒有將你打疼。”

  話音剛落,秋蘭卻“嘶”的一聲叫出來,“青柳,你輕點。”又看向秦天:“怎麼會不疼,你看看我的屁股,皮都打破了!不過啊……”秋蘭疼的哼了兩聲後,又繼續道:“不過我心裏輕鬆了,就痛快了,這人還真是不能做虧心事,之前我那麼做,天天擔驚受怕,日子也不好過。大太太說的對,有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我還是安安分分地做個二等丫鬟好了。”說著,她看向秦天:“對了,你這個時候不在屋子裏伺候大少爺,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秦天搖了搖手中的瓶子,笑著說:“我這裏有好藥,特意給你送來。”說著,笑著看向碧蓮,“我這也是借花獻佛,這藥是我上次受傷的時候,碧蓮姐姐拿給我的,說起來我還要謝謝碧蓮姐姐了,這藥很不錯?”

  碧蓮一臉迷茫,“我什麼時候給你送藥了?”

  “就是這個藥啊?”秦天將手中的小瓷瓶拿給碧蓮看,“不是你讓海富拿給我的嗎?”

  碧蓮伸頭過去看了看,忽然一笑“這藥真不是我給你的,不過我知道是誰拿給你的。這藥是前些時候少爺手受了傷,我從大太太那裏拿給大少爺的。你看看,這種好藥除了主子們,我們這種下人哪里會有?”

  莊信彥?秦天一時有些發怔,原來他知道自己受了傷!

  “啊,原來是大少爺給你的。”青柳也眯眯笑起來,一臉促狹,“平時見大少爺冷冰冰的,原來還挺會疼人的。”

  秋蘭也笑起來,“那些天大少爺沒有帶秦天出去,有人還說是秦天失寵了,原來全然不是,是我們大少爺心疼她的腳傷讓秦天多休養了!非但不是失寵反而是大大的得寵!”

  “照這樣下去,我們秦天說不定很快就是姨奶奶了!”

  三人一人一句地打趣秦天,說的秦天的面上都有些掛不住了,她將小瓷瓶往秋蘭身邊一放,“你們三個都不是好人,不理你們了。”說完就往外走。三人還在那裏笑。

  快出門口的時候,秋蘭忽然叫住她,“秦天。”

  秦天回過頭去。

  “謝謝你。”秋蘭看著她輕聲說。

  “謝什麼。”秦天也笑了笑,轉身出了屋子。

  從秋蘭那裏出來,秦天的腦海中一直都回想著她們說的話,

  難道之前他真的是想讓自己好好休息?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可不就是因為那段時間休息的好,又有好藥自己的傷口才好的快?

  這孩子……秦天笑了笑,其實也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她穿過角門,回到莊信彥的小院,先去看看莊信彥睡下了沒有。
  走進莊信彥的房間,卻見他坐在床邊看書。他每晚睡之前都喜歡看會書,秦天也沒有在意,剛走近兩步,或許是莊信彥發現她的到來,猛然抬起頭來,見到她後,一貫冷靜自持的面孔忽然閃過一種驚慌的神色,同時手中的書掉在地上。

有看清是一本什麼樣的書。正想過去撿起來,可沒想到莊信彥忽然拿起床上的枕頭向著她扔過來,差點打中了她。要知道他的枕頭是竹子做的,雖然外麵包著軟布,可真打在人身上,還是挺疼的。

  秦天被他這一扔不由地停住了腳步,心中有些惱火,剛還覺得他外冷內熱,原來根本是喜怒無常。

  就這麼一會兒間,莊信彥已經起身將那本書揀起來,抓在手中,上床躺下,背對著他。

  秦天生氣歸生氣,但還是揀起地上的枕頭,走到他床邊塞在他頭下,他感覺到微微地抬起頭配合她,卻沒有回過頭來,動作間,她似乎看到他耳頸處暈紅一片,心中有些奇怪,不由地低下頭想看仔細一些,可沒想到他忽然扯過被子將他的頭全部罩住!

  那種感覺好像是生怕她占他便宜一般!

  秦天哭笑不得,忽然有種想抓狂的感覺。

  她氣惱呼出一口氣,在他身後做了兩個狠扁的動作,稍稍消氣後這才轉身吹滅蠟燭走了出去睡下。

  也不知睡了多久,秦天忽然感覺眼前有光,睜開眼睛,卻見莊信彥舉著蠟燭,冷著一張臉站在她面前。

  秦天嚇了一跳,連忙坐起。

  莊信彥將一張紙伸到她面前,上面赫然幾個大字,“你怎麼睡得這麼沉?我敲了多久的床柱?”

  有嗎?秦天一時有些發愣,她怎麼一聲都沒有聽見?她真的睡得這麼沉?不可能啊?

  “你找茬是吧?”秦天看著他那張冷沉的面孔,嘟嚕了一聲。

  又一張紙遞到她面前,“馬上起身睡裏面去,總不至於讓我每次起夜都自己找火吧!丫鬟有你這麼的嗎?”

  他面孔板得很沉,讓秦天一時看不出真假。

  “快點!否則扣你銀子!”他又寫下這幾個大字。

  秦天起初還有些不願意,可是看到“扣你銀子”這四個大字,立馬就有了反應,連忙起身,二話不說,收拾鋪蓋。

  說別的都行,千萬別說扣錢,她還等著錢贖身了!

  秦天抱著鋪蓋走進房間,反正他對女人也沒有興趣,先撐一段時間再說吧。而且自己畢竟是丫鬟,如果睡到外間真的影響到伺候他,也不好。

  莊信彥在後邊看著她的背影,挑挑眉,嘴角翹了翹。

  他深吸一口氣,又回復成之前冷淡的面孔走進房間。

  房間裏,秦天正在整理床榻,莊信彥冷著臉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床上,眼角餘光不斷地瞟向她。

  睡覺的時候,秦天都會放下髮髻,穿著內衣,內衣長衣長褲,交領寬大,非常的保守,秦天不覺得在莊信彥面前這樣穿有什麼問題。卻不知道,女人穿著內衣的樣子一般只有自己的至親才能看見,這些至親中排第一的當然是丈夫。

  本來也沒什麼,可是秦天忽然直起身子的時候,柔軟的內衣布料卻將她胸前的曲線勾勒出來。

  這具身體雖然還只有十五六歲,但是發育的卻很好,而且秦天也沒有裹胸的習慣,所以胸部鼓蓬蓬的,勾勒出來的線條十分的有看頭。

  莊信彥看到,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春宮圖中的畫面,畫中女人裸露的胸部,圓圓的,白白的,看上去軟呼呼的,像月娘做的肉包子……

  她的也是這樣的?

  莊信彥這時忽然有種想脫光她的衣服,看個究竟的衝動

  一顆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像是有一百隻兔子在胸腔裏面亂跳,幾乎將他的胸腔撐破。

  他告訴自己,她是他的女人,他完全可以這麼做,可是想起之前她抗拒他的樣子,又無法邁出腳步,他拉不下這個臉。

  秦天收拾好之後,倒了杯水給他,莊信彥接過,喝了幾口。他的嗅覺一向靈敏,她站在他不遠處,他完全能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陣陣幽香,說不出是什麼香味,可就是很好聞,讓他全身都禁不住的發熱。小腹下那種陌生而又熟悉的腫脹感又出現了。

  這種腫脹感讓他從骨子裏生出一種渴望,這種渴望憋得他受不了,讓他想去摸一摸她,抱一抱她,甚至更多……

  苦幹舌燥的感覺,他又猛喝了幾口水,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嗓子,他的身體,他的心都熱得難受

  他將杯子遞給她,秦天伸手接住,指尖輕輕碰觸到他的手,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軟綿柔滑的觸感,讓他的心微微一蕩……

  可就在這時,秦天渾身一顫,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音,接著掙開他的手,連退兩步,驚恐緊張地看著他。

  看著她的神情,莊信彥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冷水,全身忽冷忽熱,說不出的難受。他的面色在霎那間變得雪白,被她甩開的手不受控制地輕顫。

  他低下頭,緩緩地上了床,背對著她躺下,再也沒有動彈一下。

  沒有人會知道,剛才他握住她的手是鼓起多大的勇氣……

  “……你這個不會說不會聽的廢物,我才不願意一輩子跟著你……”

  不自禁的,腦海中又回想起綠萍對他說過的話。

  這邊,秦天一直警惕地看著他,確定他不會再有進一步的舉動的時候,才放下心來。

  剛才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秦天不得而知,不過莊信彥如果真的有那方面的想法,她一定要告訴他,她完全沒有成為他女人的意思。好在照他剛才的反應看,他並不是那種霸王硬上弓的無恥之人。

  秦天吹滅了蠟燭,躺回榻上,黑暗中她仔細聽了很久,見莊信彥那邊沒有聲響,這才安心睡了。



  第九十章:咄咄逼人

  接下來的日子,秦天因為傷勢完全好了,又開始在莊信彥的身邊跟進跟出。可是因為秦天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不同,對於莊信彥就收斂了很多,除了必要的伺候照顧外,一般都儘量避免跟他過近的接觸。而莊信彥本來就不是主動的人,這段時間性子更是冷沉,以前還會和她用小本子交流,現在都是通過海富。跟秦天基本上沒什麼交集。不過這樣更合秦天的心意。兩人倒是相安無事。

  很快進了十月,天氣漸漸寒冷起來,王知府已經正式離任,由胡大人接替了他的位置。楊城商家紛紛獻上賀禮,莊家也送上一千兩銀子的賀禮,大太太感于王大人一直以來對她的照顧之恩,還特地在王大人回鄉的那一天親自相送,並送上兩千兩銀子,讓王大人很是感動。

  而胡大人上任後便接到朝廷下來的旨意,明天四五月間,皇上將會南巡,會在楊城停留幾日,讓楊城儘早做準備。胡大人得到這個差事自然欣喜若狂,若是招待好了,討了老皇帝的喜歡可是大大露臉的機會。他連忙聯繫全城的商家,半是商榷,半是下令,讓楊城的商家踴躍捐銀修建行宮,招待聖駕。

  這種事情誰又敢推辭,楊城幾大鹽商紛紛相應,每人各拿出十萬兩,莊家身為楊城官茶之首,也拿出五萬兩。

  可銀子拿出來還沒有多久,朝廷因為近十年鮮有戰事,馬已足用,景仁帝便下達了“開海禁”促進對外商務交易的旨意。並且廢除官茶制度,只要有銀子,就可以領取“茶引”

  這對於盛世不啻為一個大打擊。

  之前茶引的經營雖然也有官茶和商茶之分,但是商茶很難拿到茶引,而官茶因為要運輸大量的茶葉往邊關幫朝廷換取馬匹,所以茶引很容易到手,有時候商茶的茶引還需從官茶手上獲得,這就造成盛世茶行一家獨大的局面,在楊城無人能與之爭鋒。

  可現在盛世已經沒有官茶的頭銜,也就是說以後盛世不僅將會有很多的競爭者,而且更加受制于胡大人,因為茶引由官府的相關部門批出,而這個部門直接隸屬于胡大人。

  這天,胡大人就派人將徐大掌櫃請了過去,直接告訴他,之前批給盛世的官茶茶引完全作廢,如果想讓談明年的茶引,還是那句話,他只跟莊信川談。

  大太太得到這個消息後,心急如焚,馬上和茶行幾個心腹商議,大家都知道胡大人和莊信川的關係,有人說胡大人歸根究底都是利益所趨,不如收買胡大人,有人建議乾脆打通總督大人這層關係。

  胡大人那邊,其實大太太早就試過,只是胡大人似乎鐵了心的挺二房,並不上鉤。而總督那邊,不知是不是和胡大人早已經蛇鼠一窩,利益相關,根本就不見大太太。讓大太太一籌莫展。連續一段時間都吃不好睡不好。

  這天晚上,大太太和莊信彥說起此事時,憂心忡忡地說:“這一次想要再讓信川出面可不會區區管事就能解決的局面了!”

  一旁的秦天說道:“太太的意思是說,他們會有更過分的要求?”

  大太太點頭:“只怕他們會趁機逼著我們交出當家之位,沒有茶引茶行根本就不能繼續經營,這一次,只怕宗家都會站在他們這一邊。”

  “這個胡大人如此力挺二房,一定是二房許給他不少的好處!”秦天氣憤地說。

  “我就是怕如此,二房急功近利,就怕會引狼入室,老爺辛苦一輩子創下的家業只怕都會落入他人手中!”大太太搖頭歎氣,轉眼見莊信彥皺著眉頭出神,不由問道:“信彥,你可是想到什麼辦法?”

  秦天寫下這句話後,也向著他看去。

  莊信彥提筆寫下,“不如魚死網破。”六個字。

  “魚死網破?”大太太還未反應過來,旁邊的秦天就笑起來,道:“我明白大少爺的意思了!”

  說著,在紙上寫下:“大少爺是不是這個意思,二房一直吃定太太看重茶行,不敢讓老爺辛苦一生的基業毀於一旦,所以才有資本咄咄相逼,可是退一步來說,茶行毀掉對於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莊信彥看向秦天,雙眼中流露出一絲欣賞,“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們趁機相逼,不如……”

  莊信彥寫下自己的計畫,大太太依然眉頭不展,過了一會,才說:“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可以一試了!”

  這時,一直陪在大太太身邊的月娘,看了看對面站在一起的莊信彥和秦天,抿嘴笑道:“太太,他們兩個還真是有默契對不對?”

  大太太本來愁郁難舒,可是聽到這句話也不由地會心一笑,無限愛憐地看著兩人。

  對面的莊信彥看清了月娘的口型,心中隱隱歡喜,卻不顯露出來,他偷偷瞧了秦天一眼,見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使勁地扯著衣角,本來歡喜的心情又黯了下來。

  他因為身有缺陷所以平時觀察入微,和秦天相處了這麼久,早已經瞭解到她一些小動作所代表的意思,這個扯衣角的小動作就表示她心中很不自在。她並不喜歡月娘這麼說……

  莊信彥回過頭來。

  正當大太太要和二房商議這件事的時候,沒想到二房的人卻主動找上門來,同來的還有宗族的族長和各位宗家老爺們。

  大太太請宗家老爺們坐下,互相見了禮後,便對下首的二姨太太說:“秀梅,你來得正好,我有件事正想和你商量!”

  二姨太太冷笑一聲,伸手制止了她的話,“大姐,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她站起身,看向大太太,滿臉的得意之色:“我曾經說過什麼,風水輪流轉,你總有求我的時候,眼皮子不要太淺!”

  說著她轉過身,看向宗家老爺們,繼續道:“各位老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相信大家也知道,茶行要繼續經營下去,靠的是誰?”她走到莊信川的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靠的就是莊家的二少爺,莊信川!我可以說,沒有我們信川,茶行明天就要關大門!”她轉過身指著正位的大太太,“既是如此,我不覺得大姐還有理由霸著這個當家之位。我們今天就把話挑明瞭,你們說我是逼迫也好,說我是威脅也好,都沒有關係!但是有一點……”二姨太太停頓了一下,昂起頭來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大聲說:“莊家二少爺莊信川,必須馬上接替大姐的位置成為莊家的當家人!否則,什麼都沒得談,茶行就等著關門大吉吧!”

  聽到此言,莊信川也挺起了胸膛,莊明喜嘴角孕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三姨太太面露驚慌之色。

  而在座的宗家們也慌了神,原因很簡單,如果茶行關了,他們手中的幹股也是廢紙,以後哪里還有銀子收。這樣一來,莊信川夠不夠資格成為當家人便沒有那麼重要了,就算是少賺點,也比沒有的好。

  宗族成員們都給族長莊志成使眼色,讓他做決定。

  莊志成摸著稀落的山羊鬍子,還沒想好怎麼說,忽然聽到大太太的笑聲。

  大太太輕輕地笑了幾聲,不慌不忙的樣子,她看著二姨太太說道:“秀梅,我們吵了這麼多年,今天可算是想到一塊去了!”

  聽了這句話,二姨太太以為她是妥協了,還沒來得及高興,接下來大太太的話讓她著實吃了一驚。

  大太太道:“一個家族如果不齊心,各自為戰,爭鬥不休,這個家族絕對沒有前途!就好比我們莊家,如今莊家遇到困難,你們身為莊家的一員,明明是舉手之勞,卻非要以此相要脅,實在是大大的不應該!”

  說到這裏,大太太已經是聲色俱厲,她站起身,離了座位,一步步地向著二姨太太走去,邊走邊說,聲音一聲大過一聲,“我還是那句話,莊信川沒有成為茶行當家人的資格,他不具備這種能力,如果你非要以此相逼,那麼與其將來他敗光老爺一聲的心血,或是給茶行帶來災難,還不如我趁早做個決定!”

  大太太深吸一口氣,環視四周,高聲道:“與其讓莊信川敗光家業,不如我趁早結束茶行,還能保留老爺的家業!”

  此話一出,除了莊信彥等幾個知情者之外,所有的人都震住了,二房更是震驚,他們千算萬算都沒算到一向視茶行為生命的大太太,竟然會結束茶行!

  慌張之下,二姨太太叫起來:“江華英,你怎麼敢如此,你想讓老爺一生的心血都毀在你手裏嗎?如果老爺泉下有知,他一定不會原諒你!”

  “我就是不想毀了老爺的心血才做此決定!”大太太絲毫不相讓,“我現在還是莊家的當家,我有結束茶行的權利!”她轉過身,指著二姨太太,一字一句:“李秀梅,擺在你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老老實實地跟我將茶引談回來,茶行得以繼續下去,你每年都可以得到屬於你們二房的那一份!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你硬要苦苦相逼,你知道我的脾氣,我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你看我敢不敢結束茶行!老爺說過不准分家,以後所有人都吃財產,節衣縮食,拿著月銀過活吧!”

  “你……你!”二姨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將眼前的大太太一口吞了下去。

  可就在此時,一直沒出聲的莊明喜忽然將二姨太太扯過去,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二姨太太的雙眼立刻亮起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31 AM

  第九十一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莊家族長見事情鬧到這個份上,知道不出面不行了,他站在來,走到大太太和二姨太太之間,顫巍巍地說:“華英,秀梅,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不要傷了和氣。盛世是四侄兒一生的心血,又豈能說結束就結束?如今朝廷下了‘開海禁’,茶行還有大好的前景,怎能因為一時意氣而結束一切?大家都冷靜一點,慢慢商量!”

  莊志成不停地安撫。盛世不管怎麼說,都是楊城茶行中的第一把交椅,規模最大,底氣最足,就是之後轉為商茶也會有不錯的前景,他們宗族還等著收銀子了,當然不能坐看茶行的結束。

  大太太看著對面的二姨太太冷哼一聲,“叔公,不是我不想談,而是有的人逼人太甚,讓人無法容忍!繼承人一事上,我不會有半點妥協,還請叔公做主!”

  莊志成見大太太態度如此強硬,只得看向二姨太太,語重心長地說:“秀梅,你也是莊家的成員,不管誰是當家,還能少得了你的好處?又何必執著於此,和氣方能生財!”

  本來李秀梅一個妾室斷沒有在莊氏族長面前說話的餘地,更不要說像現在這般討價還價了,可就因為她的姐夫是胡知府,知府大人乃正五品官,除非李秀梅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罪,否則誰又不敢不給胡知府的面子,為難他的小姨子?

  大家越是顧忌,李秀梅越是囂張,越是不可一世。

  此時她更加不會相讓:“叔公,怎能說是我執著?茶行是老爺一生的心血,是姓莊的,當然要傳給莊家的子孫,她江華英遲遲不肯將莊家當家的位置交出來!直到現在,她寧願結束茶行,也不肯交到莊家子孫的手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李秀梅雖然是個妾室,不比她正室嫡妻來得尊貴,可是我偏偏不想向她低頭!她不想妥協,我更加不會妥協!”

  說到這裏,二姨太太忽然把眼一瞪,提高了聲音:“既然都無法妥協,不如分家!今後各不相干!”

  大太太聽到她提起分家,不由地怔了怔。

  其實大太太根本就沒有結束茶行的意思,這不過是逼迫他們的權宜之計。

  茶行不僅僅是老爺一生的心血,這麼多年下來,她對茶行也有著很深的感情,她花了無數的心血和精力在裏面,等於也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哪里捨得結束?

  而且結束後一直靠著茶行吃飯的工人奴隸們又該怎麼辦?這些人很多都是家生子,跟著老爺一起分家出來,跟著老爺一起艱苦打拼,真要關了茶行,這些人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補償他們?還有更多的是從外邊買來的奴隸,勤勤懇懇地工作,不過是為了能留在盛世過一點安生的生活,不用再被轉賣出去顛沛流離受苦受難,她又該怎麼安頓他們?那些老小呢?又該怎麼辦?

  在大太太的眼中,這些人並不只是賺錢的工具,大太太和過世的莊老爺有著同樣的想法,只要是盡心盡力為莊家的人,他們便覺得對這些人有一份責任,他們也是莊家的一份子。他們無法冷血無情,完全不顧及這些卑微之人的死活。

  所以,只有盛世經營起來,大家才有安定的生活。

  分家的想法,大太太早就有過,雖然老爺最反對分家,認為分家代表著家族不和,也是家族沒落的開始。因為分家首先就意味著家族資金的分散,對於家族發展來說,尤為不利。但是如果家族矛盾無法解決,分家也是唯一的道路。

  只是她沒想到,一向不肯分家的二房今天竟然會主動提起分家。因為老爺為了避免家族輕易分散,特意在遺囑中說過,他反對分家,但如果真要分家,也必須三房一致通過。就因為二姨娘不肯分家所以才一直分不成。

  大太太沉下心來,緩緩道:“分家也不失為一條路,老爺在遺囑中說過,如需分家,我們大房占六成,二房占三成,三房占一成。這樣吧,茶行歸我大房,我讓江管事將這麼多年的賬目清理一遍,合大宅一起,分四成的銀子給你們!”

  雖然暫時拿不到茶引,但是他們手中還有貢茶,就算胡大人再怎麼蠻橫,看在貢茶的面上也必須發給他們茶引,只是茶引的數量肯定不會多,但是慢慢來,以後總會想到辦法,總能維持莊家上下這麼多人的生計。

  一旁的三姨太太聽到分家也非常激動,雖然只有一成,但是完全屬於自己,以後自己有所依持,就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

  一旁的秦天和莊信彥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兩人都覺得奇怪,二姨太太有這麼輕易?甘心只拿走莊家的三成,如果是這樣,她還這麼辛苦地爭當家之位做什麼?

  果然,大太太話音剛落,二姨太太就笑起來:“江華英你真是有意思,你以後連茶引都拿不到,你還霸佔著茶行做什麼?”

  說到這裏,她忽然收斂了笑容,將臉一沉,“茶行歸我,沒有茶引的盛世也就值那麼幾個錢,折成三成已經是便宜你們了!這莊家的大宅歸你們,至於你賬目上的那些銀子我也不跟你計較了,你們兩房拿去分了吧!”

  聽了此話,大太太氣白了臉,茶行包括囤積的茶葉,這麼多的奴隸,船隻,已經成型的規模和各條路線的關係,哪里只占莊家的三成,絕對占到六成,她沒想過占她半點便宜,她竟然獅子大開口將屬於她的這一份拿走!而且茶行到他們手上,以他們做生意的手段,哪里還會有好結果?這不是將老爺的心血,將那麼多的工人往火坑裏推?

  “李秀梅,你瘋了嗎?你還真是獅子大開口!茶行就算沒有茶引,也斷然不止三成!”大太太怒道。

  “你不甘心是吧,那好啊,全都賣了,茶行也賣了奴隸們賣了,我倒要看看,你眼中這麼值錢的茶行到底能值多少銀子!”二姨太太叫道!

  秦天聽到這裏,忽然感覺有些不對,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到大太太激動之下,斬釘截鐵的言語,“茶行不能賣!奴隸更不能賣!”

  一旁的莊明喜忽然笑了,輕聲道:“大娘,你既然已經打算結束茶行,怎麼又不肯賣茶行了?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原來,這是大姐你的障眼法啊,差點上了大姐你的當了!”二姨太太也捂著嘴冷笑。

  大太太臉色刷的變白,這才知道進了他們的圈套。

  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一眼,都感覺到對方的緊張和焦慮,事情並沒有向著他們預想的方向走,對方也遠比他們想像中要難纏。

  秦天不禁看向前方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的莊明喜,可以肯定,剛才她在二姨太太耳邊的一番低語,就是說的這件事,只不過她竟然能看穿大太太的心意,短短時間內就想出這麼個試探之法,這小女孩的心思不是一般的可怕。

  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明喜抬頭向著她看過來,她嘴角的笑容一凝,冷冷地看著秦天,片刻之後,又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來,接著又轉過頭去。

  二姨太太笑得很是得意,彷彿已經掌控了事情的主動權,“各位宗家老爺,想必大家已經看到了,大姐也不想茶行落到關門大吉的地步,這人啊,不能太自私,什麼都想死死地霸著,世上又豈會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叔公,你是我們莊家的大家長,這件事情也只有請你來做主了!”

  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可是一時又想不出應對之法。

  莊成志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他轉身看向大太太:“華英,不是叔公說你,既然你沒有關閉茶行的心思,又何苦做這意氣之爭?如今既然孩子們都大了,信川和知府大人的關係又是如此的親密,我看……”

  話還沒說完,忽然徐掌櫃一臉慌張地從外面闖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大太太,出大事了!”

  徐福泉身為茶行的大掌櫃,一向以做事沉穩周到而得到大太太的信任,此時他這種驚惶之色,卻是大太太從沒有見過的,大太太心中一驚,也顧不得莊志成的說話,轉身迎向徐掌櫃,驚道:“徐掌櫃,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先坐下來,喝口茶,慢慢說!”

  其餘的人見此也很是震驚,一時間大家也顧不得說其他,只是看著徐掌櫃

  徐掌櫃在椅子上坐下,又端起月娘送過來的茶喝了兩口,深呼吸幾次後才道:“大太太,貢茶……虎丘……”

  聽到“虎丘”兩個字,大太太的心急跳了幾下,急道:“虎丘怎麼啦?”聲音情不自禁地顫抖。

  徐掌櫃雙手一顫,杯子落在地上,發出“碰”的一聲響,同時,兩行眼淚就落了下來:“虎丘毀了!有人要人強行搶虎丘茶,和虎丘寺的和尚們發生了爭執,殺了好幾個和尚,住持大師一氣之下放火燒光了虎丘茶樹,住持大師死了,虎丘茶也沒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虎丘茶了!”

  大太太只覺腦袋裏像是“嗡的”一聲,喃喃兩聲:“虎丘……大師……”

  說完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第九十二章:各出奇謀

  清音院

  直到晚上大太太才醒過來,周大夫看過後說沒什麼大礙,眾人才鬆了口氣。

  醒來後的大太太滿臉的哀戚神色,今年她已經幾人派人過去虎丘寺,可每次得到的回復都是讓她再等一等,她也想到事情出了差錯,但是沒想到竟是如此嚴重的地步。

  失去虎丘茶固然讓她痛心,更是得到住持方丈已死的消息更是讓她難過。

  她對莊信彥他們說:“迦葉大師只因為在年輕的時候得到過你父親的幫助就一直銘記於心,等他當上住持方丈後,寺裏的虎丘茶再稀少,他每年總要給我們留一些,可以說,如果不是這些虎丘茶,我們絕難在楊城取得貢商的地位,也不會那麼容易成為官茶之首,迦葉大師對於我們莊家實乃有大恩,沒想到如今我們的恩人居然落到這麼淒慘的下場。”說著淚水就落下來。

  秦天見不得大太太傷心,連忙安慰道:“太太,先別難過,虎丘離這裏遙遠,消息也不靈通,說不定期間有什麼差錯,還是先打探明白再說。”

  大太太抬起頭來,說道:“你說得對,我要打探清楚這裏面的情況,看有什麼是我能做的,也算是報答迦葉大師對我們的恩情。”

  第二天,大太太又派了幾個得力的人火速趕去虎丘寺打探情況,同時也讓徐掌櫃和馮管事一起想辦法尋找新的貢茶品種。希望能儘快找出能代替虎丘成為貢茶。以保全貢茶的地位,現在莊家剛失去官茶的位置,要是連貢茶的名頭都失去,只怕很難在眾多來勢洶洶的商茶競爭者中站穩腳跟。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太太一邊等虎丘寺那邊的消息,一邊焦急地尋找新的貢茶品種,心急如焚,寢食難安,急得出了一口的火泡,身形一日比一日消瘦。

  好在二房這個時候也知道貢茶一事事關重大,沒有在這個時候再來添亂,否則大太太的日子更難以安寧。

  半個月後,派去虎丘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回來報信,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就是原來住持迦葉大師還沒有死,只是被人關了起來,而壞消息就是,虎丘茶樹已然盡毀,從此往後,世上再無虎丘茶。

  大太太忽喜忽憂,心力交瘁。

  來人道:“聽說這是一股來自京城的勢力,連當地官府也不敢直接與之對抗,我們花了不少銀子打聽到,迦葉大師被他們關押起來,吃了不少苦頭,可是做主的人忽然回了京,下面的人正好不知道該拿主持大師怎麼辦,我們打通了路子,對方說只要我們交足五千兩銀子就放主持大師離開。”

  大太太毫不猶豫,連忙叫來江管事,從賬上提了五千兩銀子,讓此人帶去,吩咐務必要將迦葉大師平安帶回來。

  可是貢茶之事卻讓大太太一籌莫展,因為到現在為止,根本就未發現有可以代替虎丘的茶葉。

  “大太太,我聽說蘇城的天池茶行正準備在我們楊城開設分行。”

  這天,劉掌櫃向大太太彙報。

  “天池?”大太太抬起頭來,神色中滿是隱憂,“虎丘茶被毀這麼大的事豈能瞞得了人?他們一定是收到虎丘茶被毀的消息。他們的天池茶雖然也是貢茶,可是一直以來被我們的虎丘壓一頭,早就不甘心了,現在他們是要趁著我們失去貢茶的時候搶我們的生意。”

  一旁的月娘連忙安慰道:“太太也不要過於擔心,雖然我們失去了虎丘,但是我們在楊城這麼多年的基礎,哪是別人說搶就能搶得走的?”

  大太太完全沒有她那麼樂觀:“世人大都趨炎附勢,跟紅頂白,得勢眾人捧,失勢眾人踩,如今我們已不是官茶,又沒有了虎丘貢茶,你覺得那些商家還會賣我們的面子?”

  內憂外患,最壞的結果只怕連茶行都經營不下去……

  大太太深吸一口氣,只覺胸口處隱隱作痛。

  另一邊,菊香院裏,二姨太太他們也在為失去貢茶的事情憂心。

  “沒有了官茶頭銜,又沒了虎丘貢茶,我們這生意也就越發難做了!”莊信川好歹在茶行裏做了這麼久,深知失去貢茶的厲害,“這才多久,蘇城的天池就開始準備搶我們的生意,以後只怕有更多的貢茶商進來想分一杯羹。”

  “那這麼說,即使我們將茶行搶到手,說不定也是個爛攤子?”二姨太太雖然厲害但是對於生意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見莊信川神情焦慮,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哎呀,那欠我爹的銀子怎麼辦?前兩天我爹爹還寫信過來提起這件事了!”劉碧君也急了。

  莊信川一聽這話就來火,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怒道:“你就只惦記著你娘家,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要記住,你現在是我們莊家的人!”

  劉碧君是千金大小姐,在家裏嬌生慣養,又豈是省油的燈,聽到莊信川的怒斥立馬站起身,指著他尖著嗓子說:“莊信川,你好沒良心,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嗎?我嫁進來才多久,可是我從娘家搬了多少銀子回來?我一心一意地對你,可是你呢,你怎麼對我的?一邊說著只喜歡我一個,一邊又是靈兒又是秦天的瞎折騰,你怎麼對我的,你倒是說啊,你倒是說說看啊!”說到後來,劉碧君又是捶又是哭的,讓莊信川煩不勝煩,但因為到底欠著她家的銀子,又不敢發作。

  二姨太太在一旁看著乾著急,卻插不上嘴,因為自己兒子做出的這種事確實不光彩,她給坐在一邊喝著茶的莊明喜使了個眼色,讓她來想辦法。

  莊明喜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平心靜氣地說了一句:“哥哥,嫂嫂,你們都不用著急,事情並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聽到這句話,劉碧君這才停止了哭鬧重新坐下來,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莊明喜看向她,微微一笑:“嫂嫂,這天下哪有不偷腥的貓?我哥哥為什麼一直都偷偷摸摸的,還不是顧忌著嫂嫂的感受嗎?如今秦天已經表明態度,靈兒也賣出去了,哥哥也知道對不起嫂嫂你,一直變著法兒討嫂嫂的歡心,嫂嫂如果還要抓著過去的事情不放,吵鬧不休,傷了夫妻之情,嫂嫂難道就會開心了?”

  劉碧君怔住,偷偷瞧了莊信川一眼,說不出話來。

  莊明喜又看向哥哥:“哥哥,不是妹妹要說你,你也該收收心了,你仔細瞧瞧,真心對你的人又有幾個?也就是坐在你身邊的我們了,尤其是嫂嫂,更是對你有求必應,一心為你著想,為你打算,嫂嫂才是與你相伴終身值得你信任的人,你應當好好珍惜,再也不要惹嫂嫂生氣了。”

  這番話算是說到劉碧君的心坎裏去了,她眨了眨眼睛淚水又滾落下來。

  莊信川自然聽出妹妹的話中話,他將來靠岳家的地方還多,得罪妻子可一點好處都沒有,想到這,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柔聲道:“好了,別哭了,是我的不是,我讓你打好不好?”

  得了丈夫的軟話,劉碧君的臉色才好看些。

  二姨太太卻著急著莊明喜之前說過的話,她坐到莊明喜的身邊去,拿著她的手說:“好閨女,你就不要賣關子了,你說事情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這件事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法子!”

  “皇上不是明年會南巡到楊城?‘莊明喜微微一笑,眼波流轉,“姨夫是知府,皇上在楊城的一切事宜自然是由他來打點。”

  說到這裏,莊明喜打開桌上的青花瓷小盅,裏面存放著上好的茶葉,莊明喜捏起一些,放入掌心,用手指扒拉著這些茶葉,

  “世上好茶不少,只要我們能找到一種有些許特色的好茶,再讓知府大人呈獻給皇上飲用,皇上只有贊一句‘好茶’,這貢茶頭銜便逃也逃不脫,從此以後,茶引和貢茶都掌握在我們手中,大娘不讓位都不行了!”莊明喜忽然抓緊拳頭,將手中的茶葉捏得粉碎。可既是如此,面上的神情依然雲淡風輕。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立刻露出笑臉,可沒過一會,莊信川忽然又皺起眉頭,“可是我到哪里去找能代替虎丘的茶葉,聽說大娘一直再找,一直都沒找到了。”

  “哥哥真是好糊塗!”莊明喜笑道:“好東西有時候是捧出來的,天下貢茶繁多,難道都是天下極品的好茶,皇室中人一定就能分出好歹?只要有人在皇帝身邊多說幾句好話,捧贊一番,只要這茶有些水準,皇上金口一開,就能成為極品好茶!”

  莊信川聽得雙眼發亮,一拍大腿,“妹妹所言極是,要找能代替虎丘的茶很難,可是找有些特色的好茶卻很容易!為兄這就去辦此事!”

  莊明喜起身,向著哥哥盈盈一福,笑道:“那妹妹就先在這裏祝哥哥馬到成功,早日坐上當家之位!”

  而另一邊,秦天和莊信彥一起在制茶房裏和馮管事,徐掌櫃,一起研究這些日子從各地收集回來的茶葉。

  種種茶葉都一一嘗試,可大家連連搖頭,“根本不能與虎丘茶相比!可謂高下立分!”

  莊信彥想起一件事,在紙上寫道:“馮師傅可還記得曾經有一次,有幾位公子從山上采來新鮮茶葉讓我們幫忙炒制的事情?”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35 AM

  第九十三章:應對之法

  馮師傅每天事情多,一時沒有想起來。倒是旁邊的徐掌櫃先反應過來。

  “大少爺可是說的前兩個月謝公子帶過來朋友周公子?”

  莊信彥瞟了秦天一眼,然後寫道:“正是他。馮師傅覺得那位周公子帶過來的茶葉怎麼樣?”

  馮師傅皺著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當天我覺得那茶葉很不錯,炒制好了以後也試喝過一杯,雖然茶湯清香鮮亮,可是要與虎丘相比,還多有不如,別說是虎丘,就是和別的名茶,比如雨花,二泉銀毫之類的相比,似乎也及不上。”

  莊信彥聽他這麼說,手中的筆不由地停下來,冷沉的面孔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

  一旁的秦天見到,便在紙上寫下:“大少爺不是研究過這種茶葉,是不是有別的發現?”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有別的發現倒也說不上,只是我覺得,那種茶葉如此清香,炒制出來不應該這麼普通,我覺得是不是我炒制的方法不對?”

  “方法應該沒錯!”馮師傅在一邊搖頭,斷然道:“我炒茶几十年,每一種茶葉的特性可謂是瞭若指掌,可以說,茶葉只要一模上手,我就立刻知道這茶葉該如何炒制!那種茶葉聽說是種在果樹中的,茶葉上沾染了果香,所以新鮮的茶葉才會有種特別的香味,但是這種香味並不是茶葉本身所具有的,所以經過炒制的茶葉才無法很好的保留,這是茶葉的問題,應該和製作方法無關。”

  這麼一說似乎也有道理,秦天和莊信彥一時都無言了。

  “不如我再多派一些人去遠些的地方看看,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徐掌櫃見大家都有些洩氣,連忙說道。

  馮師傅扒拉了一下桌上攤得到處都是的各種茶葉,歎了口氣,說:“現在也只有這樣了,莊家乃是少有的仁義商家,大太太更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傑。希望老天保佑讓茶行能順利過了這一劫。”

  莊信彥面露憂色。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很快臨近年關。

  天氣越來越寒冷,連續幾天的鵝毛大雪,將楊城變成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莊家府宅也被大雪掩蓋,屋頂上,圍牆上,樹上,皆是半尺厚的積雪,茫茫然銀白一片。讓莊家本來沉鬱的氣氛更添一分冷沉。

  府宅無論何處,都不見半點過年的歡欣,人人面上都帶著愁苦之色,只因為近一個多月來,茶行的狀況越來越差,茶行的工人都無工可開,甚至連一年到頭最為勞累的運輸工人都紛紛返回來賦閑在家。任誰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狀況。

  大太太因為憂急太重,加上早些日子受了些風寒如今病倒在床上,每日湯藥不斷。茶行的事情都交給大掌櫃和莊信彥處理。其實茶行最近如此清閒,也沒什麼好處理的。

  這天秦天和莊信彥去到茶行,經過倉庫的時候,發現工人將一袋一袋的茶葉往倉庫裏抬,而倉庫裏已經堆得滿滿的。有些甚至還堆到倉庫外面來。

  莊信彥皺了皺眉頭,看了秦天一眼,秦天會意,上前看了看,叫來倉庫的管事問道:“怎麼回事,這些半個月前不是已經運上路了嗎?”

  管事指揮著工人將麻袋搬至最後一處空地後,轉身回來看著秦天面帶憂色地說:“這些本來都是官茶,已經上路了的,可是半路上忽然被堵了回來,因為這批茶葉領取的還是官茶茶引,可是路上卻被告知,官茶茶引已經作廢,必須換取商茶的茶引,運輸管事派人回來報信,想讓這邊儘快送茶引過去,可是……”

  管事歎了口氣,秦天明白他的話,因為大太太和二房在繼承人一事上的僵持,商茶茶引到現在還沒有拿到手。

  “路上耽擱了這麼久,運輸管事怕再耽擱下去河裏結冰回來不得,只好帶著這批貨打道回府。”倉庫管事繼續說。

  “可是茶葉如果沒有如期運到,我們的損失豈不是很大?”秦天有些著急地說。

  如果沒有按期將茶葉運到,只怕是要賠銀子的。

  “姑娘,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管事搖搖頭。

  秦天轉身走到莊信彥的身邊,把這些情況告知,莊信彥走到麻袋成堆的地方,仰頭四處看,沉靜的面孔露出一分憂色。他今天穿著一件墨綠色的錦棉長袍,外面披著一件毛皮飛滾大氅,大氅上有厚重的貂毛,雪白的顏色,襯得他一張玉容越發的冷凝沉重。

  這些日子以來,莊信彥幾乎沒有再耍脾氣,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茶行的事情上面,常常半夜憂心地睡不著覺,可儘管如此,一到人前,又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秦天在旁邊看著,覺得這孩子真是讓人心疼。

  這已經不是第一批堵回來的茶葉了,不僅是堵回來的,還有本該運出去卻因為沒有茶引而囤積的秋茶,將茶行的倉庫都塞滿了。因為茶行之前的信譽一向良好,所以莊信彥和徐掌櫃商量後,派人去和各地的商家商量,延長交貨時間。好說歹說之下,才有一些商家同意緩兩個月的時間,而更多的商家則是取消了生意,轉而向別的茶商進貨。甚至還有一些商家還氣勢洶洶地索要損失。

  可是再這麼下去,茶行只怕堅持不下去了。

  正想著,身後忽然有把聲音插入進來:“本來事情可以很簡單,可是因為一些人的私心卻將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

  秦天聞身轉頭看去,卻見莊信川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過來。

  他今天穿著一件石青色的錦棉長袍,領口袖口皆圍有白狐腋子毛,滿身的金銀暗繡,腰系嵌明珠厚錦帶,非常張揚的富貴。

  打扮就讓人很討厭了,面上的神色更是讓人恨不得給他一巴掌。

  他背著雙手,笑著走過來,彷彿倉庫裏堆積的茶葉越多,他就越高興似的。

  他在倉庫旁邊站定,對著那些搬貨工人說:“你們要怪啊,就要怪有些人太過自私,抓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放手,所以才為茶行帶來這麼大的禍事。否則,現在你們一個個的都領著年終豐厚的紅包吃香的,喝辣的了!那裏會像現在這般艱難!”

  莊信彥沉下臉,從內裏走出來一直走到莊信川的面前。

  “你瞪著我做什麼?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嗎?”莊信川看著莊信彥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後的狗腿子見主子笑也跟著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工人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緊張而氣憤地看著面前的莊信川,卻是敢怒不敢言。可是一旁的秦天卻忍不住心頭火,她上前一步,冷笑道:

  “二少爺用不著含沙射影,顛倒黑白。你以為大家都是不辨是非之人嗎?大太太執掌茶行這麼多年,在公在私能有什麼話給人說嘴?她愛護茶農,愛惜夥計,做生意從來是‘信’字當頭,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因為一己之私罔顧茶行所有人的生計。但是二少爺你,自以為有恃無恐,卻不顧茶行的利益,做出這等損人不利己之事,妄想著逼大太太就範,大太太就是不想茶行落在你這種唯利是圖的人手上,才會硬撐到現在!”

  秦天看著他,滿臉的鄙夷:“二少爺,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讓你們這種人的奸計得逞的!”

  倉庫管事這時帶頭站出來:“我們都很瞭解大太太,也非常信任大太太,這麼多年以來,茶行不是沒有危急的時候,可是不管是什麼情況,大太太從未想過要放棄我們,所以我們也會一輩子追隨大太太!而且我們相信,大太太會像之前一樣,一定會想出辦法改變現在的狀況!大家說是不是!”

  “對,我們都信任大太太,我們都追隨大太太!”

  “大太太要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茶行工人們紛紛叫道,走到秦天的身後,一起怒視著莊信川,聲勢威赫,莊信川一行人相比之下立刻淪為魑魅魍魎。

  莊信川瞪著秦天,手幾乎指到她鼻尖上,咬牙道:“秦天,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作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

  莊信彥上前一步,抬手拍掉他指著秦天的那只手,接著將秦天擋在他身後,冷眼瞧著莊信川。

  莊信川臉色發青,連退兩步,忽的一笑,“好,好,茶葉運不出去,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到什麼時候!”

  說完轉身離去。

  “好了,大家都去做事了!”倉庫管事吆喝了幾聲,接著又對莊信彥說:“大少爺,還請你回去告訴大太太,讓她儘管安心養病,茶行裏有我們在就絕對不會亂!”

  秦天將他的話寫給他看,莊信彥拍了拍管事的肩膀,笑了笑。

  管事向著莊信彥一禮後,便走開了。

  莊信彥轉過身,卻看到身後的秦天雙眼發光,嘴角孕著一絲笑意,那副模樣,就好像忽然撿到了什麼寶貝一般的高興。

  “少爺,我們回去吧,我有件事情想和少爺以及大太太商量,我想我找到可以解決茶行目前困境的辦法了!”

  秦天寫完後,抬起頭看著莊信彥燦然一笑,頰邊的小酒窩就像是忽然綻放的花朵,明麗得幾乎炫花了莊信彥的雙眼。



  第九十四章:茅塞頓開

  兩人回到清音院,剛進院門,翠微就迎出來說:“你們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秦天笑道:“我們有話要和太太說,太太現在醒著嗎?”

  “醒著了,劉掌櫃和江管事也是剛剛才來,現在正在和大太太說話。”翠微一邊說一邊撩開厚棉布的門氊子。

  秦天跟著莊信彥進去,便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期間混雜著一些檀香味和藥味。進去後,便見大太太靠坐在床上,徐掌櫃和王管事坐在一邊,屋中一個鎏金八寶蓮花座暖爐,裏頭的銀絲炭一閃一閃的亮著。

  月娘見他們進來,連忙叫丫鬟擺椅子讓莊信彥坐下。又叫人送上熱茶給他們暖身子。

  “你們這個時候怎麼來了?”大太太靠在床柱子邊有氣無力地說著。這段時間她的起色不太好,臉上瘦了很多,雙眼也顯得沒有神采。不過好在周大夫說,大太太的病並沒有大礙,只要好好安心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旁邊的徐掌櫃和江管事或許是因為茶行的狀況也顯得沒有精神。

  “太太,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或許能解決眼前的困局,所以想和您說說。”秦天看著太太輕聲道。

  大太太和徐掌櫃以及王管事聽到此話一下子提起了神氣,大太太坐直了身子,道:“我剛剛還聽徐掌櫃說又有一批茶葉給堵了回來,正自憂心,你快快說,你有什麼好法子?”

  秦天不止一次給過她好建議,又知道她素來穩重,如果沒有一定把握絕不會說出口來,大太太很期待她能想出好法子。

  莊信彥坐在一邊靜靜地瞧著秦天,很好奇她那個小腦袋瓜裏到底想出怎樣的好主意。

  “太太,秋冬季正是喝茶的季節,現在賣的大都是夏茶和秋茶,我們盛世在整個南方也算得上是制茶的大商家,我茶行的茶葉囤積量應該也是很可觀的!”秦天看著大太太緩緩道。

  莊信彥聽到這裏,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之前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鑽進了一個死胡同了!其實很多事並不是只要一種解決方法。

  “大太太,每年全國製作出來的茶葉有限,其中我們盛世就佔有不少的數量,如今我們的茶葉運不出去,豈不是很多地方的商家都缺貨?如果派人出去打聽一下,說不定現在的茶葉都漲價了!”

  大太太和徐掌櫃皆是雙眼一亮,都聽出些味道來。

  秦天繼續笑道:“我們正發愁著茶葉運不出去,說不定別的茶行正發愁著沒有茶葉可以賣,看得到銀子沒本事賺!他們沒有茶葉我們有,我們沒有茶引他們有,我們豈不是可以合作!”

  “好聰明的小姑娘!”徐掌櫃大笑了兩聲,激動地站起來,“不錯,不錯,我們可以將囤積在倉庫的茶葉賣給別的茶行,可以事先跟他們簽下協議,必須先賣給我們之前約定的商家,雖然期間會有些損失,但總比失信于客人的好!”

  王掌櫃也笑道:“只要將賬目算清楚,也不一定會有損失,大不了少賺一些罷了!”

  “不錯,這是個法子!最起碼能解決眼前的問題!”說完,她抬頭看向莊信彥,問道:“信彥,你怎麼說?”

  那邊海富已經伺候著筆墨,莊信彥在紙上寫下:“我認為此法甚好!”寫完,抬頭看了秦天一眼,秦天接觸到他目光笑了笑。想不到莊信彥竟然破天荒的也對著他笑了笑,還真是讓一向被冷落慣了的秦天“受寵若驚”。

  大太太此時臉上也恢復了些神采,笑道:“好,好,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了,大家都認真去做此事,我就不相信上天真的會趕絕我們莊家!”

  劉掌櫃和江管事領命興沖沖地出去了。等他們走後,月娘走到大太太身邊,看著秦天笑道:

  “說起來,秦天還真是我們莊家的福星了!再艱難的事情只要有她似乎總能出現轉機!”

  秦天不好意思地笑笑:“月娘太誇我了,我身為莊家人,當然要為莊家盡心盡力,只希望我說的法子真有用。”

  “對,你就是我們莊家的人!”大太太抓住她的手,力道微微有些重,聲音誠摯得像是在說著一個誓言,“秦天,太太一定不會虧待你!”說完,又看向一邊的莊信彥,心中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無比。

  大太太所謂的不虧待秦天也明白是什麼意思,大致是以後會給她一個妾室的名分,讓她能一輩子安安樂樂地在莊家過日子,這對於丫鬟來說,真的算是好歸宿了。

  秦天抿嘴笑了笑,也不出聲,心中卻在想,要是自己想的辦法真能解決現在茶行的問題,算不算大功一件?到時候自己提出贖身的要求應該也不算過分了吧!雖然很感激太太對她的好,但是她可不想用成為她兒子的小老婆這條路來報答她。

  對於贖身,對於自由的願望,秦天從來沒有變過。

  這個時候,海富忽然將莊信彥寫的話念出來:“開春後,我想出一趟門。”

  “出門?”大太太奇道,“去哪里?”說著又看向秦天。

  秦天連忙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莊信彥從未跟她提過這些事。

  “我想去一個地方,那裏有種茶葉我總覺得大有可為!”

  秦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少爺說的可是謝公子的朋友帶回來的茶葉,可是馮師傅不是說,那種茶葉並不能代替虎丘嗎?”

  “我還記得周公子說過,那種茶葉要春茶才是最好的,我想開春以後親自去看看,留在當地一段時間,仔細研究一下製作方法,”莊信彥提起筆來出了回神,又寫道:“既然能有帶果香的茶葉,就一定有辦法將茶葉上的果香給保存下來,這種方法不是沒有,只是我們還沒有找到罷了,只要能找到正確的製作方法,我覺得,那種茶葉比起虎丘也不遑多讓!”

  “而且……”莊信彥凝神靜氣,下筆如飛,“我們與其他茶行的合作並不會長久……”

  “不錯,”大太太點頭:“用不了多久,知府大人就會收到消息,他只要稍稍說一兩句話,在茶引之事上為難一下,就不會再有茶行敢與我們合作……”

  “所以,能找到取代虎丘的貢茶才是關鍵,只要我們能有這種不遜於虎丘的茶葉,再想辦法在皇上來楊城的時候獻上去,重奪貢商頭銜一點都不難,到那時,我們就有資本和知府大人周旋!”寫到這,莊信彥抬頭看了秦天一眼,又寫下:“如果成功了,這就是屬於我們的,不可取代的力量!”

  和茶行合作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劉掌櫃身為盛世的大掌櫃,與其他茶行都有一定的關係,聯絡起來並不困難。正如秦天所說,因為盛世有一大批的茶葉無法運出去,造成市面上的短期缺貨,茶葉上漲。有的茶行已經無茶可賣。而盛世這一大批優質茶葉正是茶行所急需的。如此互利于雙方的生意,自是一拍即合。

  未免夜長夢多,劉掌櫃以最快的速度簽下合約,又未免驚動二房,驚動官府,劉掌櫃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偷偷出貨,等二房得到消息的時候,盛世囤積的茶葉已經賣出去大半,不但及時給客人出貨,保證了信譽,又賺下一筆銀子,給了工人們發紅包過年,於是,這個年關比想像中熱鬧與快樂。大太太也因為精神輕鬆了一些,身體也有所好轉。

  等到胡大人收到消息,暗中警告楊城其他茶行不得與盛世合作已經是春節以後的事情了。開春以後,又有新茶可收,不必再擔心茶葉來源的問題,楊城茶行自然不會因為盛世而得罪胡大人。

  雖然還沒有想到解決之法,但是新茶還是要收,大太太派收茶管事去與茶農聯絡,趁早定下毛茶,去了後才知道,因為官茶取消,商茶抬頭,茶商們為了搶奪新茶,提高價錢,互相競爭,毛茶的價格居然上升了三成。即使如此也是競爭激烈。好在大太太一向仁善,在茶農心中很有份量,很多茶農都將茶葉留給大太太不簽給其他人。大太太感激他們的好意,也主動如其他茶行一般,加了三成的價格,不讓他們吃虧。

  正月初十城東謝家

  秦天站在莊信彥的身後,環視著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謝家大廳,全紫檀木的傢俱,名家字畫,極品蘭花,處處彰顯著謝家的富貴。

  秦天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這才是腐敗資本家的生活啊……

  正想著,便見謝霆君在幾個下人的簇擁下從裏面笑著走進來,他穿著一件玄色錦衣棉袍,頸上圍著油光水滑狐狸毛圍脖,袖子上也是半尺厚的同色狐狸毛,如此顏色深沉厚重的毛皮也只有身材高大魁梧之人才能穿出一種貴氣來。

  謝霆君進門看見莊信彥後便大笑兩聲,聲音豪爽肆意,“什麼風把莊大公子給吹來了,真是稀客稀客,謝某不勝榮幸啊!”

  說著,目光越過莊信彥向著他身後的秦天看了過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39 AM

  第九十五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莊信彥聞聲站起來回了謝霆君的禮,他回頭看了海富一眼,海富會意上前一步,拱手道:“小人海富給謝公子見禮,祝謝公子新年大發。”

  謝霆君指著他哈哈笑了兩聲,眉宇間有種桀驁之氣:“這話實在,我喜歡!”

  海富又笑道:“我家公子今天登門拜訪,一是給謝公子拜個年,二是有件事情想請教一下謝公子。”

  “何事啊?”謝霆君笑了笑,又向莊信彥做了個請的手勢,“莊公子請坐請坐。”

  “裝”公子……這姓氏真是太合適這位大少爺了……

  秦天正抿著嘴偷笑,卻聽到謝公子說:“秦天,又見面了,上次的傷好了沒有?”

  秦天連忙抬頭看去,見謝霆君正坐在對面看著自己笑,雙眼深邃,如一汪井水,深不可測。

  雖然明知道不可與他太過接近,可是見對方主動問起,不回答顯得不禮貌,秦天只好上前一步,福了一福,笑道:“多謝公子關心,秦天的傷勢已經好了。”

  “那就好。”謝霆君站起身,走近兩步,從懷裏掏出兩個紅包,“今天還沒出十五,我可不能沒有表示。”說著先走向海富身邊,將其中一個遞給海富,海富笑著手下,道了聲謝,謝霆君又轉身將另外一個遞給秦天,秦天見海富收下了,也只好收了下來,“謝謝公子。”

  “秦天何必跟我客氣?”謝公子站在秦天的不遠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聲音渾厚低沉。

  秦天只覺頭皮發麻,連忙轉過身,退回去,卻見莊信彥面色平靜的喝著茶,秦天走到他身後站定。

  謝公子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笑道:“不知莊公子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謝公子,是這樣的,我家公子是想向謝公子詢問,上次謝公子帶朋友來我們茶行制茶,貴友所帶來的茶葉到底是在何處采得?”

  因為不知道茶葉出產的具體地點,所以莊信彥今日才會登門拜訪詢問,既是有求於人,當然要親自前來才是禮數。

  “上次那些茶葉?”謝公子想了想,回答:“我朋友是在明鏡湖旁……”說到這裏,謝公子忽然停了下來,目光在秦天身上瞟過。

  不管是何時見到她,她的打扮都是那麼素淨,普通的丫鬟都會戴朵花,撲點粉什麼的,可是她的身上從來都沒有這些,就像今天她也只是穿著一件果綠色圓領薄鍛直身長襖,秀麗明媚得如同一株初放的迎春花。雙鬟髻梳得整整齊齊,沒有那些厚重的油膏,走近她的身邊聞不到任何膩俗香料氣味,只有一種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再加上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燦爛的笑容,慧黠爽利的性情,便足以讓見慣風月的他心動神馳。

  謝公子稍稍換了一個坐姿,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拂過方正的下巴,他忽的皺起眉頭,看著莊信彥道:“一時半會謝某也想不起具體的地址了,不過謝某還隱約記得該怎麼去,這樣吧……”他抿了抿嘴唇,“莊公子準備何時動身?”

  海富在旁邊寫下這句話,莊信彥像是不假思索,立刻寫下:“因為聽貴友說是春茶最好,所以決定四月初左右前去。”

  謝公子笑道:“謝某和莊公子也算是一見如故,四月初的時候謝某應該有空,謝某可以帶莊公子前去,走著走著謝某一定會想起具體地點。”

  莊信彥滿臉感激之色:“謝公子貴人事忙如何敢勞動公子?”

  “不礙事,不礙事,大家是朋友嘛,謝某最喜歡交朋友,只要是謝某做的到的,謝某自當盡力而為!”這番話謝霆君說得豪氣幹雲!

  “那就麻煩謝公子了!”莊信彥寫完後,站起來拱手。

  等莊信彥走後,謝霆君吩咐左右,“你們給我記著,四月初那段時間給我騰出來,我要出一趟門。有什麼事情都緊著四月前安排,或是等我回來之後!”

  “是,公子。”身邊的長隨林永回道,“可是公子,年後本來事忙,這樣一來公子這段時候可會辛苦了!”

  “人不風流枉少年,為了能和美人親近,辛苦一段時間又何妨?”說完,謝霆君背負著雙手仰起頭哈哈一笑,大搖大擺地向著內裏而去。

  林永跟在他身後嘀咕:“美人?公子的口味轉變得真快!”說完笑著搖頭。

  這邊,莊信彥沉著臉回到府裏,便吩咐海富,“馬上去明鏡湖周邊打聽一下,哪里有這種茶果間作地,雖然費時費力一些,但我不相信打聽不到,要儘快,爭取在三月的時候有消息,三月中旬的前後我們就動身,順利的話四月初就能回來。”

  秦天在一邊看到,奇道:“少爺,不是說四月初的時候動身?”

  莊信彥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臉色很不好看,“你就這麼想跟著謝霆君一同前去?”說完將筆一丟,轉身進了房間。

  “誰想跟著謝霆君一起了……”秦天看著他的背影嘟嚕一聲,“我不就這麼一問嗎?”

  “嘿嘿,少爺這招高啊!”海富一邊收拾一邊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讓謝公子白忙活一場!那謝公子賊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秦天,你現在是大少爺的女人,你可要小心他一些!”說完又笑,“大少爺雖然看似對什麼都不在乎,可一直以來對自個的東西看得很緊,這個毛病像是越來越嚴重了!”說完抱著收拾好的紙筆笑著走了出去。

  秦天看著他的背影,撇撇嘴:“誰是他的東西了!要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做自己的主,我想嫁誰就嫁誰,想喜歡誰就喜歡誰,誰也管不著!”

  很快到了三月,海富已經打聽到“嚇煞人香”的大概位置,莊信彥便開始準備著上路,因為不想太過招搖,同行的只有海富和貼身丫鬟秦天。

  臨走的時候,大太太將莊信彥叫了過去,對他說:“有件事情在我心中已經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想妥帖,所以沒有對你說,可是現在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了……”說著她拉著兒子在床邊坐下,看著他柔聲道:“信彥,你老實告訴娘,你喜不喜歡秦天留在你身邊?”

  此時,因為大太太想跟莊信彥私下談話,並沒有留人在身邊,就連月娘也出去了。

  “那個丫頭脾氣不溫順,又不懂規矩,說她兩句,她就不理人,還經常性的頂嘴!”莊信彥沉著臉,抿著嘴在紙上用力地寫下這句話,像是很不滿。

  大太太看完後,“哦”了一聲,“看來你不喜歡的,算了,算是娘的錯,娘還是將她調回來,過段時間配人好了,茶行裏有很多小夥子都不錯!”

  莊信彥一聽這話,立馬抬起頭來看著母親,目光中有很明顯的焦急,可是接觸到母親促狹的目光後,又低下頭,過了一會,才寫道:“其實,她也有很多好處,她為我學寫字,她為了給我做炭筆,常常在木炭堆裏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弄得全身汙髒也不怕,找到合適的木炭後像是揀了金子一樣的高興。”

  他寫到這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副畫面,她拿著一截烏黑的木炭給他看,笑得不知道有多開心,“少爺,你看,就是這種木炭,我還以為沒有了,沒想到竟然給我找到了,真是不容易啊!”當時她的臉黑黑的,身上也黑黑的,可是他卻覺得那時的她卻是那般的好看。

  想到這裏,莊信彥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下筆也柔緩了不少:“如果調走她,別人還以為她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於她總是不好,既然是母親喜歡的丫頭,還是不要折騰了,就讓她留在那兒吧。”

  大太太看完後,忍俊不禁。

  “信彥,我將她給你,可不是真的讓她給你當通房丫頭的,那樣可太埋沒她了!我跟你說,接下來我的話你可要看明白了……”

  大太太拉著莊信彥的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將自己的意思表明出來。

  和莊信彥說完話後,大太太又將秦天叫了進來。

  秦天進來後,仔細看了看大太太的臉色,見她雖然還是消瘦,但是氣色明顯好多了。

  “太太雖然大好了還是要好好休息,茶行的事情就讓劉掌櫃他們去操心吧。”秦天笑著對大太太說。

  “茶行現在也沒什麼事,春茶和茶引都沒下來。”大太太淡淡笑道。

  “太太別擔心,等到大少爺研製出新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大太太拉著她的手,笑道:“秦天,這次去,你要好好照顧大少爺,如果信彥真的成功了,太太給你記一大功,到時候重重有賞!”大太太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

  秦天眼睛一亮,機不可失

  “太太,這賞秦天可以自己要嗎?”

  大太太怔了怔,笑道:“你想要什麼賞?”

  秦天想了想,覺得還是等事情成功後再說這話比較好,“等事情真成了秦天再說,秦天絕不是貪心的人!”她不會獅子大開口,讓大太太放心。

  “那好,到時候再說,總之,太太絕不會虧待你。”大太太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她覺得,她給秦天的,一定比秦天所想要的,更為豐厚,更為讓她意外。

  等到秦天出去後,月娘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大太太:“太太,眼睛的事情真的不跟大少爺他們說?”

  “有什麼好說的,”大太太面色平靜,“我又沒瞎。不僅是他們,誰都不能說。再怎樣也要撐到信彥滿載而歸。如此這次還不行,或許真的只能結束茶行了……”

  大太太淡淡一笑。



  第九十六章:給大少爺穿衣

  明縣明鏡湖旁有一座洞庭山,洞庭東山是宛如一個巨舟伸進明鏡湖的半島,洞庭西山是一個屹立在湖中的島嶼。而那種“嚇煞人香”茶就生長在這洞庭山上。

  也是莊信彥秦天此行的目的地。

  洞庭山離楊城走官道大概兩天的路程,如果用快馬走小道則用半天的時間就夠了。

  秦天和莊信彥坐在馬車裏行走在去明縣的官道上,海富充當車夫,坐在外邊。

  一路上,秦天坐在一邊,從車窗處欣賞著外邊的好風景,卻總感覺到來自另一邊的莊信彥的怪異目光,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掌握了一種她所不知道的秘密,一個人偷著樂,偷著得瑟。等她看過去的時候,他又轉過頭去,看向外邊,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這個時候的莊信彥,不似之前為茶行憂心時的那般冷沉,凝重,有一種屬於青年人的朝氣和單純。

  可正是這種變化讓秦天的心裏發毛,反常必為妖啊……

  這時,海富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天,你問一下少爺,現在已經是午時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趕路?”

  秦天將海富的意思轉達給莊信彥。

  莊信彥點點頭。

  海富將馬車靠邊停下,秦天從隨身帶的乾糧裏面拿出水,肉幹,大餅,松餅,水果之類的,遞了些肉幹大餅水什麼的給外邊的海富,將松餅遞給莊信彥。

  松餅是很精緻的點心,也是莊信彥最喜歡的,帶的數量有限,所以儘管秦天看著暗吞口水,也只能先緊著莊信彥吃。

  誰知,莊信彥擺擺手,指著她手中的大餅。

  “少爺要吃大餅嗎?不是一向嫌它粗糙,不愛吃?”秦天看著手中自己正準備吃的大餅,一時有些不明白。

  見莊信彥面露不耐之色,連忙遞了過去,莊信彥接過大餅,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松餅,示意她吃。

  “給我吃?”秦天雙眼發亮,一邊拿過松餅,一邊嘟嚕,“今天是怎麼回事?有松餅不吃竟然吃大餅?難道口味變了?你不吃正好,我來吃!”

  她坐下來,咬了一口松餅,松餅入口即化,一股甜香直沁入心脾,說不出的美味,秦天吃得很開心。說真的,來到古代後,唯一的福利應該就是能經常吃到好吃的東西了,莊家的廚子真是沒得挑!

  這邊,莊信彥悄悄瞟了她一眼,見她露出那種像小貓似的滿足笑容,心中就像是被貓爪子抓了一下,麻酥酥的。

  他張嘴咬了一口大餅,一口下去,眼睛立刻眯起來,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大餅,怎麼這麼硬?牙都咯疼了!這是什麼東西!

  他恨不得將手中的大餅被扔出去,抬頭卻見秦天好奇地看著他,眼睛圓溜溜的,好似在說,你怎麼不吃呢?

  沒辦法,又只好將大餅放在嘴邊,用力咬了一口,嘴邊的肌肉幾乎在打顫。

  他勉強裝作平靜的模樣,一口一口地咀嚼著口中的大餅,只覺大餅硬得像石頭,怎麼都吞不進去,咬得他牙疼。

  心中暗罵,這大餅難不成是石頭變的……

  騎虎難下,只得硬撐。

  旁邊秦天見他眼角一抽一抽的,哪里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抿嘴一笑,將水遞了過去,同時嘟嚕著:“天氣這麼冷,吃冷乾糧不硬才怪,也不知道忽然發的什麼興,竟然想吃大餅!這哪里是你能吃得慣的……”

  莊信彥有些尷尬,面無表情地伸手接過,水用暖爐溫著的,還有些熱氣,莊信彥喝了一大口,可因為吞得太急,一下子噎著了。

  他的臉忽然漲得通紅,睜大了眼睛,使勁地捶著自己的胸口。

  秦天在旁邊看到,也急了,連忙過去幫著他捶背捶胸口,莊信彥噎得眼淚水都蹦出來,張開了嘴半天都合不攏,什麼形象都毀了……

  在一番灌水和一頓猛捶之下,莊信彥總算是回過氣來。

  他喘著氣,雙眼發直,額頭上全是汗珠子。

  秦天知道自己不該笑,可是不知怎麼的,那笑意憋都憋不住,她抿緊了嘴,憋得臉通紅。

  “少爺,你還是吃松餅吧。”秦天拿過一塊松餅給他。

  莊信彥轉過頭,見她這副神情,臉上掛不住了,一下子漲成豬肝色,連耳朵,脖子都紅了,他扔下手中的大餅,又扒開她手中的松餅,站起身沖出馬車外。

  車外海富見他出來,說了句:“少爺,你怎麼出來了,外面風大。”過來一會,又說:“吃大餅嗎?”

  接著便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

  坐在車裏的秦天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腸子打結。

  笑了一陣後,她看著手中的松餅,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難道他是故意將松餅留給自己吃?

  隨即又笑著搖頭,怎麼可能?秦天,你要不要這麼自戀啊……

  接著一整個下午,莊信彥坐在車內板著張臉,再也沒有看她一眼。秦天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去看他。

  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在一家客棧歇了下來。

  他們在客棧裏吃了晚飯,又叫了兩間房,海富一間,秦天和莊信彥一間。本來秦天看著出門在外,自己是不是能夠單獨一間,免得別人看了不好。可沒想到莊信彥一點這方面的意思都沒有,到了進房間的時候直接讓她提著東西跟他回房。

  秦天沒有辦法,只好提著包袱跟在莊信彥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了同一間房,好在大家也沒有什麼異樣眼光。

  房間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長椅,秦天只好又跟店家要了被子在長椅上對付了一夜。

  一晚上相安無事,莊信彥沒有叫她一次。可是到了早上,問題就出來了。

  這是秦天一直忽略了的問題。

  碧蓮沒有跟來啊,以後莊信彥穿衣服不就是自己的事?那個莊信彥穿衣服是高難度啊,又要穿得整齊,又要不碰到他,記得有一次碧蓮不小心碰到他的脖子,他立馬一記眼刀射過去,唬得碧蓮半天都不敢抬起頭。

  此時莊信彥站得筆直,微微張開雙手,冷著一張臉看著不遠處拿著長衣仍在發呆的秦天。不悅地皺了一下眉。

  秦天見到,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小心翼翼地給他穿上月白色的棉袍,這個不難,可是接下來的腰帶……

  秦天拿著他那條鑲翡翠青松紋的腰帶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停下,然後趨身過去,雙手環過他的腰身,從後面將腰帶環過來,那個姿勢就好像抱住他一樣……

  秦天有點囧。

  因為這個姿勢,她無可避免地向著他靠近,臉幾乎要貼到他胸口上,秦天有些緊張硬著脖子不讓自己接近他,姿勢有些彆扭,也有些難受,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不太熟練,那腰帶好半天都沒圍過來,莊信彥不耐煩地籲出一口氣,這讓本來就有些著急的秦天更為手忙腳亂,一不小心,腳下沒站穩,整個人都向著他懷裏撲過去。

  事情發生地太過突然,莊信彥下意識地用手扶住她,於是這姿勢……就相當地曖昧了……

  因為腰帶沒繫好,棉袍散開,秦天一邊臉都貼在了他胸口上,只隔著一層薄薄的中衣,他的體溫透過中衣汨汨地傳遞到她臉上,像是火一般的灼熱,讓她的臉頰都燙起來。

  他的胸膛寬大而結實,胸腔裏似乎有種轟隆隆的聲音,又似有人在裏面瘋狂地敲著一面小鼓。

  “咚咚咚”“咚咚咚”強而有力的聲音,像是有種震撼力,震得她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

  她下意識地就想推開他,可是沒想到他的雙手按在她的背上,一動也不動,像是僵住了一般,再感覺一下他的身體,也像是僵住了一般。

  完了,秦天暗暗叫苦,這下這位彆扭的大少爺又要甩臉子給她看了……

  她再用力一推,這才將他推開,抬頭看向他,卻見他的神情也是複雜難辨,抿著嘴唇,僵著一張臉,不知是生氣還是憤怒。他僵了一會,直到外邊海富拍打著門晃動,這才回過神來,他彎下腰,從地上撿起腰帶遞給秦天。

  秦天吶吶地接過,又仔細看了他一下臉色,見他又回復成一慣的白板臉,沒有一絲表情。雙眼也直直地看著前方,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事。

  不生氣嗎?因為自己是他的通房,所以可以忍受?也對,上次他還拉自己的手了……

  外面海富又催了兩聲,秦天連忙上前,或許是有人催促的緣故,這一次的動作順利了很多。一下子就將腰帶繫好了,秦天又幫他繫上玉佩,穿上外袍,好好的整理了一番。最後給他梳頭的時候,秦天發現他的耳朵處一片通紅,特別是耳垂的部位,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襯著他如玉般的膚色,就如同晚霞一般的絢麗。

  可銅鏡中的他依然是那副冷凝沉著,一本正經的模樣。

  秦天不自禁地低下頭,抿嘴笑了笑,

  這小子,是害羞了嗎?還挺能裝的……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42 AM

  第九十七章:奇怪的老伯

  因為預計要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所以來之前,海富已經在洞庭山腳下的一個村莊裏租了一所民居。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近黃昏了。

  秦天從車窗向外看去,卻見這是個不小的村莊,住在這裏的大都是靠著種地過活的農民。一路看過來,少說也有幾十戶人家,現在正是收工回家的時候,路上儘是扛著鋤頭,滿腳泥巴的男人,走近家門口的時候,便有荊釵布裙的婦人笑眯眯地迎上前,一起攜手回家。還有一些小孩子端著飯碗坐在門口吃飯,身邊圍繞著一些雞鴨,咯咯嘎嘎的叫喚著。

  處處都是溫馨安寧的畫面,看著看著,就會讓人情不自禁間笑出來。

  不一會,馬車在一座小院子前停下。

  院子用泥巴的圍牆圍住。進去後便是一個不大的前院,院子裏有一口井,旁邊有一棵槐樹,滿樹的槐花,風一吹,細碎的花瓣如雪絮一般落了一地。被那黃昏的殘陽一照,便顯出一種淡淡的粉色,很美的景致。

  院子後便是一座白牆青瓦的房子。海富一邊將馬車牽進來,一邊對站在院子裏的秦天和莊信彥說:“這個地方是簡陋了些,不過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好,最乾淨的地方了。”

  秦天跑到裏面看了一圈出來,笑著說:“我覺得還不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莊信彥左右看看,淡淡的臉色,看不出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不過不滿意也不行了,出門在外不比家裏,總得將就一些。

  秦天和海富將一切都安頓好後,秦天又去廚房看了看,見油鹽醬醋一應俱全,還有大米幹肉和蔬菜,便開始生火做飯。以前她在大伯家也經常要做飯,下廚對於她來說並非難事。很快就做了兩菜一湯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秦天做的飯特別合莊信彥的胃口,還是莊信彥本身就餓了,他竟然多吃了兩碗飯。海富在小本子上問他:“少爺,是不是秦天做的飯特別好吃?”

  秦天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下廚的人一般都希望聽到別人的肯定的。可莊信彥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很不滿意的樣子,然後撫著飽脹的肚子進了房。

  秦天看著桌上底朝天的碗很無語,不好吃你還吃這麼多?

  因為三人趕路都累了,吃過後,大家都洗洗睡了。

  這裏有三間屋子。中間是堂屋,兩邊是睡房,秦天和莊信彥睡在東邊的屋子,海富睡在西邊的屋子。海富有為秦天準備睡榻,雖然傢俱比較簡陋,但是鋪蓋都是海富準備的,所以還算舒服。

  兩人回房落了床,一下就睡著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秦天服侍莊信彥起了身,雖然給他穿衣的時候氣氛總有些不自然,可是轉念想到這件事後,就可以為自己贖身,擺脫小丫頭的身份,立馬又釋然了,動作也利索起來。她也不管會不會碰到他,只要自己方便就好,她打定主意,他要是敢甩臉子,她就讓海富來伺候他!不過好在不管她碰到他多少次,他都沒出聲,只是身子總有些僵直。

  吃了早飯後,秦天和海富一起陪同莊信彥上山去看茶樹。

  問了人後,才知道茶樹生長在半山腰的果林裏。三人一起跟著果林的農民們上山。

  這山看起來不高,可沒想到爬起來卻很費勁,農民們爬慣了,邁開腿幾下幾下就竄上去了,很快將秦天他們拋在身後。秦天和海富還好,一個是小廝一個是丫鬟,平時沒少運動幹活,可苦了莊信彥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爬到一半就走不動了,兩條腿又酸又軟,不由地停了下來,伸直了腰喘氣。

  前面海富和秦天發現後,紛紛轉回來,秦天在本子上寫下,“累了嗎,要不要歇會?”接著遞水給他。

  莊信彥接過水,喝了兩口,本想示意先歇會,可見到海富在跟秦天說:“你累不累?”

  秦天搖頭笑道:“我不累,我又不是什麼少爺小姐。”

  莊信彥一見這話,臉上有些發燒,難道他還能被這麼小丫頭小瞧?

  他將手中的水壺遞給秦天後,咬咬牙,硬挺著繼續向前走去。

  “少爺,你不休息嗎?”秦天追上他。

  莊信彥沒理會她,繼續往前走,他鼓起勁,步子反而越來越快。

  “想不到少爺還挺厲害的!”秦天跟在莊信彥身後對身邊的海富說。海富知道莊信彥是被秦天激的,也不出聲,只是一個人躲著笑。

  秦天不知他在笑什麼勁,問他兩句,他又不出聲,也只得隨他。

  以這個速度,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半山腰裏開闢出一大片的果園,茶樹和桃、李、杏、梅、柿、桔、白果、石榴等果木交錯種植,一行行青翠欲滴的茶蓬,像一道道綠色的屏風,一片片濃蔭如傘的果樹,蔽覆霜雪,掩映秋陽。茶樹、果樹枝椏相連,根脈相通,茶吸果香,花窨茶味,陶冶著這種“嚇煞人香”茶葉花香果味的天然品質。

  三人休息了一會後,秦天陪著莊信彥一起問了茶農,才知道現在正是收穫“雨前茶”的時候,很多農民都在那裏收茶,莊信彥也沒有閑著,透過秦天和茶農交流,瞭解這種茶葉的點滴,和他們制茶的方法。看他們採茶。剛開始莊信彥因為和陌生人接觸還有局促,可是因為他長相出眾,再加上出手闊綽,而這裏民風淳樸,所以並沒有人笑話他的殘疾,都帶著友善的笑意,慢慢的,他也就放開了些。

  他仔細地看了茶葉,又從農民手中買了很多新鮮的茶葉,本想等著農民採摘出來後一起帶下山,可是忽然的,天空陰了下來。

  海富看了看天色,便對秦天道:“秦天,你先帶著少爺回去吧,好像快下雨了,要是一下雨,山路會很滑!”

  秦天想想也是,就對莊信彥說了,莊信彥此時也累了,便沒做反對。

  海富留在這裏等著茶葉,秦天就和莊信彥一起順著原路下了山。

  下山遠比上山輕鬆,可莊信彥因為之前上山來的時候用力過猛,這個時候已經有些吃力,但是怕秦天小瞧,還是硬撐。

  走了一半的路,忽然秦天停了下來,她側耳細聽,隱隱約約的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有人嗎?有人在這裏嗎?”

  莊信彥見她神情,皺起眉頭,像是在問:“什麼事?”

  秦天在小本子上匆匆寫下:“好像有人求救,”然後轉身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奔去。

  莊信彥連忙跟在她身後。

  進了山道旁的一個小林子,秦天看見一個做農夫打扮的老人捧著腿躺在地上,滿臉痛苦之色。

  “老伯,你怎麼啦?”秦天連忙走過去察看。

  那老人家見到人來,像是鬆了一口氣,“我上山來,見這裏有種草藥,本想采了回去,沒想到不小心摔倒,將腿跌傷了,人老了不中用了,想我年輕的時候上山下山,可以說得上是健步如飛啊!”老人家搖搖頭,無限唏噓。

  “老伯還能站起來嗎?”秦天問他。

  “要能站起來,我就不用在這裏坐上足足一個時辰了,我腿的骨頭好像傷了。”

  秦天站起身左右看看,附近除了她和莊信彥,便沒有別人了,自己是斷然背不起老人的,莊信彥?

  秦天看了他一眼,暗中搖頭,還是算了,他一個大少爺,哪里做過這種事?

  想到這,秦天轉身對老人家說:“老伯,你等一等,我去叫人過來抬你下去。”現在只能上山叫人了。

  她在小本子上和莊信彥說了這件事,又叫他照顧一下老人家,自己轉身上了山。

  “轟隆”一聲悶悶的春雷,天空中開始下起了雨。

  當她帶著海富等人回來的時候,見莊信彥已經脫下了自己的外袍舉在自己和老伯的身上遮雨。衣袍大都遮在老伯的身上,他自己一大半的身子暴露在雨下,雨水順著他頭頂上的衣角流下來淋了他一頭一臉,他不停地眨著眼睛,卻沒有因此移動一分。

  看著這一幕,秦天心中忽然有些感動,其實莊信彥這個人,除了脾氣怪一點,心腸卻不壞。

  她笑了笑,走了過去。

  老人家聽到動靜抬起頭來,看清秦天後怔了怔:“小姑娘,你這是……”

  秦天低下頭看了一眼渾身的泥巴污漬,不在意地笑了笑:“路上走急了,摔了一跤,不礙事的。”

  老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邊的莊信彥,又看了看正在商量著怎麼把他弄下去的海富和農夫們,笑了笑說:“真是謝謝你們了。”

  人多好辦事,不一會,大家抬著老伯很快就將老伯送下了山。到了他家,秦天才知道,原來老伯住的地方離他們相隔得很近。

  幾人將老伯抬進院子,這時,一名四十多歲做僕人打扮的男子迎了上來,見到被眾人抬著的老人,嚇得臉都白了,“老爺,你這是怎麼啦?傷到哪里啦?發生了什麼事?”一句接著一句,顯然慌了神。

  老人家伸出手示意他別慌,雖然經過這麼一番折騰,老人家的情緒還算鎮定:“慌什麼,我又沒死。”

  “老爺,你就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來嚇老奴了!”那僕人急得快哭出來。

  秦天在旁邊看著覺得很奇怪,這老伯明明是做農夫打扮卻有人叫他老爺。如果說他真是個老爺,可是又住在這麼簡陋的地方,而且還要上山幹活,這到底是個什麼人?



  第九十八章:甜

  眾人將老人抬進房,秦天也跟著進去。她四處看了看,見老伯家中的擺設雖然簡單,但透著一股書卷氣,比如牆上掛著的字畫,比如隨處可見的書本,比如書案上的筆墨紙硯。

  但是除此之外,其餘的和普通人家沒什麼兩樣,屋裏也只有這麼一個年歲較大的僕人。

  看樣子是落魄的讀書人,或許因為一輩子考不上功名,所以到老了只得回鄉下務農。看來這古代的科舉制度真不是那麼容易的,小說裏的人物只要考功名一定中狀元,就好像吃飯那麼簡單,其實金榜題名的,就那麼幾個,落第的卻是一大片一大片啊。

  正想著,海富和農夫們將老伯抬到了床上,一名農民不小心碰觸到老伯的傷腿,老伯痛得“嘶”了一聲。

  秦天見老伯痛得厲害,便問:“老伯,要不要給你請個大夫。”

  “村子裏沒有大夫,要鎮上才有!”其中一個農夫回答說。

  “不用了……”老伯擺擺手:“老夫也懂一點醫理,雖然不夠資格成為大夫,但是治一下外傷已經足夠!”又道:“今天真是感謝各位熱心人了,老夫沒什麼可以報答……”說著讓他的僕人拿出一籃子雞蛋,讓那些農夫們抓幾個去,農夫們也不客氣,一人抓了兩個,笑嘻嘻的道謝。海富也抓了兩個。

  秦天見老伯家中根本就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知道他日子過得艱難,臨走的時候,便從海富那裏拿回那兩個雞蛋,又放回他堂屋的桌子上,這才離開。

  三人回到家,趕緊換下濕衣服。秦天和海富兩人還好,雖然淋了雨但一直走動著,沒有受寒。可是莊信彥因為之前太過疲累,之後又脫下了衣服足足淋了好一陣的雨,回到家後已經有些頭痛,可是怕秦天笑話他身子弱,卻沒有出聲,沒想到到晚上的時候,發起高燒來。

  起初秦天還沒注意,因為兩人睡下的時候莊信彥還看不出什麼。可是晚上秦天起夜的時候見莊信彥的被子掉落地上,秦天撿起來給他蓋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的臉,怔了怔,連忙摸向他的頭,竟是滾燙一片。秦天嚇得一驚,連忙叫來海富。

  海富也慌了,“一定是白天淋了雨受了寒!燒得這麼熱,可不是小事,我去找大夫。”

  秦天想了想阻止了他:“現在是半夜,離鎮上又那麼院,一來一回恐怕耽誤,我去找找白天那個老伯,他知道一些醫術,家裏也有些藥,這些傷風著涼一定難不倒他。”

  說完便讓海富先照看著莊信彥,她便出去找老伯。

  拍了很久的門才將門敲開,僕人見是她,也沒有怪罪,將她領著去見老人,秦天說明來意,老人聽了連忙叫僕人拿了些藥出來交給她:“這是我平日配的散寒散,適合你家公子吃,說起來你家公子也是為我生的病,是老夫連累了……”

  “老伯哪里話,誰人不生病?誰又沒有需要幫忙的時候?”秦天道。

  老人滿臉笑容,“小姑娘年紀不大,性子倒是爽利,難得難得。”

  秦天謝了老人出來,回去便開始煎藥,又讓海富用熱毛巾幫莊信彥擦身子散熱,等到藥煎好了,又和海富一起餵了他喝下,這會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了。

  秦天見海富面露倦色,又見這裏沒有別的事情了,就道:“你先回去睡吧。”

  海富也不推辭,只是說:“有什麼事再叫我。”便出去了。

  海富走後,秦天坐在一邊也困得要命,可是莊信彥的燒還沒退,又不敢睡死了。她不時地起身去摸他的額頭,想了想,又用冷毛巾給他敷額頭。見他雙唇乾裂,想起發燒的病人要多喝白開水,又倒了杯水進來。

  躺著不好喝水,秦天想將他扶起來靠坐著,剛掀開被子,卻發現他赤裸著上身,這才想起,一定是海富給他擦完身子後偷懶沒有給他穿上衣服!

  如今他燒得昏昏沉沉,叫也不清醒,穿衣服實在不方便,秦天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雙手抱著他腋下使勁地往上摟,可是他的身子實在太沉,一下沒摟起來,她自己反而跌倒在他身上,她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聽到他輕輕地“嗯”了一聲,臉立刻燒起來,手忙腳亂地爬起

  她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見他雙目緊閉並沒有醒過來,這才稍稍安心。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淺麥色,或許是因為常年不太出門的緣故,有些偏白,烏黑的長髮散亂在四周,濃密的睫毛輕微的顫動,他的肩膀寬闊,胸肌緊實,身上因為喝藥的緣故發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皮膚又因為發燒而泛出一片緋紅色,胸前裸露的兩點悄悄地挺立著,因為這汗珠,也因為這紅色,變得不知有多麼誘人……

  秦天看著看著,便覺得嘴唇發幹,連忙拉起被子蓋住他的身子。囧得一塌糊塗。

  這時莊信彥或許是因為太口渴,舔了舔嘴唇,秦天看到,想了想,便只托起他的頭,讓他靠在她的肩頭上,然後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餵他喝水,

  期間,莊信彥醒過來一次,他睜開眼睛,看著秦天近在咫尺的臉,她秀美的側臉,她低垂的睫毛,她餵他水時小心翼翼地動作,專注而認真的神情,每當她看向他的時候他就閉上眼睛,等她轉移開目光後又睜開眼,就這麼悄悄地看了她好一陣,直到他支持不住的時候才沉沉地睡過去,心中卻覺無比安寧。

  餵完水後,秦天也倦得不得了,實在忍不住,趴在他床邊睡著了,過了一會,又自然醒過來,繼續餵他水,如此反復幾次後,莊信彥才退燒。

  清晨的陽光透出窗櫺照射在莊信彥的臉上。

  雨過天晴的陽光是那麼的溫暖明快,一下子將莊信彥從睡夢中喚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第一個感覺是……手好麻……

  他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去,這才明白自己的手為什麼這麼麻,原來秦天不知什麼時候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他知道她清醒的時候一定不會這麼接近自己,一定是睡著了以後才這樣的。

  雖然手麻得這麼難受,可是他仍然不舍的叫醒她,她難得這麼親近他,就算讓他的手這麼一直麻下去,他也願意。

  他想起她昨晚徹夜不眠地照顧自己,他雖然昏沉,但多少還有感覺,一個人是不是真心關心自己怎會感覺不出來?秦天對他的關心比任何一個丫頭都真摯,都用心,除了娘和月姨海富便只有她最關心他。

  一想起這些,他的心就變得酸軟無比,就像是吃了蜜糖那樣甜,這種感覺真好,讓他整個人都似輕飄飄地飛起來一般,如果她一輩子在他身邊,他是不是一輩子都會擁有這種感覺?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粉嫩嫩的臉頰,柔軟的,光滑的觸感,他不自禁地笑起來,忽然覺得很開心,很開心。

  她會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成為他最重要的人,他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莊信彥越想越開心,越想心越甜。

  他看到她動了動眼睛像是要醒過來的樣子,連忙將頭轉向裏面,他知道他現在的樣子很失態,他不想讓她看到他這個樣子。

  “宋伯伯,你看我帶了什麼來了!”秦天端著一隻砂鍋笑嘻嘻地走進老伯的屋子,經過幾次的接觸,秦天已經知道老伯姓宋,他的僕人姓周。

  宋老暫時還不能下床,可是聽到秦天的聲音立刻笑出來,“秦天,你帶了什麼來啊!”自從那天秦天將他送回來後,連著兩天她都給他送吃的東西。

  秦天端著砂鍋走到他床邊,雙眼閃閃,笑嘻嘻,精靈可愛的樣子:“你猜!”

  宋老很是開心,“這麼香,一定是吃的東西!”

  “你猜對了!”秦天笑著將砂鍋放在床邊的小幾上,揭開蓋子讓他看,“是香噴噴的豬骨湯!”

  “豬骨湯?”宋老看了一眼

  這時僕人周伯已經拿了碗筷過來,秦天接過,一邊給宋老盛湯,一邊笑著說:“所謂以形補形,宋伯伯你傷了骨頭,當然要喝豬骨湯來補補了!”

  等宋伯接過以後又盛了一碗給周伯。

  周伯面容白淨,身形高大,笑起來眼睛眯眯的,很和氣的樣子。

  “怎麼,我也有啊!”

  秦天笑:“有,都有,見者有份!”

  周伯笑著喝了一口,立刻贊道:“真香,比我做的好多了!”

  秦天笑了笑,可不就是如此,那天莊信彥病好之後,她來向宋伯道謝,正好見到他們在吃中飯,那個飯菜,各種慘不忍睹,吃的也不好。秦天知道這一定是他們家境不寬裕的緣故,反正莊家錢有多,伙食方面莊信彥從不管她,於是她每天做了什麼菜都給他們送一份過來。舉手之勞而已。

  那邊宋老也喝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宋伯,怎麼不見你的家人啊,你的兒女呢?”秦天好奇地問,每次來都只看見他和周伯兩個。

  “你伯伯這一輩子沒有兒女福氣,本來有個女兒,後來也得病去了。”宋老像是想起了往事,臉色黯然。

  “宋伯伯,你也不要傷心,宋小姐能成為你的女兒一定很幸福。”秦天安慰,經過幾次的接觸,秦天發現宋伯是個很睿智,很和藹的老人。

  宋伯搖搖頭,“我以前太忙,都沒時間陪她,想陪她的時候,她卻病了,沒多久就走了。”短短的幾句話便道盡他的心酸。

  他本來並不喜歡在人面前流露情緒,可是眼前的這個丫頭,有一顆及其溫暖的心,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去相信她,信賴她,讓人不自禁地就會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46 AM

  第九十九章:你怎麼來了?

  人世間總是有那麼多不受人的控制的悲歡離別,忽然面臨的時候,只有被動的接受,心中的辛酸苦楚,如果不是有相似經歷的,就無法感受理解。

  秦天看著面前的宋老,他面容清瘦,本來祥和的眉目此時卻帶著淡淡的悲楚,秦天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微微一酸,可沒過多久,又露出笑臉來,“宋伯伯,我聽說人死之後是另外一個世界,說不定宋小姐去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裏,開始她嶄新的生活,這個時候她或許就在那個世界裏想你了,她在想,我走了以後父親是不是會難過,有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有沒有吃飽飯,睡好覺?”

  秦天看著他笑了笑,輕聲說:“我想她一定迫不及待地想告訴你,她在那個世界過得很好,讓你不用為她擔心。”

  誰說不是呢?她都能穿越過來了,誰知道宋小姐死後是不是穿越到別的世界去了……

  宋老回過頭看著秦天,略微渾濁的雙眼有些濕潤,過了一會,笑了笑,和藹地說:“老夫聽到過各種各樣的安慰,就屬你這個小姑娘的安慰最為古靈精怪!”

  “才不是安慰,我說的是真的。”

  “好,好……老夫相信你就是了”宋老看著秦天,眼中隱有淚光,像是要得到她的肯定,‘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秦天很鄭重地點頭:“是的,宋小姐在那個世界裏一定也很想念你,擔心你。宋伯伯就當她遠嫁了,雖然看不見她,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她現在一定幸福快樂!”

  宋老出了會神,然後長長籲出一口氣,回過頭看著秦天笑了兩聲,神色更為柔和,“小姑娘,謝謝你了。”

  周伯站在一旁悄悄抹了一把眼淚。老爺為著小姐的死傷心了十幾年,自責了十幾年,一個人過著隱居的清寡生活,希望這個小姑娘的話真的能讓他放下心結。

  宋老將手中的湯喝完後,又問秦天,“你家公子又上山了?”

  經過幾次的接觸,宋老已經知道秦天和莊信彥的關係,也知道他們來這裏的目的。

  秦天又給宋老盛了一碗,“是啊,我家公子做事很認真,那天病剛好,我讓他在家裏休息一天,讓海富將茶葉采下山就是,可是他偏不聽,不但不肯休息,還硬挺著要上山,每天采了茶葉回來就不停地制茶,反復地嘗試,其實有些制出來的,我喝著已經很香了,可是他還不滿意,總認為並不是最好的狀態!”

  “看來你家公子是個執著的人,難得啊……”說著宋老接過湯,皺眉,“怎麼又給我一碗,我都喝不下了!”

  “兩碗湯算什麼,喝得下的,我煲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當然要多喝一點。”秦天將眼前這個和藹可親,身世可憐的老人當成自己的長輩般對待,語氣中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些親昵和隨意。

  宋老怔了怔,竟然也沒拒絕,又端起碗喝了起來。

  周伯在旁邊驚訝地直瞪眼,要知道,老爺往日裏可是說一不二的人,自己想讓他多吃點東西,好話說盡都沒用,沒想到這秦天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改變心意。心中不由地有點酸溜溜的

  “人家小姑娘說一句比我說一百句都管用。”周伯嘟嚕一句。

  宋伯聽到,瞪了他一眼,“你做的有人家小姑娘做的好吃嗎?”

  周伯頓時無語,心中卻嘀咕:我又不是廚子,能將飯做熟已經很不錯了,誰叫你不肯帶廚子來!

  秦天在一旁捂著嘴笑,笑完後又接起宋伯的話說:“我家公子雖有些缺陷,但是他也有著很多優點。”

  “什麼優點?”宋伯笑問

  “最大的優點就是很孝順,”秦天笑著說,“他還很聰明,很有主意,遇事沉著冷靜,還有心腸也好。”

  “別的我不知道,心腸好這點我很同意。”宋老摸著鬍子笑道。他想起那天他脫下衣服幫自己遮雨的情形,換作是以前,一點都不奇怪,多的是人願意這麼做,可是今日,他只是一個山野村夫而已,可是那位公子依然毫不猶豫地這麼做,可見他確實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公子,就如眼前的小丫頭一般。

  秦天看著宋伯床頭上的書本,雙眼忽的一亮,“宋伯,我家公子也會讀書寫字的,等他空閒你也有閒情的時候,我將他帶過來,你和他說說話好不好?我家公子其實希望和人接觸,卻總是放不開,你們志同道合,或許能說得上話!”

  宋老點頭答應:“你帶他來就是了,老夫什麼時候都空閒。”

  秦天笑了笑,正準備說些感謝的話,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再喊:“莊大公子,莊大公子在嗎?”

  秦天怔了怔,對宋老說:“宋伯伯,好像有人在找我家公子,我回去看看。”

  宋老對她揮揮手示意她快去,秦天出了宋家,便見自家院子前停著一輛非常氣派華貴的馬車,有不少小孩牽著狗圍著馬車嘻嘻哈哈地看熱鬧,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男子正在敲自家的院門。

  “你是誰啊?”秦天滿心疑惑地走過去。

  敲門的那人回過頭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眼睛下有一道疤,秦天覺得很眼熟,可是一時沒想起在哪里見過。

  她看了看旁邊的馬車,車窗緊閉看不清裏面有什麼人,又問:“你們找莊公子做什麼?”

  這時,緊閉的車窗簾下忽然伸出一手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將用金線繡著流雲圖案的窗簾掀開,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俊朗面孔。

  “我找莊大公子就是想問問,說好了一起來的,他怎麼就這樣把我給拋下了呢?”

  濃眉大眼,銅色的肌膚,桀驁的笑容,可不就是莊信彥故意拋下的謝霆君?

  他怎麼來了?

  秦天疑惑間,他已經從車上跳下來。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落下來的位置剛好在離秦天不遠處。

  秦天連退兩步,皺著眉頭打量著他,他今日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夾金暗繡錦袍,春季的陽光明媚燦爛,溫和地灑照在他身上,將他直綴上的暗繡映得金光閃爍,色澤純粹鮮亮,而他另半邊身子卻被馬車的陰影遮成了昏暗的墨藍色,袍子上的紋路便如暗刻上去的琺瑯點翠般迤邐。

  見秦天正在打量他,謝霆君微微一笑,眉宇之間豪氣頓顯,那是區別于莊信彥的高潔冷峻的另一種寫意風流。

  “謝公子,你怎麼來了,你這麼知道我們在這裏?”秦天很是奇怪,他們出來的還算隱秘,他從何處都到的消息,而且又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謝霆君背負著雙手,抬起頭,微微一笑,笑容間流露出一種傲氣,

  “我這人說話算話,既然說了要陪同你們前來,就不會食言,至於我為什麼知道你們在這裏……”謝霆君低下頭稍稍接近秦天一步,深邃的雙眼如同無邊的暗夜,“只要我有心要知道,就總有辦法知道的。”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說完笑了笑,有種神秘的意味。

  說起說話算話,秦天也沒話說了,真要計較起來,確實是他們家公子食言在先……

  她瞧了瞧正自微微笑著謝霆君,心中暗想,他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來呢?難道……

  秦天想起中秋那晚他對她說過的話,難道是為了自己……

  隨即又搖頭,應該不會,在大家的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個小丫頭,他需要為自己這麼勞師動眾?而且他們只見過數面,自己一沒有作詩,二沒有跳舞,根本就沒有顯示出穿越女的與眾不同啊……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那晚上的話說不定他也只是隨口說說。

  “我家公子上山去了還……”秦天話還沒說完,就被謝霆君笑著打斷:“我趕了這麼久的路,又渴又累,我好歹也是你家公子的朋友,遠道而來看望你家公子,你就不請我進去坐坐?”

  被他這麼一說,秦天還真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另一邊,莊信彥和海富採摘了茶葉後正趕著下山。

  因為制茶都需要最新鮮的茶葉,當天采,當天就要製作,否則就影響茶葉的品質,所以每天海富都要上山採摘新鮮的茶葉。

  “少爺,我就不懂了,你幹嘛要跟著我一起上山來,日頭大,山路又不好走,看你累得滿頭大汗的……”海富實在不解,採摘茶葉他一個人足夠了,少爺何必跟著上來自討苦吃。

  莊信彥看明白他的意思,卻不出聲。只是努力地跟上海富的腳步,他喘著氣,背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濕,風一吹,涼颼颼的,卻不以為苦。

  為什麼?之前他只顧著躲著人,整天躲在院子裏看書習字,平日裏也沒什麼病痛,只當自己的身體好,可沒想到,一出來就顯了原形,就這麼爬一趟山,淋一次雨便大病了一場,別說和海富相比,就算和秦天相比似乎也有不如。

  將來自己要照顧妻兒,要承擔起茶行的責任,這麼弱的身體怎麼行!要練身體,非得要煉出壯健的身體出來不可!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和海富說的,要是讓他知道,豈不是被他笑死!

  莊信彥板著一張臉不理他,繼續趕路。

  兩人很快下了山,進了村莊,遠遠的,便看見停在門口的豪華馬車。

  海富皺了皺眉,奇道:“咦?是誰來了?”



  第一百章:你必須聽我的!

  院門大開,進去大門便可見一名寬肩厚背,衣著華貴的男子背對著門口坐在堂屋裏,秦天正給那名男子奉上茶,那名男子抬起頭不知對她說了句什麼,秦天微微笑了笑,臉上的小酒窩便淺淺淡淡地溢了出來。

  莊信彥停下腳步,臉色沉了沉。雖然只得一個背影,但是他已經知道來者是誰,除了那個對秦天有著特別心思的謝霆君,還會有誰?

  背負在身後的雙手不由地握緊了拳,

  打他女人的主意竟然直接追上門來了,哼……

  莊信彥抬起頭,抿緊嘴唇,看著謝霆君的目光變得陰沉無比。

  海富在一邊瞧著主子的臉色便知他現在很不痛快,對這狗皮膏藥似的謝霆君也是厭憎之極,這人,怎麼甩都甩不脫呢?

  “秦天,這是誰來了?”海富提高了聲音故意喊道。

  聽到聲音,秦天和謝霆君同時回過頭來。

  謝霆君見到莊信彥後,面上顯出一種驚喜交加的神色,立刻站起身一邊拱手,一邊走出來:“總算是見到莊公子了,謝某在城中聽說莊兄已經提早動身,謝某牢記著與莊兄的約定,連忙趕了過來,莊公子見到謝某是否很驚喜呢?”

  謝霆君的話語中句句帶刺,可是面上卻像是見到好友似的歡欣,秦天不禁在心中暗歎,果然是在生意場上游走慣了的人物,笑裏藏刀四個字被他演繹得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海富悄悄走到秦天身邊,使了個眼色,悄聲問:“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的,我也正奇怪了!”秦天輕聲回答。

  “真是討厭!”海富嘀咕一句,抬頭見謝霆君的長隨站在對面面色沉沉地看著自己,海富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瞪了對方一眼!

  這時,秦天已經走到莊信彥身邊,將對方的話寫給他看,本以為以莊信彥那種性格,臉上一定會掛不住,最糟的狀況是立刻甩臉子給對方看,她甚至還在想著待會用什麼話來打圓場。

  沒想到,莊信彥看清是謝霆君後,先是面顯驚訝之色,等秦天在小本子上將謝霆君的話寫給他看的時候,卻是淡淡一笑,既不羞惱,也不慚愧,面色要多自然便有多自然。

  “謝公子真是熱心,我與謝公子約好四月初,可是莊某臨時有事,又打聽到了具體地點,便提早了行程,我已經安排人通知謝公子,應該是那個奴才偷懶,竟然到現在還有告訴公子這件事。只是公子竟然知道我們已經到達,還連日趕來,這份盛情真是叫莊某感激於心。”

  他寫完後,抬頭看向謝公子,淡淡地笑著,神情中可看不出半絲感激之色。

  可秦天卻差點忍不住笑了,這莊信彥這笑裏藏刀的功夫也不輸給謝霆君。

  謝霆君明知道對方是在嘲諷他的別有用心,也當做不明白,只是笑:“莊公子客氣,謝某只是見這春光明媚,本來就想出來踏青,正好聽到莊公子來到這裏的消息,便尋了過來。”說著,他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又看了看旁邊滿樹的槐花,深吸了一口氣,感歎道:“這鄉間的風景真是好啊,謝某總算是沒來錯地方!”

  回頭間卻見莊信彥和秦天已經走進屋內,秦天忙著打來水,擰著毛巾給莊信彥擦臉擦手,又泡了茶過來給他喝,莊信彥將謝霆君撂在一邊,慢條斯理地接受著秦天的伺候,時不時還抬起頭看著她笑一笑,笑得秦天頭皮發麻,然後,他又從秦天的手中接過杯子,杯子中冒出騰騰的霧氣,他稍稍抬起眼,看了一眼謝霆君,霧氣中,他的目光有著一絲冷然,像是在說:看清楚了沒有,這是我的女人,少打主意!

  謝霆君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更覺有趣,女人還是要搶起來才帶勁,就像之前萬花樓的花魁,一個做米生意的少東家竟然敢和他來爭,結果,他少使手段,便打得對方落花流水,那種贏的感覺,比得到花魁更讓他痛快。

  如今他一個天聾也想跟他謝霆君爭女人,別說現在秦天只是他的通房,就算是他的妾室,他想要,也一樣要弄到手!非得讓他在自己面前寫個“輸”字不可!

  謝霆君擁有萬貫家財,因為年輕,血氣方剛,桀驁氣盛,心高氣傲,不管是在生意上,還是在女人上,從來不是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哪怕出盡手段也非得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可!

  若不是他對莊家多少有些顧忌,只怕早就使手段迫得他們家將秦天送過來,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思地找機會接近自己喜歡的女人?

  莊信彥見他面色不變,像是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很是不喜,又在紙上寫下:“前面鎮上才有客店,謝公子如果想早點休息,現在就要動身了,否則去晚了,客店就要打樣了!”

  就如同謝霆君顧忌莊家,莊信彥又何嘗不顧忌謝家,都是楊城的大富之家,沒有必要還是不要輕易得罪得好。是以莊信彥心中雖然氣惱,神情間卻還客氣。

  謝霆君抬起頭哈哈一笑,“莊公子不必為謝某擔心,謝某料到不會只在這裏呆一兩天,早已經在此地租下了房子,對了,就在離你們這裏不遠的地方!這段日子,我們可是成為鄰居了!”

  莊信彥臉色微變,可隨即又回復自然,

  他離得這麼近,自己要是白天上山,豈不是給他親近自己女人的機會?莊信彥立即打定主意,從明天開始,不管去哪里,都要將秦天帶在身邊。

  “只是,屋子雖然租好了……”謝霆君走回來在莊信彥的對面坐下,笑得大大方方,“可因為趕得急,中午的飯還來不及準備,不知可否讓謝某和長隨在這裏叨擾一頓?”說完看向莊信彥身邊的秦天。

  秦天連忙看向莊信彥,聽他的指示。

  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自家的少爺不喜歡謝霆君,可是待客之道還是要有的,對方主動提出來,難道還能拒絕?還是讓莊信彥自己決定,免得他待會又不高興發脾氣。

  對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莊信彥還能怎樣,忽然明白謝家的生意為何能做得如此之大,臉皮如此之厚,還有什麼生意是談不下來的!

  “謝公子既然不嫌棄,那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謝霆君看到後,立刻笑了,他抬起頭看向秦天,深邃的雙眼光芒流轉,有種計謀得逞後的快意。

  對面的莊信彥瞧得清楚,暗中冷笑兩聲,忽然低下頭,用手撫額,旁邊秦天看到,驚呼:“少爺,你怎麼呢?又不舒服了嗎?”

  莊信彥用手指揉按著太陽穴,深深地皺起眉頭,面露痛苦之色。

  一旁的海富連忙上前擔心地說:“哎呀,前些日子少爺才病了一場,說不定還沒好利索,秦天你先扶著少爺回房!”

  莊信彥看著謝霆君,滿臉抱歉神色,雙手連擺,海富在紙上寫道:“少爺,你身體不適,謝公子一定不會見怪的!”說著抬頭看向謝霆君,滿臉為難之色,“謝公子,你看這……”

  謝霆君見此情形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他忍住心中氣,站起身,笑道:“既是如此,謝某就不打擾了!”

  “謝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你遠道而來……”莊信彥在紙上寫下,滿臉的歉疚。

  “沒事,沒事,莊公子好好休息吧!”謝霆君勉強維持著笑臉說完這句話後帶著隨從林永離開。

  走出院子,謝霆君的臉色就沉下來,他轉過身看著裏頭冷笑了兩聲,“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秦天變成我的女人!”

  等謝霆君走後,莊信彥立刻回復了正常,頭也不痛了,身子也不虛弱了,秦天嘴角抽了抽,沒想到他還是成為影帝的好苗子……

  “以後,不許你看他,不許你和他說話,不許對他笑!”莊信彥忽然提起筆在紙上寫下這句話。

  秦天看得直瞪眼,這人的佔有欲也太強了吧,她本想說,有這樣子的嗎,我就算是你的通房,但也不是你的奴隸!

  可又忽然想起,自己確實是他的奴隸,這個事實讓她很鬱悶。

  她想了想,提筆寫道:“在離開之前,我不會主動和他說話,不會主動去找他,可是要是碰到了他,我也不會刻意躲開。”有必要這樣嗎?弄得自己跟個見不得人的小媳婦似的……

  而且只是離開之前,至於離開之後回到莊家,想必她已經可以為自己贖身了,到時候她想跟誰說話就跟誰說話,他管不著!

  莊信彥見她寫下這句話,又見她滿臉不情願的樣子,頓時冷了臉

  他因為身有缺陷,平時壓抑自己過重,所以也很容易情緒激動,他沉著臉看了秦天一會,目光陰沉得讓秦天心中發寒。可是這麼霸道的要求,秦天就是不想答應。答應了就要做到,要是看到謝霆君,難道她就一直低著頭裝聾子。

  明擺著不現實嘛……

  “你是我的女人,你必須聽我的,我叫你怎樣,你就得怎樣!”莊信彥像是忽然怒火爆發,在紙上用力寫下這幾個字,因為用力過大,甚至弄破了紙。

  看到這幾個字,秦天立即來火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14 AM

  第一百零一章:由我自己主宰!

  可過了一會,秦天又平靜下來,她低下頭,輕輕笑了笑,她和他生什麼氣呢?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一個下人,一個通房,本就應該沒有自主權,本就應該看他的臉色過日子,他這個要求自然一點都不過分。

  她抬起頭看著莊信彥,此時莊信彥正看著她,緊抿著嘴唇,陰沉著臉,那種神情就彷彿她犯了一個
天大的錯誤般。

  明白是一回事,能否心甘情願的服從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天一臉平靜地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但你們從未問過我,是否願意做你的女人。如果你們有問我,我一定會告訴你,即使是在你們眼中如此卑賤的我,對於成為你的通房妾室也沒有任何興趣!”

  莊信彥的臉色“倏”的變白。

  秦天看了他一眼,繼續寫道:“我不是不知禮義廉恥的人,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你願意信任我,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懷疑,如果你對我根本就沒有信任二字可言,那麼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放心,既然我是一個讓你如此信不過的女人,你留我在身邊也沒有什麼意義。”

  寫完這些,秦天放下筆,再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向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莊信彥站在那裏低著頭,怔怔地看著她寫的字,她寫的字不算漂亮,一筆一劃並沒有多少美感可言,可是字跡均勻流暢,有種一揮而就的爽利,可見她寫這些字時心境的冷靜和平和。

  這是她心底深處很認真的想法。

  莊信彥將她寫的話語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心中的怒氣就消散一分,到後來情緒完全冷靜下來。

  自己是否太過分了?

  他提起筆來,在那句“……對於成為你的通房妾室也沒有任何興趣!”之後,加上一句話

  “誰說要你做我的通房妾室了。”

  我現在是想讓你成為能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莊信彥看著自己寫下的這句話不由地出了神。已經躲出去的海富這時又走進來在莊信彥肩上輕輕一拍,莊信彥嚇了一跳,手中的筆一顫,一滴墨汁滴了下來,在宣紙上渲染出一朵墨花,莊信彥只覺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抓了一下,酸酸軟軟,嘴角不知不覺地溢出一絲淺笑。

  “快吃飯了,我來收拾吧。”海富也沒注意那麼多,像往常一般將這些寫過的紙一把抓起,揉成一團,莊信彥阻止不及,見紙張已經被他揉得不像樣子,索性也隨他去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惋惜,他其實期望她能看到他剛才寫的那句話。

  等海富收拾好後,秦天端著做好的飯菜走進來。三人靜悄悄地吃了午飯。下午的時候,莊信彥在屋裏炒茶,秦天雖然在旁邊服侍著,斟茶遞水,但是因為心中不舒服,沒有怎麼理會他。莊信彥做事的時候一顆心思都放在制茶上,也沒怎麼在意她的情緒,等到晚上見她對自己還是那樣冷淡,有心想和她轉臉,但是終究是大少爺心性,拉不下臉說軟話。

  他故意指使她做事,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做事歸做事,就是不理睬他,讓他很既心急,又無奈,卻不知該怎麼哄她。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莊信彥和海富準備出門上山的時候,海富對正準備洗衣服的秦天說:“少爺叫你一起上山。”

  “我去做什麼?”秦天從井裏吊上水,淡淡地說,“屋裏還有不少活了,我也去了,家裏的事情誰做?”

  海富轉頭看了莊信彥那邊一眼,見他雖然背對著這邊,可是卻不時地悄悄回頭張望,顯然很心急。

  海富又轉回頭來,對秦天說:“秦天,我知道昨天少爺發脾氣,你不舒服了,可是少爺終歸是主子,我們是奴才,哪有奴才甩臉子給主子看的道理,雖然你現在的得寵,可是還是不要太過分了。”

  見秦天冷眼看向他,忙道:“喂,我可不是教訓你,我只是見你人好,提醒你一句,你別不開心!看慣了你平日裏笑嘻嘻的樣子,你這種眼神讓我心裏發怵!”

  秦天見海富急得臉都紅了,這才笑了,“知道你是關心我。”她看了莊信彥一眼,正好他回過頭來,一接觸到秦天的目光連忙轉過頭去。

  “你說得對,一天還是莊家的丫鬟就總得有個丫鬟的樣子,不能忘了本分。你們等等我,我收拾一下馬上出來!”

  等秦天出來,三人一起上了山,剛走到山腳下,就聽見後邊有人喊:“莊大公子,莊大公子!”正是謝霆君的聲音。

  海富皺起眉,回過頭去,莊信彥見他動作也跟著回頭,看清是謝霆君,第一個反應就是皺起眉頭。可是想起秦天昨天寫下的話,又勉強壓抑下心中的煩悶情緒。

  謝霆君人高腿長,幾下就走到幾人面前,笑道:“你們也是上山嗎?真是巧。”其實一點都不巧,一大早他就叫隨從守在旁邊看著了,見他們出來連忙尾隨上來。

  他看向秦天,也打了聲招呼。秦天沒有理會昨天莊信彥的話,向著他微微一福後,退到莊信彥身後去。

  莊信彥在旁邊看著,平心而論,不管是謝霆君還是秦天,都沒有越禮的地方,只是他心裏還是不舒服。

  他淡淡地回了謝霆君的禮。

  “我早聽說洞庭山的風景如畫,所以準備上山看看,沒想到會遇到你們,相請不如偶遇,我們不如結伴同遊吧。”謝霆君笑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莊信彥還能說什麼,他淡淡地笑了笑。秦天在一旁能不開口就不開口,可是海富卻忍不住了,“謝公子,我們家公子上山可不是欣賞風景的,我們家公子有正事要做!”

  “上山后,你們去做你們的正事,我和我家公子去欣賞我們的風景,有什麼相干?”這話卻是謝霆君的刀疤隨從林永說的。

  “是沒什麼相干,我只不過是想告訴你們,我們待會沒有時間陪伴你們遊山玩水,讓你們莫見怪!”海富笑道。

  謝霆鋒從腰間拿出一把象牙骨的摺扇,“刷”的一下打開,笑著說:“小哥這話太見外了,只要你們不嫌我們主僕打擾就好。”

  說話間,五人已經上了山,秦天跟在莊信彥的身後,驚奇地發現,如今的他上山可是利索多了,不會像第一次一般,走幾步就要歇幾下。可即使如此,比起謝霆君還是差遠了,謝霆君主僕兩人可謂是健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地就將他們甩到身後。好幾次,他們都要停下來等待莊信彥三人。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謝霆君又將他們甩下幾十米遠,和隨從站在前頭悠哉遊哉地搖著扇子,等莊信彥他們走近後,林永笑道:“莊公子,我們家公子可等了你們好久了!”

  謝霆君將扇子一收,用扇骨子敲了敲他,笑著說,“話不能這麼說,莊公子身子虛,前些日子又大病了一場,自然不能和我們相比!”

  “那是,公子的身子骨可是從小練出來的,不論是騎馬還是拳腳都不在話下!”說著,林永還拍了謝霆君的肩頭一下,扎實的肌肉發出“碰碰”的悶響,謝霆君將他的手打開,仰頭大笑了幾聲,笑聲豪爽大氣,似能直沖雲霄,驚起周邊的飛鳥。

  天下間的女子哪個不喜歡身體強壯的男兒,謝霆君這話是故意說給秦天聽的,論起身強體壯,莊信彥這個小白臉拍馬都追不上他!

  可這話對秦天沒什麼效果,他謝霆君就算是世界名模級的水準,跟她也沒有關係。就算謝霆君對她有意思,難不成他還能明媒正娶地將她娶回去?還不是做妾。

  如果她能夠忍受做妾,那她還不如做莊信彥的妾,做生不如做熟。何必多此一舉去適應新環境?

  可是謝霆君這番話卻把莊信彥氣得不輕,本來就已經累得夠嗆,這麼被他一氣,全身都忍不住發顫。

  “哎呀,莊公子臉色發白,可是支持不下去了?莊公子身體恢復還沒多久,可不要又累垮了身體才好!”

  謝霆君上前,滿臉關心地扶住他,像是想攙扶著他上去。

  莊信彥即便是有再好的休養也忍不住,將他的手一甩,咬牙蹬蹬蹬地上了山,那叫一個健步如飛。

  海富連忙跟上去,還不忘回頭瞪了謝霆君一眼。

  謝霆君心中說不出地快意,又刷地一下打開扇子,一邊搖著,一邊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總算是出盡心中一口鳥氣!

  見秦天跟在最後,心中一動,又連忙跟了上去。

  “秦天,秦天,這山上可有風景好的地方,待會你帶我去瞧瞧怎樣?”謝霆君跟在秦天的身邊笑道。

  秦天腳下不停,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謝公子,你是真不知了,還是故意裝不知,我如今的身份,哪能獨自跟著公子去看風景,謝公子這不是害我嗎?”

  如此的直白,倒是讓謝霆君怔了怔,接著笑道,“我就是喜歡你這點,說話從不繞圈子!”

  “所以,謝公子,以後你還是不要理會婢子了,我家公子會不高興的。”秦天說完,加快腳步,去追前面的莊信彥。

  謝霆君又豈是肯輕易罷手之人,他長腿一躍,又追上秦天,“我只是覺得像姑娘這樣的女子,如今的境遇實在是委屈了,難道姑娘沒想過,其實姑娘有機會得到更好的境遇,更好的生活?”

  秦天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笑,“我何止是想過,我簡直可以肯定將來我一定會有更好的境遇,更好的生活,不過這一切,與任何人無關,由我自己主宰!”

  謝霆君愣住了。



  第一百零二章:我們一起努力!

  秦天說完這句話轉過身,卻見莊信彥和海富站在果園的入口處看著他們,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很顯然已經將她和謝霆君的談話看在眼裏。秦天心安理地迎上他們的目光,向著他們走過去,莊信彥一直看著她走過來才轉過身去。

  海富看了她一眼,嘟嚕了一句:“那人沒安好心,你少理他!”

  “我自有分寸。”秦天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海富無言,轉過身進茶園採茶去了。

  到了果園後,雖然謝霆君有心想接近秦天,但是秦天有心避忌,再加上莊信彥根本就不給他機會,采了茶就馬上下山,謝霆君也無可奈何,他再怎麼厚臉皮,也不可能又跟著他們下山去。

  他站在果園前看著秦天慢慢離去的背影,微微笑了笑,“似乎比我想像中更加有趣。”

  “由我自己主宰!”

  謝霆君回想起她說這話的神情,滿臉的自信與倔強,雙眼亮得驚人,那模樣,雖然不如花魁那般嬌豔,卻別有一種絕不輸於花魁的氣韻。

  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謝霆君用扇骨子無意識地敲打著自己的掌心,雙眼炯炯有神,嘴角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身為他隨從的林永對於這種神情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種強者的征服欲,看樣子,那小姑娘已經挑起了自家公子極大的興趣!

  回到家後,秦天滿以為莊信彥又會甩臉子給她看,她也打定主意,不管他說什麼,發怎樣的脾氣,她都不理會他,忍著這一次就是,反正也忍不了多久了。可沒想到的是,莊信彥神色如常,除了神情有些冷淡外,並沒有別的異常表示。秦天很是奇怪,但是還是很欣喜這樣的結果,誰想一天到晚看別人的臉色過活?

  卻不知,這都是莊信彥百般忍耐的結果。

  他本就多疑,敏感,一點點小事他都能聯想到很多。他所看到的畫面中,秦天是背對著他的,他看不到秦天說的話,看不到她的神情,卻將謝霆君的神情看得清楚,那一霎那間,謝霆君臉上閃過的那種仿似震動神魂的表情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到底秦天對他說了什麼呢?

  他也問過海富,可是因為有些距離,海富也沒有聽見。

  這件事在他心中翻騰來翻騰去,攪得他心神不寧,胸口似被什麼堵住似的,讓他喘不過氣,讓他忍不住想發火。

  可是他總是強迫著自己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他將昨天她寫給自己的話一遍又一遍地想著,不停地對自己說:不要懷疑她,可惡的是謝霆君不是她。

  就這樣將自己心中的疑慮強行壓制下去,不讓自己對她露出難看的臉色,因為他知道,她不怕他,雖然她看似溫吞,骨子裏卻極為硬氣,最起碼他發過這麼多次脾氣,她從沒有一次妥協過,倒是他,很怕她生氣不理睬自己。

  她真要是不理睬他,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吃過中飯,秦天服侍他換上制茶時穿的衣服,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知道他還在為山上的事疑心,不過見他這次態度良好,秦天也樂意幫他解惑。

  秦天在小本子上寫道:“我對他說,要他以後不要理會婢子了,你會不高興。”

  然後遞給莊信彥看。

  這句話就像是一縷明媚的陽光,即刻將他心中的陰雲給沖散,霎那間,似有百花在心中開放,那種喜悅和歡欣簡直無法形容。

  莊信彥努力板著一張面孔,“我又沒說什麼。”寫完後便轉身走了出去,面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一個勁兒地淌出來。就如同那心中的甜蜜與喜悅,一個勁兒地往外冒。

  怎麼忍都忍耐不住。

  “你雖然沒說什麼,臉上都寫著了!”秦天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著,“這小子,佔有欲也太強了些,我還只是個通房了,如果以後娶了妻子,還不得要栓在褲腰帶上?”

  秦天笑著搖頭,跟著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後面的一間小房間裏,裏面便是他們的秘密制茶所。平時絕對不許人進去,因為如果真的找出正確的制茶法,那就絕對要保密,不能洩露出去。

  進去的時候,莊信彥已經開始炒茶,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彷彿在他手中的,不是一片片的茶葉,而是一個個需要呵護,需要珍惜的小生命。

  每看到他認真做事的時候,秦天總有一種感動的情緒。

  很快,莊信彥將茶葉炒制出鍋,進行揉撚,揉撚後再烘乾。出成品後,莊信彥滿懷期待地泡了一杯試了試,結果又似以往無數次那樣搖頭。

  “每種時間,每種手法都我一一嘗試過,為什麼總是不能完整地保持好這種果香?難道真的沒有保存果香的方法?”莊信彥不禁有些洩氣,

  已經來了這麼多天,嘗試了幾百次,眼看著雨前茶就要收完,卻仍然沒有找到正確的制茶方法,再找不到可能又要等到明年春季了,他們能等,茶行卻不能等!

  秦天看著他那雙因為不間斷地炒青而燙紅的雙手,完全能夠明白他的心情,付出所有努力,卻得不到回報,是人都會沮喪。

  “少爺,你不要急,茶還沒完全收完了,我們還有機會!如果連你的灰心了,就真的找不出制茶之法了!”秦天在小本子上寫道。

  莊信彥抬起頭看著她,見她睜大了一雙眼睛看著自己,目光中滿是鼓勵和信任。

  “大少爺,你不是說過,這個世上既然能有帶著果香的茶葉,就一定能有保留果香的制茶方法!既然這是你一直相信的,就一定要堅持到底!我曾經聽人說過,只要有決心,有毅力,就一定能將不可能的事情變為有可能,大少爺,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的!”

  “少爺,我陪著你一起想辦法,我們一起努力,大太太還在家裏等著我們的好消息了!”秦天寫完後,走上去,握住他紅腫的雙手,看著他微微一笑

  她的雙手柔軟而溫暖,她的笑容甜美而溫柔,她的雙眼如同春光一般的清澈明亮,莊信彥看著這樣的她,心中被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給充滿,這種情緒帶給他信心,也帶給他力量,讓他覺得無論多大的險阻和困難,都無法難倒他。

  他看著她,輕輕點頭。

  好的,秦天,我們一起努力。



  ps:看過一篇報導,聾啞人一般都比正常人敏感多疑,而且情緒易怒易激動。與他們相處的人,絕對需要有耐心,有愛心。而且關於聾啞人的房事方面,我也不是胡謅的,這方面確實比一般的男孩子要懵懂得多,因為他們在一個無聲的世界,很多事情都接觸不到,所以一般都要過早地接觸這方面的知識。
  以上言論都是就事論事,沒有任何侮辱或者嘲笑的意思。O(∩_∩)O——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19 AM

  第一百零三章:擁抱?謀殺?

  兩人研究了一下午,從時間的長短,鍋溫的變化,手法的輕重,幾乎每個點上都有嘗試,可出來的結果依然差強人意。但是因為有秦天之前的那番話,莊信彥一直鬥志昂揚,沒有一絲一毫的洩氣。

  倒是秦天都有些頂不住了,可是見莊信彥還如此有信心,也趕緊打起精神,不敢露出沮喪的神情來影響他的心緒。

  簡單地吃過晚飯後,兩人又繼續研究,兩人一人一口鍋,都在用自己的想法來嘗試,然後再互相比較分析。

  這時,炒青炒了一半的莊信彥忽然站起身來焦急的尋找,秦天見到,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他那裏沒有碳了,爐子的火越來越小,火小就會影響鍋溫。秦天連忙跑出去拿了一些碳進來,見莊信彥正蹲在爐子邊發愣。他身邊燃著幾盞油燈,火光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明滅不定,幽暗中,給人一種不可捉摸的感覺。

  秦天也沒在意,剛想將手中的碳加進去,可忽然的,莊信彥伸手攔住了她。

  秦天抬起頭看著他,很是奇怪,卻見他在飛快地在小本子上寫下幾個字,“你聞到了沒有?”

  “什麼?”

  “果香,你聞聞茶葉,現在的茶葉上面果香很是濃郁。”莊信彥看著她,雙眸倒映著燈火,就像是兩簇燃燒的火苗,蓬蓬蓬的,有種壓抑的興奮。

  秦天精神一振,連忙從鍋中拿出一些茶葉聞了聞,果然聞到一種幽幽的果香,沁人心脾。

  “這是怎麼回事?”秦天激動地寫下。

  同樣的激動讓莊信彥拿著炭筆的手都有些顫抖,“是鍋溫!這種茶葉和別的茶葉不同,當水分幹到六七成的時候就要降低鍋溫,如果持續高溫,就會將果香破壞!來,我們再試一次!”因為忽然沒了炭火,造成鍋溫下降,沒想到反而歪打正著。

  發現了訣竅,就等於是找到了通往成功之巔的正確路途,只要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就能一步步地接近成功。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一心一意地研究鍋溫的變化對於茶葉的影響,通過一次次的試驗,他們逐漸知道了,炒青時,水分幹到六七成的時候要降低鍋溫,揉撚的時候茶葉不要出鍋,而是要降低鍋溫後在鍋內進行,等茶葉八成幹的時候就要烘乾。

  時間慢慢地過去,他們因為全神貫注的投入根本忘記了時間,等得成品出來的時候,卻聽到外面打更的敲了三下,這才知道已經到三更時分。

  兩人互視一眼,笑了笑,從中午開始,直到現在,兩人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疲累。

  莊信彥將泡好的茶葉沖了一杯茶,拿起杯子先是輕輕一聞,只覺一股夾帶著果香的茶葉撲鼻而來,他心中一喜,又輕輕嘗試了一口,

  旁邊秦天一臉緊張地看著他,見他低垂著眼,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茶入口後,只是抿了幾次嘴唇,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秦天有些心急,“怎麼樣?”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面上卻看不出任何喜色,

  一種失望充斥心間,“不行嗎?”秦天那張滿懷期待的臉也頓時垮了下來。

  莊信彥面無表情地將杯子遞到她手上。

  秦天接過,雖然失望,但還是忍不住地嘗試了一口,茶水入口後,她猛然一怔,瞪大了雙眼,像是有些不置信地又嘗試了一口。

  這一次,等茶水入口後,她用全部的心思細細地品味,剛開始的時候覺得有種微澀,可是慢慢的又轉化成一種甘甜,當茶水入喉後,甘甜慢慢消散,可是那種夾雜著果香的茶香卻縈繞在齒頰邊,經久不去,讓人回味無窮。

  秦天學茶這麼久,自然知道分辨茶葉的好歹,這種茶香,這種清香甘甜的滋味,明明就是茶葉中上品中的上品。她驚喜交加地看向莊信彥,卻發現莊信彥正看著她,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一雙眸子在燈火下瀲灩生光,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彩。

  “哦,原來你騙我……”秦天嘟著嘴

  莊信彥靠在旁邊的牆上,面上的笑容加深,笑得眉眼彎彎,露出雪白的牙齒,燈火淡淡地灑在他的身上,半邊身子都染上了金輝,一張臉被映的潮紅一片,那個模樣,竟是清雋絕美到極點。

  像是感染到他的快樂,秦天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她捧著茶杯,幾乎笑眯了眼,頰邊的小梨渦愉快地蕩漾著。

  看著她的笑容,他慢慢地斂了笑意,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等到她覺得不對勁的時候,他卻忽然伸出手,將她摟入懷裏。

  猝不及防之下,秦天手中的茶水盡數潑在兩人的身上,茶水迅速浸透兩人的衣裳,有種透心的涼。

  秦天怔住了,愣愣地靠在他的懷裏,雙手仍然握住那個水杯。她的高度剛剛及他的肩膀,這樣被他抱住,她的臉便貼在了他的胸口上,她小小的身子,盡數窩在他寬闊的懷抱裏。

  他將她抱得那麼緊,緊到好似要將她箍進他身體裏去,緊到她的臉幾乎能感覺到他胸肌的彈性,聽到他胸腔裏傳來的轟隆隆的聲音,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旁邊的那盞油燈,油燈如豆般的燈光,一晃一晃,一閃一閃,慢慢的,竟在她面前無限的放大,變成如日光一般的閃爍,閃得她雙眼發花,閃得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莊信彥這個動作只是下意識的一時衝動,等做了以後,才知道自己做的什麼,片刻的愣怔後便緊緊地抱住了她。她的身子是那麼的柔軟,她的氣味是那麼的芳香,他只覺胸臆中充滿的一種柔情蜜意,這種情緒越來越洶湧,充斥在他的胸腔內,像是要將他的胸口漲破,他不知道該怎麼紓解這種情緒,只能任由這種情緒吞沒他,指使他,讓他越來越用力,越來越緊地抱住她,像是要將她揉碎在他的懷中。

  不一會兒,秦天就被他箍得喘不過氣來,也回過神來,她試圖掙開他,卻發現他幾乎用了蠻力,秦天暗暗叫苦,哪有人是這麼擁抱的,這根本是謀殺……

  逼不得已,秦天用力踩了他一腳,他吃痛之下,這才鬆開了懷抱。

  秦天連退兩步,扶著胸口喘氣,莊信彥站在那裏,被她踩痛的腳微微地縮著,一張臉漲得通紅。

  兩個人都有些尷尬,秦天回復正常後,在紙上寫下:“以後不要這樣了。”拿給他看。

  莊信彥看了,轉身寫下:“你是我的女人。”然後遞給她,理直氣壯的樣子。

  秦天無言,想了一會,“那回去後再說。”回去後她就可以贖身了,到時就不是他的女人了。

  “好,回去後再說。”他寫完後,看著她笑,笑容有種特別的意味,看得秦天毛骨悚然。

  秦天轉過身去,目光正好落在剛剛炒制成功的茶葉上,她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大少爺,你覺不覺得,這茶葉雖然香味十足,賣相卻差了一點?”秦天在本子上寫道。

  說到正事,莊信彥也收斂了心神,走過來抓起一把茶葉看了看,“這茶葉揉出來的樣子確實不及一般的茶葉好看。不過只要茶味出眾就好。”

  “可總是美中不足。”秦天又拿起新鮮的茶葉看了看,發現這種茶葉的紋路是呈螺旋狀的,或許就是因為這些螺旋狀才揉不出好看的條狀出來。

  她看著看著,忽然想起前世裏一種很出名的茶葉,與一般的茶葉形狀很不同,或許可以借鑒一下?

  “少爺,這種茶葉的紋路呈螺旋形,不如將它搓團試試?”

  “搓團?”莊信彥想了想,覺得非常可行,“可是現在都快天亮了,你累不累,要不,你回房休息,我來做這些。”

  “不用了,我想看著你做。”

  “那好。”莊信彥看著她的字跡,心中甜蜜蜜的,渾身又像是充滿的力量。恨不得又要將她抱在懷裏揉碎,可是想起她那句“回去再說”的話,又生生地忍住了。

  “宋伯伯,宋伯伯。”秦天和莊信彥,海富一起來到宋老的家。

  一直到天大亮後,他們才將茶葉完全制成功,結果兩人都非常滿意。兩人吃過了早餐,睡了三個時辰才起身,起來後,秦天想將制好的茶葉拿給宋老嘗嘗,又想起之前和宋老的約定,所以將莊信彥也拖了過來。

  宋老還不能下床,在床上見了他們,雙方行了禮後,宋老招呼著他們在屋子裏坐下來。

  秦天在周伯的幫助下,用新製成的茶葉泡好了茶給宋老品嘗,宋老試過後,面露驚異之色,“這真的是‘嚇煞人香’,怎麼比我之前喝過的香了那麼多?”

  海富站在莊信彥身邊,將宋老的話寫給他看。

  秦天回頭看了坐在旁邊的莊信彥一眼,他的臉色淡淡的,神情冷漠中帶著疏離,這是他面對不熟悉的人的一慣神情。

  “這是我們家少爺研製出來的制茶方法,可以將嚇煞人香的原始香味全部保留,不錯吧,宋伯伯!”秦天笑問。

  “何止不錯……”宋老又喝了幾口,才撫著鬍子笑著說:“比起有天下冠之稱的虎丘,也不遑多讓!”

  秦天眼睛一亮,奇道:“宋伯伯也喝過虎丘?”虎丘可真不是不一般喝得起的,

  “老夫曾經有一位朋友,送過我一些。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宋老淡淡地笑了笑。

  “那老伯這位朋友可真是了不得了。”

  宋老點頭,“確實不是一般人!”

  秦天回頭看著莊信彥笑,見莊信彥也面露喜色,連試過虎丘的宋老也這麼說,兩人對於這種茶葉的把握又大了些。

  秦天有心想讓莊信彥和宋老接觸一下,知道如果她在這裏,他只會將自己孤立在一邊,便站起來笑道:“宋伯伯,我們今天高興,我回去做幾個好菜,今天晚上在你這裏一起慶賀一下好不好?你會不會嫌我們吵鬧?”

  宋老本就喜歡這個好心腸的小姑娘,又如何會拒絕?他看了身邊的周伯一眼,笑著說:“我們有的白吃,又怎麼會反對?”

  周伯也笑眯了眼,搓著手道:“那我要吃上次秦天送過來的手撕雞,那雞肉又滑又嫩,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道了!”

  “就你嘴饞!”宋老指著他笑,

  “老爺子,難道你不喜歡?我記得上次秦天送過來半隻雞,我就吃了個雞頭雞脖子,其餘的都進了您的肚子裏了!”

  這一次連莊信彥也忍不住笑起來。

  秦天很滿意這種結果,這才對啊,整天不和人接觸怎麼行?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該是多麼的寂寞。

  雖然秦天對莊信彥沒有那種男女之情,但是這麼久以來,她受了大太太很多恩惠,所以也盡力地想為他們做些什麼。

  她站起身笑道:“那我這就回去做飯去。”莊信彥見她要走,也跟著站起來,秦天走過去將他按回椅子上,笑著在紙上寫道:“廚房裏的事情大少爺也幫不上忙,少爺你還是留在這裏陪老爺子說說話吧,老爺子學識淵博,少爺和老爺子一定有很多話可以說。”

  寫完後,又對旁邊的海富說:“海富,你過來幫我殺雞!”

  “我也去?那少爺……”

  秦天拉過他,小聲說:“放心,你家少爺不會被人吃了的。”接著又向著宋老笑道:“宋伯伯,就拜託你了!”

  宋老坐在床上笑著點頭。

  等秦天走後,單獨面對宋老和周伯的莊信彥略微有些局促不安,他很少單獨面對外人,身邊至少都會有海富跟著。

  周伯在宋老的床上擺上一個小幾,又拿來文房四寶。

  “莊公子不用緊張,說起來,莊公子還是老夫的救命恩人了。”宋老笑著在紙上寫下,“不知莊公子可賞臉坐到老夫這邊來。這樣也方便我們交談。”

  莊信彥看到周伯拿過來的宋老寫下的字句後,連忙坐到宋老對面去。

  “宋老切莫這麼說,那天在下也只是舉手之勞。”莊信彥寫下。

  “莊公子的舉手之勞卻讓老夫受益匪淺。”

  “宋老客氣了。”

  “莊公子的字很不錯,不知師承何人?”

  “家師林維其。”

  “啊,林大人曾經是翰林院的侍讀,學識很是淵博,性子也很孤傲,你能請得動他,可見你的才華。”

  兩人一人一句也就這麼聊開了。

  一個胸有丘壑,心性淡薄,一個才華橫溢,內斂沉靜,兩人從四書五經說到民生百態,又說到生意之道,最後又討論起茶經,竟是非常的投契,莊信彥很少能遇到思想如此契合的人,雖然對方的年齡可以做他的長輩,可依然讓他欣喜不已。

  而宋老孤寂已久,之前有秦天這個小丫頭跟他說笑,逗他開心,如今又能遇到一個才華風流卻又難得不驕不躁的年輕人,自是非常的高興,起先他只不過是因為答應了秦天,出於滿足小丫頭心願的心理,可到後來,完全是被莊信彥的才華給吸引住了。

  相談甚歡,時光易逝,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過去了。而秦天的飯菜也準備好了。

  因為宋老暫時還不能下床,所以飯菜只能擺在房間裏。

  秦天和海富一起將飯菜擺在桌子上,秦天看著桌子上,地上都是兩人寫過的紙,又見莊信彥面對宋老時一臉歡顏,不禁向著海富使了個眼色,小聲道:“你看,少爺和宋伯伯聊得多麼開心,你啊,平時也不要將少爺看得太緊了,就是要讓少爺和別人多接觸一下。”

  海富見到這種情形也非常高興,“還是你想的周到,怪不得太太和少爺都那麼疼你,以後怎麼照顧少爺我們都聽你的,你要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海富笑嘻嘻地說。

  秦天笑而不語,心中卻在想,以後?以後我可不會留在青松院了!

  那邊,宋老見秦天進來,便在紙上寫下:“信彥,你可知道今天是秦天故意製造機會讓我們在一起說話的。”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閒聊,兩人已經熟識,莊信彥讓宋老直呼他的名字。

  “秦天?”莊信彥愕然。

  “不錯,秦天這個小丫頭對我說,說他們家的少爺其實很想和外人接觸就是有些放不開,希望我能和你說說話,讓你開心一些。”宋老笑了笑,“你這個丫鬟是在哪里找到的,這麼貼心,這麼用心良苦。”

  被宋老這麼直白的調侃,莊信彥面上有些掛不住,微微地發燒,他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連忙低下頭,可是眼角餘光卻向著秦天那個方向瞟去,剛好能捕捉到她的一方裙角,走動間,白色的綾裙如同變化莫測的白雲,說不出的靈動輕逸

  “秦天是個好姑娘,她既然是你的人,以後你可要好好地對待她,切莫辜負了她。”宋老又在紙上寫道。
  莊信彥雖然沒有回話,可是心中卻像是蜜一般的甜。

  “老夫這一生可謂是閱人無數,這個小丫頭雖然看似溫和,可是心性剛硬,她不是會輕易和人計較的人,可是一旦計較起來,怕是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到時候後悔也只怕來不及。”

  莊信彥輕輕寫下:“宋老的話,在下一定會記在心上。”



  第一百零四章:搶奪的樂趣

  吃飯的時候,秦天對宋老說:“宋伯伯,我們來此地的目的已經達到,後天就要回去了。”

  “這麼快啊。”正在吃雞的周伯語氣中透出不舍,“我都已經習慣每天被你這小丫頭鬧一鬧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剛才你家公子已經跟我說過了,再辦完一些事,就動身回去了。”宋老點頭道。

  秦天看著宋老笑道:“宋伯伯,以後我一定回來看望你的。”

  “小丫頭說大話,”周伯指著她笑,“平日裏,你哪能出門?”

  秦天但笑不語,旁邊海富卻笑道:“讓少爺帶她出門就好了。”

  周伯一雙眼睛在莊信彥和秦天身上溜來溜去,曖昧地笑了笑:“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莊信彥瞟了身邊秦天一眼,微微一笑。

  “你們後天走的話,明天鎮上的集市你們還去不去?”周伯又問他們。

  “集市?”秦天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是啊,很熱鬧的,什麼東西都有得賣,還有雜耍看。”周伯笑道。

  對於這種熱鬧,身為穿越人的秦天當然會有興趣,可是想到明天莊信彥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耽誤正經事,便笑道:“不去了,我想也沒什麼好玩的。”

  眼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一旁的莊信彥全都看在眼裏。

  幾人熱熱鬧鬧地吃完了飯,期間,秦天說了幾個前世裏聽過的笑話,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宋老笑得捂住了肚子,直嚷好久沒這麼開心過了。莊信彥在一旁看著秦天眉飛色舞的樣子,心中更是喜歡,恨不得又將她抱到懷裏去。

  吃完飯收拾好回去時,已經是星光滿天。三人回到小院子,卻看到謝霆君和他的隨從站在院子外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莊信彥本來愉快的心情自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便冷了下來。

  看到他們回來,謝霆君笑著迎上去,“你們這是去了哪里,謝某見今晚月色正好,想請幾位一起出來散步,不知莊公子賞臉否。”

  莊信彥看了身邊海富一眼,海富會意,上前笑道:“謝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不是我家公子不肯賞臉,而是我家公子習慣早睡,不能陪公子了,公子請自便。”

  說著上前開了門,莊信彥當著他的面擁著秦天的腰進去。秦天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用意也沒拒絕。

  等兩人進去後,海富隔著門向著謝公子笑了笑,然後“碰”的一聲關上院門。

  門關上後,謝霆君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身邊的林永冷笑道:“這個聾子將秦天姑娘看得這麼緊,看來傳言果然沒錯,秦天姑娘是個得寵的。”他停了停,看向謝霆君道:“公子,不如讓在下想辦法將秦天姑娘弄來給你耍耍?”

  謝霆君抬起手擺了擺,“如果要這樣才能得到又有什麼意思?我偏要讓那個聾子眼睜睜地看著他心愛的女人來到我身邊,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回過頭看著林永冷冷一笑,雙眼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陰冷的光芒

  “這才是搶奪的樂趣!”

  他轉過身朝著前方大步而去,同時吩咐,“你給我緊盯著他們,我才不信他們能天天縮在裏面不出門!”

  “是,公子。”

  第二天,天氣晴朗,春光明媚,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早上起來,吃過早飯,秦天就問莊信彥,“今天公子和人約的什麼時辰?”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然後在紙上寫下:“我已經讓海富將今天的約定推到明天,我們晚回去一天也沒關係。”

  “為什麼?”

  “你不是想去逛集市,我們今天就去逛集市。”莊信彥抬起頭看著她微笑,目光如春水一般的溫柔。

  秦天看著他,心中微微一顫,“逛集市?”

  “你不是很想去嗎?”他又笑,“還不去換衣服準備?”寫完後,他便走出房。

  秦天看著緊閉的房門,一顆心突突地跳動

  他為了陪她逛集市,所以特意推遲約會?

  不知怎麼的,臉上忽然就熱起來。

  小鎮離小村莊不是很遠,坐馬車的話半個時辰就到了。

  一路上秦天透過車窗看著窗外明媚的春光,心中很是愉快。

  到了小鎮後,因為人太多,馬車進不去,海富將馬車停在一家客店外,給些錢讓店家看守,三人步行入了鎮。

  小鎮只得一條三車道的大街,大街兩旁都是店鋪,有酒樓,茶肆,珠寶店,古玩店,紙墨店,雜貨鋪,甚至是棺材鋪,總之賣什麼的都有。店鋪前邊則擺著各種各樣的攤販,賣各種小玩意,還有來自四周各地的農民將家裏的雞蛋,蔬菜,家禽什麼的拿到集市上換錢,各種吆喝聲,叫賣聲,砍價聲,歡笑聲,各種各樣的笑臉,各種打扮的民眾,便彙聚成一幅生動的春季趕集圖。

  秦天跟著莊信彥的身後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只覺目不暇接,看哪里都新鮮,哪里都有意思。

  莊信彥也鮮少出門,對什麼都感興趣,可他從來是被照顧的那個,自然會有些自我中心,很多時候只顧著自己看熱鬧,而忽略了身後秦天的心情。

  秦天對一些可愛的小玩意感興趣,可是他卻喜歡看那些字畫書籍什麼的。

  比如,秦天被一個泥人攤吸引住了,站在那裏看著泥人師傅手中的小虎娃泥人,準備等他雕好後就花錢買下,可是一回頭,卻見莊信彥和海富走到前面去了,叫了幾聲海富也沒聽見。街上人多,秦天怕和他們失散,雖然萬般不舍,也只得放棄這個小虎娃,一路小跑地趕上去。

  追上去後莊信彥還滿臉不高興地瞪著秦天,像是在責怪她不該到處亂跑,本來秦天還想對他說讓他等她買下那個小泥人,可是見他這副樣子,只得把到嘴的話都吞了下去。

  心中也明白了,就算他喜歡她,她也不過是個得寵的下人罷了。她和他之間永遠都是從屬關係。

  接下來的時間,秦天不再在意自己喜歡的東西,只是專心地跟著他,這才相安無事。

  三人剛走到市集的中心,忽然從旁邊一條巷子裏沖出來七八個農夫打扮的大漢,將他們三個圍住。三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兄台,不知擋住我們的去路有何貴幹?”海富上前抱拳問道。

  當先一個紮著頭巾,穿著土黃色短打的黑臉大漢忽然指著秦天怒道:“就是她,這就是我妹妹!”又指著莊信彥大聲道:“就是這個小白臉誘騙我妹妹和他私奔!來人啦,將我妹妹帶回家去!”

  說著便有三四個大漢伸長了手臂向著秦天撲過來。

  秦天又氣又急,連連後退,口中大叫:“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是你妹妹,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趕集的人見有熱鬧可看,團團的圍過來。

  “小妹,你為了個小白臉連父母祖宗都不要了嗎?你太不要臉了!”那個自稱是秦天哥哥的黑臉大漢指著她怒吼!

  圍觀的群眾不明真相,真當秦天是跟著漢子私奔的女人,對她指指點點,有些甚至還罵出來,“太不要臉了,竟然做出這麼不知廉恥的事。”

  “要是我的女兒,早被我打死了!”

  “你們不要聽他胡說,他們都是騙人的!”秦天急出一身冷汗。

  眼看著幾個大漢就要撲到秦天的身邊去,忽然海富似箭一般地從旁竄出來,幾腳便將那幾個漢子踢開,伸手竟是十分的利索,顯然是個會拳腳的。

  秦天吃驚地看著他,她跟海富相處這麼久從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麼一身好本事。

  “少爺,秦天,你們站在一邊,這些個雜碎都交給我!”海富丟下這一句就和其他幾個大漢混戰在一起,莊信彥將秦天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人。

  旁邊人群中伸出幾隻手從後拉扯住秦天,大叫:“小姑娘,你就跟你哥哥回去吧,跟著小白臉能有什麼好結果?”

  秦天使勁地拍打著他們:“你們放開我,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他們都是騙子,你們放開我!”可是對方卻絲毫不理只是使勁地將她往外拽。其他圍觀群眾不但不阻攔,還讓出一條路,方便他們出去。

  莊信彥還以為秦天安全地在他身後,只是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海富那邊的情況。

  秦天在後邊急得快哭出來,“少爺,少爺,海富,海富。”她高聲地喊叫,可是一個聽不見,一個脫不開身,竟是一點用都沒有。

  “你看你男人理都不理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跟著你哥哥回去吧!”幾個人陰陰地笑著。

  秦天頓時明白過來,“原來你們是跟他們一夥的,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要把我帶到哪里去?”

  幾人見被識破,不再出聲,只是使勁地將她往外拖。秦天發了蠻,拼勁全力掙扎,用腳死命地踢,張口向著其中一人的手咬去,對方吃痛放手,秦天得空就讓莊信彥那邊跑,眼看著就要回到莊信彥的身邊,可又被他們逮住,這一次,他們有了防範,使上了全力,秦天根本動彈不得。

  秦天看著莊信彥的背影,心中充滿驚惶,淚水一下就冒出來,她使勁全身力氣大聲喊了一句:“少爺!”

  也不知莊信彥是聽到了,還是出於別的原因,忽然的就回過頭來,他看著被帶走的秦天,臉色大變,那種神情就像是天塌下來一般,秦天從未見他在人前這麼失態過。

  她看著他向著自己沖過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23 AM

  第一百零五章:神兵天降

  集市裏亂糟糟的,海富和四五個大漢扭打在一團,雖然沒吃虧,可被對方死死纏住,暫時也脫不開身。黑臉大漢和另外幾個農夫打扮的大漢在一旁罵罵咧咧,趕集的百姓都圍在旁邊興高采烈地看熱鬧,見海富和那幾個人打得精彩,還會大聲地叫好,有小孩子頑皮地撿起地上的小石頭一顆一顆地往他們身上招呼,打中了就跳起來拍著手大笑。海富又氣又急想回去少爺那邊,卻被這些人纏住,死活不讓他過去。

  那黑臉大漢眼看著莊信彥向著秦天那邊沖去,朝著身後的幾個大漢一揮手,叫道:“給我攔住那小白臉!”

  這邊,秦天看著莊信彥急速地向著自己這邊沖來,抓她的人急了,拽著她就跑,秦天哪會屈服,使勁吃奶的力氣掙扎,眼看著莊信彥就要衝過來,忽然又跑來三個農夫將莊信彥圍住,莊信彥並不會武,哪里是他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他們制住。

  眼看著那些人要將秦天抬走,莊信彥急白了臉,忽然發了狠,拳腳雖然沒有章法,卻完全是拼命的架勢,那幾個人吃了他幾下,一時間也不敢太過接近,只是圍著他不讓他過去。

  莊信彥看著越來越遠的秦天,看著不停哭鬧掙扎的秦天,急得幾乎要發瘋,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他無法說,無法喊,不能指責,不能痛斥,從沒有那一刻讓他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缺陷,

  他看著面前這些人,雙眼發紅,面目猙獰,宛如即將發狂的困獸,阻攔他的漢子看著他這個樣子,也不禁有些發怵。

  就在這關鍵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風馳電掣般地沖過來,馬上坐著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他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手中揮舞著馬鞭,風鼓動著他的長袍,氣勢洶洶,威風凜凜,如同神兵天降,夾帶著雷霆之勢風捲殘雲般地掃過來。

  所到之處,行人自動自覺地讓開一條路,那人騎著馬從行人之中沖過,夾帶著一股狂風,刮得兩邊的人幾乎睜不開眼。

  正自拼命掙扎的秦天耳邊只聽得“噠噠噠”的馬蹄聲,下一秒,這馬蹄聲似乎就近在耳邊,緊接著,便覺一隻手臂將她攔腰抱住,然後便覺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發覺自己正側坐在馬上,面對著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胸膛,身子隨著馬的全力賓士顛簸,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小丫頭,你最好抱緊我,否則要是被顛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了!”

  話音剛落,馬忽的向前一躍,秦天只覺全身失衡,驚慌之下出於本能地抱住那人的腰,那人忽的仰天長笑,笑聲似能衝破雲霄,豪氣幹雲,秦天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膛的震盪。

  黑馬向著莊信彥的方向沖去,那人忽然伸出鞭子,幾下就將圍在莊信彥身邊的漢子抽飛,又沖到海富那邊,那人一聲呼嘯,猛提馬韁,黑馬長嘯一聲,兩前蹄高高揚起,踢走與海富搏鬥的大漢,海富看著眼前幾乎有兩人高的大馬,目瞪口呆。而秦天因為這一變故,身子徹底失衡,只能閉緊了眼睛死命地抱著那人粗壯緊紮的腰身。

  那人笑聲不停,好爽快意,緊接著又揮動馬鞭幾下便將那些漢子抽得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人群中響起一浪接一浪的喝彩聲。

  “給我將那個狂妄地傢伙從馬上揪下來,我今天要揍得連他親娘都不認識!”黑臉大漢氣得哇哇大叫。

  那人似乎毫無懼意,只是低下頭在秦天耳邊說了一句:“抱緊了,丫頭,我帶你離開這裏。”

  “少爺,我家少爺……”

  那人冷笑一聲打斷她,“你放心,你家少爺沒事,等甩了他們,我自會安全地將你送回去。”

  說完,一揮馬鞭,黑馬縱身越過一個小貨攤,沖出了包圍圈,向著鎮子的另一邊沖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中,只聽得馬蹄“嗒嗒”聲越來越遠。

  這邊,海富揪起地上一個大漢,揮著拳頭威脅:“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黑臉大漢就勢不對,沖過去將海富推開,扶起地上受傷的兄弟,呼嘯一聲便一窩的離開,幾下便消失在人群中,圍觀的群眾見沒熱鬧可看也相繼散開了。

  人群中只剩下莊信彥和海富站在那裏。

  海富奔到莊信彥的身邊,仔細打量了自家的少爺,見他除了衣衫破了幾處,臉上有些小傷口外,並沒有別的明顯的傷處,

  “少爺沒事吧?”海富看著他關心地問道。

  莊信彥卻失神地瞧著秦天消失的方向,臉色蒼白,滿臉落寂。

  “少爺。”海富拉了一下他。

  莊信彥這才回過頭來看著海富,雙眼空洞洞的,明明是看著他,卻又像是沒看見他。

  海富很是擔心:“少爺,你沒事吧。”

  莊信彥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搖搖頭,緩緩轉過身,漫無目的地向著前方走去,雙腳沉重無比。

  海富走到他前面去,“少爺,你不要擔心,畢竟是認識的人,他不會對秦天怎麼樣的。”

  莊信彥停住了腳步,忽的握緊了雙拳。

  另一邊,那人騎著馬帶著秦天很快就穿過了小鎮,漸漸的,四周的人煙越來越稀少,再過一會,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明顯已經離小鎮很遠了。

  “謝公子,謝公子,你停下來!”秦天大聲叫道,出來的聲音被風一吹卻減弱了不少,但是已經足以讓騎馬的人聽見。

  又過了一會,謝霆君才慢慢減速停了下來。

  秦天直到這時才敢放開他的腰,從他懷中探頭四處看,口中忍不住地埋怨;“謝公子,我一直叫你停下來,你怎麼都沒聽見似的,這都是到哪了?”

  謝霆君雙手牽著馬韁,將她圈在懷抱裏,他笑了幾聲,道:“丫頭,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先道謝,畢竟是我救了你。”

  “道謝?”秦天抬起頭看著他,

  此時已近中午,太陽照在人身上有些熱了。他的位置正好背著光,讓他的臉上有著濃重的陰影,更顯得他五官深邃,棱角分明。

  謝霆君的長相有著北方人的粗獷感,寬闊的額頭,飽滿的顴骨,方正的下巴,或者因為常年在外的緣故,皮膚是一種很健康的深棕色,膚質也算不得細膩,下巴處還有一片青色的鬍鬚渣子。再加上他強壯魁梧的體魄,桀驁不馴的氣勢,不得不說,謝霆君此人比莊信彥更有一種男人味。

  謝霆君會讓人想起茫茫無際的大草原,萬馬奔騰,雄鷹展翅。而莊信彥則會讓人想到江南的山水,鐘林毓秀,清雋絕倫。

  見秦天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目光直接大膽,謝霆君忍不住挑眉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更有一種野性感,如同草原上緩行的狼。

  “難道姑娘不準備向我道謝?”

  秦天看著他:“我為何要感謝一個企圖綁架我的人?”

  謝霆君神色微變,“你說什麼?”

  秦天收回目光,笑了笑,“那些人我根本不認識,卻口口聲聲說是我與我家少爺私奔,行動中似乎已經知道我家少爺的缺陷。”她又看向他:“而謝公子卻這麼及時地出現,救下我們,如果這些都是巧合,那這世上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那些人從莊信彥的身後向她襲擊,明顯是知道莊信彥的缺陷。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為。可是他們來這裏不久,平日裏幾乎不出門,今天來集市也是臨時起意,根本就不可能有人預謀綁架她。而謝霆君的出現卻能解釋一切的疑點。

  謝霆君仰頭大笑了兩聲,“好聰明的丫頭,不錯,你說的不錯,我也不怕承認,那些人確實是我找來的。我並沒打算傷害你們,不過是同你們玩笑罷了!”

  “謝公子未免也太無聊了一些!”秦天瞪著他,心中湧起怒氣,當時她心中多麼害怕,莊信彥又是多麼焦急,海富是多麼的盡力,可這一切不過是他的玩笑罷了。

  怎麼會有如此可惡的人?她恨不得破口大駡,可是知道對方並非善男信女,惹怒了他,自己不會有好結果,當下也只得忍住心頭氣。

  “放我下去。”秦天推他的手,她此時側坐在馬上,與他太多接近,姿勢也有些曖昧,讓她很不舒服。

  誰知謝霆君低笑兩聲,反而將兩手縮緊,將她困住,

  “下去做什麼?難道你要用走的回去不成?”他低下頭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

  秦天也不說話,張嘴就在他胳膊上用力一咬,謝霆君吃痛,鬆開手來,秦天瞄準機會,往下一躍,摔倒在地上,手肘和膝蓋的地方有些擦傷,不過還好沒扭到腳。

  秦天咬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沿著來時的路途往回走。

  謝霆君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硬氣,很是意外,他驅馬跟在她身後,“你真的要走回去?你知道這裏離鎮上有多遠嗎?離你住的小村莊有多遠嗎?你用走的,只怕天黑都到不了家。”

  秦天一直朝前走,也不出聲,心中卻在想,那也比和他挨在一起騎在一匹馬上要好,這人,一肚子的壞水,誰知道他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



  第一百零六章:去而複返

  過去謝霆君所接觸的女子中,雖然也會有擺譜的,但那不過是欲拒還迎而已,像秦天這種,直接無視他,用一張冷臉對著他的,還是頭一次。謝霆君公子心性,哪里受得了這些,他看著秦天挺得筆直的背影心想,給你幾分顏色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得了?

  當下冷笑一聲,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越過她身邊,不到一會的功夫就將她甩得遠遠的。

  且讓你走著回去,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秦天看著謝霆君遠去的身影,鬆了一口氣,要是讓他照剛才那個樣子一路將她送回去,莊信彥見到,又不知該怎麼想了。別在贖身之前再弄出點什麼事情來。比如什麼不貞不潔什麼的,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這邊,謝霆君怒氣衝衝地策馬前行,走到一條三岔口時,隱隱聽到有馬車的聲音過來,其中夾著一人的呼喊,“秦天,秦天!”

  謝霆君聽出這是海富的聲音,心中一動,連忙將馬驅到隱蔽的地方,沒多久,果然看到莊信彥的馬車朝著這邊走過來。海富一邊駕著馬車一邊呼喊秦天的名字。

  謝霆君冷眼看著馬車,心想,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到秦天,自己的一場籌謀根本就達不到目的。

  當下,他悄悄都調轉馬頭,從另一條小路向著秦天的方向奔去。

  這邊,秦天一邊走,一邊看著四周的環境,努力辨認著方向。耳邊忽然又聽到嗒嗒的馬蹄聲,一抬頭卻見謝霆君和他那匹黑馬去而複返,秦天心中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轉身就跑,可雙腳哪里比得過四蹄,不一會兒就被謝霆君追上,謝霆君一彎腰,將她攔腰抱起,又將她側坐在他身前。

  “謝公子你這是做什麼?”秦天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抓住馬鬃,勉強維持著身子的平衡。

  謝霆君冷著一張臉,卻沒有回答她,縱馬躍上一個小丘陵,沖進樹林,向著另一個方向急速奔去,而秦天也因為馬身這麼一躍,不由自主地又抱住他的腰身。

  “謝公子,你快放我下去,我好歹是莊家的人,你這是想做什麼?”秦天急得大叫。

  謝霆君卻因為想趕在莊信彥來之前火速離開這裏,只是快馬加鞭,卻不理會秦天的說話。

  馬的速度太快,一路顛簸,秦天根本就松不開手,雖然知道於理不合,可是在自己的性命之前,任何禮數都得靠邊站。她這麼側坐著,這麼快的馬速,如果不抱緊他只會顛下馬背,摔斷骨頭,那絕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她抓緊他的腰,閉著眼睛,耳邊呼嘯著風聲,吹亂她的頭髮。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的速度才漸漸緩下來。

  “謝公子,放我下去。”秦天抬起頭看著他。

  謝霆君哼哼一笑,簡單明瞭:“不放,有本事你像剛才那般跳下去。”說話間又加快些馬速。

  秦天氣急,“謝公子,這樣要是被人看到了……你這不是害我嗎?你有資本玩,我不過是個小丫頭,可玩不起!”

  謝霆君冷哼一聲道:“我怕你一個女子孤單上路出事,好心送你回去,你急什麼?難不成我還會吃了你?而且你沒看到我走的是小路?你放心,不會有人看到的!”又道:“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我待會早點將你放下來,這樣,你家少爺不會看見,也就不會責怪你了!”

  雖然他說得很好聽,可是秦天想起剛才在集市裏的事情如何會相信他,只是一時半會奈何他不得,當下也就閉上嘴,不出聲。

  “我知道你在怪我,頭先的事情我是過分了一些。”謝霆君忽然放軟了聲音,秦天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他這是道歉?

  謝霆君低下頭看著她微微一笑,

  陽光從樹林間的罅隙中透進來,灑落他一身的光斑,隨著他們的移動,光斑在他身上移動流轉,他看著她,目光深邃,在這光影之中透出一抹溫柔來。

  “還記得中秋的時候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秦天垂下眼來不出聲。

  他繼續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厚著臉皮追過來?”

  秦天依然不出聲。

  謝霆君像是有些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秦天這才抬起眼,瞧著他,“謝公子好奇怪,如今我這種身份,這種情形,你對我說這些話已經是不該,你還能指望我說出什麼話來?你想聽的,我肯定不會說,我想說的,你只怕聽了會不高興,還是不說的好。”

  謝霆君怔了怔,往日裏只要他這麼笑著,用這種神情,這種語氣和女子說話,哪個不心動?她怎麼這種反應?

  她對那聾子可不會這樣,難道自己連聾子都不如?

  謝霆君自然不會承認這一點。

  秦天知道這一時半會拗不過他,便試著和他商量,“謝公子,那你讓我坐好些吧。這樣坐著難受。”

  謝霆君笑:“你穿著這種長裙,你還想怎麼坐?難道你要將裙子撩起來?”

  秦天看了一眼身上的長裙,無言了,這是事實。

  “謝公子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然糾纏別人的侍妾,你就不怕受人置喙,影響你的聲譽?”秦天又道。

  “誰叫我想見你呢?”謝霆君在她耳邊輕輕歎息一聲,“為了見你一面,拼著名聲受損我也不怕。”

  秦天忍不住笑了,“謝公子,你這話對多少人說過了,說得這麼順溜。”肉麻兮兮的,簡直就是瓊瑤小說中的男主角啊。

  謝霆君又怔了怔,這丫頭的反應怎麼跟別人這麼不一樣呢?

  秦天忽然收住了笑,輕聲道:“謝公子,去找別人玩吧。你說我有什麼必要跟你玩呢?有什麼是你能給我的,而我家公子不能給我的?我有什麼必要冒著生命危險來陪你玩?”

  “我能保護你,你家公子可以嗎?”謝霆君在她耳邊輕聲說,“剛才事情雖然是我不對,可是你見到你家公子的反應沒有,那可不是我造成的吧。每當你有事的時候,看到的不都是他的背影嗎?任憑你喊破嗓子,任憑你驚惶恐懼,可是他都不知道。當然,即使碰巧知道了,也不管用。他本身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人,又有什麼能力來保護別人呢?秦天,我比他強的,就是我可以保護你,不論你有什麼危險,我都可以護著你。”

  秦天搖搖頭:“你雖然有個強壯的臂膀,可是你要保護的,遠不止我一個人。你要保護的人太多,一不小心就會把我給漏了!”

  “難道你家少爺只會保護你一個?”謝霆君冷笑。

  是啊,不會,所以我寧願找一個不那麼強壯的,卻能一心一意護著我的人。

  秦天微微地笑著,卻沒出聲。

  另一邊,海富趕著車將附近搜尋了個遍,卻找不到秦天的身影,他停下馬車,撩開車簾對車裏的莊信彥說:“少爺,已經找了這麼久了,都沒找到,我看一定是謝公子將秦天送回去了,不如我們回去等著吧。”

  莊信彥跳出馬車,焦急地四處看,過了很久,直到他不得不承認這裏沒有秦天的蹤影,這才點點頭。

  他上了馬車,海富駕著馬車往回走。

  樹林裏

  謝霆君和秦天也不知在樹林子裏轉了多久,始終沒出樹林。

  忽然秦天指著旁邊一棵歪脖子樹叫道:“謝公子,這棵樹我認得,剛才我們來過這裏,我們是不是在兜圈子啊?”

  謝霆君暗贊秦天心思敏捷,面上卻露出疑惑的神色四處看了看,“是嗎,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好像來過這裏。”

  “你也覺得?”秦天急了,“謝公子,難道你不認得這裏的路?你不是說這裏有條小路?”

  “穿過樹林不就是小路了,”謝霆君笑了笑,“我哪知道這個樹林子有這麼大。”

  他驅馬緩行,邊走邊看,“你別急,我總能找到出去的路。”

  這時,馬忽然踩到塊空處,馬身晃了晃,秦天身子一歪差點摔下來,情急之中又抱緊他的腰。

  剛才心思太多,謝霆君沒有注意,此時心無旁騖,他才注意到秦天的身子竟是非常的柔軟,這麼貼在他身子竟像是沒有骨頭一般。鼻間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淡淡的,清新的,不同於任何一種脂粉香料的氣息。他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碰碰跳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攏緊了兩隻手,收緊了懷抱,低下頭,將她小心地圈在自己的懷裏。他聞著她發間的清香,深深的吸氣,一次又一次,竟像是永遠都聞不夠似的。

  秦天感覺到他的異常,心中一凜,便想推開他,謝霆君察覺,故意讓馬身子晃了晃,秦天下意識地又抓緊了他的腰,

  “你是不是故意的?”秦天咬牙。

  “天地良心,林子裏路不好走,你沒發現?”謝霆君哼哼地悶笑,胸膛一陣又一陣的震盪,幾乎震得她臉發麻。

  他低下頭來,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髮,他的長髮晃蕩下來,搔在她的臉上,粗硬的發尾紮得她臉有些疼。

  當她又想推開她的時候,他又會做手腳,讓她不得不停留在他懷裏。

  秦天氣得不行,可是又不敢在馬跑的時候跳下去,她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用指甲掐他的腰,可是他腰上的肌肉硬得像鐵,掐都掐不進去,她又去扯他的頭髮,死命地扯,他也隨她去,哼都不哼一聲,就當她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心中卻覺得很愉快,一直都忍不住笑,胸膛裏回聲不斷,就像是山間呼嘯而過的風聲。

  謝霆君估摸著莊信彥已經快到家的時候,這才驅馬走出小樹林,快馬加鞭向著他們居住的小村莊快馬加鞭而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32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1:02 PM 編輯

  第一百零七章:失蹤

  「謝公子,你在這裏把我放下就好。」

  眼看就要到村口,秦天對謝霆君說。兩人這麼騎在一匹馬上,雖然沒有發生什麼,可是被人看見總是不好。

  謝霆君聞言抬頭眺望,練武之人目力要比一般人敏銳,遠遠的,他看見莊信彥的身影在村口處出沒。

  謝霆君淡淡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莊信彥不會安心地在家裏等消息。

  心念電轉間,謝霆君笑道:「這裏的路不好走,我將你送到村口吧,也沒有多遠了。」說完也不等秦天的回答,便快馬加鞭向著村口處疾馳而去。

  就快要到村口的時候,謝霆君故意驅馬越過一個土炕,黑馬起伏間,秦天失去平衡,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腰身,謝霆君哈哈一笑,慢慢減速,在村口處停下馬來。

  村口處有一排大樟樹,大樟樹下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小廟前供著香爐寶燭。

  謝霆君翻身下馬,眼角餘光見到莊信彥站在一棵大樟樹後看著他們。大樟樹有合抱粗,幾乎隱去了他的身子,秦天根本就沒發現他。謝霆君也只當沒看見,向著馬上的秦天伸出手,笑道:「不要再逞強了,我拉你下來!」

  秦天可不敢再相信他,誰知道他趁機又打什麼鬼主意,她拍開他的手,扶著馬鞍縱身一躍,或許是有了一次下馬的經驗,這一次竟然沒有摔跤。

  謝霆君挑挑眉,笑了笑。

  下馬後,秦天拍了拍手,什麼話也沒說,掉頭就走。

  「丫頭,我好歹也將你平安送回來,你一句話都沒有?」謝霆君在她身後高聲道。

  秦天回過頭去,如今已經到家,膽也壯了,她看著他,沒好氣道:「謝公子,如果不是你,今天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你還要我道謝?」

  謝霆君大笑幾聲,背負著手向著秦天走近,接著,他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遞到秦天面前。

  「給你。」他低下頭看著她,雙目深邃,目光炯炯。

  太陽西斜,金色的陽光灑照在他黑色的錦袍上,袍上的金線暗繡閃動的粼粼金光,璀璨一片。

  秦天瞇了瞇眼,看向他伸過來的手,待她看清他手中的東西後,不由地微微一怔。卻沒有伸手接過來。

  「發什麼呆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謝霆君微笑著,「我看你一直盯著這個小虎娃看,知道你很喜歡,所以我就買下來了。」

  「你一直跟著我們?」秦天覺得自己問得多餘,如果他沒有一直跟著他們,怎麼能籌畫那次鬧劇?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跟著你們一起啊,可是你家公子不喜歡。」說話間,謝霆君又上前一步,「拿著吧,我特意給你買的。」

  他手中的小虎娃確實是她看中的那個,這個小泥人捏得實在可愛,造型逗趣,顏色豔麗,秦天非常的喜歡。可是秦天卻搖頭後退,「我不要。」

  她現在這個身份怎麼能隨便接受男子送的東西。而且還是謝霆君的東西!

  「你怕什麼,不會有人知道的,就算被人知道又怎樣?不過才兩個錢罷了,又不是珍寶玉石,誰會在乎?」謝霆君看著她柔聲說,「而且這種小泥人只有這裏才有,楊城可找不到。回去後,你再也買不到了。」

  秦天看了他手上的小泥人一眼,「我不要,我走了。」說完又轉過身。

  誰知道,謝霆君卻追上前,將小泥人硬塞在她手中,等她拿住後,又跑回去,翻身上馬,催馬前去,馬蹄揚起陣陣塵土,他清朗的聲音透過塵土傳過來,「東西是給你買的,你不要的話就丟掉吧!」

  餘音嫋嫋間,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秦天看著手中的泥人,揚起手想將它扔掉,可是見它實在可愛,又捨不得,她最喜歡這種可愛精緻的手工藝品。小泥人有什麼錯呢?做起來多費功夫,何必毀了它?再說,不過幾個錢而已,也算不得佔他便宜。

  這麼一想,她又收回了手,看著手中小泥人逗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可忽然的,她只覺耳邊生風,接著眼前一花,便看到莊信彥衝到自己面前,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手上的小泥人就被他奪了去,緊接著,他揚起手,將小泥人狠狠地砸在旁邊的土牆上。

  小泥人頓時砸得四分五裂。

  秦天看著地上小泥人的碎片,呆住了。

  她抬起頭,看向莊信彥,卻見他鐵青著臉,緊抿著嘴唇,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怒氣。

  「你能不能不這麼野蠻呢?」秦天看著他,輕輕說了句。

  莊信彥臉色「刷」的變白,他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忽然轉過身,迅速地朝前走去。

  換作是平時,秦天一定會追上去,可是現在她只覺得好累,不想追了。她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這才慢慢地挪動腳步,朝著他們租住的小院走去。

  等兩人都走後,謝霆君騎著馬從拐角處出來,他驅馬走到小泥人被砸碎的地方,看著地上的小泥人碎片,冷冷一笑。

  自己單獨和秦天待了這麼久,再加上他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但凡是個男人,都不會容忍這樣的女人了吧。

  謝霆君回頭看了一眼兩人消失的方向,笑了笑,然後拉動馬韁,向著自己的院子行去。

  這邊,秦天回到院子後,卻見海富在門口張望,海富見到她鬆了一大口氣,笑道:「秦天,謝天謝地,你總算是回來了!」接著,又將她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看著她輕聲問:「你沒事吧,謝公子將你帶走,沒對你怎樣吧!」

  秦天搖頭:「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惹出來的,他要是敢對我怎樣,我就去告他!」

  「是他惹出來的?這話怎麼說?」海富奇道。

  秦天便將謝霆君因為玩笑主導此事的事情說了一遍。

  海富聽得大怒,「沒想到謝公子竟是這麼陰險之人!」接著幾乎將他們家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將他這種小人行徑在楊城傳遍,搞臭他的名聲!」海富恨恨地說,可是想了一會又搖頭,他看了秦天一眼,「不行,這樣一來,你被他救走的事情也瞞不住,被人知道了……」他的話沒有說完,可是秦天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被人知道了謝霆君的名聲固然有損,可是她的貞潔只怕也會受到懷疑,要是被人追究起來,可沒有好下場。

  秦天心中凜然,怪不得他之前承認得那麼爽快,原來早就料到她不敢宣揚出去。

  「海富,沒想到你身手這麼好,真是真人不露相。」秦天笑著轉開話題。

  海富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地說:「好什麼?只不過太太請了武師教了我幾年,也是想讓我能更好地保護少爺,花拳繡腿的,真遇到情況也管不了什麼用。」海富想起今天的情況,自己竟被幾個人纏著脫不了身,這讓他很是自責。

  「已經很好了,人家有心算我們無心,我們自然被動。」秦天安慰道。

  「對,說起來都是那姓謝的可惡!」海富怒道,接著,他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看向秦天,「對了,我和少爺沿著你們逃走的方向去找你們了,可是一直沒找到你們,你們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和少爺有來找過我?謝霆君帶著我走的小路,後來又迷路了……」說到這裏,秦天忽然停住,腦子裏靈光一閃。

  謝霆君明明負氣而去,卻又去而複返,還忽然帶著她走小路,後來還迷了路……

  秦天的臉色冷下來,雙眼不住閃爍

  剛才莊信彥的反應應該是看到了一切,他或許早就在村口等著她,而謝霆君卻一定要將她送到村口,態度曖昧,還硬要塞給她小泥人……

  「海富,少爺剛才是不是在村口等著我?」秦天忽然問。

  海富道:「我們回來後,一直沒見你回來,少爺坐立難安,一定要出去等你,我本想跟著去,可是少爺又怕你回來家裏沒人,就叫我在屋裏等,自己就出去了,至於是不是去了村口我就不知道了!」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謝霆君看見莊信彥在村口等我,所以就故意做出那種樣子給他看。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讓莊信彥誤會我?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秦天想起謝霆君對她說過的一些曖昧話語,不由地皺起眉頭。

  「秦天,你剛才見到少爺了嗎?少爺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海富走到門口向外張望,卻沒發現莊信彥的身影。

  秦天心中一驚:「少爺還沒回來嗎?他明明比我先回來啊!」她還以為他已經回來了!畢竟這裏他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海富回過頭,睜大了眼睛:「沒有啊,少爺自出去後,一直沒回來!你既然看到他,怎麼沒有跟著他?」

  秦天臉色一白,心中頓時著了慌,同時後悔不已,當時她應該跟著他的,她使什麼性子呢?她只是個丫頭而已!明明知道他不方便……

  「我先去宋伯伯家看看!」秦天說著就要奔出門,可是海富攔住她,「還是我去吧,我腳程比你快。」說著就跑了出去。

  沒一會,海富就跑出來,神情驚慌失措,「宋老說,少爺根本就沒去過他那裏,少爺到底哪去了呢?可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秦天急了,她深呼吸幾次,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們出去找,分頭找,一定會有人看到他,別急,村子不大,這裏的人也很好,少爺不會出事的!」



  第一百零八章:錯過

  秦天和海富在村子裏分頭找,可不管哪裡都沒有莊信彥的身影。途中,秦天碰到一個割豬草的女孩子,秦天向她詢問。

  「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公子嗎?我娘說他像畫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小女孩紅著臉問道。

  換作是平時,秦天一定會調侃小姑娘兩句,可是現在哪有這個心情,「是的,就是他,小妹,你見過了嗎?」秦天連忙問。

  小女孩扭捏地笑了笑,然後指著山上說:「我剛剛割豬草的時候看見那位公子上山去了!」

  得到莊信彥的確切消息,秦天的心總算是回落了一些,她連聲道了謝,回去找到海富,將消息告訴他。

  海富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道:「就快天黑了,看樣子晚上會有一場大雨,我們得快些找到公子才行!」他想了一會,又道:「山這麼大,我們兩個人找太費時候了,我們去請一些村民來一起幫忙尋找。」

  「好主意!」秦天點頭道,莊信彥聽不見,人多找起來也快些。想起請人頗費時間,可她現在心中焦急,一會都不想等了,秦天對海富道:「這樣吧,你是男孩子請人比較方便,你去找人,我趁著天還未黑,先上山找少爺。我們在山上匯合。」

  海富點點頭,「也好,那你小心點。」

  「你放心吧,山上的路我還比較熟。」

  兩人分頭行事。

  這邊,莊信彥站在山峰上,看著徐徐下降的落日,天際邊像是燃燒了起來,紅彤彤的一片。

  他的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落日,好像是全神貫注,可是腦子裏卻是空空的一片,如此的美景只停留在他的眼中,並沒有進入他的心底。

  清冷的山風吹起他的頭髮,他的衣角,也讓他紛亂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讓他的情緒一直處於一種繃緊的狀態。

  看到秦天在他身後被人悄悄帶走時,他緊張得心都像是要跳出來;他被人攔住,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帶走,那個時候他是多麼的恨自己無能;看到謝霆君出現,氣勢洶洶地救下秦天,他既高興,又難過;看到秦天依偎在謝霆君的懷中,謝霆君開懷大笑的時候,他覺得心像是被刀紮一般的疼。

  後來秦天被謝霆君帶走,他遍尋不獲。擔心之餘,心中也被各種各樣的想法煎熬著,讓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屬,好不容易等到秦天回來,卻見她坐在那人的懷中,親親熱熱地共騎一馬,他看到這一幕,所有的擔心和煎熬霎那間化為洶湧的情緒直衝入腦,心就像是被什麼揪得緊緊的,讓他又酸又疼,

  他看著謝霆君對她微笑,看著謝霆君送給她一個小泥人,當他看到她拿著那個小泥人微笑的時候,那根繃緊的弦像是一下子斷裂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任由怒火支配著他,他衝上去,將她手中的泥人砸得粉碎!

  當時他心中說不出的快意,就像是所有的憤怒得到了宣洩,可是看著她滿臉失望的神情,他心中又有種慌亂,當她說他野蠻的時候,他心中更是難過。他怕自己會再度控制不住自己,掉頭而去,當時,他多麼希望她能像往日那般跟上來,可是他等了好久,她卻一直沒有跟過來。他又慌又急,又難過又生氣,不想見任何人,就這麼跑上了山,在山中亂轉,後來一直走到山峰才停了下來。

  冷靜下來後,這才慢慢想起一些被自己忽視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擔心著秦天的安危,沒有心思想別的事情,可是現在慢慢回想起來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蹺,匪徒的突然出現,謝霆君的突然救場,一些都似乎太突然的,突然到就像是計畫好的。

  如果這一切真的和謝霆君有關,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讓自己厭棄秦天,自己這副樣子,不正是讓他稱心如意?

  其實仔細想想,秦天都是被動的,被謝霆君帶走不是她的錯,和謝霆君共乘一騎也不是她能決定的,那個小泥人更是謝霆君強塞給她的,她又有什麼錯呢?發生這種事,她一定也很害怕,可是她回來後,他卻只會對她發脾氣……

  莊信彥越想越後悔,她現在一定很生氣,她會不會又不理自己了?她會不會覺得謝霆君比他更好?

  想到這些,莊信彥的心又亂起來,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此時謝霆君說不定又在想法設法地纏著秦天,他躲到這裏來豈不是稱了他的心?

  落日西沉,天際邊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天空出現一種淺灰的色彩,一層層地暈染開,漸漸被黑暗吞沒。

  莊信彥轉身向著山下的方向走去。

  這邊,秦天上了山,四處尋找莊信彥,此時果園的農民們都收工回家了,山上一個人都沒有。樹蔭遮天蔽日,黃昏的光線從樹木間的罅隙透進來,勉強能讓秦天看清環境。

  樹林子裏靜悄悄的,偶然會響起烏鴉啊啊的叫聲,也會有飛鳥在她頭頂撲哧著翅膀飛過。

  秦天看了看越來越暗的樹林子,忽然有些害怕,可是一想到莊信彥在這樹林裏,因為聽不見聲音或許正在遭受某種危險,她又勉強打起精神,哼著歌兒為自己壯膽,繼續尋找。

  先是去了果園裏,沒看見有人,只得出來往上尋找。

  她很後悔今天的行為,說起來,莊信彥又有什麼錯呢,在他的眼中她是他的女人,卻和另外一個男人消失了這麼久,又親眼看見自己親熱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不生氣才怪,她忍一忍又怎麼了?反正回去就可以贖身了,何必要將事情鬧得這麼僵,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

  秦天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正在這時,秦天聽到前邊的小樹林子裏有些動靜,秦天心中一喜,莫非是莊信彥?

  她連忙跑進樹林子裏,卻沒看到任何人影,失望間想退出來的時候,忽覺雙腳一緊,耳邊聽到「刺溜」一聲響,眼角餘光看到旁邊一棵小樹「倏」的彈起,緊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一股強大的拉力將她倒吊起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是雙腳朝上,頭朝下地倒吊在一棵樹上!一霎那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往腦子裏沖,她只覺得雙眼發脹,胸口發悶,幾欲作嘔。

  秦天何曾有過這樣的「奇遇」,當下嚇得哇哇大叫!

  「救命,救命,有沒有人在這裏啊?」

  四下裏只聽到她的回聲。

  秦天苦笑一聲,她知道她是一定是落入獵人的陷阱了,前些時候她還聽到別人說有獵人用這種方法獵到一頭野豬,只是自己太過擔心,才忘記了這回事,活該遭到這種遭遇。

  只是這個獵人應該得意了,別人只是獵到野豬,他卻是獵到一個人!

  秦天很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這種事。

  她抬起頭看向自己的雙腳,見雙腳被一根粗麻繩給拴住,她動了動,根本就動不了。她想學著電影裏的特工那樣,用腹力挺身去試著解開腳上的繩索,可是發現這動作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高難度,她只是稍稍彎起一點點身子就累得不行……

  沒辦法,只能放棄自救,期望著海富帶著村民能找到自己。她沒有再叫喚,想留著力氣等到有人來的時候再求救。

  天色漸漸地暗下去,可是依然沒有人過來。

  更要命的是,開始下起雨來。開始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可緊接著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就將她全身濕透,春天的雨水還很冰涼,再被山風一吹,秦天感覺自己就快變成冰柱了。

  秦天笑了笑,安慰自己,好在現在是春天,不是冬天,否則等到海富來救的時候,自己可能凍都凍死了,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幸運。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秦天聽到樹林外面有些動靜。她這裏離樹林外面的小路並沒有多遠,透過樹木可以將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楚。

  「有人嗎?有人在外面嗎?」秦天大叫。

  不一會,便見莊信彥從面前經過,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秦天看到他又是驚喜,又是著急。驚喜的是,他總算是平安無事,著急的是,怕他發現不了自己。

  秦天拼盡腰力晃蕩著自己的身體,雙手連擺,放聲大叫,「少爺,少爺!」

  在集市的時候,她記得這麼一叫,莊信彥就回過頭來,希望這次也能出現這種奇跡。

  可是莊信彥壓根就沒往這邊看。

  秦天不死心,繼續晃蕩著身體,她就像是個鞦韆一樣在來回晃蕩,期望能吸引莊信彥的注意力。

  「少爺,少爺!」她使了吃奶的力氣,幾乎喊破了嗓子。

  可是因為天色太暗,莊信彥又心急著下山,根本就沒留意週遭的情況,他哪裡知道秦天就在身邊呢?

  秦天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用力一晃,可是這次因為晃的太急,一頭撞上了旁邊的樹幹,頭上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便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流出來

  她只覺頭暈目眩,迷迷糊糊中,秦天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

  「少爺,少爺……」秦天的聲音漸漸低下來,淚水不知不覺地模糊了眼眶。

  耳邊似乎響起謝霆君曾經說過的話:「……每當你有事的時候,看到的不都是他的背影嗎?任憑你喊破嗓子,任憑你驚惶恐懼,可是他都不知道……」

  秦天雙眼一黑,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37 AM

  第一百零九章:山洞(上)

  莊信彥走到半山腰的時候,便看到海富和村民打著傘,舉著火把在四處搜尋。莊信彥走過去,立刻有人發現了他,告訴海富:“莊公子在那裏!”

  海富見到莊信彥,連忙奔至他的身邊,將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見他毫髮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少爺平安無事,奴才就放心了!”

  見莊信彥身上已經濕透,又將自己身上的蓑衣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雨越下越大,打得紙傘滴答聲不斷,有人大聲道:“既然找到了莊公子,我們就回去吧,這麼大的雨,再遲一會路就越發不好走了!”

  海富點頭,正想扶著莊信彥回去,可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身朝著莊信彥身後看了看,問道:“少爺,你有沒有看到秦天?秦天也上山找你了!”

  秦天?莊信彥心中一凜,緊張地拉住了海富的手,連連搖頭。他並沒有看到秦天,難道秦天還在山上?

  莊信彥回頭看去,卻見山上黑烏烏的一片,大雨將一切掩蓋,給人一種陰森冷寂之感。

  難道秦天還留在山上?

  莊信彥想也未想,轉身就向著山上沖去,

  海富追在他身後。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些人看了看天,口中嘀咕著下了山,另外一些人猶豫了一會,還是跟在了海富的身後。

  “秦天,秦天”,海富和村民們分散開來,四下喊叫,有一個村民在秦天所在的小樹林旁越過去,可是因為天色太暗,秦天倒吊著垂下,紋絲不動,看上去就和一棵樹差不多,而她昏迷不醒,沒有聽見村民的呼喊,所以村民兩次從她身邊越過卻沒有發現她。

  莊信彥一直跟著大夥四下搜尋。可山上地方這麼大,又豈是一時半會找得遍的?莊信彥看著黑寂的山林,心中焦急而又懊悔,如果不是他貿然上山,又如何會發生這種事?

  他當時上山,本就懷著讓秦天擔心焦灼的心思在裏面,卻沒想到如今擔心焦灼的會是自己。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麼事……

  一陣風吹過,莊信彥情不自禁地發起抖來,也不知道因為是寒冷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少爺,你別擔心,秦天做事一向穩妥,不會有事的。”海富安慰他說,莊信彥看著他,火把下,一張臉煞白煞白。

  大雨連綿不斷,大夥手中的火把漸漸熄滅,當最後一個火把也被大雨淋濕後,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

  其中一人走到海富身邊對他說:“兄弟,我們找了這麼就都沒找到,或許秦姑娘見雨勢太大,已經回去了呢?不如你們先下山回去看看吧。”

  海富也知道再這麼耽誤下去,下山會越來越危險,他無所謂,可是少爺卻不能出事,他想了想,就在莊信彥的手心中寫了個“回”字。

  莊信彥不肯,

  海富又寫下:“秦天已回。”

  莊信彥手一顫,這才跟著海富下了山。

  幾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好在雖然有人摔了幾跤,卻沒有受傷,下了山后,莊信彥直奔小院,卻見小院一片黑暗,哪里像有人的樣子。

  海富本來也抱著一線期望,可是看到這種情形,心也涼了半截,他走進去,點上燈,裏裏外外找了一遍,卻不見秦天的身影。

  他看著莊信彥,臉色發白。

  莊信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後,從屋子裏拿出一個馬燈,點上,轉身就向外沖去。

  海富如何不知道他心中作何打算,沖上去拉住他,等莊信彥回過頭來,便對他大聲道:“少爺,小的知道你擔心姑娘,可是現在這麼大的雨,上山非常的危險,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等雨停了再去,那下雨的這段時間秦天怎麼辦?

  莊信彥用力推開他,可是海富如何敢讓他去犯險,死死地抱住他,不讓他出去,莊信彥幾次掙脫不得,情急之下忽然發起狂來,他用盡全力地掙扎,喉嚨裏發出嘶啞地聲音,就像是困獸絕望地嘶吼。

  猛然一下將海富推開,海富呆住,抬頭看著他,卻見他面色陰戾,雙眼發紅,他從七歲就開始跟著少爺,少爺一向是清冷的,孤僻的,喜怒不形於色,他從未見過他有過這麼可怕的神色。

  莊信彥拿著馬燈,轉身奔了出去。海富愣了一會後,連忙追了上去。

  沖出去後,莊信彥一個轉身便在院子旁邊的小巷子裏隱了身子,他知道海富會出來追自己,他怕海富再阻止他,他看著海富追了出來,一直向前沖去,這才出來走另外一條路上了山。

  上山的路被泥土泡了這麼久,變得又軟又滑,還不時有泥漿石頭滑落下來。莊信彥一手提著馬燈,磕磕絆絆,手足並用地往山上爬。

  他不是不知道海富是關心他,他也知道海富說的有道理,只有等雨停了以後,帶更多的人來找,才更有希望找到秦天。

  可是讓他如何安心坐在哪里等待?秦天是他的女人,以後會是和他相伴一生的人,這一輩子,她都會是他最親密的人,如今她為了找尋他在山上生死未蔔,他哪里還坐得住,哪里還能安心等待,他寧願在這裏摸爬滾打,找尋一點點的希望,也好過坐在家裏擔驚受怕!

  莊信彥一邊爬山,一邊尋思著秦天可能走過的路線,她上山是來找自己的,肯定是走之前他們經常走的路線。她第一個去的地方,定然是果園。

  想到這,他精神一振,連滾帶爬地去到果園,仔仔細細地找了一圈,卻沒見到秦天的身影。

  他絲毫不灰心,他站在果園門口,想著,如果秦天找到這裏,沒有找到自己,又會怎麼走呢?

  他轉頭朝著上山的路徑看去,接著繼續往上爬。沿途中,他也仔細地搜尋著附近的小樹林,或許秦天有進去尋找自己。

  這時,他忽然看到路旁的小樹從上掛著一片碎衣角,他捏起那片衣角拿到馬燈下仔細辨認,認出正是秦天今天所穿的衣服料子。

  他又驚又喜,四下裏看,仔仔細細地搜尋,又見旁邊的小草叢中有被人踩過的痕跡,莊信彥屏住呼吸,順著痕跡尋了過去,走進樹林子裏。他提著馬燈四處看,轉身之際,頭上碰到了什麼東西,

  他提高馬燈轉過身,猛然間見到兩隻垂下來的手,莊信彥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再仔細看時,這才發現是個人,這時,那人的身子因為剛剛的碰觸緩緩地旋轉著,慢慢地轉過身來,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莊信彥的眼簾。

  正是秦天。

  莊信彥心臟狂跳,撲上去,想將她拉下來,卻發現她渾身濕透,衣服全部緊貼在身上,往下滴著水,身子卻是冰涼冰涼。

  莊信彥心中恐懼不已,手顫抖地摸向她的鼻息,發現她還有些氣息,他拉她不動,只得放棄,提著馬燈四下裏查看,發現不遠處栓著的繩子,他過去將繩子解開,將她慢慢地放了下來,等她安全落地後,又沖過去將她抱起。

  他拍打著她的臉,她的臉上冰涼一片,在馬燈微弱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青白色,她的雙目緊閉,眉毛和睫毛在她蒼白臉色的映襯下黑得觸目驚心,

  他搖晃著她,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摸她的臉,摸她的頭,心一陣陣的抽痛,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如果不是他,她絕對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摸到她後腦的時候,忽然覺得手上黏黏糊糊的,他在燈下攤開手一看,掌心中竟是鮮紅一片,他感覺到一種透骨的涼意,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多種情緒一下子衝擊他的頭腦,恐懼,驚惶,擔心,悔恨,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痛……如同萬馬奔騰,轟隆隆地壓過,最終彙聚成一個信念,

  他不能讓她有事,她還要陪伴他一輩子,他不能讓她有事!

  他一把橫抱起她,向著樹林外沖去,跌跌撞撞的動作驚起林中的飛鳥,嗚哇嗚哇的叫著,如同鬼哭,這黑寂的大山就如同鬼蜮一般的陰森。

  出了林子後,他看見小徑上有雨水混著泥土急流而下,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下山,會很危險,他不一定能保護得了她。

  他站在那裏,呼吸急促,神情惶恐,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慢慢的,他想起今天上山的時候見到離這裏不遠處有個山洞,他想著,不如先到那裏避一避雨,找點草藥將她的傷口敷一下。

  他將她背在背上,將蓑衣披在她身上,又將馬燈手柄叼在嘴裏,一手扶著她,一手抓著小徑邊的雜草,一步一步艱難地往上爬。頂著風雨爬了一刻鐘左右,這才找到那個山洞。

  山洞之前大概也待過人,有些乾草乾柴,莊信彥將秦天放在乾草上,又升起了火。

  之後,又跑了出去,提著馬燈在外面找了治療外傷以及預防風寒的草藥進來。他讀過些醫書,所以認得這些草藥。

  他借著火光仔細檢查了秦天的傷口,發現傷口不算太嚴重,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他將草藥在石頭上剁爛,敷在秦天的傷口上,又從自己的中醫上撕下布條在火上烘乾了,給秦天包紮傷口。動作間,不小心手碰觸到她的額頭,忽然感覺到一種異乎尋常的滾燙,他心中一驚,連忙查看她的臉色。



  第一百一十章:山洞(下)

  洞外雨聲“啪嗒”不斷,雨水順著洞口流下,形成不規則的雨簾,雨簾迅速落下,在洞口的泥土上砸出一道小坑,濺起一朵朵的泥花。

  洞內,乾柴堆起的篝火熊熊燃燒,柴火燃燒間發出連續不斷的劈啵聲,和洞外的雨聲交相呼應,就像是大自然演奏出來的樂章。

  不過這一切卻與莊信彥無關,此時他只關心著一件事,他坐在地上,將依然昏迷的秦天抱在懷中,借著篝火仔細觀察著秦天的臉色,卻見她本來青白的臉色卻在短短的時間內變得通紅,全身也由冰冷變得滾燙,就像是有人在她體內忽然放了一把火,將她燃燒起來。

  莊信彥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明白到她是因為渾身被淋濕,又在夜風中吹了這麼久,受了風寒,或許也跟頭上的傷勢有關。

  他抱著秦天,心中焦灼不已,他知道以她現在的情況應該馬上看大夫,可是如今下不了山,又該如何是好?

  他尋思著,頭上的傷勢並不嚴重,已經包紮好,應該沒有大礙,可是這風寒……他想起剛才采的驅寒的草藥,轉身拿過一些,摘下一些葉子,往秦天口中塞,好不容易塞進去,卻因為她昏迷著無法咀嚼,吞不下去。

  莊信彥想了想,將草藥先在自己嘴裏嚼爛了,然後扳開她的嘴,一直塞到她喉嚨處,秦天出於本能,將嚼爛的草藥吞了下去。如此幾次,總算是將驅寒的草藥餵了下去。

  兩人渾身都濕透了,這麼坐在火邊,被熱氣一烘,身上都冒起騰騰的熱氣,莊信彥見此,才想起秦天本身就受了風寒,還穿著這些濕衣服於病情不好。

  心中這麼想,手上就開始去解她的腰帶,可剛將她外邊的衣服解開,莊信彥忽然又停下了動作……

  他只是聾啞,並不代表什麼都不懂,他自然知道這麼脫光一個女孩子的衣服是非常不妥的事。

  可是,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了,莊信彥看著秦天那張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無比嬌豔的面孔,心想:我脫自己女人的衣服,有什麼關係呢?很合情合理的事情!

  他又伸出手去,可手指剛接觸到她的身體,心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跳得他幾乎受不了,

  他心中慌亂無比,可到底在慌什麼,又說不清楚,只是心中隱隱覺得,如果真這麼做了,秦天知道後一定會生氣……

  她就算生氣也沒有法子,他看了秦天一眼,又對自己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她的病情不要再加重,我可沒有什麼壞心思,就算她醒來後生氣不理我,也沒有法子……

  這麼一想,他像是找到了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他將她放在乾草上,開始解開她的衣服,

  雖然他認為自己完全是為她的身體著想,雖然他覺得自己這麼做很有必要,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些心虛的感覺,解她衣服的兩隻手不住地哆嗦,幾乎不聽他指揮。

  只不過脫去她的外衣,他卻出了一身的汗。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像是要從他嘴裏跳出來

  他深呼吸幾次,忽然覺得好熱,他認為是離篝火太近的緣故,又挪遠了一些。

  接著脫去她裏面的夾衣,然後是中衣,每脫一層,他的手就哆嗦的越厲害,怎麼都控制不住,也不知是什麼道理

  他摸了一把頭上的汗,覺得身上越發地熱起來,呼吸也似乎變得不順暢……

  他哆哆嗦嗦地解開她的中衣,裏面便是一件大紅色的,用白色的絲線繡著雪梅圖案的肚兜。那肚兜的顏色紅得像火,像是將他的心都燃燒起來,

  他好不容易凝住心神,將她的中衣脫下來,露出她白皙的脖頸,線條優美的肩膀,以及雪白的臂膀,

  他愣住了,目光似乎黏在了她身上,怎麼都移不開

  原來這就是女孩子的身體……

  這麼白,這麼嬌嫩,這麼纖細……

  他屏住呼吸,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臂膀上摸了一下,剛剛碰觸到她的皮膚上又像是被火燒著了一般的縮回來,心碰碰跳得厲害,也不知道在怕什麼。

  莊信彥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的東西,將來洞房怎麼辦?

  一想到洞房兩個字,他便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春宮圖,想到上面那些讓人熱血沸騰的圖畫,不一會便感覺身上的血液真的要沸騰起來了一般,燥熱的讓他受不了。

  手又忍不住摸向她的臂膀,這次,他大著膽子輕輕地摸了幾下,但覺手底下如絲般柔滑,軟綿綿的,有種戰慄的感覺從他的手指上傳過來,一直傳遞到他的心底深處,讓他全身都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他忍不住笑了笑,心中有種小小的興奮,又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甜蜜。

  目光又回到她的肚兜上,只見她胸口處鼓鼓的,隱隱約約地描繪出她胸部的形狀,他腦海中想起春宮圖上女人那豐滿的胸部,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忍不住伸出手摸向她的肚兜,有種要將她肚兜解下來看個清楚明白的衝動,可不知怎麼的,幾次三番都下不了手,說不出在怕什麼……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注意力從肚兜上轉移開,又去脫她的裙子,和裙子底下的長褲,脫得只剩下一條底褲,露出兩條白嫩嫩的腿,他忍不住又在她白白滑滑的腿上摸了幾下。覺得女人的身體真是奇妙極了,怎麼會這麼柔軟?就像是發酵的麵團,又像是軟綿綿的棉花。

  總之,真是好,他很喜歡。

  他看著看著,只覺身上越來越熱,小腹下那種熟悉的腫脹又出現了,漲得讓他非常難受,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站起身,將自己身上的濕衣服褲子都脫掉,只穿了一條底褲站在洞口處吹了一會風,這才覺得要好些。

  恢復正常後,他又回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額頭,或許是脫了濕衣服的緣故,她身上的熱度降了不少,莊信彥稍稍鬆了口氣。

  他在她身邊不遠處坐下,他覺得不去看她的身體會好受些,可是不知怎麼的,雙眼彷彿有它自己的意志,完全不聽他的使喚,一直往她身上瞟,他的手甚至還忍不住去掀她的肚兜,好在她肚兜上的繩子綁得還算結實,一掀之下沒掀開,他的理智很快占了上風,用另外一隻手制止住了,

  她不是他的女人嗎?看一看怎麼啦?他覺得自己的這種理智很不可理解。

  忽然,躺在乾草上的秦天動了一動,莊信彥嚇得彈起,以為她醒來了,一時慌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可過了一會,才發現她沒有醒來,只是不安地扭動著身體,皺著眉頭,嘴唇動了好幾下,他探頭過去,仔細辨認,這才發現她說的是“水,水。”

  他見她嘴唇乾燥,知道她是要喝水,連忙起身,去到洞口水簾處,雙手捧著,接了一捧水,可是轉身剛走了兩步,水便從手指縫裏漏下去,接連幾次,都是如此。那邊,秦天不安得更厲害,莊信彥想了想,抬起頭,用嘴接了一口水,然後走過去,將秦天抱在懷裏,低下頭,將口中的水渡入她的嘴中。

  接觸到她嘴唇的那一刻,腦海中忽然想起春宮圖中男女親嘴的畫面。

  原來這就是親嘴嗎?也沒有什麼意思啊……

  這邊,秦天夢到自己在一片茫茫的沙漠,四周都是一望無際的白沙,頭頂是白花花的太陽,她在沙漠裏艱難的爬行,又渴又熱,身體裏的水份一點點的蒸發掉,喉嚨裏像是要冒出煙來。

  可就在這時,有只水壺遞到她嘴邊來,裏面流出甘甜的水露,她欣喜若狂,就像是瀕臨淹死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她猛的張開雙臂,牢牢地抱緊那個“水壺”,她張開嘴唇,幾乎是饑渴地吸允著水的來源。

  這邊,莊信彥正想著那些親嘴的畫面,可是忽然的,秦天猛地抱緊了他,他渾身一顫,只覺她的身子又軟又熱,貼在他的身上竟是非常的舒服,他心中欣喜而又甜蜜,情不自禁地也抱緊了她,

  可下一秒,她忽然伸出了舌頭,舔著他的嘴唇,他愣住,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被動地任由她舔著,嘴唇不知不覺地張開,她的小舌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滑入他的嘴裏,

  他呆愣愣的,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他感覺到她的小舌在他的口腔內肆虐,然後又與他的舌糾纏在一起,接著,她含住他的舌,一次又一次地吸允,

  他被她吸得身上一陣陣地戰栗,腦海裏一片空白,心跳和呼吸似乎都在一霎那間停住了,

  那種麻酥酥,暈眩的感覺一次次地衝擊著他柔軟的心臟,讓他潰不成軍,全身酸軟無比。

  朦朦朧朧中,他很是不解,她為什麼要吃他的舌頭?

  不過,這種感覺……這種感覺……真好……真好……

  他閉上眼睛,緊緊的抱住她,任由她為所欲為。

  等到她鬆開他的時候,他的下腹又漲了起來,他看著她面泛潮紅的臉,紅腫的嘴唇,卻感覺意猶未盡,

  他覺得,她應該多喝點水……

  他看向水簾處,抿嘴笑了笑,又走過去,接了一口水,依舊按照剛才的做法渡水給她,不出所料,她果然按照剛才的樣子,又來“吃”他的舌頭,

  那種感覺簡直美妙無比,他抱著她倒在乾草上,唇舌糾纏間,只覺身上每一處都暢快無比。

  迷迷糊糊間,他在想,原來親嘴這麼有意思的……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44 A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3-1-12 10:47 PM 編輯

  第一百一十一章:多純情的小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天幽幽地醒轉過來,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堵肉牆,她眨了眨眼睛才發現那是一個男人的胸脯,而她正緊緊地貼在這個胸脯上。她感覺全身都粘嗒嗒的,像是出了一身的汗,很不舒服。她動了動,發現被人箍得很緊,幾乎無法動彈。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一眼便瞧見莊信彥那張俊顏,此時他雙目緊閉,嘴唇微微地張開,發出細細的鼾聲,很明顯是睡著了。

  片刻的愣怔後,秦天忽然大叫一聲,用盡全力一把推開面前的莊信彥,莊信彥沒有防備之下,在地上滾了個圈,隨即彈坐起,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秦天,目光茫然。

  不過一會,他便反應過來,臉「刷」的一下漲得通紅,連忙站起身,手足無措的樣子。

  秦天看著他幾乎赤裸的身體,驚訝地無以復加,她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連忙向著自己身上瞧去,一看之下又忍不住叫起來。

  為什麼自己只穿著肚兜和底褲而且還跟只穿著底褲的他抱在一起……

  這一瞬間,秦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氣憤之下,秦天抓起身邊的土塊不管不顧向著莊信彥扔過去,口中大罵:「你這個色狼,你這個變態,枉我以為你是個好人!原來你這麼下流!」

  莊信彥左躲右閃,抱頭鼠竄,他跑到乾柴那邊,將晾在上面的已經幹了的屬於她的衣服朝著她扔過去,很有效地阻止了她的暴行。

  秦天接過衣服,這才意識到穿上衣服才是頭等要事。

  她拿起衣服站起身來,見莊信彥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睛還往她身上瞟,秦天惱羞成怒,指著他:「轉過身去,不准偷看!」

  莊信彥「刷」的一下轉過身,秦天心中一動,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可這時的她被眼前的事情弄亂了心神,也沒有仔細多想,她一邊穿上衣服,一邊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並沒有被侵犯的痕跡,不但如此,她頭上被撞傷的地方也被包紮好了。

  她又看向四周,發現這是一個山洞,洞中燃著一堆篝火,此時火光微弱,四周都是燃盡的柴灰,很明顯,他們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篝火旁的一塊大石頭上有一盞馬燈,上面有莊家的標記,應該是莊信彥拿來的,馬燈旁有一些像是草藥的植物,有些剁爛的草藥已經被火烤得幹掉了。大石頭下面還倒著一件蓑衣,秦天認出是院子裏的東西。

  她披上了外衣,見到上面有很多泥土,秦天記得自己出事的時候身上還算乾淨,怎麼會弄得這麼髒?不過好在衣服幹後,泥土都結成了塊,拍拍勉強還能穿。

  秦天穿好衣服又走到洞口處向外張望,發現這裏就是洞庭山,這個山洞離她出事的地方沒有多遠。

  此時雨已經停了,天際邊泛起了魚肚白,勉強能看清周圍的環境,秦天發現小徑上有著很厚的淤泥,顯然是昨晚的大雨造成的。

  看到這裏,秦天隱隱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好像錯怪好人了……

  這會忽然想起對方是自己的主子,自己不過是個通房丫頭,別說他還沒做什麼,就算是做了什麼,也是名正言順的。可是自己拿土塊打他,又罵了那麼多難聽的話……

  記得莊明喜說過什麼,奴婢打主子好像可以判斬頭……

  秦天忍不住敲了自己頭一下,暗怪自己衝動,眼看著回去就可以贖身了,起先是謝霆君的事,現在又是這件事,可不要弄出什麼麻煩來才好。

  她咬了咬嘴唇,回頭看向莊信彥,發現他已經穿好了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比她的還要汙髒,特別是腳上的那雙青皂靴,簡直就像是泥巴裏面挖出來的,根本就看不住原來的顏色了。

  秦天想起頭先在外面看見的淤泥,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他將自己從小樹林帶到這裏來有多麼的辛苦。

  之前的怒氣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感激,秦天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抬頭看向莊信彥,卻見他正盯著自己看,小心翼翼的神情,彷彿在注意著自己的臉色。

  秦天忍不住想笑,難不成是剛才被自己打怕了?

  她朝著莊信彥走過去。

  莊信彥見她走過來,忽然挺直了背脊,抬頭挺胸,恢復成平時那種冷清的神色。他此時的心情很複雜,尷尬,慌亂,緊張,愧疚,還有一絲羞澀,這麼多的情緒弄得他思緒亂糟糟的,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唯有拿出他一貫的冷漠面孔出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被她看穿看透。

  但到底為什麼不能讓她看穿看透,他也弄不清楚,只覺得他需要這麼做。

  秦天走到他身邊,見他拉長了一張臉,以為他又生氣了,便想著該怎麼圓剛才的事。

  此時,她身邊的小本子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她看了看四周,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道:「少爺,海富呢?」

  這不過是沒話找話說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也撿起一根樹枝,冷著臉在地上寫道:「海富沒有跟過來。」

  秦天詫異了,「少爺你一個人上山來的?少爺沒有碰到上山找你的海富?」記憶中莊信彥明明下山了的。她開始還以為是莊信彥碰到海富後,再一起找到了她,至於海富現在沒在這裏,有可能是特意避開了。

  難道不是這樣的?

  「碰到了,海富說你也上山了,我們就一起找你,可是沒找著,以為你回去了,結果回去一看,你還沒回來,我又上山找你,總算是找到了。」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是秦天的心中卻似翻江倒海,昨晚下多大的雨她是知道,他明明下了山,卻為了找她獨自一人上山,身邊只是帶了一盞馬燈和蓑衣,更加難得的是,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她。

  秦天的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她最受不得別人對她好了,別人一對她好,她總是會記在心裏,總想著要回報人家,之前的小梅是這樣,大太太也是這樣。

  「你發燒了,」莊信彥又低頭寫下,「穿著濕衣服不好……後來你又冷……」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解釋了一切。秦天立刻明白了,自己淋了雨發燒,他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才脫掉自己的濕衣服,可是又怕自己著涼所以才抱住自己。他並沒有對自己做任何過分的事,完全是自己思想不純潔,想多了!

  「大少爺,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你了。」秦天寫下,「要不你打回我吧。」至於罵他的話,反正他也聽不見……

  莊信彥看著這句話,心虛得要命,可還是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於自己摸了她,親了她,抱著她任憑兩人出了多少汗也捨不得撒手的事情那是一字不提。

  他轉過頭去,臉色微微發熱,秦天看著他燒紅的耳光,心中暗自自責,多純情的一小子,自己怎能把他想得這麼猥瑣呢?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海富的喊聲:「秦天,少爺,你們在裏面嗎?」

  秦天連忙跑到洞口處,見海富站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向這邊張望。

  「海富,我們在這裏了。」秦天向他招手。

  三人一起下了山,下山的途中海富告訴她,昨晚山上的情形有多麼險峻,自己怎麼阻止也沒有攔住少爺上山找她。

  「你怎麼沒跟著少爺一起了,好在沒出事,要是出事了……」秦天沒有說下去。

  「我後來有上山找你們……」說到這裏,海富賊賊地一笑,他上山後,沒過多久就瞧到洞口處傳出來的火光,他跑過去一看,卻見少爺和秦天脫光了衣服抱在一起親嘴,他唬了一跳,哪裡還敢進來,隨便找了個地方躲雨過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時候才過來。

  「可是後來沒找到你們又下山了,等到雨停了後才上來的。」海富笑道。

  「總之昨天辛苦你們了。」秦天笑道。

  「我倒是不辛苦,辛苦了少爺。秦天你記得少爺是多麼疼你就好了。」海富道。

  聽到這句話,秦天不知不覺地斂了笑容。

  下了山,回到小院子,兩人分別洗了澡,換了衣服。莊信彥因為和人有約,洗了澡就要出去,他想讓秦天在家裏休息,又怕謝霆君來糾纏,所以便讓海富去謝霆君那裏看看,海富回來告訴他,謝霆君已經離開了,莊信彥這才放心將秦天留下,臨走的時候囑咐她多加休息。

  秦天睡了一個晚上,現在神清氣爽,頭上的傷也不疼了,哪裡還睡得著。她想起就要離開這裏,便拿著一早準備好的東西去到宋老家裏。

  休息了上十天,宋老的腿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秦天去的時候,見到周伯正扶著他下床。

  秦天走過去,扶住宋老的另一邊,笑道:「宋伯伯,康復得很快嘛,不過腿傷剛好,還是要多加休息。」

  兩人扶著宋老在一張靠背椅上坐下,宋老笑著說:「躺了這麼久,骨頭都硬了,非得下來活動一下不可。」

  「宋伯伯,我們說不定明天就要走了。」秦天在宋老旁邊坐下,又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小几上,「這些是是我們的一點小心意。」

  宋老看了看,指著那些東西,笑著問道:「這是什麼?」



  第一百一十二章:自作多情

  秦天指著一個紙包笑著說:「這是我家少爺新制好的嚇煞人香,我家少爺見宋伯伯喜歡便要我拿來給宋伯伯喝,他本來是要親自過來的,不過今天有些事,就讓我拿過來了。」又指著另外一個竹籃子,笑道:「這是我在山上采的野味,有蘑菇,筍子,還有海富打的兔子,山雞,我們要離開了,這些也不好帶走,只好請宋伯伯不要嫌棄,收下這些,也免得浪費了!」

  宋老見這些並不是很值錢的東西,又見她說得誠摯,便笑著道了謝,讓周伯收下了。又指著旁邊的小本子,笑問:「這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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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特意寫給周伯的。」秦天笑了笑,抬頭看向周伯,道:「周伯,這裏是我記下的你和宋伯伯喜歡吃的一些菜的做法,以後就算我不在這裏,你們也可以吃到喜歡的菜了。人都要善待自己,民以食為天,這『吃』上頭不說精細,但一定要舒服!」周伯的廚藝不好,並不是隱秘事,而且他們主僕情深,所以這個食譜也用不著背著宋老給周伯。

  聽了此話,宋老好奇地拿起小本子翻看了一下,發現裏面的記載都很詳細,一條一條的,簡單明瞭,通俗易懂。暗自詫異小小丫頭竟然也有這等本事。可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意,這雖然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卻要真的將他放在心上才會想得這麼周到。

  宋老點點頭,心中感動不已。

  「小丫頭,老夫一直不明白,我們無親無故的,你為什麼對老夫這麼好呢?」宋老忍不住問道。

  「很好嗎?」秦天眨了眨眼睛,一時有些懵,「我也沒做什麼啊,倒是宋伯伯幫了我很多忙了!」三更半夜還給她藥治病,還接受她的拜託和莊信彥成了朋友,每次說話要寫那麼多的字,容易嗎?而她不過是做飯的時候多做一些罷了,用的還是莊信彥的銀子,她完全是借花獻佛嘛……

  秦天不好意思了。

  宋老愣了愣,和周伯互視一眼,忽然撫著鬍子笑起來。

  等秦天走後,周伯對宋老說:「老爺,我看這小姑娘和他家少爺真是絕配,都有一顆單純的心。可惜身份低了些,這一輩子總是要屈居人下的。」

  宋老搖搖頭,笑道:「這孩子心思雖然單純,但卻是個有主意的人,而且懂得惜福,我相信,不管是處在怎樣的境遇,她都有法子將日子過好。」宋老翻了翻面前的小筆記,又笑:「這孩子為我花了這麼多心思,有機會我也要想法子回報她才好。」

  周伯笑著彎腰點頭。

  下午等莊信彥回來便開始動身返回楊城,莊信彥帶著海富和秦天去宋老那裏向他道別,邀請宋老去莊家做客,但是宋老直說身子不方便,不習慣人多,笑著婉拒了。宋老送了幾本珍藏版的書給莊信彥,這些書似乎很合莊信彥的心意,因為秦天看見莊信彥接過書時雙眼發亮,難得見到他如此興奮的神情。

  從宋老家裏出來後,三人踏上歸途。

  路上,仍然是海富趕車,秦天和莊信彥坐在馬車裏。

  兩人各坐一邊,秦天看著車窗外,卻老是感覺到旁邊莊信彥投過來的灼熱目光。可每當秦天回過頭去時,他又別轉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不過燒紅的耳朵卻暴露出他的心虛。氣氛實在曖昧。

  秦天想起兩人幾乎赤身裸體地抱了一個晚上,臉上也不禁有些發燒。

  她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說開來為好。

  想著,她轉身移到莊信彥身邊去。

  莊信彥沒想到她會忽然接近自己,神情間有一瞬間的慌亂,可很快恢復過來,又是一張冷沉的面孔。

  秦天拿出小本子,在莊信彥面前的小几上寫道:「少爺,昨天謝公子救了我後,回來的路上迷路了,所以才耽擱得那麼晚,但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不是你想的那樣。」先解釋這件事,可不能讓他誤會了,給她扣上一個不貞的帽子。

  莊信彥看完她寫的字,面無表情的,沒有什麼表示,卻也沒有生氣的跡象。過了一會,才在紙上寫下:「你很喜歡那個小泥人?」

  謝霆君對她說的話,他在一旁看得不是很周全,但隱隱看明白了,這是她在集市上看上的東西。

  「沒關係,只是一個小泥人而已。」秦天寫下,只要他將這件事揭過去,不要影響到她贖身的事情,難道她還會跟他計較一個小泥人?

  莊信彥沒再寫什麼了。

  秦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不再在意此事,又深吸一口氣,在紙上寫下

  「少爺,秦天知道少爺對秦天很好,可有件事,秦天想說清楚……」

  莊信彥看著她

  「少爺是個好人,可是秦天真的不想成為通房丫頭或者是姨娘。」

  其實秦天想說的是,她並不想成為他的女人,同情是一回事,感激是一回事,可是成為他的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秦天雖然沒想過要像其他的穿越女般嫁王孫公侯或是蓋世英雄,可是她還是想嫁一個能夠互相扶持的人,能理解她,體貼她,當她有需要的時候,能有個肩膀可以靠一靠,而不是一天到晚去將就對方的脾氣,或者每當自己有危險的時候看到的都只是一個背影,這次她是脫險了,可下次呢,她是否也有這樣的運氣?

  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別說是做小老婆,就算是做妻子也是很累的……

  當然,對一個身有殘缺的人說這種話太傷人了,所以她竟可能地委婉一些。

  秦天寫完這句話後,抬起頭看著莊信彥,仔細地看著他的臉色,生怕傷害到他的自尊心。

  誰知,他竟然神色不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後,在紙上寫下,「不想做就不做吧!」

  這下秦天愣住了,她這麼鄭重其事,無非是經過昨晚的事情看出他對自己的關心異乎尋常,覺得他或許真的喜歡自己,可沒想到,他回答的這麼輕易,就好像她在說她不喜歡吃魚,然後他說,不想吃就不吃吧,雲淡風輕地讓她幾乎不敢相信。

  「少爺說的是真的?」秦天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莊信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彷彿在嫌棄她很囉嗦般。

  秦天忽然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她以為自己很重要,卻發現,原來自己一點都不重要,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她忽然有種失重的感覺……

  秦天乾笑兩聲,訕訕地移開,坐回原來的位置,看著窗外發呆,臉皮子火辣辣的。

  莊信彥也轉過頭看著窗外,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田地裏全是水稻的秧苗,嫩青青的一片,微風拂面,夾帶著泥土的清新氣息,讓他感覺到一種生機勃勃的春意。

  他看著窗外的美麗春光,想像著回家後,秦天知道那個消息的驚喜神情,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與此同時,楊城,謝家。

  一名身穿灰色長袍僕役打扮的男子,將莊信川引到西跨院的書房裏。僕役請莊信彥坐下,又有丫鬟上了茶。

  莊信川端著釉彩青花綠竹茶盅喝著茶,打量著書房內的擺設,他也是見過市面的人,見這書房面積寬敞不說,書房內的傢俱都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書桌上擺放的文房四寶皆是極品,就連那紙鎮也是溫潤上乘的羊脂白玉,而他身邊的石榴盆景,更是用上等翡翠玉,紅寶石,金剛石鑲嵌而成,起碼價值千金,卻被謝家隨隨便便地擺放在見客的書房中,可見謝家的富貴與氣派。

  要是自己真能與謝家結為姻親,能參與到他們謝家的鹽生意,那可是大大的財路!

  正自驚歎著,忽聽見外面有人笑了幾聲,緊接著,身穿深藍色寶相花紋錦袍,腳踏黑色白底長靴的謝霆君面帶笑容地走進來。

  只見他身材魁梧,面容威武,氣勢不凡,莊信川頓時有種底氣不足的感覺,連忙站起身,上前見了禮。

  謝霆君走過去,笑著示意,「莊兄不用客氣,請坐。」

  兩人坐下,有丫鬟上了茶,兩人寒暄了幾句後,莊信川按耐不住,直奔主題,「不知今日謝兄請小弟過來有何見教?」

  謝霆君端起茶盅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然後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開口笑道:「自從上次中秋燈會上見過令妹莊小姐後,謝某一見傾心,莊小姐才華橫溢,溫柔可親,清麗脫俗,讓謝某久久不能相忘,謝某想與令妹結為秦晉之好,不知莊兄意下如何?」

  莊信川來時心下揣揣,不知謝霆君忽然邀請他所為何事,卻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大喜事,他有種天掉餡餅的感覺,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當然……當然好……謝兄竟有如此想法,小弟……小弟自然樂見其成。」莊信川興奮得雙眼發光。

  謝霆君笑了笑,對方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內。

  「本來這件事情應由家母親自來料理,不應當由霆君來說,可是霆君有件事想請莊兄幫個忙,只要莊兄幫我辦成此事,家母過幾日便會去莊家提親。」

  聽得此話,莊信川慢慢斂了笑容,他聽出些味道來,這謝霆君說的好聽是請他幫忙,可實際上就是迎娶明喜的條件!

  莊信川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謝霆君,輕聲問:「不知霆君想要信川做什麼?」



第一百一十三章:奇恥大辱

  謝霆君笑了笑,低頭看向手中的茶杯,用茶蓋一下下地撇著茶葉,緩緩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是想在令妹的陪嫁單中添一個人的名字。」

  莊信川心中一凜,隱隱猜到他的目的,口中卻問道:「不知霆君指的是……」

  「秦天。」謝霆君將茶盅往旁邊小几上一磕,發出一聲悶響,襯著他輕吐出來的這兩個字,給人一種俐落決斷之感。

  莊信川立時變了臉色,「信川記得跟霆君兄提過,秦天乃是大房極之寵愛之人,輕易動不得,霆君讓小弟幫什麼忙都可以,唯獨這件事,恕小弟無能為力……」

  說完,他輕輕歎口氣,這不是他的推脫之詞,確實是他無能為力,之前,他對秦天還抱著一些指望,可是經過上次的事情,他便知道,這一輩子都只怕難以得逞了。如果能用秦天換取謝家這門親事,他有什麼不願意,可問題是,他如何做得到?

  謝霆君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哪有長久受寵的妾室?秦天之前受寵,不代表一直會受寵,這次和莊大公子回來後,說不定就會遭受冷遇。莊兄不用妄自菲薄,要一個得寵的妾室是不太容易,可是要一個失寵的妾室我相信莊兄一定會有辦法!」

  「謝公子怎知秦天會失寵?」

  謝霆君哈哈笑了兩聲,「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辦法。」

  莊信川看著謝霆君,抿緊了嘴唇,只是不出聲。

  謝霆君側過身子,閑閑地說了句:「聽說莊兄也有興趣參與楊城的鹽生意,只是苦於沒有門路,一旦和我謝家結為姻親,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當守望相助!」

  謝霆君抬起頭,兩眼定定地看著他,微微地笑著。

  一直夢寐以求的事忽然就有了希望,莊信川一顆心突突的狂跳起來。

  送走莊信川後,長隨林永走進書房,他看了一眼莊信川離去的方向,然後走到謝霆君身邊,對還坐在原位上,正在喝茶的謝霆君道:「公子,小人有一事不明。」

  謝霆君笑了笑,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只是奇怪我為什麼為一個小丫頭花費如此多的心思?」

  「不錯!」林永道:「畢竟是公子的親事,何等重要,難道公子真的為了一個丫頭而要娶莊家的庶女?公子如果真喜歡那丫頭,有的是辦法,何必在自己的親事上動腦筋。」

  謝霆君哈哈一笑,轉過身,拍了拍林永的肩膀說:「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那小丫頭才娶莊明喜的?」

  「難道公子不是嗎?」林永奇道。

  謝霆君笑著擺手,「當然不是,一個女人而已,花點銀子花點時間逗逗玩玩還行,哪裡用得著這麼大陣仗,你真當我是那見了女人就軟了骨頭的無用之人嗎?」

  「那公子這是……」

  「不是有回報說,胡大人和總督大人關係密切?」謝霆君忽然斂了笑容,沉下臉來,「兩江之地最是富足,種種跡象顯示林總督是康王的人,怪不得康王這幾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原來是佔據了這麼大一個錢袋子!」

  聽謝霆君這麼一說,林永也回過味來,「那胡大人和莊家二房關係親密……」

  「不錯,」謝霆君沉聲道:「我們剛進來楊城不久,要想更快地打入楊城核心關係網,必須借助些外力,只要能拔除掉康王安放在這裏的棋子,兩江之間就盡落入我們三爺之手!」

  林永心悅誠服,滿臉敬意,「怪不得誠王如此信任主子,還將這頭等要事交到主子手上,主子對誠王真可謂盡心盡力!只是要主子娶一個庶女,實在是委屈了主子……」

  「妻妾而已……」謝霆君冷笑一聲,「有什麼要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相信我的眼光,誠王才會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至於秦天……」謝霆君又笑道,「就當是我假公濟私,做正事時順便為自己謀點私利了,那小丫頭……」他撫了撫下巴,眸光閃爍不定,「確實有點意思。」

  「小人祝主子心想事成!」林永笑道。

  謝霆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仰頭大笑起來。

  秦天和莊信彥第二天下午才回到莊府,馬車一直駛進前院,兩人才下了車,下人們都紛紛出來迎接,莊信忠兄妹和方妍杏姐弟聽到消息也迎了出來,簇擁著莊信彥向著大太太的清音院走去。

  途中,秦天問前來迎接的月娘,「月娘,大太太還好嗎?」

  月娘看了旁邊一眼,笑道:「還好,太太一切安好。」可是秦天卻覺得月娘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這時方妍杏走到秦天的身邊詢問她這一路上的見聞,秋蘭和青柳也纏著海富問東問西,信忠走在莊信彥的身邊用小本子簡單的問候,一夥人熱熱鬧鬧的,秦天也不方便問月娘什麼。

  眾人走上一條長廊,說笑著向著清音院而去,剛走到一半路上,卻見到莊明喜帶著丫鬟婆子向著這邊而來。

  秦天見莊明喜穿著粉紅百蝶穿花對襟褙子,襯得一張俏臉如春花般豔麗,只是這張豔麗的臉上神情很不好看,陰沉沉的,看得人心裏無端生出些涼意來。

  莊明喜沉著臉直直地向著秦天走過去,眾人見她這陣勢,都不由地停下腳步。

  莊明喜一直走到秦天面前方停下來。

  她微微昂著頭,看著秦天的目光又陰又厲,臉色紅白交換,胸口不住起伏,像是在強忍著怒火。

  旁人看著她,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被她瞪著的秦天更是不明所以,一頭霧水,不知剛回來的自己哪裡惹到了這位四小姐,她忍不住道:「四小姐……」

  話音還未落,秦天忽覺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到耳邊「啪」的一聲脆響,接著只覺左邊臉上火辣辣的疼。

  秦天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莊明喜這一巴掌來得極快,事先又沒有一點徵兆,所以這麼多人裏,竟沒有一個來得及制止她!

  「四小姐,你這是幹什麼!」秦天捂著臉怒視著莊明喜,一手緊緊地握拳,她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沒有一巴掌還回去。如果真打了她,奴婢打主子,更是給了她懲治自己的藉口了!

  莊明喜昂起了頭,冷冷地瞪視著她,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下賤!」

  這兩個字如刀似箭,硬生生地插入到秦天的心口中。

  她氣得渾身顫抖,她放下手,挺直腰背,瞪著莊明喜,一字一句:「總有一天,我會將這一巴掌還給你!」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莊明喜冷笑,「我倒要看你怎麼還給我?下賤東……」

  話還沒說完,臉上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耳光,莊明喜叫了一聲,捂著臉,睜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旁邊看到這一切的丫鬟婆子們捂的捂嘴,撫的撫胸,城府淺一點的,則張大了嘴,驚訝地叫出聲來。

  莊明喜捂著臉,緩緩的轉過頭,先是看向秦天,見她一臉驚詫的看向旁邊,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秦天身邊,穿著一身月白色錦袍,臉色冷寒如冰,目光陰厲如刀地瞪著自己的,正是大哥莊信彥。

  打她的手才剛剛放下去,掌心處一片痛紅。

  莊明喜搖著頭,簡直不敢相信,她秦天再得寵只是一個下人而已,他竟然為了一個下人,一個下賤的奴婢而打自己的妹妹!

  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大哥……」莊明喜喃喃地叫了一聲。

  莊信彥的臉色並沒有因此緩和半分,目光銳利,肅殺寒冬般地瞪著她,讓她心中發寒,忍不住後退兩步,她的丫鬟婆子連忙扶住了她,臉色發白地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對面神情可怕的莊信彥,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莊信彥瞪了莊明喜一眼後便收回目光,轉過頭,眾目睽睽之下,拉住秦天的手,扯著她越過莊明喜的身邊,向著清音院的方向而去。

  秦天目瞪口呆,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只是被動地被他牽著走,她走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冷清僵直的背影,忽然才發現他竟是那麼的高大。

  眾人迅速而去,只留下莊明喜一群人,和旁邊一些看熱鬧的下人們。

  莊明喜臉色蒼白,全身顫抖,只覺從未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臉上火辣辣的疼,長這麼大,她從未被人打過,今天竟然因為一個卑賤的下人,而被那個聾子打了一耳光,最讓她受不了的是,竟然還是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

  淚水不住地在眼眶中打轉,莊明喜咬緊下唇,仰起頭,硬是將淚水生生地忍下去,今天已經被人看足了笑話,她才不要在這些下人面前哭!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都圍在這裏做什麼!要是敢亂說話,仔細你們的皮!」她身邊的婆子劉媽媽呵斥著旁邊的下人們,等到那些下人們都縮著脖子散了後,這才走到莊明喜的身邊,小聲問:「小姐,你沒事吧。」

  莊明喜深吸了幾口氣,咬牙道:「我們回去。」

  說完,她轉過身向著自己的院落而去,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竟是小跑起來,一進到自己的院落,淚水就忍不住嘩嘩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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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漏了114章,謝謝。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1:55 AM

  第一百一十五章:一事相求

  梅香園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聽到消息連忙趕到莊明喜的梅香園。他們剛剛跟莊明喜說完這件事,莊明喜氣得不行,恰好聽到秦天他們回來,一時沒忍住沖了出去,他們本來也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她吃了大虧回來。

  進去房間後,卻見莊明喜靠在床頭流眼淚,她咬緊了嘴唇,雖然淚水撲簌而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二姨太太知道女兒素來要強,從不願在人前流露出一絲軟弱,見她這個樣子,只覺心疼。

  她走過去,在女兒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道:“明喜,你別生氣,氣壞了身子豈不是稱了那小賤人的心!”

  一提到秦天,二姨太太便忍不住怒火,“定是那不要臉的小賤人不知什麼時候狐媚了謝公子,否則謝公子怎麼會對一個下賤的小丫頭另眼相看!”接著又撫摸著她的臉,見她白嫩皮膚上紅紅的手指印又是心疼,又是怨恨,“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將他們所加諸在我們身上的恥辱十倍百倍奉還!”

  莊明喜聽到母親的勸慰,心中委屈難過,忍不住趴在母親的肩頭上,輕輕地啜泣,“娘,那謝家太欺負人了,他到底是要娶我,還是要娶秦天?他竟然將一個下賤的奴婢作為娶我的條件!他竟然如此的看輕我!娘,我不嫁了,我莊明喜好歹也是大富人家的小姐,豈能讓人如此輕賤?”

  一旁的莊信川聽得妹妹這麼說嚇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和謝家扯上關係,鹽生意的事情也有了些眉目,豈能就這樣打了水漂!

  “妹妹,你千萬別這麼想,那可是謝家,謝家!北方巨富謝家!”莊信川急道,他走近莊明喜的身邊彎下腰說道:“多少人家擠破腦袋了都想嫁進去,當初你不也為了嫁給他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如今你就為了個下人就放棄這到手的美好姻緣?”

  “可是哥哥,他根本就沒將我放在眼裏,他如此羞辱我,我就算嫁過去了又有什麼好日子過?”莊明喜抬起頭,紅著眼睛看著莊信川。

  “誰說他羞辱你了?妹妹,你可千萬別鑽了牛角尖,謝霆君是因為中秋燈會那天被你迷住了,一直念念不忘,才想著娶你的。你不記得那晚你的表現有多麼的精彩?謝公子一直都看著你笑,他怎麼可能對你沒意思?他可是明媒正娶,哪有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至於秦天,稍微有點地位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他就算看上了秦天也不過是一時興趣罷了,不是秦天也會是別人,不說別的,你帶過去的丫鬟以後不都是他的房中人?難道你還要和他計較這些?你計較得完嗎?你這不是為自己添堵嗎?”

  莊信川手舞足蹈地一口氣說完,又向著旁邊的母親使了個眼色。

  二姨太太會意,雖說兩個都是她的親骨肉,可到底還是兒子要重要些,和謝家的親事是何等的重要,她自然清楚。而且,在她看來,這事情雖然糟心,也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她握住莊明喜的手,說道:“女兒,你可不要糊塗,謝家何等的富貴難道你忘了,以後你就是謝家的女主人,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榮耀?難道你真的不想要?”

  莊明喜想起那天去赴謝家的宴會,在謝家所看到的旖旎風光,想起謝霆君的威武風流,一時也出了神。

  “至於秦天,你難道還怕她,她是什麼?以後撐死了也就是個妾室!你還怕收拾不了她?且讓謝公子新鮮一陣,等他新鮮勁一過,還不是讓她生就生,讓她死就死?不論是身份,相貌,才華,性情,她怎麼和你相比?你要是為了她而放棄這門親事,你還真是昏了頭了!”說著伸出食指在莊明喜的腦門上用力一頂!

  莊明喜止住了淚水,咬緊了嘴唇,緩緩握緊了拳頭。

  過了一會,才說,“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將秦天從大娘那裏要過來?”莊明喜抬起頭看向莊信川,平靜地說道,“看剛才大哥的反應,可是寶貝她的很啊,難道他會放手?”

  “是有些奇怪……”莊信川皺起眉頭“嘶”了一聲,他記得,謝霆君好像很有把握秦天會失寵似的,難道還沒到時候?不過見妹妹想通,又很高興,他搓了搓手,轉動著眼珠說道:“我倒是想了個法子,或許可行……”

  這邊,莊信彥一直拉著秦天的手沒鬆開,後邊跟著的人瞧著都有些不好意思,慢慢的,都非常有眼色地找藉口先走一步了。等快走到清音院的時候,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快進院門的時候,莊信彥忽然拉著秦天走到院門旁邊的偏僻處,那裏是個死角,路過的人很少能看到那個地方。

  莊信彥拉著秦天來到一棵桃樹下,此時,桃花漸漸凋謝,樹枝上抽出嫩綠的葉芽,風一吹,落英如雨,紛紛揚揚而下,鋪就一地的殘紅。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帶著甜澀的桃花香

  見他一直不放手,秦天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輕一掙,便掙脫了他的手,她低下頭,雙手互握著,那只被他握過的手,似乎還沾染著他溫熱的體溫。

  她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麼,她拿出小本子,在上面寫道:“我不知道四小姐為什麼忽然會這樣,可是少爺,你為了我打四小姐,太太會不會責怪你?”寫完拿給他看。

  同時抬起頭看著他,卻見他正看著自己,面色溫柔,目光沉靜,他伸出手,在她被打的臉上,輕觸了一下,就在他指尖接觸到她皮膚的那一霎那,秦天有種被電流擊到的感覺,她下意識地退後一步,臉上卻火辣辣的燒起來,

  見她躲開,他也收回了手,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心疼的神色,可不一會便回復了沉靜。

  他瞟了她手上的小本子一眼,拿過炭筆寫道:“你是我的人,我哪能讓人當著我的面來打你,這不就是打我的臉嗎?”

  其實他想說的是,他才不會容忍別人來欺負她,不管那人是誰。

  可不擅於表達的他,總是不能正常地說出自己的心裏話,就像是要邁過一道高坎,總是有些困難。於是寫出來的話又完全變了味道。

  原來是這樣……秦天看著他笑了笑,也對,自己的人哪能任由別人欺到頭上。雖然是如此,不過她很高興他能為她出氣,當時她可真的是氣壞了,打不能還手,罵不能還口,這種下人的日子真是憋屈透了!

  希望這次能夠贖身順利!

  “謝謝大少爺!大少爺,我們進去吧,太太一定等著見你了。”秦天寫道。

  兩人一起走進清音院。

  屋子裏,大太太坐在窗邊的黃花梨圈椅上,莊信彥和秦天分別向大太太磕頭問安。

  秦天抬起頭來,見大太太穿著一件石青色福壽紋的褙子,比之他們走的時候似乎又清減了一些,但是氣色還算不錯。

  月娘和翠微站在她的旁邊,除了她們之外,屋裏並沒有別的下人,就是跟著莊信彥過來的下人中除了海富外,其餘的也只能站在外面。秦天以為這是因為他們接下來的談話會比較隱秘的緣故,所以並沒有在意。

  莊信彥向大太太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等他寫下來後,海富像往常一樣想拿給大太太看,可剛走一步,月娘就說道:“福兒,你也不用走來走去的了,念出來就好。”

  海富一愣,只得念出來。

  大太太認真聆聽,目光平靜,嘴角帶著微笑:“不錯,不錯,你們做的很好。”

  莊信彥得了母親的讚賞,很是高興,又向秦天使了個眼色,秦天會意,拿出些嚇煞人香的茶葉,泡了杯茶給大太太喝。

  秦天想直接遞到大太太手上,可沒想到旁邊的月娘卻接了過去,再交到大太太手上,秦天看著只覺有些怪異,但是哪里怪異一時又說不上來。

  大太太細細品味一番,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比起虎丘也不遑多讓,我們的貢茶總算是有著落了。聽說皇上很快就會來到楊城,到時只想辦法呈獻給皇上,必能成為貢茶。”

  “母親放心,這些事情兒子必會想辦法。一定會讓此茶出現在皇上面前。”莊信彥想讓母親知道秦天的功勞,又寫下,“這次多虧了秦天,秦天幫了我不少忙,若是沒有她,根本不會這麼順利。”

  秦天聽的心花怒放,暗道莊信彥夠意思,口裏還謙虛著:“哪里是我的功勞,全是大少爺能幹。”卻笑得合不攏嘴。

  莊信彥見她臉上如此開心,也忍不住地微笑。

  大太太點點頭,笑道:“信彥既然能這麼說,定是你幫了不少的忙,秦天,這次你立下如此大功,太太一定要好好賞你,你可知道太太想如何賞你嗎?”

  見到母親這句話,莊信彥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他心中一熱,看向秦天的目光也熱切起來。

  可沒想到,大太太話音剛落,秦天便朝著大太太跪下,磕了個頭。

  “秦天,你忽然跪下做什麼?”月娘連忙說。

  聽到月娘的話,大太太嘴角的笑容凝了凝,“秦天,你可是有什麼事?”

  “太太,秦天有一事相求,還請太太大發慈悲!”秦天說道。

  此時不說,更待何時?這沒有尊嚴沒有人權任人辱駡的日子她是受夠了,這小老婆她也真的不想當了。

  大太太怔了怔:“何事?”

  旁邊莊信彥、海富、月娘也都一臉疑惑地看向秦天。

  在大家的注視下,秦天抬起頭來,看向大太太……



  第一百一十六章:請求

  奴婢贖身,雖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也並非不可能。據秦天從其他下人口中瞭解到,莊家並不是沒有贖身成功的下人,一些下人的父母之前因為家境困難賣了兒女,可是後來攢了一些錢銀後,也有贖回兒女的。大太太心底仁善,碰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允了的。

  不過這只是極少數的情況,大部分的奴婢安於現狀,習慣了莊家的安逸生活,基本上都不曾有離開莊家的打算,對於主子的所有安排即使心中不滿,也不敢有半點反抗的情緒。

  這些人從出生就習慣了這種等級分明的制度,可是秦天不同,她來自一個相對開明的社會,她不可能甘心接受這種低人一等,任人擺佈的奴婢生涯。

  她也知道這麼提出贖身有些冒險,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不用冒險的贖身之法,論玩心計,耍花招,她自問不一定是大太太和莊信彥的對手,她也不是這種心機深沉的人,她覺得以這種最直接最誠懇的方式,成功的機會反而會大些。

  在大太太身邊這麼久,她也知道大太太的為人。大太太一直對她悉心栽培,讓她接觸茶行的事情,無非是以後能讓她為茶行出力,茶行的夥計並不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人,一樣也得到大太太的信任,相信大太太並不會在賣身與忠誠之間畫上等號。

  而且,她現在雖然是通房,但是與大少爺並沒有任何實質關係,莊信彥雖然對她不錯,但也並不是非她不可,離了她不行。一個通房而已,真的不是那麼重要,很多大戶人家娶了妻進來,妻子厲害一點的,就會馬上將通房趕出去,或賣掉,或打發到莊子裏去,可見通房的卑微真是到了可有可無的地步。

  既是如此,她為什麼不試一試?很多事情要試過了才知道,如果因為懼怕未知的風險,茫然不敢上前,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成功,她已經將一切的利害關係分析了清楚,怎麼看都覺得有一試的資本。趁著這次立下大功,太太說不定一高興,就准了呢?

  在大家的注視下,秦天抬起頭來,看向大太太,說道:“太太,秦天自從賣身入府以來,一直得到太太的恩惠,秦天感激太太的恩德,可是秦天在鄉下長大,一直都野慣了的,莊家千好萬好,可是卻少了秦天最喜歡的自由……”

  秦天看向大太太,用一種很誠懇的語氣說:“太太如果真想賞秦天,秦天不要金,也不要銀,只求太太允許秦天為自己贖身,秦天願意成為茶行的一名小夥計,忠心耿耿地為茶行,為莊家做事,以報答太太對秦天的恩德。”

  如今,她存下的銀子,除了贖身銀外,還略有剩餘,如果能留在盛世做事,那是最好,吃住都不成問題,月銀也比較豐厚。如果大太太不讓她留在盛世,她也可以去別的城市,別的茶行做事。相信以她現在的本事,找個活幹完全不成問題。雖然說女子單身有些風險,可只要小心些,多長些心眼,也不會有多大的問題,現在太平盛世,也不會說什麼壞事都讓她遇到。

  不過,她倒是很有把握,如果大太太真的肯她贖身,就一定會將她留下來,太太對她的看重可不是假的。

  說完這番話後,秦天低著頭,伏在地上,緊張兮兮地等著大太太的答復,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地上鋪著的‘吉祥福壽’紋樣猩紅駝絨氈毯,一顆心碰碰的跳。

  屋子裏寂靜一片,靜得幾乎能讓她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靜得讓她覺得有些異常,大太太長時間的沉默讓她的心吊起來,

  其實說白了,不就是放一個丫頭出去嗎?能有多大的事?以太太的性格,秦天還真沒覺得這事有多麼困難。可現在太太的態度卻讓她的信心一點點的消失。

  她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大太太,卻見她面色蒼白而又冷沉,目光也不知是落在了哪里,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般,

  秦天很是不解,喃喃了一句:“太太……”

  大太太端著茶杯的手一顫,手中粉彩豆綠釉的西施茶盅發出細小清脆的撞擊聲。一旁的月娘連忙將茶盅接了過去。

  秦天分明看到月娘怨責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又用一種擔心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後,秦天回過頭去,卻見到身後,莊信彥的臉色與大太太如出一轍,只是他的目光中更有一種複雜難懂的神色。

  她又看向海富,卻見海富看著自己,一臉憤憤之色,就好像……就好像她是一個背叛者。

  秦天心中疑惑更深,她不過是想贖身,怎麼弄的她好像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她回過頭,又看向大太太。

  “秦天,你知道你現在的身份嗎?”大太太忽然問,聲音輕得就像是連綿不斷的歎息。

  秦天心中一凜,可是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索性也就直說了:“秦天現在是知道了,可是當初,秦天並不知道太太的意思,以為太太只是讓我去照顧少爺……”

  秦天看著太太,“太太,秦天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秦天也知道這是太太在抬舉我,可是秦天不願給人做小……”說到這裏,秦天輕笑兩聲,自嘲道:“我也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可是這確實是我的心裏話,秦天現在雖然是奴婢,可是曾經也是父母手中的寶貝,秦天從不覺得自己低賤。秦天的想法和所有姑娘們一樣,只願嫁一個心地良善,知冷知熱的人為妻,那人無需大富大貴,卻必須一心對我,然後我們兩個同心協力地將日子過好……”她停了停,又道:

  “太太,秦天感激你的恩惠,可是這一點上,秦天只怕要讓你失望了……還請太太看在秦天盡心盡力為莊家,為太太的份上,答應秦天的請求!”

  秦天低下頭來。

  大太太沉吟了一陣,又道:“秦天,你想贖身是因為不想為妾?”

  秦天愣了愣,然後回道:“這也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秦天想自己安排生活。”

  大太太聽到這裏,舒了一口氣,忽然就放鬆了表情,她轉頭對月娘說:“月娘,去將這個傻孩子扶起來,她要是肯聽我將話說完,也不用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月娘也笑了,上前將秦天扶起來,一直扶到大太太面前,接著將秦天的手交到大太太手中。

  秦天看著兩人的笑臉,只覺莫名其妙,她又回過頭看向莊信彥,卻見他正看著她,目光溫柔,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讓秦天更是一頭霧水。

  “傻孩子,誰要你做妾了!”大太太握著秦天的手,笑著說:“太太剛才就是要和你說,我想擇一個好日子,讓你和信彥成親!”

  “成親?”秦天傻眼了,因為太過驚訝,忍不住叫出聲來。

  什麼叫成親,那是娶妻才有的程式,納偏房是絕對用不上這兩個字的,雖然她從不認為自己低賤,可是她真沒想到過自己一個小丫頭可以做莊家大少爺的妻子,那可是正妻!連那麼囂張那麼霸道的二姨太太也不過是個妾了!

  “太太,秦天只是個丫頭……”秦天小聲地提醒一句,據她所知,奴籍是不能與良民通婚的。太太莫不是糊塗了?

  大太太笑了笑,搖搖頭,“丫頭有什麼關係,我立刻就去官府給你辦理脫籍,你成為良民後,便可以嫁給信彥了!你聽清楚了,是要你做妻不是要你做妾,這下你可滿意了吧。”說著,又叫道:“信彥,你過來。”

  月娘笑著向著莊信彥招手,莊信彥臉上發熱,不好意思過去,海富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莊信彥這才走到大太太的身邊。

  月娘笑著拉著莊信彥的手交到大太太手上,大太太面帶微笑,將秦天的手和莊信彥的手合在一起。

  感覺到莊信彥手中的熱度,秦天輕輕一顫,轉過頭向他看去,卻見他低著頭,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目光,可是耳畔脖頸處卻悄悄地染上了一片潮紅,如同晚霞一般的顏色。

  嫁給他,以後成為他的妻子?

  秦天心頭亂糟糟的,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但絕對不是驚喜。

  “高興地傻了吧!傻丫頭,還不快謝謝太太,謝謝大少爺,這可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月娘在一旁笑著催促。

  是啊,在所有人眼裏,她秦天真是高攀了,她一個小丫頭,竟然能夠成為大少爺的正室,那真是太太和少爺的恩德,

  可是……可是……

  秦天腦海中忽的湧入很多畫面,莊信彥沖著她發火的面孔,無緣無故生氣的面孔,然後便是一個個的背影,中秋燈會上她為了追他,摔倒後所看到的背影;集市上,她被人拉走,驚慌失措時所看到的背影;在山上,她用盡全力也召喚不回的那個的背影……

  秦天心中黯然,一點點的抽回自己的手,莊信彥和大太太感覺到,嘴角的笑容慢慢凝住,詫異地看著秦天。

  秦天卻只是看著大太太,因為她心中忽然湧起一個很大的疑團。

  即便莊信彥身有殘缺,按常理,大太太也不可能讓一個丫頭成為他的正室,這其中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就在秦天疑惑的時候,大太太接下來的一句話正好給了她答案。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24 PM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太太道:“秦天,不但如此,等你們成親之後,我還會將當家之位傳給你,從次以後你便是茶行也是莊家的當家人!”她笑了笑:“這樣,你便有足夠的權利安排自己的生活。”

  “當家?”秦天睜大了眼睛,今天的讓她震驚的事情實在太多,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中的震撼。

  當家?她哪里有這麼大的野心,她的要求一直很簡單,她不期望大富大貴,榮貴至極的生活,因為她從來知道,得到的越多,付出越多,相應的,失去的也就越多。她不過是想在盛世有份穩定的收入,然後找一個條件相當的人成親組建家庭,生兒育女,簡單而愉快地過日子。就和她前世所渴望的生活一樣。

  當家,聽著好像很威風,可是哪有那麼容易?不說茶行運營的艱辛,光是來自二房的壓力就足夠她受的了,看看大太太就知道,她還是臨危受命,在茶行根基穩固,卻仍被後臺硬實的二房逼到如此地步,何況她這個丫鬟出身的當家,她完全可以想像二房那些人張牙舞抓地向著她撲過來的情景。之前她敢跟他們對抗,是因為她背靠大太太這棵大樹,是因為她根本微不足道,不夠資格成為他們的對手,可是現在,如果她成為當家,而大太太退居幕後,她便是那立於人前的箭靶子!

  “太太,我何德何能?”秦天輕輕地說了一句,“哪里能當此重任,而且,二姨太太他們怎麼可能會讓我成為當家……”

  大太太笑了笑,緩緩說:“秦天,你無需妄自菲薄,我既然敢將當家之位交給你,自然是肯定你有這個能力,而且還有我和信彥幫著你,你一定能行的!”

  “是啊,秦天,太太注意你很久了,否則哪里敢將如此大的重擔交到你手裏,你要有信心!”月娘也笑道。

  “至於二姨太太那邊……”大太太聲音一沉,“你不用擔心,茶行的繼承人本來就由我來指定,不管說到哪里去,也輪不到他們來反對質疑!”

  這邊,莊信彥也轉過頭看著她笑了笑,神情目光充滿安撫,好像在說,不用擔心,一切有我。

  看著面前笑著的三人,電光火石間,秦天什麼都明白了。

  忽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太太,從你將我調到大少爺身邊開始,你就有這種想法了,是嗎?”秦天看著大太太,輕聲問。

  大太太微微一怔,然後點頭笑道:“我就知道瞞不了你。”

  秦天笑了笑,又看向月娘,“月娘一定也是知道的。”

  “我也是最近才聽得太太說起。”月娘看著秦天的臉色,愣了一會才說。

  秦天轉頭面向莊信彥,雙眼幽幽地看著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心裏去:“不用說,大少爺一定早就知道了。最起碼,去洞庭山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莊信彥看著她的眼睛,靜靜的看著,那雙眼睛幽暗幽暗,如一泓清泉般寧澈,可眼底深處,卻又一種奇異的光澤,似乎是憤怒,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一種憂傷,明暗交替,變幻莫測,讓他難以自己。

  他的心中忽然有種不安的感覺,覺得有什麼東西正慢慢地脫離他的控制,朝著一個他無法企及的方向而去。

  他無法回答她的話,可是他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看著她那如清泉般明澈的雙眼中浮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眨了眨眼,再抬起眼時,那抹霧氣已經消散不見,就好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太太,我不願意。”秦天看著大太太一臉平靜。

  “你說什麼?”正微笑著的大太太以為自己聽錯。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嫁給大少爺,更不願意成為當家,請太太讓秦天贖身。”秦天緩緩說道,

  原來從很久以前,大太太就打著這個主意,怪不得她對自己那麼好,怪不得她這麼容忍自己,原來是想將自己推出去與二房對抗,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有這個能力和勇氣。

  秦天輕輕笑了笑,心中麻麻的疼

  他們全都知道,只瞞著自己一個,他們安排好一切,決定好一切後,再來通知自己,自己還得要感恩,還要覺得好福氣。

  不過是因為自己地位低下,自己是個奴婢嘛,所以他們覺得連事前知會自己一聲都沒有必要……

  想起自己曾經對太太的依戀,想起自己曾經自以為是的溫暖,秦天就想笑,可是嘴角卻僵硬無比,怎麼都笑不出來,她只覺口中發酸,喉嚨發苦,胸口像是被什麼堵得死死的,非常的難受。

  她不介意和他們並肩作戰,但是他們必須是將她當成戰友,而不是將她當成傀儡,當成棋子。他們在利用她,算計她。

  這一刻,她不想管她拒絕的後果是什麼,人總有自己的底線,她如果因為懼怕後果而接受他們的安排,她知道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開心。

  誰能接受利用自己,算計自己的家人?

  旁邊的莊信彥看著她逐漸蒼白的臉色,一顆心像是沉到了穀底,心痛之餘,也感覺到一種惶恐,她神情中的決然,她目光中的冷漠,都讓他惶恐。

  “秦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月娘陡然激動起來,“太太和少爺如此厚待你,你怎麼還能說出拒絕的話?你可知道……”

  話還沒說完,太太便伸手阻止了月娘,她看向秦天的方向,面色冷沉無比,“秦天,能告訴我理由嗎?”在她看來,她所給秦天的,是多麼的豐厚,她實在想不通,秦天怎麼會拒絕自己。

  秦天搖搖頭,輕聲道:“沒有什麼理由,只是我不想做當家,不想嫁給大少爺。”那些理由哪里和他們說得通,在他們的眼中,丫鬟是沒有人權,沒有感覺,甚至都不應該有人格!說出來他們只會覺得可笑。

  “你知道拒絕我的後果嗎?”大太太冷然道

  “太太是要將我賣出去嗎?”秦天立刻回道。

  大太太怔住,忽然無話可說,她曾經滿腔的熱血,頃刻間化為烏有,她只覺無限疲憊。她曾經最欣賞秦天性格中的那點硬氣,那處於逆境也絕不輕易屈服的性子,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所喜歡的這種性子會用在自己的身上。

  她垂下頭,無力地揮了揮手,頹然道:“你們先下去吧,讓我獨自靜靜。”

  秦天向著大太太福了福,慢慢退出屋子,她走出明間,一道陽光正好射在門口處,直射入她眼睛裏,她只覺頭暈眼花,身子稍稍晃了晃,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人扶住她的手臂,一股淡淡的混雜著茶香的清新氣息迅速包圍住她,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

  那人扶著她走出大門,穿過陽光直照的地方,來到院中千年古樹下的陰影處。

  秦天轉身看著身邊的人,陽光照射過來,頂上樹蓋隔著日光灑下斑駁,一朵朵暗淡的陰影落在他如玉的面龐上,隨著微風輕輕地晃動,疑幻似真的感覺。

  她面對著他,緩緩說道:“少爺,你根本就能看明白我說什麼對不對?”

  她的目光清澈如鏡,似乎能照進他的心底,他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他看著她,臉上陰影濃重,越發顯得他臉色深沉。

  秦天笑了笑,又道:“真是不明白,你怎能娶一個你完全不能信任的女子為妻?”

  他想說什麼,卻發現她沒有拿出小本子,平時都是她準備這些東西,她不拿出來,他根本就無法與她交流。

  秦天又笑了笑,如果嫁給他,她仍然會是他一輩子的小丫頭或是老媽子,他是連和她交流都不願意費心思的人,而他卻要娶她,多麼可笑。

  她搖搖頭,轉身而去。

  莊信彥看著她漠然的背影,心中難過之餘,又有些焦躁,他追了上去。

  屋子裏,月娘焦急地對大太太說:“太太,你怎麼不和他們說實話呢?你把一切都告訴秦天,秦天一定不會拒絕的。”

  大太太臉色蒼白,歎息搖頭:“算了,她既無心,勉強她也不會有好結果,再想別的辦法吧。”

  “可現在迫在眉睫,萬一被他們發現……”月娘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個秦天,平時看著挺貼心,挺乖巧的,嘴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可真需要她的時候,卻鬧這麼一出,真是看錯她了!”

  “莫非她是嫌棄彥兒?”大太太想了想說。

  “她有什麼好嫌棄的,大少爺芝蘭雪樹一般的人物,她不過是個奴婢而已,簡直就是不識抬舉!”氣憤焦急之下,月娘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秦天走著走著,便來到一座院落前,她抬頭一看,卻是莊信彥的青松院。秦天苦笑,到底是在這裏待了大半年,自己的潛意識裏似乎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

  這時,莊信彥忽然從後走過來,拉住她的手,扯著她沖進院子裏去。

  碧蓮和青柳秋蘭這些丫鬟們見到他們回來,笑著出來迎接,卻見兩人神情不對,驚詫之下都停住了腳步,等他們進去後,紛紛轉過身問跟在他們身後的海富,“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忘恩負義,不識好歹!”海富看著秦天的背影,用力拍了拍袖子,氣呼呼地說。



  第一百一十八章:要人

  莊信彥拉著秦天進了屋子。

  進去後,他鬆開秦天的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急躁煩亂的神色,過一會,才從桌上的書本下找出一個小本子出來。

  他低下頭,手拿著炭筆,在本子上寫下,“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只是知道這件事情的本來就不多,除了我母親外只有月娘和海富,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所以才瞞著,我準備成了親以後,就會告訴你。”

  寫完後,他遞給她看。秦天接過炭筆,本來想在本子上寫字,可是想起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她走到桌子邊,將本子放在桌上,轉過身看著莊信彥問道:“大少爺是不是會唇語?”

  莊信彥點頭。

  秦天有些驚訝,這種事情只在電視中看到過,她真的沒想到一個聾啞人能學會看唇形,那該是多麼艱難的事?可見莊信彥的聰穎和毅力!

  在洞庭山上的時候,秦天就已經覺得奇怪了,他明明聽不到自己的話,卻能很快地根據她話中的意思做出反應,只是當時,她沒有細想,可是就在剛才,在大太太屋子裏的時候,他也是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聯想起山洞的那一次,秦天便什麼都明白了。

  秦天看著他,緩慢地說道:“是不是因為成了親後,我這一輩子都會與你利益相關,所以你就能相信我了。”

  莊信彥怔了怔,半晌沒有回話,因為實情確實是如此,這個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信任?

  秦天笑了笑,說不出的感覺,不能說他錯,站在他的立場上,他完全有道理,可是為什麼她一定要去遷就他的立場?用她的所有來換取他的信任?他們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他們認為沒有必要,因為她是奴婢。

  可是他們沒想到,她並沒有奴性。

  她敢肯定,如果這一次,她真的妥協,默認了他們對待她,擺佈她的方式,不用說,這樣的事情以後陸續有來。因為她相信不論古今,人一旦看輕了自己,那麼她身邊的人,哪怕是關心她的人,也會毫無顧忌地輕賤她。

  仔細想來,這並不是誰的錯,她本不該奢求別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她好,如果不是她有這麼些利用價值,或許根本就得不到這些青睞。在所有人的眼中,她真的不過是一個卑微的下人而已,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秦天漸漸心平氣和

  “大少爺,秦天很感謝大少爺和大太太的厚愛,只是,秦天是個簡單的人,不適合這種複雜的生活,不是大少爺不好,也不是大少爺的錯,只是我不適合。”

  秦天看著他輕聲說。

  之前面對秦天那種略帶憤怒的情緒,莊信彥雖然焦急,雖然恐慌,但還有些希冀,如今她忽然的平和,卻讓莊信彥無措之極,有種不知該說什麼,說什麼都不對的感覺。

  他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她那雙明澈的眸子像是隱藏了很多心事,可是她卻將它們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是和他隔著千山萬水,他根本無法觸及。

  心中的焦躁越來越甚,他漸漸控制不了這種情緒,不由自主的,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想著是不是謝霆君給過她什麼許諾?那天他們失蹤了那麼久,說過些什麼話?可隨即又否定了這些想法,謝霆君不可能娶秦天,秦天又不願意做小,他們之間應該沒有可能……

  難道……難道是因為她嫌棄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性,莊信彥神情暗淡下來,什麼都沒說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不願意逼她。

  秦天說完這些話後,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她沒法讓他們瞭解她的想法,相隔千年的思想差異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她更不可能說出一些話去傷害他,所以她選擇用最簡單明瞭的理由,接下來,就看他們怎麼處理這件事了。

  以秦天對大太太的瞭解,她不可能因為這件事而重責她,如果她真是這般容不下人,也不會縱容二房到如此地步,更不可能用一些手段來威脅她,因為當家的位置並非小事,大太太肯定明白“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但自己讓她失望,處罰總是少不了的。想起這些,秦天也有些膽怯,但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後果她會承擔。

  秦天轉過身去收拾屋子。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說過什麼話,靜悄悄地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月娘和翠微服侍著大太太去茶行。月娘一邊給大太太梳頭,一邊歎息,“本以來等大少爺他們回來,太太就不用如此硬撐了,沒想到……”看著大太太憔悴的臉色,月娘心中一酸。

  大太太笑了笑,“月娘,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沒有月娘的幫忙遮掩,她絕對隱瞞不了這麼久。

  “奴婢辛苦什麼,太太才辛苦。”月娘別轉臉,抹去眼角的淚水,“周大夫說,太太必須長時間的靜養,將肝臟養好,眼睛才有可能複明,可是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大太太沉默了很久,才道:“為今之計,只有抓緊培養信忠,讓他協助信彥了!”

  “可是三少爺那性子,再加上那樣的娘,哪里扛得住二房?”

  “扛不住也要扛,人都是逼出來的。”大太太沉聲道:“月娘,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得撐到兩人可以接手茶行的那一刻,萬不可露出半點馬腳。”

  “是。”月娘看著大太太那雙無神的眼睛,心中滿是心疼。

  這時,丫鬟碧絲忽然進來報:“太太,二姨太太有急事求見。”

  月娘心中一凜,回道:“就說大太太要出門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

  為了遮掩大太太已經失明的事實,這段時間大太太已經取消了昏定,儘量避免和那些人見面。

  卻沒想到,二姨太太卻穿過明堂,站在房間外,大聲說道:“大姐,我真的有急事見你,你晚上老說不舒服不見我們,現在又不見我,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你呢?”她堵在門口,大有不見到她誓不甘休的架勢。

  大太太見再這麼躲下去,勢必引起對方的懷疑,她想了想,握緊月娘的手,輕聲道:“別急,就照往常那麼做。”

  月娘手心發涼,她深吸口氣,握緊大太太的手。

  “一大早的,吵什麼吵!秀梅,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麼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大太太提了一口氣,用很自然的聲音大聲說了句,然後在月娘的攙扶下緩緩走出去。

  出去後,月娘便見到二姨太太,她走到近處的時候才福了福,叫了聲“二姨太太。”這是在告訴大太太二姨太太的方位。

  大太太朝著月娘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竟是半點不差,“走吧,去大廳裏坐。”

  二姨太太一點懷疑都沒有,笑著跟在大太太身後。

  雙方在大廳上坐下,翠微上了茶。

  月娘將茶遞到大太太手上,大太太看著手中的茶,慢條斯理地說:“到底是什麼事啊?”

  二姨太太看向大太太,笑道:“大姐,我知道你貴人事忙,也不耽誤你的時間,我就直話直說了。我想向你要一個人!”

  “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想在我這裏要人?”大太太稍稍抬起頭,看向二姨太太的位置,面帶微笑。

  “是這樣的,上次胡大人在這裏見過秦天後,對秦天很有好感,喜歡這丫頭的聰明伶俐……”說到這裏,二姨太太曖昧地笑了笑,“胡大人的意思,想必姐姐也明白了?”

  二姨太太知道,如果直說要來做陪嫁,大太太必是不肯的,根本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所以只有打著胡大人的名號。這件事,她已經和胡大人和姐姐都通過氣,也得到他們的應允,最近胡大人幾乎有求必應,什麼事情做起來都是順風順水。想到這裏,二姨太太滿臉得意。

  大太太面色沉下來,“別人倒也罷了,可是秦天是什麼身份,難道你會不知?”

  “欸喲,我的好姐姐,不就是個通房嗎?有什麼大不了!”二姨太太用帕子捂著嘴笑了兩聲,“將來秦天要是哄得胡大人開心了,還不是你的好,說不定啊,這茶引的事情也有著落了!”接著她又沉下臉:“可要是姐姐連個下人都捨不得,只怕是將我姐夫大大的得罪了!”

  大太太喝了幾口茶,片刻之後,便笑道:“秀梅,這可不巧,你要是早來幾天就好了,秦天這趟出去的時候,求了我贖身,我已經允了,這不,衙門的手續都已經辦好了,現在秦天不再是莊家的人,可由不得我做主了!”

  “贖身?”二姨太太驚叫一聲,站起身來,“她既是大少爺的通房,你怎麼可能讓她贖身,你莫不是誑我?”

  “你若不信,儘管到衙門裏去查。”大太太氣定神閑地笑。

  二姨太太臉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

  秦天若是贖了身,就是良民,奴婢可以隨意轉送,良民卻不可以。若是秦天不願意,胡大人絕不會做出強搶民女的事情。那麼他們該拿什麼給謝家交差,和謝家的婚事會不會因此泡湯?

  一時間,二姨太太急得出了一背的冷汗。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吵鬧,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咯咯”雞叫聲。月娘皺了皺眉,向前兩步,大聲詢問外面,“怎麼回事,何事吵鬧?”

  話音剛落,卻見七八隻肥壯的雞撲哧著翅膀“咯咯”叫地沖進來,後面跟著幾個婆子,氣急敗壞地追著雞後面跑,撮著嘴抓雞。月娘認得,那是廚房裏的人。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2:28 PM

  第一百一十九章:放棄吧

  清音院

  雞群進了院子後四處亂竄,時而快跑,時而跳飛,廚房裏的婆子們彎下腰,張開了雙臂又圍又堵,丫鬟們驚叫連連,也跟著幫忙,直追得雞四下裏亂飛亂跳,弄翻了衣架,打翻了罎罎罐罐,弄得院子裏雞毛亂飛,一片狼藉。

  月娘心驚之下招呼著翠微一起去關大廳的門,可剛走到門口,就有一隻大肥雞被追得飛起來,朝著翠微撲過去,翠微驚叫一聲,也顧不得關門,下意識地往旁一躲,大肥雞飛了進來,緊接著又有四五隻雞也跟著沖進大廳。

  月娘急了,連忙趕到大太太身邊,那些雞或許以為是來抓它們的,跑的更加快,幾隻向著大太太沖去,幾隻向著二姨太太的方向沖去。二姨太太驚叫著跳起,旁邊的婆子丫鬟幫著趕雞,二姨太太一邊用手捂著頭逃竄,一邊向著大太太那裏看去,也想看看大太太的狼狽模樣。

  卻見一直大肥雞撲哧一下跳上大太太身邊的桌子,咯咯地叫著,尖嘴啄的木桌篤篤的響。

  大太太面露慌色,站了起來,伸著兩隻手臂,口中叫著“月娘,月娘。”那種神色,那種模樣,讓本來驚慌失措的二姨太太忽然冷靜下來,她雙眼發亮地注視著二姨太太,忽然指著大太太叫道:“姐姐,一隻大黃狗向著你沖過去了。”大太太怕狗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自從大太太眼睛失明後,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中,她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慌張,可是為了大局,一直苦撐,平時還好。可是剛才屋子裏一直鬧哄哄的,她什麼都看不見,卻聽的這裏響一下,那裏大叫一聲,神經也不知不覺地繃緊了,只想著能握住月娘的手,得到一些安全感。可二姨太太的一句話就像是將她繃緊的弦一下子拉斷,她小時候被大黃狗咬過,最怕這個東西,聽到有大黃狗向著自己沖過來,她一下子慌了神,連退兩步,腳下絆到椅子,差點跌倒,多虧月娘及時過來扶住了她。

  “大太太,別怕,沒有大黃狗,都是二姨太太騙你的。”

  大太太抓著月娘的手,這才鬆了口氣。

  見此情形,二姨太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看著大太太尖笑兩聲,之前的失意一掃而光,帶著丫鬟婆子轉身離開了清音院。

  “大太太,怎麼辦?二姨太太像是知道什麼了!”月娘扶著大太太,著急地說道。

  大太太一臉清白,額頭上冒出冷汗,她捂著胸口說:“不要急,不要慌,去將信忠和三姨太太找過來,快!”

  月娘慌忙地點頭,將大太太交到翠微的手上。等月娘走後,婆子和丫鬟們也將雞抓住,其中一個婆子瑟縮著跪在大太太面前,磕頭道:“太太恕罪,都是奴才沒用,驚擾了太太。”

  翠微代大太太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廚房裏的雞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婆子道:“送雞來的鄉下人不小心將雞簍子摔壞了,雞全都跑了出來,府裏這麼大,那些雞也狡猾,一時沒抓著。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還有一些跑到別的院子裏去了!請太太恕罪,請太太恕罪!”

  說完連連磕頭。

  翠微氣白了臉,指著她罵:“都是你們壞的事!”

  “算了,翠微,這大概便是老天爺的安排,你讓她們下去吧!”大太太歎息一聲。

  “謝謝太太,謝謝太太。”婆子連忙爬起來,招呼著其他人將雞抓走了。

  等這些人走後,三姨太太他們都過來了,大太太一臉平靜地對翠微說:“扶我進去,將她們都叫進來。”

  當晚,莊信彥從大太太那裏回來後,跟著他的海富對秦天說,大太太讓她過去。

  海富跟著秦天走到院子門口,就在秦天快要走出院門的時候,忽然對秦天說:“秦天,做人要憑良心,你想想看,大太太對你有多好,大少爺為了救你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遇到這樣的主子,難道不該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嗎?你竟然還敢違抗大太太的意思!”海富義憤填膺,完全不能理解。

  秦天轉過頭,看著他道:“海富,你認真的回答我一句話,一直以來,難道我不是盡心盡力?難道我不是本著一顆誠心來對待他們?我不過是想贖身,我怎麼就沒有良心了?你對我的指責,我不認同。”

  “你……”海富指著她,忽然說不出話來,就在秦天轉過身想離開的時候,身後傳來海富帶著哭腔的聲音:“太太盲了!太太眼睛看不見了!”

  “你說什麼?”秦天心驚之下轉過頭來。

  海富抹著眼淚:“太太肝臟不好,影響了眼睛,現在眼睛看不見了!少爺剛剛才知道此事,心中不知道多難過。太太讓我們不要跟你說,說當家的位置有多麼重要,絕對不能勉強為之……”

  秦天想起剛才莊信彥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臉色的確不好,眼眶也有些紅,又想起之前在大太太屋裏,就感覺到的不對勁

  大太太竟然失明了?

  秦天只覺一顆心沉甸甸的。

  “現在二姨太太已經知道了此事,不知道又該怎麼逼迫大太太了!”海富神情憤怒而焦急。

  “我先去看看大太太。”秦天轉過身,向著大太太的清音院疾步而去。

  清音院裏,月娘正幫著大太太卸妝,大太太面對著銅鏡,一動也不動。

  秦天進屋後,向著太太行了禮,輕聲喚了一聲“太太”。

  大太太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她的方向,雙眼無神,沒有焦距。

  “太太,你的眼睛……”秦天眼眶微微發熱。

  大太太擺擺手,搖頭道:“先不說這個……”接著,她轉頭喚了一聲,“月娘,去把那些東西拿過來。”

  秦天看向月娘,卻見她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顯然剛剛哭過。月娘怨責地看了秦天一眼,轉身在一個黃花梨大木箱中,拿出一個書本大小的小紙包出來。

  月娘走到秦天的面前,將小紙包遞給她:“拿著吧,這是你想要的東西。”

  秦天接過,打開紙包一看,卻見是她的賣身契,以及她的身份文書。秦天看著這些東西,心頭大震,“太太……”

  梳粧檯上一盞油燈,散發出昏黃幽暗的光亮,將旁邊大太太臉上的笑容映得格外柔和,“其實在你回來之前我就已經準備好了,我滿以為你會高興,卻怎麼也沒想到你不願意。算了,人各有志,半點勉強不得,你既然想走,明天就離開吧。離開莊家,知府胡大人對你不懷好意,最好你也離開楊城。”

  “秦天,你看太太對你多好!”月娘忍不住插嘴,她眼中含淚,泣聲道:“今天二姨太太代胡大人來要人,說只要將你交出去,就有商量茶引的餘地,可是就算是如此,太太也沒這麼做,秦天,你怎麼對得起太太!”

  “月娘,你不要將我說得這麼無私。”大太太臉上在笑,雙眼卻如一潭死水,沒有半分光彩,“秦天不願意做小,我要是將秦天送了過去,她這個性子不將知府大人氣得七竅生煙才怪,到時,這筆帳又該算在我頭上。我還不如推個乾淨,免得招惹麻煩!”

  “太太……”秦天聲音哽咽,淚水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眶,雙手緊緊地抓住手中的賣身契,力氣大得讓小紙包嚴重變了形,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天……”月娘輕喚了她一聲,目光殷切。

  秦天低下頭,躲避著她的目光。

  這麼大一個擔子,壓在肩上就是一輩子,她真的扛不起……

  我現在已經是自由身了……秦天抓緊手中的賣身契,明天我只要走出莊家,天高海闊,我想去哪里都可以,簡簡單單的生活,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盛世不是我的責任,我沒有義務要承擔這一切,我沒有義務要在莊家賠上我的終身……當家不是我想要的,莊信彥也不是我想要的……

  秦天緊緊地抓住賣身契,緊緊的,緊緊的抓住,就好像那是她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如果她不這麼緊緊地抓住,就會爆發出她無法控制的情緒。她不斷地安撫自己,不斷地說服自己。

  “太太,撐不下去就不要苦撐了……”秦天看著大太太,輕聲說,“太太已經做了很多,就算是九泉之下的莊老爺也不能說太太的半點不是,可有時候,人力有限,當不管怎麼努力也無法達到目的的時候,那就放棄吧,不要為難自己。我相信,結束茶行,不管是太太還是大少爺,都會過得更好。”

  說著,秦天向著大太太磕了頭,“太太,請你保重,秦天以後不能在太太身邊伺候了……”

  說完,秦天站起身,慢慢退出屋子,身後傳來月娘低聲責駡:“狠心的丫頭,真是狠心的丫頭……”

  淚水一下就湧出來,秦天擦乾淚水,走出清音院。

  回到青松院,進了莊信彥的房間,卻見大少爺坐在桌旁,桌上一盞燭燈,將他的背影染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想起明天就要離開莊家,秦天走了過去,與他道別。

  “大少爺。”

  莊信彥感覺到她的到來,轉過頭,一眼就看見她手中的賣身契,他怔怔地看了一會,然後在紙上寫下,“你要走嗎?”



  第一百二十章:你想要她恨你嗎?

  寫完後,莊信彥抬起頭看著秦天,雙眼映著燭光,宛如兩簇燃燒的火焰。

  秦天看著他,點點頭,“秦天明天就走了,多謝少爺一直以來對秦天的愛護。”

  莊信彥只覺胸口悶得難受,恨不得用拳頭用力地捶幾下。

  就在前兩天,他還歡喜地想像著她知道這個消息後驚喜交加的神情,他想像著兩人成親後開心甜蜜地生活在一起,他們晚上一起觀月,早上一起醒來,他可以拉著她的手,可以抱她,摟她,像上次一樣親她,他們可以一起為茶行的事情努力,他甚至還擔心過他們生的孩子會不會像他一般的聾啞,為此還焦急地翻查了很多書籍……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她根本不願意和他一起,即使她是奴婢,他是主子,她也不願意嫁給他。

  是因為他經常對她發脾氣?是因為他經常惹她生氣?還是因為他不是一個正常的人?

  這個時候,莊信彥心中有種洶湧的情緒,讓他有種不顧一切的衝動,他想向她問清楚一切,想對她說,只要她留下來他以後都不會再亂發脾氣,他會對她很好。他會努力不再讓她受傷害!

  他站起身來,目光炙熱而急切,可忽然的,腦海中又回想起母親說過的話

  “彥兒,娘知道你捨不得她,娘完全可以逼著她嫁給你,可是她是什麼樣的性子?就算之前我們沒有看透她,現在也應該明白了,她心中極有主意,既然她能夠對我說出口來,想必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如果真的勉強她,她的心中一定會恨著你的。彥兒,你想要她恨你嗎?讓她去吧,她之前也算是對我們盡心盡力,我能夠許別人贖身,難道還不許她贖身嗎?”

  想到這裏,那種如同波濤一般的洶湧情緒慢慢退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無奈與蒼涼。

  她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問了也只是使自己更加難受罷了。

  莊信彥低下頭,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連著深呼吸了幾次,卻無法讓自己的心口舒暢一些。

  他在紙上寫下:“你一個女孩子能到哪里去呢?”

  他真的為她擔心。

  秦天看到,便說:“我已經想好了,出門後就會雇一輛馬車去青州,我知道那裏也有一家茶行,茶行的老闆我見過,人還不錯,他也讚賞過我的手藝,我想我應該可以在他那裏工作。少爺不必為我擔心。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秦天從來不是嬌氣的人,不管在哪里,秦天都會好好生活。”青州離這裏比較遠,兩家的生意不相影響,所以秦天才會毫無顧忌地說出口。也讓擔心自己的莊信彥安心。

  雇馬車的錢她還有,這樣路上也不會有危險,去到青州後找到活幹,吃住都不成問題了,她相信,憑她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讓自己生活得很好,而且這一次,她不再是賣身的奴婢,她是自由人。

  莊信彥見她已經考慮得這麼周詳,知道她去意已決,心中更是難過。他拿著筆,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什麼都寫不出來了。

  她說的對,她為人聰明而又努力,她既然能在莊家受到器重,在別的地方也不會差,如今太平盛世,有真本事的人絕不會被埋沒。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莊信彥艱難地寫下這幾個字,寫到後來,手不由自主地有些顫抖,他怕秦天看出自己的情緒,他是個男人,他也要臉面,他不想在要離開她的女人面前失禮。他撐著將這幾個字寫完,放下筆,勉強維持著面上的平靜,轉身回到床邊上床躺下,背對著她。

  燭光將她的影子映在帳子上,他看著那抹淡淡的身影,淚水不知不覺地浸濕了眼角。他閉上眼睛,將淚水強行壓制下去。

  秦天將桌上收拾乾淨,轉過身看著他一動不動地背影,輕輕地歎息一聲。

  第一天一早,莊信彥起身後就不見了身影。秦天在屋子裏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其實她也沒什麼東西,幾件衣服,一些銀錠子,一個小包袱就搞定了。

  “怎麼好好的你就贖身了?”旁邊秋蘭一邊看著她收拾,一邊疑惑地問道。她身邊還站著和秦天要好的青柳和碧蓮,兩人也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對啊,我還以為這次你回來就可以抬房了!”青柳幫著她整理著衣服。

  大太太要秦天和莊信彥成親的事情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就沒有知道的了,如今此事不成,更是不可能流傳出來。是以這些丫鬟們只知道秦天要贖身離開莊家。

  秦天收拾好後,轉過身看著她們笑了笑說:“我還有親人了,聽說他們已經回來了,我想去找他們。大伯他們養育了我這麼久,我要好好地孝順他們。”這是最好的藉口了。

  “太太和少爺都對你那麼好,你也捨得走啊,”秋蘭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你別走了,等以後你抬房了,日子好過了,給你大伯他們一些錢不就好了嗎?你大伯家哪里有莊家這樣的生活,別走了,我們都捨不得你了!”

  “以後有機會,我會回來看你們的。”秦天笑著說。

  碧蓮伸手指在秦天腦門上頂了一下,嗔道:“你這個狠心的丫頭啊,說走就走,之前一點信都沒有,也不怕我們捨不得。”

  相處了這麼久,碧蓮很是喜歡這個整天笑眯眯的,既不惹事,又不強出頭的小丫頭,而且一直都將大少爺伺候得好好的,讓她省了不少心,還真是捨不得她。

  秦天笑了笑,將碧蓮,青柳和秋蘭的手都拉過來,輕聲說:“我在這裏這段時間,多虧了大家的照顧,我也很捨不得你們,以後,我會想你們的。”

  秋蘭和青柳不由地濕了眼眶,用手抹眼淚。

  碧蓮也哽咽著聲音說:“我們送你出去吧。”

  秦天點點頭,背起藍色花布的小包袱,三人擁著她出了門,出門後,又和院子裏的丫鬟一一道了別。卻始終沒見莊信彥和海富。

  秦天想和大太太說一聲再走,四人剛走到半路上的時候,忽然見幾個丫鬟匆匆忙忙地向著清音院走去,神色慌張的模樣。

  秦天見到,拉住一個丫鬟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丫鬟認得秦天,知道她是大太太身邊得寵的人,遂向著她一福,道:“是宗家老爺們來了,正和二姨太太一起在大廳上等著了,讓奴婢趕快去請大太太。”說完,她左右看看,湊近秦天低聲說了一句:“看二姨太太和宗家老爺他們的臉色,好像是有大事發生了。”

  說完,也不和秦天多說了,轉身向著清音院走去。

  秦天立刻想到昨晚海富說的話,他說二姨太太已經知道大太太眼瞎的事了,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會有所動作,但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快!

  “這次不知道二姨太太又鬧出什麼事了”青柳跺腳道,“這個二姨太太就是不讓大太太安生!”

  “小心被人聽見!”秋蘭“噓”了一聲。

  青柳連忙四下裏看了看,就沒人注意這邊,才安下心來。

  碧蓮見秦天面朝著清音院,滿臉擔心的神色,不由問道:“秦天,現在還去不去大太太這裏,估計她此時也沒有心情見你了,不如你直接走了,待會我再幫你轉達?”

  秦天點點頭,轉過身,跟著碧蓮他們向著大門的方向走去,途中,秋蘭和青柳還在小聲地議論著這次的事,不過她們身份低微,這種場面她們可見不到。

  眼看著莊家大門在前,朱紅色的重門,金色的銅環,外面矗立的漢白玉大石獅威武雄壯。

  秦天不知不覺中慢下了腳步,腦海中總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之前二姨太太張牙舞抓地逼迫大太太的畫面;想起燈光下,大太太雙眼無神,滿臉落寞的畫面;想起大太太親手給她戴上髮簪,看著銅鏡中的她親切地笑;想起當她被二姨太太冤枉的時候,太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對她說:“別怕,太太給你做主!”;想起當她以為太太會處罰她,因此擔心的時候,太太卻給了她身份文書,放她離開;又想起山洞中的莊信彥,滿身滿腳的泥,站在那裏局促不安的模樣……

  這些畫面在她的腦海中如電影一般迅速地重播,一遍又一遍,讓她的腦子亂糟糟的,心也亂糟糟的,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心出了一層的汗。

  “快點,秦天,已經到大門了。”碧蓮轉身對她說。

  已經到大門了……秦天看著大開的大門,外面便是自由的世界,出門右走一百米便能租到馬車,趕馬車的張老頭就住在不遠處,絕對可以信任。她身上有身份文書,到哪里都不成問題,她會制茶,會做生意,到哪里都能生活。

  只要出了這道門,她以後就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

  大太太就算眼盲了,她可以結束茶行,他們可以過得好,大太太如果放不下,自己也沒有義務為她的“放不下”買單……

  秦天什麼都能想得清透,可就是移不動腳步,離大門不過幾步的距離。

  她忽然聽到一聲女人的叫聲,聲音尖利高亢,那是二姨太太的聲音,秦天只覺腦子裏“哄”的一聲,再也不能想其他,轉身就往大廳的方向奔去。

  “秦天,秦天!”碧蓮在身後叫著。

  秦天不管不顧,只是向著大廳的方向奔去

  她必須確定太太沒有事才能離開,否則,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安心。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09:00 PM

  第一百二十一章:當家之爭(上)

  秦天一路小跑來到大廳,大廳大門緊閉,有幾個手持木棍的家丁把守,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都站在大廳外的院子裏,一個個都屏息靜氣,豎起耳朵,注意著廳內的動靜,看她們那躍躍欲試的樣子,若不是顧忌著守在門外的家丁,只怕要趴在窗口上去偷看了。

  秦天見正門不得而入,便從一旁繞過去,大廳後連著一條長廊,秦天從長廊上進去,後間裏守著幾個婆子,都是大太太院子裏的人,見有人闖進來,紛紛過來堵住來人,看清是秦天後,又散開來,其中一個婆子指著側門說:“姑娘快過去吧。”

  秦天穿過後間,來到側門,側門掛著一副湘妃竹的簾子,秦天隱在簾後,將簾子扒開一條縫向裏看去。

  還沒看清楚環境,先聽到一連串的尖銳笑聲,秦天聽出,這就是剛才她在外面聽到的二姨太太的聲音。

  緊接著,便聽到二姨太太充滿得意的聲音:“大姐,你為什麼不肯讓我帶來的大夫為你把脈呢?你這分明是心中有鬼!我告訴你,今天當著這麼多宗家老爺的面,你休想蒙混過關!”

  二姨太太的聲音又尖又利,就像是小提琴的初學者拉出來的那種毫無章法的細銳聲音,聽在人耳裏有種心浮氣躁的感覺。

  秦天皺起眉,看了進去。

  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大部分的場面,她看到大太太坐在正位,身邊站著翠微和月娘,二姨太太站在大太太的正前方不遠處,衣著光鮮,昂首挺胸,她身邊站著一個身穿灰色長袍,戴著四方巾,肩上背著木箱的五十多歲的男子,應該便是二姨太太口中說的大夫。而宗親們和三姨太太一房人,以及莊信川莊明喜他們則分坐在下首各處。

  卻看不到莊信彥,按道理這種場合他不可能不出現,秦天估摸著他應該是站在她看不到的死角處。

  “華英,此事事關重大,如果你身體真有什麼不妥,切不可隱瞞!”

  聲音嘶啞帶著些微的痰音,卻是屬於莊氏族長莊志成。

  秦天不由地抓緊了簾子。

  她見到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面色平靜,不見半絲慌張。

  “不用勞煩這位大夫了,秀梅,你說的不錯,我身體是有些毛病……”說到這裏,大太太面色暗下來,聲音也沉下來:“我眼睛看不見了!”

  秦天聽到這裏心中一酸,大太太隱瞞了這麼久,卻被人當眾逼著說了出來,心中一定不好受。

  二姨太太又笑起來,極之倡狂的模樣,秦天見到月娘以及翠微的面色都流露出一種憤怒。二姨太太卻絲毫不在意,轉身走到族長莊志成面前說:“三叔公,你聽到了,如今大姐眼睛盲了,哪里還有能力管理茶行?這茶行當家之位總不可能讓一個瞎子來把持吧,傳了出去豈不是個大笑話,讓人聽了,還以為我們莊家沒人了!”二姨太太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因為太多得意,而有些無所顧忌,那種模樣讓人恨不得上前去扇她兩耳光!

  忽然“碰”的一聲巨響,卻是大太太在旁邊桌上重重一拍,她怒喝道:“李秀梅,我還沒死了,你給我收斂些!只有我一天還是莊家當家,我就有權利處置你!”

  二姨太太瞪著大太太,一張臉漲的通紅,卻不敢再說出什麼“瞎子”之類的話。只是向著莊志成一福,“三叔公,還請你為我們做主,如今大姐眼盲,身為長子嫡孫的大少爺莊信彥……”說到這裏,二姨太太向著旁裏瞟了一眼,秦天估計就是莊信彥站著的地方。

  二姨太太繼續道:“大少爺是個什麼情況不用我說,想必大家也知道了,他適不適合這個當家之位大家心中應該有數,總而言之,現在只有莊家的二少爺莊信川才是當家之位的唯一人選!”

  莊信川聽到這裏不由地站起身來,向著各位宗家老爺行了禮,志得意滿的模樣。身邊的劉碧君和莊明喜都是一臉喜色。

  見宗家老爺們有些猶豫的神色,二姨太太又冷笑了一聲,繼續說:“我知道各位老爺們在猶豫什麼,無非是懷疑信川的能力,不錯,之前信川是犯過錯,可是人都是會成長的,難道就因為他犯過一次錯,就應該一棒子打死嗎?這未免太不合情理!而且……”二姨太太在大廳中緩步走動著,嘴角帶著一抹笑,聲音拖得又緩又長,“而且,如今胡大人貴為知府,茶行想要有茶引,想要繼續經營下去,還能靠誰?只有靠信川,所以我說,二少爺成為茶行當家才是實至名歸!”

  宗家老爺們面面相覷,最後目光都落在族長身上,其中一人道:“秀梅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除了莊信川之外,確實也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秦天冷哼一聲,心想,還不是怕茶行真的經營不下去影響了他們的利益,這些人,給了他們一些幹股,就真的將茶行當成自家的了!什麼事情都妄想插手!難道他們忘記了,莊老爺的遺言交代得很清楚,茶行的繼承人由大太太來決定!

  莊志成和那些人交換了眼色,摸了摸稀疏的山羊鬍子,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走出來,她大聲道:“誰說除了信川就沒有合適的人選了,老爺可不止信彥和信川兩個兒子!”

  她一邊說,一邊和月娘走到大廳中間來,在離二姨太太不遠的地方站定,左手向著三姨太太的方向伸去:“信忠,你過來。”

  三姨太太聽到大太太叫信忠的名字,立刻顯得坐立不安的樣子。特別是二姨太太在聽到大太太叫信忠的名字後,朝她射去的淩厲一眼,讓她更是白了臉。她身後的莊明蘭也是惶惶不安,而方妍杏則拍了拍莊信忠的肩膀一下,滿臉鼓勵之色。

  莊信忠站在三姨太太身後,聽到大太太叫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大太太的方向走去,面上並無驚奇之色,秦天猜想,必是大太太已經和他商量好了。

  也對,讓信忠做當家,背後有莊信彥和大太太的幫助,也不錯。都是莊家的子孫,他有這個責任!

  可就在莊信忠經過三姨太太身邊的時候,三姨太太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抬起頭看著他,抿著嘴唇,輕輕地搖頭。似乎很不贊同莊信忠接任當家之位。

  秦天起初有些不明白,之前她感覺到三姨太太並不是完全對當家之位沒有野心,只是知道自己不夠資格才放棄的,可如此好事臨到頭上,為何反而猶豫了?可稍稍想深一層卻明白了

  是了,定是三姨太太見大太太眼睛盲了,以後根本就不會是二姨太太的對手,也成不了他們的靠山,即使將當家之位拿到手,也坐不長久,反而會成為二姨太太的眼中釘,肉中刺!二姨太太後臺強勁,他們心中懼怕,覺得鬥不過他們,怕之後的結局更加淒慘!

  這三姨太太,性格太過膽怯懦弱,只想安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誰都不想得罪,誰都想討好,這本不是錯。可是,她卻不明白,她終究是莊家的人,哪里又能完全置身事外?除非她可以不依靠莊家,否則一天吃著莊家的飯,一天就別想將自己撇乾淨!

  莊信忠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將自己的手抽出,轉身去到大太太身邊。三姨太太捂住心口,一臉擔憂的神色,接著又在二姨太太的淩厲目光下膽怯地低下頭來。

  莊信忠握住大太太的手。大太太面朝他的方向,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然後,她舉起莊信忠的手,面色嚴肅地說:“老爺臨終之前留下遺言,莊家未來的繼承人由我來挑選。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我覺得信川不合適成為當家人,我的人選是,信忠!”大太太抬起頭,提氣大聲道:“我現在就宣佈,莊家三少爺莊信忠,將接任我江華英成為下一任的當家人!”

  二姨太太冷笑了幾聲,陰毒的目光從大太太臉上轉移到她身邊的莊信忠臉上,莊信忠下意識地躲避著她的目光,二姨太太轉頭又看向三姨太太,那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要將她射穿!三姨太太扶著椅子扶手,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反對!同樣是庶子,同樣也販賣過假茶,憑什麼你選信忠不選信川!”三姨太太忽然大叫起來,她目光兇狠,臉色猙獰,彷彿想撲過去和大太太拼命!

  大太太毫不畏懼,冷笑道:“你反對?李秀梅,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反對!當家人由我來決定,我說選誰就選誰!”

  二姨太太氣白了臉,握緊了雙拳。旁邊宗親們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都有些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拿不定主意!

  二姨太太忽然轉過身,沖到三姨太太的面前,一把抓住三姨太太的手腕,將她從椅子上蠻橫地提起來,她惡狠狠地瞪著三姨太太,咬牙切齒:“陳巧雲,你要和我爭嗎?你確定你要和我爭?你知道和我作對的結果嗎?”

  她死死地抓住三姨太太的手腕,染得鮮紅的指甲幾乎掐進她的皮肉裏,三姨太太不知是因為皮肉之痛,還是因為太害怕,眼淚一湧就出來,“我沒有,我沒有!信忠,信忠,聽娘的話,我們不爭了,我們不爭了……我們什麼都不做,不做這個當家好不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三姨太太嚎啕大哭起來。



  第一百二十二章::當家之爭(中)

  “你放開我娘!”莊信忠見親娘被欺負,沖了過去,將二姨太太一把推開。

  莊信川連忙上前來,扶住自己的親娘,轉身指著莊信忠胸脯,惡聲惡氣,“還真是不叫的狗死人!信忠,沒想到你平時一聲不吭,一副老實相,心中卻一直打著這個主意,你想跟我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夠格嗎?到時候,可不要怪做哥哥的翻臉不認人!”

  “信忠,信忠,我們不做這個當家了!”三姨太太聽到莊信川的威脅,更是害怕,一張臉煞白,抓著兒子的雙臂,顫顫抖抖,哭哭啼啼地說,“信忠,你聽娘的話,這個當家不好做,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好,信忠,你聽娘的話……”

  三姨太太身子一軟趴在莊信忠的胸口上,泣不成聲。

  莊信忠擁著母親,面色惶惶,二姨太太和莊信川互視一眼,滿臉的陰損與得意。

  “這是在幹什麼,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家太太,還有沒有族長和各位宗親的存在?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公開的威脅!”大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李秀梅,你真當我不敢動你嗎?”

  說著揚聲道:“來人啦!”

  門外持棍家丁應聲而入

  大太太指著二姨太太的方向,大聲道:“給我將這個目無尊長的人拿下,重打十大板!”

  家丁們向著二姨太太的方向沖去,二姨太太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家丁,厲喝道:“誰敢動我?瞎了你們的狗眼了!我也是你們想打就能打的?我告訴你們,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今天誰要是敢動我一根汗毛,他日我並讓他十倍百倍奉還!”

  大太太的情況,這些家丁們在門外已經聽的清楚,如今三姨太太一副怯懦模樣,莊家以後還不是二房說的算?今天真要是打了二姨太太,二姨太太可不是大太太這樣的慈悲人,事後還不知能不能留下命來!

  想到這裏,這些家丁們都猶豫了。

  秦天看到這裏,緊張地揪住了簾子,她無數次地想沖出去幫著大太太制住二姨太太,可是她知道,只要她一出去,她就再也脫不了身了,理智告訴她,現在應該馬上回頭,馬上離開,可是一想起大太太和大少爺曾經對她的好,卻怎麼都移不動腳步,非得要看到結果才能安心。

  她看著廳中的大太太,在心中說:太太,放棄吧,結束茶行吧,你已經為茶行熬壞了身體,已經對得起任何人,如今,三房不得力,很明顯不是二房的對手,你何苦再為此熬心熬力?明明放棄茶行會過得更好更舒心,為何還要緊抓住不放,為了莊老爺嗎?為了茶行的夥計嗎?可是,別人的人生難道比自己的人生更為重要?

  廳中,大太太自然聽不見秦天的心語,她看不見廳中的狀況,滿臉茫然,一旁的月娘卻將一切看得清楚,當下指著那些家丁們怒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連大太太的話都不聽了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連一個下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月娘,你這個狗奴才給我閉嘴!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二姨太太瞪著月娘,聲色俱厲。

  家丁們一會看看大太太,一會看看二姨太太,瑟縮著往後退。

  大太太聽到這裏,哪還有不明白的,當下只覺一股濁氣直往上沖,一時頭暈目眩。

  “三叔公,難道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妾室如此的囂張跋扈,對正室不敬?”大太太向著莊氏族長莊成志說道。

  “大姐,你不要給我亂扣罪名,我什麼時候目無尊長,我又什麼時候對大姐不敬了,我不過是以一個做姐姐的身份,教訓一下妹妹,這哪里是威脅了。”說完,二姨太太看向三姨太太,冷笑,“巧雲,我有威脅你嗎?”

  “沒有,沒有!”三姨太太滿臉淚痕,一臉驚懼,雙手連擺,“姐姐沒有威脅我,妹妹不懂事,姐姐教訓得好,妹妹知道錯了!”

  二姨太太仰頭大笑兩聲,然後看向大太太笑道:“聽到沒有,大姐,就算是鬧到官府我也不怕!”如今她還有什麼顧忌?之前,大太太大權在握,她還忌憚她這個當家身份,如今她眼睛瞎了,這個當家之位她再不願意也得交出來,她有知府姐夫撐腰,又有兒子可以繼承當家之位,她何必再怕她,她今天就是要以一個妾室的身份騎在她正室的頭上,出盡長久以來積聚在心中的那口惡氣,她倒要看看,她江華英今天能將她怎樣?

  二姨太太轉過身走到莊志成的身邊,福了福,放低了聲音說:“秀梅情緒有些激動,但對各位宗家老爺絕無不敬之心,還請各位老爺見諒。”她站起身,又道:“相信各位老爺也看清楚了,三房並無接任當家的意思,是因為大房的逼迫才勉強為止,這樣的人又怎能打理好茶行?而且……”二姨太太轉過身指著莊信忠,一聲厲過一聲,“而且,他能拿到茶引嗎?他能和官府打點好關係嗎?誰才是茶行當家最好的接任者,相信不用我說,各位老爺心中也有數了!”

  莊信忠在她一連串的質問下,心虛地低下頭。因為母親身份卑賤的緣故,他自出生起在這個家裏就沒有什麼地位,平時被二房也壓迫慣了,從不敢反抗,讓他一時間忽然去對抗二房,總是有些心怯。

  二姨太太看著他這個樣子,更是得意,冷笑一聲,繼續道:“大姐是病糊塗了,才會做出這個可笑的選擇,就因為她手中有老爺的遺言,就任由她敗掉老爺的基業嗎?宗族是莊氏一族的根本,還請三叔公以莊氏大家長的身份,為我們這一房主持公道!”

  二姨太太這一連串的話語中,其餘的還沒什麼,就是“他能拿到茶引嗎?他能和官府打點好關係嗎?”這兩句話緊緊地揪住了莊志成的心。

  茶行得以繼續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們才有銀子可分。雖然信川不是能幹人,可是信忠更是不如,矮子裏面挑高子,確實沒有比信川更合適的人選。

  正當莊志成要做出決定的時候,忽然聽到大太太說:“信忠,你還記得大娘對你說過的話嗎?你是莊家的子孫,盛世茶行有你的責任!如果你還當自己是莊家的子孫,是你過世父親的兒子,如果你還有男兒的血性,你就走到宗家老爺面前,讓他們知道你的決心,讓他們相信,你絕對有應付一切困難的能力!”

  大太太每一個字都似敲打在莊信忠的心口上,一時間,莊信忠只覺熱血沸騰,

  對,他是莊家的子孫,他不能這麼膽怯!想到這,他挺直了腰背,向著莊氏族長那邊走去,可剛走一步,卻被忽然沖過來的三姨太太伸手攔住,

  三姨太太哭著說:“信忠,你哪里鬥得過他們,你有什麼呢?你不要讓娘擔心好不好?”說完,她又沖到大太太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大太太面前,不停地磕頭,哭著喊道:“太太,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你不要逼信忠了好不好?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只希望他好好的,太太你也是做母親的人,你會不會將信彥逼上這麼艱難的地步呢?太太,我求求你,你放過信忠吧!”

  “娘,你不要對太太這麼說,太太沒有逼我……”莊信忠連忙過去扶母親。

  “信忠,你要你娘擔心死嗎?只要你當上當家,你娘就再沒有好日子過,你妹妹你媳婦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你不為你自己著想,難道你不為娘,為你妹妹媳婦著想嗎?信忠,娘求你好不好,要不要娘也給你磕頭呢?”

  說完,又掙扎著向著自己的兒子磕頭。

  莊信忠哪里敢受自己母親的跪拜,連忙跪下抱住母親,淚水也湧出來,“娘,你不要這樣,兒子如何擔當得起?”莊信忠緩緩抬起頭,萬分愧疚地看了一眼大太太,輕聲道:“娘,對不起,是信忠沒用……”

  三姨太太聽到兒子的這句話,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莊明蘭和方妍杏也走過來,一人扶起三姨太太,一人扶起莊信忠。莊信忠低著頭,不敢去看妻子的眼睛。

  大太太聽到這裏,全身的力氣彷彿在一瞬間被人抽幹了似的,腳步踉蹌,臉色煞白煞白。秦天看著這樣的大太太,淚水不知不覺濕了眼眶。

  太太,不要固執了,放棄吧,放棄吧……

  這時,她看到莊信彥從她看不到的一個角落走出來,扶住了大太太,面上除了擔憂外,還有種無奈,一種空有滿腹抱負,卻無法施展的無奈。讓人看了只覺心疼。

  二姨太太忽然大笑起來,她一步步地逼近大太太,雙眼死死地盯住二姨太太那張蒼白的面孔,陰沉沉地說:“大姐,如今信忠已經放棄當家之位了,你現在還有別的人選嗎?信彥嗎?”二姨太太拍手笑起來,指著他們兩人:“你們一個聾,一個瞎,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對你們的懲罰了!哈哈哈哈……”一連串尖利的笑聲。

  本來頹喪的大太太聽到她的這句話,慢慢的抬起頭來,臉色白的嚇人,神情中卻有一種可怕的決然,像是將一切都豁出去了

  她朝著李秀梅的方向逼近了一步,面朝著她,一字一句:“李秀梅,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手上有老爺的遺囑,我絕對絕對不會讓茶行落在你們這種人手上!我現在只是瞎了,我還沒死了!我不會將當家之位交出來,我就算瞎了,我也能管理好茶行!不管是誰,也別想自我手中將茶行的鑰匙和賬簿拿到手!你不服,你可以去官府告我,我慢慢陪著你玩!”

  二姨太太一下子漲紅了臉,大太太每說一句,她的目光就厲上一分,那副模樣就像是想將大太太給活吞了!

  大太太冷冷地面色,冷冷地話語,“李秀梅,你想得到當家之位,除非我死了!”

  “啊!”二姨太太忽然大叫一聲,像是發了狂,“江華英,我跟你拼了!”說完,向著大太太撲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沖過來,抓住了二姨太太的雙手,將她用力的推開!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09:03 PM

  第一百二十三章:當家之爭(下)

  大廳裏

  莊明喜和莊信川見母親忽然被大太太激了失去了理智,連忙上前阻止,宗家老爺們也都驚得站起身來,大太太身邊的丫鬟嚇白了臉,一個個地都呆住了。

  可就在這時,一人忽然沖到大太太的面前,抓住了二姨太太的雙手,將她用力地推開,二姨太太被推得連退了兩步,被趕過來的莊明喜和莊信川扶著站穩了腳步,她抬頭看去,卻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穿著碧綠色對襟褙子,梳著雙鬟髻丫頭,她看清那人後,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就罵:“賤婢又是你!”

  那人昂起下巴,挑眉笑道:“二姨太太,你嘴巴放乾淨點,如今我秦天可不是莊家的奴婢了,由不得你辱駡!”

  來人正是秦天!

  “秦天!”

  “秦天!”

  月娘和翠微驚喜交加,秦天回過頭去,看了她們一眼,笑了笑。

  “是秦天嗎?你還沒走?”大太太伸出手,暗淡的雙眼中透出期許。

  秦天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輕聲道:“太太,是我,我本來是要走的,可是聽到這裏的事情,又忍不住地尋了來。”

  大太太輕輕一笑,柔聲道:“既然要走,就不該回頭,你如此放不下,又如何走得灑脫?”

  “可不是,太太,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個灑脫的人!”秦天笑著說。

  說完,她又看向旁邊的莊信彥,後者正看著她,目光中有著驚喜,也有著殷切。秦天向著他微微一笑,叫了一聲:“大少爺。”

  自她出現後,莊信彥心中激蕩不已,此時聽得她柔柔的一聲呼喚,眼眶忽的一熱,難以自已,他連忙轉過頭去,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既然已經不是莊家的人,為何還留在莊家?”身後傳來莊明喜冷漠的聲音,“我們正在商議要事,你馬上出去!”

  秦天轉過身,看著莊明喜微微一笑,道:“可要讓莊小姐失望了,秦天雖然不是莊家的奴婢,可今天這事卻與我脫不了關係!”

  莊明喜面露疑色,旁邊莊信川卻緊張著自己的當家之位,對母親道:“娘,和一個丫頭囉嗦什麼?正事要緊。”說完看向宗家老爺那邊。

  二姨太太這才回過神來,狠狠瞪了秦天一眼後,走到莊志成身邊,道:“三叔公,你都聽到了,難道你就任由大姐胡為,一個盲人怎麼可能當盛世的當家,怎麼可能打理好盛世?這不是拿茶行的生意玩笑嗎?三叔公,你可要為我們做主,為茶行做主!如今,大姐已經沒有別的當家人選,唯有我們信川……”

  正眉飛色舞地說著,忽然被一把清亮的聲音打斷:“誰說大太太沒有別的當家人選!”

  二姨太太心中火起,向著秦天看過去,“這裏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來人拉,給我將此人拖出去!”

  有婆子應聲上前,秦天指著那兩個婆子,把眼一瞪,大聲道:“太太還沒發話了,哪由得你們放肆,你們哪里來的膽子,竟然敢不把主子放在眼裏?當莊家的家規是擺設嗎?”

  兩個婆子被她這麼一唬,膽怯地瞟了大太太一眼,一時不敢上前!

  月娘,翠微以及莊信彥都雙眼發亮地看著秦天,大太太雖然看不見,面上也透出一些光彩。遠處,三姨太太以為他們對莊信忠還未死心,死死地拉住他,莊信忠一顆心被歉疚和自責煎熬著,臉上陣紅陣白。

  秦天忽的把心一橫,當著大家的面,轉過身,握緊了大太太的手,輕聲道:“太太,你忘記還有秦天了嗎?”

  人生在世,有仇當報,有恩必償。不管大太太為著什麼原因,可是沒有太太,她還是洗衣房的小丫鬟,沒有太太的栽培,她永遠接觸不到茶行的事情,更不可能學了一身技藝,有了離開莊家自食其力的本錢;沒有太太的大度,她更不可能走得如此輕易輕鬆。如果太太能找到合適的當家人選,或是能放棄茶行安穩的過日子,她必能灑脫地離開,可是現在信忠不得力,大太太寧願耗著殘破的身體,也不願意放棄茶行,她不覺得自己這麼一走了之之後,還能安心地過日子。萬一哪天聽到大太太不幸的消息,她這一輩子更會良心不安。

  唯有先回報了太太對她的恩情,她才能走得灑脫,活得肆意。

  大太太面色陡然亮起來,失聲道:“秦天!”

  知道內情的月娘和翠微激動地抹眼淚。

  莊信彥看著秦天,一顆心不受控制地突突跳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莊家的當家人和秦天又有什麼關係?”二姨太太驚疑不定。

  莊明喜看了看秦天,又看了看不遠處神情異常的莊信彥,心中忽然生出一種隱約的念頭

  難道……難道……

  漸漸變了臉色

  大太太握緊了秦天的手,深呼吸一次,壓下心中所有的激動,大聲道:“我不止一個人選,另一個人選便是……”秦天隨著大太太的話語昂起了頭,雙眼閃亮,目光堅定!

  大太太忽然湧起無限信心,臉上露出笑意,她放緩了聲音:“另一個人選就是秦天,既然信忠不願意,那麼秦天將接替我擔任下一任的當家!”

  “大姐,你莫不是昏了頭了!”二姨太太首先叫出聲來,她指著秦天,滿臉的諷刺:“就憑她,就憑她這個丫頭,她憑什麼擔任茶行的當家!”

  宗家們也都面面相覷,紛紛搖頭,只覺大太太此言可笑之極!

  大太太看不到這些,只是面色平靜地說出心中的話:“就憑秦天是我們莊家的大少奶奶!”

  她吐字雖輕,可是出來的效果卻如同雷霆萬鈞,將所有人都震住了!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大家愣愣地看著站在大廳中央,面色如常,面帶笑容的秦天。

  莊明喜驚怒之餘,心下裏卻有絲慶倖,秦天嫁給了莊信彥,謝霆君再怎麼動心,也只得打消念頭;莊信川雖然知道再也得不到秦天,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還是湧起了一種強烈的失落感;三房的人都怔住了,像是一時反應不過來;而月娘和翠微海富他們都是一臉掩不住的喜色,海富悄悄地捏了莊信彥的手一下。莊信彥回頭敲打了他一下,雖然強裝鎮定,卻仍然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半晌,二姨太太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那尖利的聲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朵,“大姐,你瘋了嗎?她不過是個丫頭,你竟然讓她做莊家的大少奶奶,還將當家之位交給她?”

  “有何不可,我兒子娶媳婦,我可以全權做主,誰又有權利置喙?”大太太像是找回了力量,一洗頹風,意氣風發,中氣十足!

  大太太示意秦天,讓秦天牽著她走到宗家老爺面前。

  “各位叔伯長輩,只要秦天進了我莊家的門,就是我莊家的人!當家之位當是能者居之!當年,老爺能將當家之位交到我一個女子的手中,今天,我就能將當家之位交給我兒媳婦的手中!相信各位叔伯長輩應該信得過我江華英的為人和眼光,應當知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茶行著想,為了莊家著想!”

  大太太這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加上她堅決鎮定的神情,以及一直以來的正直品性,讓這些宗親們無法生出懷疑之心。

  說到底,對於他們來說,誰當當家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茶行能夠正常經營,銀子賺得越多越好,誰有能力,他們就支持誰!

  這也就是當初秦天決定分給他們幹股的目的,他們不會再受任何人的利誘,只是堅定地支持對於茶行最好的人選,相當於現在公司的股東。誰能為他們賺錢,他們就支持誰!

  看到宗家們的反應,二姨太太急了,一個箭步沖到秦天身邊,一把拉過秦天,指著她大聲道:“就這個賤婢也算是能者?我呸!”二姨太太瞪著她,惡狠狠地說:“死丫頭,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能力成為茶行當家,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跟我作對!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你別以為飛上了枝頭就成了鳳凰,小心被人利用,飛得越高,摔得越重!識相的,就拿著你的賣身契馬上給我滾出莊家,如果你硬要與我作對……”二姨太太冷笑兩聲,威脅之意是人都聽得出來。

  相比于二姨太太的凝重陰狠,秦天卻是一臉的輕鬆適應,她一把拍開二姨太太指著她的手,笑道:“二姨太太,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為何行為動作總是如同市井潑婦一般?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如此的胸襟氣度怪不得教不出像樣的兒子,如若你兒子真是出眾,又何須你今天如此拼了老命地搶奪?”

  “你……”這一番話正命中二姨太太的弱點,二姨太太雖然氣得想殺人,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一旁的莊信川見秦天如此看低自己,氣恨之餘,又不由地心酸。

  秦天卻不放過二姨太太,她面向二姨太太,一步步地逼近,面色平靜,卻字字鏗鏘,“二姨太太,你以為人人都軟弱可欺嗎?我現在清楚明白地告訴你,我不怕你!”

  秦天如今不但擺脫了奴婢的身份,還得到大少奶奶這個頭銜,沒有了身份的壓抑,大有一種吐氣揚眉的感覺,說話行動間完全肆意地起來,這樣的她有種咄咄的氣勢,壓得二姨太太沒有招架之力。

  秦天每逼近一步,二姨太太就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一時間,似乎連呼吸都不順暢。



  第一百二十四章:比試

  秦天每逼近一步,二姨太太就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一時間,似乎連呼吸都不順暢。

  “二姨太太,你問我憑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憑的是什麼!”秦天停下腳步,昂起頭,環視四周,信心十足地高聲道:“就憑我很很清楚地瞭解茶行的大小事務,就憑我知道瞭解茶行內每一種茶葉的特性,就憑我記得所有接觸過的客戶的姓名,就憑我瞭解大部分茶葉的製作工藝!”

  秦天此番話說得抑揚頓挫,很能震懾人心,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來。

  她忽的又停下來,走到莊信川的面前,看著他微微笑,狡黠的笑容讓莊信川頭皮發麻,心叫不好!

  可是卻無可回避,因為秦天的提問已經像連珠炮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地向著他投過來

  “二少爺,你一直都聲稱自己是最適合當家之位的人,那麼我請問你,茶行一共有多少茶葉品種,其中上品茶葉又有多少?”

  莊信川張了張嘴,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

  秦天又笑:“茶行每年運往外地的茶葉占所有生意的幾成?其中又以那些茶葉賣得最好?”

  莊信川白了臉,悄悄後退了一步,似乎只要這樣才能緩解來自對方身上的壓迫力。

  秦天嘴角笑容更深:“那我再問你,你知曉幾種茶葉的製作方法?”

  莊信川四處看,目光從妹妹,母親臉上一一掠過,可是她們哪里瞭解茶行的事情,都只能看著她他乾著急。二姨太太見宗親們看著莊信川的目光越來越失望,心中恨不得照著秦天那眯眯笑的臉上連扇幾耳光!莊明喜雖然氣恨不已,但是知道此時如若再放肆,必會造成嚴重後果,她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防止她情緒失控。

  秦天“哼”的一聲冷笑,不再理會呆怔的莊信川,轉頭走到宗親們面前,豎起食指,朗聲道:“盛世一共有九十八個茶葉品種,其中上品有二十四種!茶行每年運往外地的茶葉占總生意的七成!其中尤以各種綠茶賣得最好!每類茶葉都有相應的製作方法,我知道所有綠茶,所有黃茶的製作方法,其餘關於白茶,花茶也知道不少!”

  說話時,秦天雙眼發光,眉飛色舞,口齒伶俐,那種自信與氣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丫鬟所能有的,比之身為當家人的大太太也絲毫不遜色!

  信心最是能感染人,實力最是能打動人!宗親們雖然不瞭解茶行的情況,可是見秦天對茶行的事務如數家珍,胸有成竹,流利暢快,都不由地點頭表示贊許,而反觀另一候選人莊信川,一問三不知,呆頭呆腦,這麼一相比較,心自然而然地向著秦天這一邊偏過去。

  大太太微笑點頭,暗暗贊許,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她就知道她不會看錯人,秦天果然是能堪大任的孩子!

  而旁邊的月娘和翠微見二房人被秦天逼得屁都放不出一個,心中那個痛快啊,若不是顧忌著場合,顧忌著身份,真恨不得為秦天拍手叫好!

  莊信彥則靜靜地看著秦天,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的妻子是那麼的與眾不同了……他之前所有的期望,都會一一成為現實,誰說他沒有好福氣?

  而站在三姨太太身邊的莊信忠臉上的羞愧之色更甚,秦天說的這些他都知道,剛才他為什麼沒有勇氣大聲說出來呢?讓太太失望難過,自己果然是個沒用的人……

  見到宗親們投向自己的不屑神色,莊信川也急了,他往日裏只顧著在茶行裏想辦法摳錢,哪里會去關心這些小事,可到底在生意場上混了這麼多年,自然不會因為秦天這麼幾句話就亂了分寸

  情急之中,他大聲道:“真是荒謬,茶行裏一天有多少瑣事,如果照你所說,一一都要關心,一一都要過問,那茶行還要那麼多的掌櫃管事夥計做什麼?與其將精力耗費在這些瑣事上,不如多想想如何做好茶行的生意!如何和官府打理好關係!”

  秦天早料到他有這麼一說,立即回過頭看著他正色道:“二少爺這話就錯了,茶行賣的是什麼?賣的就是茶,身為茶行的當家人連自己茶行有多少種茶都不清楚,讓人知道了,豈非笑掉人家的大牙,誰還會看得起你,看得起盛世,誰還有信心和你做生意。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二少爺不要說知彼了,就連知己也做不到,以後又如何百戰百勝,茶行到你手中後,只會節節敗退!”

  族長莊志成摸著鬍子連連點頭。

  莊信川臉色更白,可是看著對面秦天那張嚴肅的俏臉,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可是秦天才不會輕易這麼放過他,她今天就是讓他在宗親面前一無是處,以後再也抬不起頭。

  打擊對手就要不遺餘力,一擊致命!

  秦天心如冰雪,面上卻笑得溫和,“如今朝廷取消了官茶制,每家茶行都在積極地尋求著發展出路,剛才二少爺竟然說到做好茶行的生意,想必已經對以後茶行的發展有很好的計畫了,不如當著各位宗家老爺的面,說出來聽聽?”

  宗親們很感興趣地看著莊信川,莊信川背上立時甚出冷汗,渾身涼颼颼的,他支吾著,神情慌張,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宗親們緩緩搖頭,二姨太太氣得半死,指著秦天叫道:“說得你那麼能幹,你倒是說出來聽聽?”

  “二姨太太,不要激動!”秦天一臉的笑,越發襯托出對方的浮躁,“如今非常時期,各家的發展大計當然要保密,這裏人多嘴雜,我又怎能輕易將茶行的隱秘透露出來,保密也是當家人的責任之一!”說完,她看著莊信川笑了笑,調侃道:“難不成大少爺也是因為要保密所以才說不出來?”

  莊信川想說“是”又怕落入秦天的陷阱,想說“不是”,當著宗親的面丟不起這個臉,一時間進退兩難,尷尬異常。

  宗親們對於他是徹底地失望了!

  聽到這裏,大太太“哈哈”笑了兩聲,說道:“誰才是最適合的當家人選,想必各位宗親們心中已經有定論了,雖然老爺將決定權交到華英手上,可是華英尊重宗族,也會尊重各位老爺的意見。”如今大局已定,大太太也不介意做了順水人情,讓大家的臉面都好看些。

  莊志成和各位宗親交換了一下眼色,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忽然,一直沒出聲的莊明喜走上前來,向著大太太和宗親們分別一禮,道:“大娘,各位宗家老爺,不知可否容小女說一句話?”

  自秦天進來後,一直在暗中注意著莊明喜。

  二房人中,二姨太太雖然囂張跋扈,可到底是深居宅門的女人,心計是有,但是在大事面前卻不足為患。莊信川有些小聰明,但是為人不肯努力,不求上進,也容易應付,唯有莊明喜,聽說自小就勤于書本,天資聰穎,性格陰沉,工於心計,既不似二姨太太那般張揚,也不似莊信川那麼浮躁,此女只是見識淺窄了一些,如果給她機會,將會是一個非常之難纏的對手!

  不過好在這裏的女人一般以嫁人為終身目標,莊明喜嫁出去後,娘家的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否則,一定會有秦天頭痛的時候來。

  大太太聽得莊明喜的聲音臉色一沉,下意識就想將她呵退,可是轉念又想,躲避終不是辦法,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秦天如果連莊明喜都應付不了,也成不了當家人。

  想到這裏,大太太點頭答道:“明喜,大娘一向一視同仁,你也是莊家人,當然有說話的權利。”

  “謝謝大娘”莊明喜恭敬地說,她越過秦天的身邊,一直走到宗親的面前方停下來,用一種很恭敬地語氣說道:“明喜給各位宗家老爺請安。”

  宗親們點點頭。

  莊明喜回頭看了秦天一眼,微笑道:“之前秦姑娘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也非常的精彩。可是明喜卻想起書本上的一句話,叫‘紙上談兵’,有些人誇誇奇談,能說得天花亂墜,迷惑人心,可是真真做起事情來的時候卻往往力不從心!”

  見秦天似要反駁,莊明喜笑著打斷,“秦姑娘不要急,我不是在說你,畢竟秦姑娘什麼都沒有做過,對於秦姑娘的能力我也不好置評!可問題恰恰出在這裏,能力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秦姑娘就憑著這麼幾句話怎麼能讓人相信你真的有當家的能力?我哥哥嘴笨不如姑娘靈巧機敏,可並不代表我哥哥就沒有做事的能力!”

  莊明喜看著秦天,微微地笑著,宗家們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二姨太太和莊信川雙眼一亮,二姨太太連忙道:“對,對,我兒子嘴笨,所以才說不出來,可是並不代表他做不了事!”

  大太太眉頭微皺,緊接著又釋然。

  秦天聽出些味道來,看著莊明喜笑道:“那依莊小姐的意思,應當如何?”

  莊明喜昂起頭,傲氣十足,“秦姑娘可有膽量和我哥哥來一場公平的比試?誰勝出,誰便是盛世的當家人!”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09:54 PM

  第一百二十五章:約定

  “聽莊小姐的口氣,應該有所想法了!”秦天笑道。

  莊明喜笑:“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那不知道嘴笨的人出去商談生意,對方會不會覺得痛快呢?”秦天看了莊信川一眼。

  莊明喜臉色微變,很快回復自然,就好像沒聽見她這句話般繼續道:“眾所周知,貢茶虎丘已毀,盛世很快就會失去貢商的頭銜。貢商的頭銜有多麼重要相信不用明喜說,大家都知道。明喜的建議是,兩個月之內,誰能先為盛世找到貢茶,保住盛世貢商的名號,誰就有資格成為當家!”

  秦天看著莊明喜,暗暗心驚,頭先秦天刻意指出莊信川嘴笨也是他的致命傷,就看莊明喜如何應對。可沒想到莊明喜直接將話題引到比試之上,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新的話題上,比試之事是現在所有人最關心,最急切的問題,這樣,秦天即使舊話重提也只會是掃大家的興,得不到好效果。逼得秦天不得不放棄原先的話題,跟著她到新的話題上來!

  這小女孩,真的只有十五歲嗎?心思轉動的好快!秦天心中嘀咕

  莊明喜此話一出,莊信彥首先變色,二房如果沒有把握,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難道他們已經找到能替代虎丘的好茶?如果真是如此,他們還有知府大人相幫,貢茶一事,勝算就大很多!

  大太太也皺起了眉頭

  宗親們互視一眼,低語了幾句,秦天和莊明喜離他們最近,依稀聽到他們在說,貢茶很重要,誰能保住貢商之位誰才是實至名歸之類的話。

  莊明喜聽到,回過頭來看著秦天微微地笑,難得的是面和依然平和,無半分得色,著實沉得住氣!

  秦天不禁在想,如此性格的莊明喜按道理不應該會做出當眾掌摑她的事情才對,到底是因著什麼原因呢?

  “秦姑娘為何不說話?是不是以為我哥哥有知府大人相幫,覺得不公平?”莊明喜笑問。

  秦天搖搖頭,爽快道:“雖然如此,但是知府大人也算是你們的實力,我們羨慕不來,我如果連這點都看不開,以後怎能面對茶行的風風雨雨!”

  “說得好!”大太太當即贊道:“當家人當有此氣魄!”

  宗親們微笑頷首。

  莊明喜嘴角笑容微凝,隨後又笑:“倒是妹妹我小人之心了!”

  秦天看著莊明喜,心中越來越驚奇,這小姑娘,說話進可攻退可守,還真是不能小覷。

  “莊姑娘客氣。”

  “那麼聽秦姑娘的意思,便是允下這次的比試了?”莊明喜又進一步。

  秦天見她緊緊相逼,好似胸有成竹,心中也轉過和莊信彥同樣的念頭。這事她一人不能做主,不由地轉頭看向莊信彥,卻見他雖然滿臉沉重,卻很堅定地朝著她一點頭。

  對於莊信彥,秦天有著很強大的信心,他既然點頭,這事就不愁!秦天本想答應,可是抬頭間見莊明喜靜靜地瞧著自己,像是在注意著自己的神色,心中不由冷笑,小姑娘,俺兩世為人,豈能讓你看透了去?

  接著,秦天面上露出一種為難的神色,嘟嚕一聲:“兩個月啊……時間會否太緊?”

  莊明喜仍然盯著她,“茶行少不得貢茶,兩個月的時間已經不緊了……”隨即一笑,“當然,姑娘若是覺得為難,做不到,也可以就此認輸的!”

  “那可不行,不戰而降著四個字從來與我秦天無關,我秦天最喜歡挑戰,越是不可能事情,我越有興趣!”

  秦天裝作受激的模樣。

  莊明喜一挑眉:“那好,當著宗親們的面,就此一言為定,願賭服輸!”她向著秦天伸出手。

  秦天伸手在她手掌上用力一拍,笑道:“耍賴的是小狗!”

  兩人面帶微笑地看著對方,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熊熊的戰意!

  送走宗親們後,秦天跟著大太太回到清音院,同行的還有莊信彥。

  進了屋子,大太太遣下屋裏的丫鬟,轉身激動地拉住秦天的手,道:“秦天,你能回來,我很高興。”

  月娘也在一旁笑道:“秦天,我就知道沒有看錯你,你果然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秦天,當知道你走的時候我還罵過你來著,現在我通通收回,給你賠禮!”海富笑著向秦天作揖,旁邊月娘拍了他頭一下,佯怒道:“秦天的名字是你叫的嗎?還不快叫大少奶奶!”

  “欸喲,娘,剛才你不也這麼叫的嗎?怎麼還打我?”海富捂著頭抱怨。

  屋裏的人都笑了。

  秦天抬起頭,目光一一從他們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莊信彥的面上,

  莊信彥正看著她,目光溫柔,可是見她看過來,連忙別轉臉,耳朵漸漸轉紅。

  秦天能理解他的這種反應,想起兩人以後會成親,連她這個活了兩世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別說他這麼純情的男孩子了……

  不過好在也不是真的。

  想到這裏,秦天忽然向著大太太很正經地行了禮。“太太,秦天有話要說。”

  見她如此鄭重,其他的人都收斂了笑容。

  月娘扶著大太太在椅子上坐下。

  “秦天,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大太太道。

  秦天看了莊信彥一眼,然後對大太太說:“太太,秦天心思並沒有改變。成為當家並不是秦天所想,秦天這次回來,是因為知道太太需要我,秦天感激太太過去對我的栽培,所以秦天覺得必須留下來。”太太如此身體,怎麼可能硬撐下去?

  所有人一時都糊塗了。

  “秦天,你的意思是?”大太太問道。

  秦天緩緩道:“太太,秦天會嫁給大少爺,也會如太太和大少爺所想,成為盛世的當家。可是,秦天並不是真的成為大少爺的妻子,而且,秦天只會在莊家待五年!”

  “五年……秦天,我怎麼聽不明白你的話?”月娘目瞪口呆。大太太和海富也是一臉莫名,莊信彥看著秦天,面色又慢慢沉寂下來。

  “這五年裏,秦天會拼盡所有的努力,打理好茶行,完成太太的心願,讓盛世所有的夥計安居樂業。在家裏,除了為莊家生兒育女之外,也會做好一個兒媳婦和妻子的本分,絕不會露出半點破綻。太太可以用這五年的時間,養好身體,找尋新的茶行當家人選,或者培養三少爺。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應該足夠太太安排一切事宜。等五年後,茶行的事情都安定下來後,請太太給秦天一紙休書,任秦天自由。”

  她不是大太太,大太太可以為了別人而賠上自己所有的人生,她真的沒有這麼偉大,即便是報恩,她也只會給出這五年的時間。大太太可以用這五年的時間安排好一切,五年後,她心中再無牽掛,可以安心離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找尋自己的幸福。

  說真的,莊信彥真的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他是很漂亮,可是,老公要那麼漂亮做什麼?他性情敏感多疑,情緒不定,好吧,她承認,她也不是不在意他的聾啞,她是同情他,可誰會因為同情一個人就嫁給他呢?

  比起被迫留下,這種約定讓她心中好受得多,因為前者是沒有選擇的妥協,不管是為著什麼原因,妥協就是妥協,有了第一次的妥協,就會有之後的無數次,這一輩子,她都不會甘心,心中會懷著埋怨與自責,雙方都不會開心。

  可是後者是她的心甘情願,而且她依然懷有希望,這五年裏,不管她遇到什麼樣的困難與風險,她都不會後悔,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大太太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並不是真的想嫁給信彥,也不是真的想成為當家,只是想報恩?”

  秦天答:“是的,太太,別人怎樣我不知道,可是對於我來說,誰對我好,我都會記在心中,且找機會回報。雖然當家之位並不是我所願,可是太太放心,只要是太太所看重的,就是我秦天所看重的。太太不用擔心秦天的誠意!”

  說完,秦天看向莊信彥,清楚地說:“大少爺,我知道,你也是一心為了莊家才決定娶我的,我也知道在大少爺的心目中,我並不是足以能成為你妻子的人,大少爺也用不著委屈自己,這五年裏,大少爺完全可以去尋找你喜歡的女子,什麼時候不需要我了,隨時都可以跟我說。”

  以莊信彥一向的態度來看,在他的眼中自己頂多夠資格成為他的通房妾室,如果不是為了茶行,她最多也是個抬房的結局。畢竟,誰會娶一個完全不信任的女子作為自己的終身伴侶呢?如果是一位身份足以與他相匹配的小姐,或許他就不會如此多疑了。

  莊信彥見她如此誤解自己,有口難言,心中苦澀。可是她說得一派輕鬆,顯然沒將他放在心上,這讓他如何向她說呢?

  大太太低下頭,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開始是失望,可是後來聽到她說留下來只是為了她,心中又湧起無盡的感動。她許她大少奶奶之位,許她當家之位,都沒有將她留下來,可是當她真的可以走的時候,卻因為顧忌著自己的身體,顧忌著自己的處境而留了下來。

  “秦天……”大太太看向她的方向,伸出手,秦天連忙上前握緊,大太太握住她的手,輕聲說:“秦天,女子的婚嫁有多麼的重要?五年後,你真要是被休,你還如何嫁人呢?”

  秦天笑道:“太太,只有需要依靠別人的女子才會害怕被休,害怕嫁不了人,秦天這一輩子都不會指望著依靠別人,別人的目光與閒話與我何干?看不起我的人,我還瞧不上他了!”

  大太太並不是一般的宅門女子,胸襟氣魄與一般女子自有不同,這一番話雖然讓大太太驚駭,同時卻又升起一種佩服之意。

  “說得好!我果然沒看錯人,如此胸襟,才夠資格成為一個當家人。可是……”大太太忽然話鋒一轉,笑道:“你就不怕五年後,我不給你休書,硬要將你留下來?”

  秦天笑道:“之前太太沒有硬留下我,我相信以後也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大太太連著笑了幾聲,“我沒有看錯你,你也沒有看錯我,我們都有一雙識人的慧眼!”



  第一百二十六章:成親

  事情定下來後,大太太開始籌辦莊信彥和秦天的婚事。婚禮事宜大太太一直有在暗中準備所以也不算促手。

  “只是,我一直在托人尋找你大伯一家人,可是你們那個村子自大水後走的走,去的去,現在已經荒了,新添的人家也都是一些外來人,對於之前的情況不清楚,”大太太對秦天說,“女子出嫁沒有娘家會被人看低的,我們倒是沒有什麼,只是你以後出門行走難免會被人饒舌,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總歸還是體面一點的好。”

  聽大太太提起她的親人,秦天不由地出了身冷汗,當初她說出這些的時候,哪里知道會有今天?還好那村子是荒了,要不然,大太太這一瞭解,豈不是知道自己是滿口謊言?

  暗道一聲老天保佑。

  大太太拉過她的手,柔聲道:“所以我托了一個好姐妹收下你為義女,這樣,你從她家出嫁,以後他們名義上也算是你的娘家人,你說可好?”

  秦天知道大太太這全是在為她考慮,哪會反對,當下笑道:“一切全聽太太的。”

  大太太的這位好姐妹也是楊城的一個商家,本人姓王,夫家姓劉,做酒樓生意的,大太太茶行大部分的應酬都設在他們酒樓,因此也與王氏熟識起來,如今大太太開口求她幫這個忙,王氏自然不會推辭。

  認親禮後,秦天便暫住進王氏的家裏,王氏生性熱情,招呼秦天極為周到。大太太為秦天預備好的嫁妝以及婚禮用品流水價一般地抬進了劉家。

  十日後的一個黃道吉日,莊家過來迎親,迎親隊伍抬著一頂八人抬的精工細鏤大紅花轎,浩浩蕩蕩地穿街過巷,向著劉家而去,沿途吹吹打打,炮仗劈啪好不熱鬧,引來圍觀人無數。

  白馬上,莊信彥紅衣烏髮,玉容俊秀,那滿面的喜氣更加襯托出他的絕世風流,不知引得多少媳婦姑娘面紅心跳,引頸張望。

  到達劉家後,身著鳳冠霞披的秦天被喜娘背上轎,秦天頭蓋紅蓋頭,看不見外邊的情景,只聽得四周一片吵鬧,喧嘩,歡笑,以及連續不斷的鞭炮聲,雖然明知是做戲,可秦天依然有種恍惚的感覺。

  這便是成親?

  等秦天上了轎後,便聽的轎頂一片稀嗦劈啪聲,秦天已經聽喜娘說過,這是劉家人在往轎頂灑茶葉米粒等物。不一會,轎子被抬起,嗩吶喇叭吹了起來,鑼鼓敲了起來,熱熱鬧鬧地向著莊家而去。

  劉家離莊家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不一會,秦天便聽到莊家大門口奏樂放炮仗迎轎的聲音,不一會便有出轎小娘進入轎裏面來伸手拉了她衣服三下

  這些禮節都是喜娘教了秦天的,她跟著出轎小娘出了轎先跨過一隻朱紅漆的木制“馬鞍子”,步紅氈,再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側位置。不一會她感覺到有個人站在她的左側,她從紅蓋頭下端的空隙處看出去,卻看到一件紅彤彤的綢緞喜袍,秦天知道那一定是莊信彥。

  她笑了笑,不由地好奇現在莊信彥的臉色,依他那個薄臉皮,會不會像是一隻煮熟的大蝦般,倒是與他這身衣裳很相襯……

  秦天越想越覺得有意思。

  接著下來便是繁縟的拜堂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秦天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陀螺,任由著喜娘轉動。耳邊全是歡笑恭賀聲,看來有不少的客人。

  禮畢後,喜娘將一個執彩球綢帶的一端塞到秦天手上。她拿穩後,便感覺對從綢帶的另一端傳來一種牽引力。耳邊聽的司儀高喊:“禮成,步入洞房!”

  秦天的心沒由來的一跳,不由自主地抓緊了綢帶。

  對方像是感覺到她的緊張,腳步放的很慢,一點點,一步步的,似乎帶著無盡的安撫意味,也讓她漸漸放鬆了心情,安安心心地跟著他走,一步步地走向他要帶她去的地方。

  此時秦天的心情微妙,明知是假,卻又很進入狀態,秦天覺得自己很有當演員的天分,入戲很快。

  新房依然在青松遠。進了院子,穿過大廳,進入後院,來到他們的新房。

  入洞房後,兩人在喜娘的安排下,男左女右地坐上床沿,由一名福壽雙全婦人用秤桿微叩一下新娘頭部,而後挑去“蓋頭篷”,意示“稱心如意”,謂“請方巾”。坐床禮後,莊信彥離開了房間出去見客。秦天留了下來。

  房間裏的丫鬟青柳秋蘭都是熟悉人,青柳拿了不少的點心給秦天填肚子,秋蘭在旁邊說:“沒想到你竟然成為我們莊家的大少奶奶了……”聲音中有些許的酸溜溜。

  “怎麼,你妒忌啊!”青柳一邊遞上茶盅,一邊對秋蘭說,“是不是想著,如果是你留在大少爺身邊,今天成為大少奶奶的就是你呢?”

  “青柳你說什麼呢?”秋蘭連忙道:“我有幾斤幾兩重我還不知道?我在大少爺身邊也伺候了兩年多了,大少爺就沒正眼看過我幾眼,我可沒有秦天這種好福氣!不過啊……”

  說到這裏,秋蘭笑了笑,“秦天,恭喜你,我們都很歡喜你成為我們的大少奶奶了!”

  “欸,秋蘭,要改口叫大少奶奶了,小心被大太太聽見,罰你!”

  “哦,是了,大少奶奶!”秋蘭笑著大聲地叫了一聲。

  秦天笑了笑,將手中的茶盞遞給青柳,從身上摸出兩個紅包來,遞給她們,笑道,“被你們這麼一叫,我就知道我要破財了!”

  兩人接過紅包,笑作一團。

  大少奶奶?秦天抿嘴笑了笑,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任人打罵的奴婢了!

  接下來,有不少女眷進來看新娘子,嘻嘻哈哈了一段時間。到得夜幕降臨的時候,莊信彥才推門而入,房裏的丫鬟都退下,屋子裏只剩下秦天和莊信彥兩人。

  桌上燃著兩根大紅燭,透過紅蓋頭,秦天能看見朦朧的光亮,如同一抹霞光,極為豔麗。

  房間裏靜悄悄的,外面似乎也在一瞬間安靜下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知怎麼的,秦天的心忽然亂起來。

  耳畔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身,不一會,一雙黑色的靴子進入她紅蓋頭下的淺窄視野,同時鼻間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再一聞,這股酒香中又帶著淡淡的茶香味。

  秦天心中更亂,雙手不由地揪住衣角。

  他喝了多少啊?待會……待會他不會那個什麼酒後亂什麼吧……可隨即又釋懷,她所瞭解的莊信彥絕不會是這種人。

  正想著,忽然眼前一亮,卻是頭蓋被對方挑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他胸前用金線繡的喜慶圖紋,秦天慢慢的抬起頭,看向他的臉,

  莊信彥的相貌本就無可挑剔,只是平時性子過於冷漠,看著給人一種冷清的感覺,可此時的他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身著紅衣的關係,不論是目光還是面色都透出暖意,就像是畫中的人物活過來一般,霎那間,光華萬丈,活色生香。

  秦天微微愣了一小會,雖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容貌,可有時還是忍不住地要驚豔一下,秦天很是汗顏。

  見莊信彥直直地看著自己,像是呆了一般,秦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知道今天的她打扮得很好看,大太太安排的喜娘梳妝打扮在揚城是一等一的。

  見他目光越來越熱,秦天連忙站起身來對他說:“大少爺,今天累了吧,要不要我叫人送解酒茶進來?”

  莊信彥像是如夢初醒,“倏”的轉過頭去,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秦天看了一眼,發現不是她之前做的那些,這個明顯要精緻很多。

  “這是誰做的?”秦天看著他,見他臉上被燭光映得一片潮紅,恍然道:“大少爺你自己做的?”

  莊信彥又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眸光流轉間,道不盡的俊雅風流。

  “我沒關係,不用叫人進來了。”他寫道,翻過一頁紙,繼續又寫:“你打算以後繼續叫我大少爺?”

  秦天怔了怔

  也對,這不就穿幫了嗎?但是不叫大少爺,叫他什麼?夫君?

  秦天抖了抖,雞皮疙瘩掉一地。

  “以後我叫你信彥吧。”秦天看著他說。

  “叫我什麼?”莊信彥寫完後,抬起頭看著她,卻見她的嘴唇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信彥。”

  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唇形,母親每次都這麼叫他,可是當他看到她說這兩個字的時候,心口忽然有種滾燙的感覺。

  他真想將她摟入懷裏,好好疼惜,可是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握緊了雙手,壓抑下這種衝動。

  “信彥,如果你現在不累的話,有些話我想和你說。”秦天對他說。

  莊信彥走到桌旁,從桌上拿了兩杯酒過來,將其中一杯遞到秦天的手中。秦天伸手接過,還沒回過神來,他的手臂已經繞過她的手臂,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秦天反應過來,這便是所謂的交杯酒。

  臉頓時一熱,這也要照做?

  可是見他已經喝下酒,她不喝似乎又不好,不過一杯酒而已……

  秦天也沒多想,仰頭將杯中的酒喝盡。

  辛辣的感覺在口中蔓延開,不過一會,胃中也滾燙起來,這酒還有點度數。

  看向他時,見他嘴角微微翹起,雙眼發亮。

  秦天拿過他手中的酒杯走到桌旁放下,順便在椅子上坐下來,莊信彥跟了過去,秦天正準備說話,莊信彥卻指了指桌旁的窗子,秦天轉頭一看,卻見兩人的影子倒映在窗子上。

  “洞房花燭夜,我們卻在椅子上秉燭長談,不是很奇怪?有什麼話,我們坐在床上說,那個位置,外面一點動靜都看不到。”

  莊信彥抬起頭看著秦天,神情很莊重,可是一張臉卻被燭光映得通紅。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0:01 PM

  第一百二十七章:洞房花燭

  紅燭“劈啵”一聲竄起火花,室內陡然一亮。映入他的眸中,晶亮如星。

  秦天看了喜床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起身走了過去。

  莊信彥心中一熱,她竟是半絲猶豫都沒有,可見對他的信任。心中越發鄭重起來。

  他跟了過去,兩人在床邊坐下。

  紅燭閃閃爍爍,在他們身上染上一層淡淡紅光。

  “信彥……”秦天看著他說道:“我們以後有五年的時間要面對,雖然我們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是也算是有著共同目標的夥伴。所以我覺得有些話我們可以攤開來說。”

  莊信彥只是看著她,目光深邃,像是要將一切都吸引進去。

  這種目光讓秦天有些吃不消,下意識地想避開,可是想到不面對他,他就看不清楚自己說的話,便將目光轉移到他高高的鼻樑上。

  壓力頓消。

  “以後如果我做錯了什麼,或是哪里做的不好,不合你的心意,你大可以明白地跟我說,千萬不要憋在心裏。我這個人笨,不會揣摩人的心理,你不說出來我就弄不清楚,這樣不但事情解決不了,你也氣壞了身子,何苦由來?”

  他的鼻樑又挺又窄,像是西歐人的那種鼻形,反射著光亮,特別的有立體感。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隨便亂發脾氣。”莊信彥很快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秦天以為他又會板個臉什麼的,沒想到會這麼順利,信心倍增。

  “還有,這五年的時間我會在地上打地鋪,因為沒有丫鬟伺候,所以你晚上要起夜還是可以叫我。”

  成了親,不可能再安排伺候的丫鬟,之前秦天睡的臥榻已經被撤走,這樣才不會讓人起疑。但是兩人又不可能睡在一張床上,是以秦天才會想到打地鋪。

  莊信彥垂下眼,沒有什麼表示,腦海中卻想起母親在成親之前對他說過的話

  “信彥,你有五年的時間,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想辦法將她留下來。秦天是個好心的孩子,她去而複返,也是因為心中有我們。只要你用心對待她,她知道你的好,就不會走了。”

  見他沒有反對,秦天就當他同意了,繼續道:“最後,這五年,我不能為你生兒育女……”說到這個問題,秦天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不能低頭掩飾,只能當著他的面紅了臉,“你要是喜歡哪個丫鬟,直接收房好了,我不會有意見。”

  沒道理讓他這五年都當和尚吧,他要是有什麼需要總得要解決,自己滿足不了他,難道還不許他找外援?這也是在間接地提醒他,這五年裏,不要對她有那種心思。

  莊信彥聽到這句話,當即沉下臉來,可是見她臉上慢慢染上的紅暈,襯著她那身打扮,竟是美豔不可方物,臉色又慢慢緩和。

  “我不要別的丫鬟伺候,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別的女人碰我。”寫完,臉上微微地發熱,這種話,之前他絕不會表露出來。

  秦天笑了笑,沒接話,之前他能接受秋蘭和自己,之後也會接受別人,不過,她的意思已經到了,至於怎做在於他。

  “我也有個要求,”莊信彥又在紙上寫道:“我不喜歡別的人碰我,以後,還是由你來為我穿衣。”

  秦天笑了笑,“信彥,我已經不是你的丫鬟了,如果你不習慣別人,那就學會自己穿衣,我來教你。”

  難不成這五年不但要做當家,要做妻子,還要做丫鬟?不帶這麼壓榨人的……

  對於不合理的要求,一定堅決說“不”

  不等莊信彥反應,秦天已經起身,從櫃子裏翻出鋪蓋,這是已經和大太太說好,月娘準備在這裏的。

  先在地上鋪上席子,然後再墊上厚厚的褥子,再鋪上大紅繡花錦緞面的被子。做好這些後,又去搬放在一角的四折烏梨木雕花繡緞屏風,想將它攔在門口,要是有什麼緊急的情況也好擋上一檔。

  誰知看著輕巧的屏風,實際很重,秦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不過才移動了一小點。正自滿頭大汗的時候,忽覺手上一輕,卻是莊信彥將屏風接了過去。他雖不似謝霆君那般強壯,但是搬動一個屏風還是綽綽有餘。

  見他輕而易舉地將屏風放好,秦天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學會凡事依靠自己,不滿十歲的她就要學著做飯,洗衣,割豬草餵豬,她也有過艱難的時候,可是身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沒有人能幫她,到最後都是她咬牙撐過去,也養成她凡事不愛求人的個性。

  原來在困難的時候,能有人幫一把的感覺確實很好。

  秦天看著莊信彥認真擺弄屏風的樣子,舒心地笑了笑。

  做好一切後,莊信彥回到床邊,將他的鋪蓋扔到地鋪上,又將秦天的鋪蓋搬了上來。

  秦天走過去道:“信彥,你這是做什麼?”

  “以後你睡床,我睡地上。”小本子上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他嬌生慣養的,哪里睡得慣地上呢?秦天還想說什麼,可是莊信彥低下頭脫衣服不去看她,似乎拿定了主意。見他如此,秦天也就不說什麼了。

  她脫去外衣,穿著中衣正準備上床,卻見莊信彥仍然在和衣服作鬥爭,秦天看了他一陣,見他竟連怎麼脫衣服都有些弄不清楚,不由地好氣又好笑。

  她下了床,走到他身邊,幫著他將腰帶解開,喜袍一下子散開來。

  秦天抬起頭看著他笑,“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怎麼到現在連衣服都不會脫?”

  含嗔帶怨的模樣是那般的動人,莊信彥酒氣上湧,只覺一陣暈眩,腳下踉蹌了一步,正在幫他脫衣的秦天被他的力量一帶,不受控制地跌入他的懷抱裏。

  下意識的,他將她緊緊地抱住。

  熟悉而柔軟的身體,散發出幽香,讓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山洞的旖旎時光。她滑如凝脂的肌膚,火熱纏綿的唇舌,

  身子謔的一下燒起來,有種不可抑制的欲望

  呼吸變急,抱著她的懷抱越來越緊。

  秦天如何感覺不到他的變化,暗自著急,掙扎了幾下竟沒有掙開,情急之下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莊信彥悶哼一聲,放開了她,見她連退兩步,滿臉戒備之色,不禁懊悔自己的衝動,連忙在小本子上寫下:“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

  秦天早就聞到他滿身酒氣,又見他滿臉潮紅,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睡吧。”秦天轉過身去上床躺下了,一顆心猶自突突的跳。

  不一會,房間陡然陷入黑暗中,然後聽到他躺下的稀嗦聲。

  一晚上,他都似乎睡不安寧,因為秦天老聽到他翻身的聲音,可是因為地鋪不舒服?可當秦天起身,點上燈查看的時候,他又似乎睡得很香,秦天幫他蓋好被子,又回去睡了。卻沒看到背後睜開的雙眼。

  洞房之夜便這麼過去。

  第二天早上,秦天醒來的時候已然沒看見莊信彥。她看看天色,現在還不到辰時,天還未亮,她一向起得早,到這個時候自然就醒來了,可是他並沒有如此早起的習慣。

  哪去了,淨房?

  秦天穿上衣服,走到門口處往淨房的方向看去,卻見淨房黑漆漆的,顯然人不在那裏。

  “大少奶奶,是起身了嗎?”門外碧蓮的聲音。

  青松院的規矩,沒有主子的吩咐,任何丫鬟都不得隨意入內。

  “等一下。”秦天連忙將地上的地鋪收好,而屏風已經收好放到了一邊,估計是莊信彥所為。

  “大少爺哪去了?”秦天隔著門問碧蓮。

  “大少爺在練功房!”

  練功房?秦天詫異,她不過在劉家呆了十幾天,院子裏怎麼就多了個練功房?

  秦天簡單地披上外衣,開門走出去,碧蓮見到問:“大少奶奶,現在要打水進來嗎?”神情很是恭敬,到底是在大丫環,能很快地擺正自己的位置。並不因為她們之前的關係而有半點隨意。

  秦天搖搖頭表示不急,又問:“怎麼多出個練功房?”

  “婢子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自從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後大少爺便讓海富準備這個練功房了,練功房建成後,大少爺每天卯時就會起床和海富一起在練功房練功。”

  秦天很是好奇,“帶我去看看。”

  碧蓮指著院子西邊一溜平房中最末的一間,道:“就在那裏了,大少爺吩咐過,他練功的時候不讓我們打擾,大少奶奶自己過去看看吧。”

  這麼神秘?秦天越發地好奇起來。她穿過院子,走到練功房,將紙窗拉開一條縫,向裏看去。

  卻見練功房內有沙袋,木樁,石鎖,鐵球等一些練功的物品。而莊信彥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赤膊著上身,看那個架勢,顯然在練馬樁

  海富站在他面前,雙手叉腰,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掃視,一副嚴師的模樣。

  “大少爺,可不是我折騰你,我師傅說的,下盤穩當才是學武的關鍵,所以每天一個時辰的馬樁一點都馬虎不得!”

  從秦天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兩人的側面,秦天清楚地看見莊信彥的雙腿在打顫,赤裸的上身儘是汗珠,顯然很辛苦!

  海富用腳輕踢了他腿一下,“別抖,別抖。”

  莊信彥似乎惱了,伸手就在海富的頭上拍了一下。

  海富捂著頭跳開,大叫:“少爺你欺師滅祖!”

  看到這裏,秦天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第一百二十八章:只能贏不能輸

  海富聽到聲音看過來,見是秦天,連忙叫了一聲“大少奶奶。”莊信彥跟著發現了秦天。他收了馬步,轉身從花梨木的衣架子上拿起長衫穿上。

  不過秦天已然瞧見,比起那次在小村子裏他發燒時,現在的他顯然要健壯了一些,皮膚也不似之前那般白皙,短短的幾日練功不可能有這種效果,想來是他那段時間每天爬山鍛煉兼曬了太陽的緣故。

  見他們已然瞧見自己,秦天抿嘴一笑,推門進去。

  “怎麼好好的想起練功了。”秦天看著莊信彥笑問。

  海富轉頭瞧了莊信彥一眼,嘿嘿曖昧一笑,張嘴就要回答,可是莊信彥好像是明白他要說什麼似的,忽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海富一頓,連忙閉緊了嘴巴,怪模怪樣地笑了幾聲後,說道:“練功可以強身健體!”

  秦天看了神色怪異的海富一眼,又看了看臉色沉靜的莊信彥一眼,隱隱覺得他們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不過練武之事她一點都不感興趣,所以也沒有深究,見莊信彥神情有些不自然,暗想是自己打擾了他們,便笑道:“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吧。”說著轉身離去,臨出門口時,又轉過身對莊信彥說:“對了,信彥,待會還要去太……”見莊信彥挑起劍眉,秦天意識到錯誤,連忙改口:“還要去娘那裏,所以你也不要太晚了!”

  莊信彥這才舒展了眉頭,笑了,端的是名花傾國的風采。看得秦天心肝撲通跳了兩下,連忙走了出去。

  秦天回到房裏,碧蓮帶著青柳秋蘭幾個丫鬟端著水進來,幾人伺候著她梳洗更衣。

  以往都是她服侍人,這麼被人服侍還真是有些不習慣,簡直就是連手指頭都用不著動一下。青柳和秋蘭已經得了碧蓮的教訓,不敢在秦天面前放肆,服侍的時候都屏住了呼吸,低頭斂眉,一句多話都沒有。

  秦天也知道莊家自有一套規矩,所以也沒有故意去和她們套近乎。她心中依然是將她們當成好友姐妹,不過一點倒用不著時時刻刻地表現出來。表面上的熱絡不如實際的好處。

  青柳梳頭是一把好手,幾下就梳好了一個飛鳳髻,知道她不喜歡太花哨,只是給她插了一支小巧的累絲含珠金雀釵,再配上一對紅寶石的耳墜,稍稍點綴一下,便讓她嬌俏的面容更添三分妍麗,一分靈動。

  秦天暗歎,果然女人還是要裝扮,自己這麼一打扮出來,雖然說不上沉魚落雁,也算得上清麗脫俗了……

  不由地笑了笑。

  剛剛裝扮好,莊信彥便一身汗淋淋地走進來。抬頭見到秦天,明顯一愣,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的神色,慢慢地又紅了耳垂。

  當著這麼多丫鬟的面,秦天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轉頭吩咐碧蓮,“快給少爺準備水洗澡。”

  碧蓮和青柳低頭抿嘴一笑,走了出去。

  海富服侍了莊信彥洗澡出來,秦天想叫碧蓮進來伺候更衣。碧蓮才走到門口,莊信彥便朝著她一揮手,示意她下去。碧蓮最怵他那張冷沉的面孔,很快就不見了。

  見莊信彥兩眼期盼地看著自己,秦天裝作不懂他的意思,兩眼看著窗外假裝欣賞風景,心中腹誹,之前碧蓮伺候得挺好,怎麼這麼一會就不行了?還想拿她當小丫頭使,沒門!

  那邊莊信彥見她毫無動靜,挑挑眉,很有骨氣地拿起準備好的衣服來到大穿衣鏡前自己穿,兩手的動作要多慢就有多慢,幾乎一炷香的時間也沒有穿好一件衣服,他抬眼從鏡子裏偷瞧過去,見秦天不時地轉頭看向自己,神情越來越不耐,莊信彥嘴角翹了翹,手上的動作卻越來越慢。

  某人實在忍不住了,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口中嘟嚕著,“我難道真是天生的丫鬟命?見人穿不好衣服就手癢?”

  早知道她會心軟……莊信彥很得意地張開兩手享受著她的服務

  她靠得他很近,手一次次地撫過他的身上,時不時抬起頭諄諄教導,腰帶要這麼這麼系,衣服要這麼穿才平整……

  紅寶石耳墜隨著她的動作不住晃動,點點紅光映在她的臉上,襯得她皮膚如雪般瑩白,雙眼如墨般漆黑,美得讓人心悸……

  他悄悄收攏了些兩手臂,那動作像是將她擁進了懷裏,卻又不敢讓她發覺,他微微低下頭,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幽香,輕輕一笑,心中說不出的歡喜,說不出的滿足。

  清音院

  裝扮好的秦天和莊信彥跪在地上給大太太敬茶。聽到秦天喚了聲“娘”,大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好,給了秦天一對金絲鑲粉紅芙蓉玉鐲子,秦天笑著接下。

  大太太與她說過,這五年裏,她在莊家所得到的一切,包括賞賜,月銀,以及在茶行中所收到的禮物,離開的時候她都可以帶走。

  光是月銀,當家太太一個月便是五十兩。五年下來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可是意外之喜,秦天自然開心,這等於是現代的總經理,高級打工仔,雖然五年後她成了離婚婦人,但是在這五年裏可以積累經驗,更好的瞭解這個世界,有充分的時間給自己鋪後路,比自己赤手空拳地出去從低做起是輕鬆太多了,說起來,當時她雖然是懷著報答的心思留了下來,可真算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幫了誰,應該說是互惠互利吧。

  敬了茶,兩人起了身,大太太拉著她的手詢問了幾句後,便回頭朝著月娘示意。

  月娘將屋裏的下人都遣了下去,關了門窗,讓翠微在門前守著,只留下月娘在屋中伺候。

  “貢茶的事情,你們準備怎麼做,上次你們帶回來的茶雖好,可是要怎樣才能獻給皇上?”大太太皺眉,“而且,聽二房的口氣,似乎成竹在胸,可他們有知府大人相幫,這事就有些棘手了。”

  月娘聽大太太如此說,忍不住插嘴道:“太太,恕奴婢多嘴。奴婢不明白,我們為何要答應這場比試呢?說起來,繼承人本該由大太太做主,不論是二姨太太,還是宗族都沒有立場反對太太的決定。”

  大太太淡淡一笑,看向秦天的方向,“秦天,你怎麼說?”

  秦天答道:“秦天覺得,有沒有這場公開的比試其實都一樣!”

  大太太頷首,莊信彥微笑,月娘不解:“這話如何說?”

  秦天看向月娘,笑道:“月娘想一想,如果二房真的通過知府大人的關係弄到了貢茶名號,他會不會乖乖地將貢茶交出來?他們手上有貢茶,又有知府大人這層官場關係,已經很明顯地說明了他們的實力。如果娘再堅持讓我當家也底氣不足,雖然娘手上有公公的遺囑,可是宗族完全可以以娘有私心為由插手這件事。只有貢茶落入我們的手中,我們這個當家之位才能坐的安穩。所以說,有沒有這場比試都一樣。”

  “而且……”大太太介面道:“如果對方發起挑戰,而我們諸多推諉,只會顯得我們魄力不足。這場比試只是將這場較量浮於表面,對我們來說反而有好處。當著宗族的面,我們贏了的話,他們就沒有辦法再抵賴。”

  “所以我們只能贏不能輸。”秦天斬釘截鐵。

  這時,海富將莊信彥寫下的話念出來:“母親放心,我已經開始部署,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菊香院裏,二房的人也正在商議此事。

  “謝霆君說過,莊信彥他們前段時間是去了洞庭山。我特意找人去查過,他們是去找了這種茶葉。”莊信川將從洞庭山帶回來的嚇煞人香泡了一壺,又讓劉碧君分別倒了給母親和妹妹。

  二姨太太和莊明喜端起茶盅細細品味了一番,雖然不太懂茶行的生意,可是這麼多年來,嘗過的名茶不少,品茶的功夫倒是練出來了。

  兩人喝完後紛紛放下手中的茶杯,互視一眼。莊明喜看向母親,“娘,你覺得怎樣?”

  二姨太太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輕蔑地笑道:“不過爾爾,比起虎丘差遠了,這種茶也想成為貢茶,簡直笑話!”

  莊明喜卻搖頭,“連我們都看出來的事情,身為當家人的大娘如何不知道?為何她們還答應下來這次的比試,他們憑的是什麼?”莊明喜心中不安。

  “妹妹,你太多疑了!”莊信川在莊明喜身邊坐下,也倒了一杯茶給自己,“我看他們是被你一句話被逼上了,當著宗親的面不好回避,你沒見秦天那個為難的模樣?顯然他們也心虛得很!”

  想起秦天當時所露出的躊躇,莊明喜只覺似是而非,猶自不能心安:“可是……”

  “別可是了……”莊信川笑著打斷,“妹妹,你想想看,即便讓他們找到如同虎丘一般的好茶又怎樣?有姨夫在,這茶能到皇上的手中嗎?”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抿了抿嘴,皺了皺眉頭,撇嘴道:“不和虎丘相比,這茶也算是好茶了,只不過再好的東西沒人捧也只是白費!”

  他冷笑兩聲,將手中的茶往旁裏一倒。

  莊明喜想起還有姨夫可以依靠,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如今秦天要嫁給信彥,謝家那邊我們該怎麼交代?”二姨太太憂心忡忡。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3 10:14 PM

  第一百二十九章:金蟬脫殼

  另一邊總督府書房

  胡知府雙手恭敬地將一隻描金繪彩官窯白瓷杯遞到坐在書案後面,穿著一身五蝠捧壽紋大襟袍總督林大人的面前。

  胡知府欠著腰,眉眼恭順地說:“總督大人,這便是莊家想要獻給皇上的茶,還請林大人親嘗。”

  總督大人近五十歲,白麵無須,面容清瘦,雙眼微微眯著,可是猛一睜開時卻是精光閃爍。他不動聲色地看了胡知府一眼,然後端起面前的茶盅,慢悠悠地輕抿了一口後,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茶雖然還不錯,可是比起其他的貢茶來卻差了些,皇上什麼好東西沒嘗試過?這等貨色哪里會瞧得上,萬一撞上皇上心情不好,一個不敬的罪名下來,我們誰都擔當不起。”

  胡知府依然欠著身子,看著總督低聲說:“總督大人,這茶雖然比不上龍井虎丘,可是卻有一個很感人的傳說……”

  總督抬眼,目中精光一閃,“傳說?什麼傳說?”

  “一個關於父慈子孝的傳說……”胡知府看著總督大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總督大人眼珠子轉了轉,站起身,背著手在書房中來回踱步,過了一會,方停下來,“既是如此,可以一試。”

  皇上在位這麼多年,天下的好東西有什麼沒有嘗過?可是正因為什麼都試過,再好的東西也麻木了。唯有能打動他心的東西,方能博得他的青睞。皇上現在最大的心病恐怕就是底下的兒子們都大了,各有各的主意,開始漸漸掙脫他的掌控,這個時候的皇上對於父慈子孝的故事應該是最有感觸的……

  “大人,只要莊家二房得到貢茶,便能成功地奪得茶行當家人的位置,到時候,楊城最大的茶行便可以完全落入我們的掌控之中!”胡大人湊到總督大人的跟前說,“如今,皇上下令開海禁,盛世茶行無論是規模還是財力在整個南方的茶商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到時候我們可以通過盛世運用各種便利將茶葉運銷海外,聽說,我們的茶葉在海外極是好賣,那將是一筆不小於鹽生意的收入!”

  一番話說得林總督喜上眉梢,他轉身拍了拍胡知府的肩膀,笑道:“敬之如此忠心賣力,他日康王事成,敬之當記首功!”

  胡知府大喜,連忙彎腰拱手道:“一切都靠大人的栽培!”

  林總督用力拍了他肩膀幾下,仰頭大笑了幾聲後,又道:“聖駕很快就到楊城,這段時間行事都收斂些,千萬不可驚動了皇上。”

  “是。”

  梅香園

  一名三十多歲,做僕人打扮的男子進了院子,被大丫鬟喜鵲帶到莊明喜的小書房裏回話。

  莊明喜正在練字,見人進來眼也沒抬,筆下不停,淡淡地問:“有什麼動靜?”

  僕人彎著腰,很恭敬地回答:“回四小姐的話,四小姐讓小的這段時間盯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小的一直沒放鬆,天天派人盯著青松院和茶行,卻見大少爺的小廝海富和大掌櫃有出去過幾次。”

  莊明喜筆下一停,抬起眼:“可有叫人跟著他們,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嗎?”

  “海富去了城中各級官員的府上投了拜帖,可是那些官員都沒有見他們。”

  這時,莊信川笑著走進來,朗聲道:“妹妹,我就說你多心了吧,胡大人已經交代了下去,大房那邊別想找到門路接近皇上!”

  喜鵲和僕人叫了聲二少爺,莊信川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可是莊明喜卻向著男僕叮囑了一句:“繼續派人盯著他們。”

  然後又看向莊信川,淡淡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總覺得以大娘的為人,該不會毫無準備才對!”

  “她一個瞎子還怎麼準備?”莊信川將石青色寶相花紋的長袍一撩,大馬金刀地在莊明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妹妹笑道:“剛才姨夫派人傳話過來,我們的茶到時他會親手獻上去,我們的這次的貢茶十拿九穩了!”

  聽到這裏,莊明喜也不由地露出些喜色來,她放下手中的筆走出來向著莊信川微微一福,笑道:“妹妹在這裏先恭喜哥哥了。”

  莊信川志得意滿地大笑幾聲,看不知想起了什麼事,忽然又收斂了笑容。莊明喜看到忙問:“哥哥這是怎麼啦?”

  莊信川為難地說道:“謝公子約我明日在望江樓會面,一定是和我計較秦天的事情,我都不知該如何交代。”

  莊明喜昂起頭,冷笑道:”有什麼需要向他交代的,我們又沒欠他,他若是因為一個丫鬟便敢輕賤我,我才不要嫁給他!”想起因為秦天挨的那一巴掌,莊明喜猶自恨在心頭,她雖然愛謝霆君的英俊,愛謝家的富貴,可是一想到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竟不如一個丫鬟,心中就有無數的不甘和怨恨,寧願不嫁此人。

  “妹妹再也不要說這種不著調的話了!”莊信川臉色一沉,拍了拍袍子站起身來,似有惱意:“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不是有姨夫在,你以為大娘會讓你攀上如此好親事?你若再扭扭捏捏,第一個高興的就是她!謝家與我們有大用處,你可不要壞了大家的好事!”

  說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莊明喜看著哥哥的背影,氣得漲紅了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猛然將桌上練字的紙揉成一團,又頹然地將紙扔在了地上。

  她一心為哥哥著想,可是哥哥卻絲毫不顧忌她的心情……

  她不由地咬緊了嘴唇。

  一輛青鍛綴暗袖頂的四駕馬車緩緩駛出了莊家大門,大門旁邊的隱秘處有兩人探出頭來。

  其中一人便是在梅香園與莊明喜回話的下人張全。他對身邊另一個年齡較輕,穿著灰色粗布長袍的下人說:“可聽到他們是去了哪里?”

  那人回道:“聽說是去大少奶奶的娘家劉家。”

  張全皺眉:“不是三朝回門的時候去過了嗎?”

  “聽說是劉氏病了,大少奶奶和大少爺都去了。”

  張全點點頭,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腳程快,先跟上去,千萬別跟丟了。我隨後就來。”

  那人答應,一溜煙地跑出去了。

  張全回頭又叫了兩個人才跟了上去。

  馬車上,秦天悄悄掀開車窗簾向後看,果然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小跑著跟在後面不遠處。

  心中暗笑,這些人跟蹤怎麼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的?

  她回頭向著旁邊的莊信彥指了指後面,莊信彥回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

  他在紙上寫下:“一切照計畫行事,看他們跟不跟的上!”他抬起眼看著秦天,目光閃爍,嘴角含笑,有著少見的活力。就像是春雪消融,百花齊放,讓人眼前一亮,倍感舒心。

  “是啊,我們莊大少爺最聰明了!”秦天忍不住笑。

  莊信彥早就發現有人在盯梢,乾脆將計就計,讓對方以為他們在楊城中奔波一籌莫展,讓對方放鬆警惕。實際上,莊信彥卻另有打算。

  聽到秦天的讚賞,莊信彥挑挑眉,顯然很高興。

  秦天忽然湊近他眨眨眼,一臉古怪,“他們這麼喜歡跑,不如讓他們跑快些?”

  莊信彥眼珠一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笑了笑,眼光透過車窗照射在他臉上,映著他高潔俊雅如同美玉般。

  秦天又眨了眨眼,果斷別轉頭,向著車外喊道:“海富,將馬車趕快一些。”

  “好嘞。”車外海富答了一聲,接著便傳來啪啪的馬鞭聲,不一會,馬車就像是飛起來一般。

  秦天回過頭,看著車外狂奔的跟蹤者,捂著嘴笑起來。

  很快到了劉府,兩人在門口下了馬車,秦天故意放慢了動作,不一會,眼角餘光便瞟到跟蹤之人趕來,躲在不遠處的小巷子邊,喘得像是要斷氣,秦天抿嘴一笑,向著莊信彥點點頭,兩人一起進入莊家。

  不消一會,張全帶著人也趕來了,他左右張望時,看見自己的下手在不遠處對自己招手,連忙走了過去。

  “怎麼樣?”張全問道。

  下手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回答:“剛剛進去,我親眼看著他們進去的。”

  說話時,又有一輛朱輪馬車駛到劉府門前,一對男女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張全隨意地瞟了一眼,見男的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長袍,女的穿了淺綠色的褙子,相攜著進了門,張全估摸著是劉府的客人,沒怎麼在意,轉頭對身邊兩個人說:“給我去後門和側門守著,千萬不能讓他們借機溜了!”

  兩人領命而去。

  幾人在門外守了約莫一個半時辰,便見一對男女走了出來,張全從他們的衣服上認出是頭先進去的男女客人,此時女的低著頭,用帕子捂住嘴,似乎在抽泣,男人背對著張全,摟住女子的腰,輕聲安慰。張全看著他們上了那輛朱輪馬車,施施然而去後,又轉過臉,繼續盯著大門口,並沒有在意剛才的一幕。

  朱輪馬車上,女子拿下捂嘴的帕子,從車窗簾向外悄悄看了一眼,然後回頭對身邊的男子笑,“總算是擺脫他們了。”

  這對男女正是喬裝改扮的秦天和莊信彥,之前進去的那對男女也是他們安排的人,他們調轉了衣服後,在張全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來。

  倒不是怕了張全,只是這次的行事必須隱秘,不得有半絲洩露,否則只會給他們機會破壞,要繼續迷惑對手,直到他們順利得到貢茶的那一天。

  秦天只顧著高興,卻沒注意到莊信彥依然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莊信彥暗自竊喜,悄悄靠近了一些,幾乎已經將她摟在懷裏。

  就在他享受著懷裏的軟玉溫香的時候,秦天忽然察覺到了,先是看了看腰間的手,然後眼直直地看著他。

  莊信彥像是剛剛才注意到,一臉無辜地放開手,明澈的眼眸像是在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注意……”

  秦天眼珠轉了轉,瞧了他一陣,他眼神越發的清澈無辜。

  秦天又沒有把握了,覺得對方或許真的不是故意的……

  門外傳來海富的聲音:“大少奶奶,現在去哪。”

  秦天先是看著莊信彥笑了笑,然後對海富道:“去巡撫衙門!”



  第一百三十章:太子太傅

  在一起商議此事的時候,莊信彥曾經對秦天說,本省的巡撫大人姓宋,雖是武官出身,卻因為族中叔父曾為太子太傅,所以向來喜歡讀書人。

  而說起這位宋太傅也可謂本朝的一位傳奇人物,他本是當今皇上景仁帝的伴讀,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景仁帝八歲登基,朝政全掌握在權臣手中,就是這位宋太傅與景仁帝一起出謀劃策,扳倒權臣,順利親征,其後應對各地叛亂這位宋太傅也居功至偉。可是怎麼一位毓秀的人物,卻不愛權利,不愛富貴,景仁帝許他高官厚祿他統統不要,只是將教育太子的責任攬下來。

  廢太子詔書上雖然羅列了太子一系列的罪行,可是誰也不能否認,在太子年輕的時候,為人賢德,謙恭禮讓,且有很高的治國天賦,代父聽政期間,能力非凡,“舉朝皆稱皇太子之善”,景仁帝自己也說太子辦事“甚周密而詳盡,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與朕心相同,朕不勝喜悅。且汝居京師,辦理政務,如泰山之固,故朕在邊外,心意舒暢,事無煩擾,多日優閑,冀此豈易得乎?”

  這麼一位文武全才的皇太子離不開宋太傅從小悉心教導之功。可是就在宋太傅離去的這十幾年間,太子周圍圍聚了一群阿諛奉承,結黨營私之人,也因為景仁帝的驕縱和溺愛,逐漸養成了太子不可一世,蠻橫無理,乖戾暴躁的性格,周圍樹敵無數,最終釀成了太子被廢的悲劇。

  幾乎所有人都會想,如果宋太傅一直留在太子和皇上的身邊,會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那麼宋太傅為何要離開呢?”秦天問莊信彥

  莊信彥在紙上寫下:“這種宮廷秘史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瞭解的?不過我想,能讓宋太傅一走十幾年毫無音訊,定是發生了讓他極之心痛的事情。”

  秦天無限嚮往地說道:“這個世上雖然多陰險狡詐,心思叵測之輩,但也還是會有品質正直高尚的人存在,就像這位宋太傅,就像母親。”

  正因為知道始終有著這種人的存在,大家被生活腐蝕的千瘡百孔的心中,還會殘留著美好和希望。

  “可是要成為這種人肯定會有很多的犧牲。”

  “所以一般人都不願意成為這種人,可是大多會十分的尊重這種人,因為他們做到了大家所做不到的。”秦天說道。

  當時莊信彥笑了又笑,然後寫道:“母親知道你這麼推崇她,一定很高興,很驕傲。”

  馬車趁著天黑之前出了城,巡撫衙門在鄰城蘇城。

  因為皇帝快要駕臨楊城的緣故,城裏城外皆戒備森嚴,出入查的很緊。馬車在天亮之前順利進了蘇城,先是在城內一家客店稍作休息整理儀容之後,然後才去巡撫衙門拜訪。

  巡撫衙門是一座白牆青瓦的高大建築,門前矗立著石獅,廊下掛著大紅燈籠。穹堂峻宇,高閎崇墉,規制壯麗。

  對於古代的一些官場規矩,秦天現在還不是很明白,在來之前,她曾經問過莊信彥,

  “人家堂堂從二品的巡撫大人,會不會見我們這種商家?”

  當時,莊信彥微微一笑,在紙上寫下,“從古至今,官商之間便有著千絲萬縷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你以為人人都似宋太傅一般高潔?大多數的為官之人不會拒絕這黃白之物的。如今皇上即將駕臨,皇上的衣食住行,哪樣又不需要官員的費心打點,這也給了不少商家機會,你信不信,早在皇上南巡的消息傳來之際,就已經有不少商家費心思地聯絡這些官員了,這些官員又豈會白做事,光是我們一家今天所準備的禮物,已經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這等雙方有利的事情,官員又怎會拒之於門外?”

  事情果然如莊信彥所料,到達巡撫衙門側門時,便已經見到有幾個商人打扮的男子在側門內的小院等候,大家互視一眼,心知肚明,互相拱手打了招呼。只是莊信彥姿容氣質出眾,又少有地帶著女眷,立刻顯得獨樹一幟,鶴立雞群。引得其餘的人不停地打量。莊信彥背手而立,招牌的冷清神情,一派從容。

  海富送上拜帖,本來秦天還擔心有這麼些人求見,估計要等不少時間,卻沒想到沒過一會,便有下人過來,說宋大人請他們進去。其餘的人面露不滿之色,其中一人上前詢問,“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

  巡撫大人家的下人也自有氣魄,只是抬了抬眼,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等不及的話大門在那邊。”

  詢問的人不敢再多說半句,悻悻地退開,不甘地瞪了莊信彥一眼。

  秦天注意瞧了一眼莊信彥的神色,見他一臉平靜,嘴角含笑,竟是半分意外都沒有。秦天心中暗暗佩服。

  不禁在想,他若不是聾啞,還有她秦天什麼事呢?

  身穿灰色衣袍的下人將兩人引到後院的偏廳裏。

  趁著巡撫大人還未來之際,莊信彥從身上掏出小本子,寫道:“待會就全靠你了,怕是不怕?”

  秦天看著他手中的小本子,心中很是舒心,自從那次她說過後,他一直隨身攜帶著小本子,以便隨時和她交流,就連小本子的製作和炭筆的找尋,也不用她操心了。

  有人能將自己的話記在心上,換作是誰都會高興的吧。

  見他看著自己,秦天連忙搖頭笑道:“我不怕,你放心。”

  看著她嘴角邊若隱若現的小酒窩,莊信彥也笑了。

  “照著我們之前商量好的說,不會有差錯。”

  秦天點點頭,儘量表現得很有信心的模樣。

  可是怎麼會不緊張呢?這可是從二品官啊,相當於現代的省長,前世裏只在電視裏見到過,今世卻要盡全力面對面地說服。雖然秦天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打底稿,手掌心還是忍不住冒汗。

  可是秦天一貫的宗旨是,要麼不答應,既然答應了下來,就要盡全力地做好。

  她挺直了背脊,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聽到有人傳報,“巡撫大人到。”

  兩人立刻迎至門口處,恭敬行禮

  “民婦秦氏和夫君莊信彥見過大人。”

  行完禮後,秦天抬頭看了一眼宋巡撫,見他四十多歲的年紀,生得高大威武,絡腮鬍鬚,很有氣勢。

  見他看向自己,微微皺著眉頭,面有不悅之色,秦天心中一凜,連忙低下頭,知他的不悅是因著自己女兒身不和禮數的緣故。

  正打算解釋一二,卻見宋巡撫轉頭向著莊信彥看去,雙眼陡然一亮。

  秦天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今天莊信彥穿著一件寶藍色的團花箭袖排穗褂,玉冠束發,端的是身挺如松,再襯著他那出眾的姿容氣質,英偉清俊之極,走到哪里都是引人矚目的人物。

  宋巡撫看著他笑道:“拜帖上的字是否你寫的?”

  字?秦天頓時明白了,他們之所以可以插隊,問題就在字之上,怪不得他之前寫拜帖那麼用心,原來有心想引得喜歡讀書人的宋巡撫的好感。

  “大人請見諒,外子耳舌不便,聽不到聲音,不能回答大人的話,所以帶民婦前來與大人回話。”秦天在旁說。

  宋巡撫粗獷的臉上立刻顯出濃濃的惋惜,連連搖頭:“可惜,可惜,多好的一筆字,可說是飄若浮雲,矯若驚龍……可惜,可惜……”

  秦天知道他說的可惜是指什麼,可惜聾啞不能科舉。

  “不過身殘志堅,本官最是佩服這種人!”宋巡撫哈哈大笑兩聲,拉著莊信彥坐下。

  丫鬟上了茶。

  見巡撫大人端起茶就要喝,秦天連忙向著他一福,道:“大人請慢,民婦今天前來求見大人,便是想向大人獻上一種舉世無雙的好茶,大人在品嘗這種好茶之前,請先不要飲用別的茶水。”

  宋巡撫放下手中的茶盅,他雖是武夫,可是在官場混跡了這麼多年,心思靈透得很,他自然知道盛世茶行前來所求何事,他既然肯接見他們,又怎麼會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當下,他看向秦天沉聲道:“盛世之前倒是有天下舉世無雙的好茶虎丘,可是眾人皆知,虎丘茶已經被毀,盛世已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能替代虎丘的好茶了嗎?”

  宋巡撫相貌威嚴,聲音宏亮,說話時目光銳利,不怒自威,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軍人的錚錚冷利之氣,如同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得秦天喘不過氣來。

  秦天低著頭,一顆心突突直跳,旁邊莊信彥看著她,有些擔心她應付不來這種場合。

  可就在這時,秦天忽然抬起頭來,向著宋巡撫微微一笑,面色平靜,不驚不懼,不慌不忙,

  “大人,好茶不是誇出來的,而是品出來的,不知大人肯否給民婦一個機會,讓民婦親手為大人沏一杯好茶品嘗?”

  越是緊張的時候,秦天越是能逼著自己鎮靜,因為她知道,這種時刻,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幫助她,要想成功,首先便要戰勝自己的恐懼!

  而這一點,從來都是越挫越勇的秦天從沒有失敗過!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4 07:04 PM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對璧人

  宋巡撫訝異地看著面前的秦天,

  不管是巨富商賈,文人武官,只要是地位低於他的,無不懼於他的威勢,在他的面前都有一種很明顯的敬畏,說話動作很難放得開。

  可是面前這個平民婦人,面對他時起先也有些畏縮,但不消一會便能鎮定自若,對答如流,更難得的是,渾身沒有一絲商婦的庸俗,大方得體,端莊嫺靜,讓他不得不吃驚。

  起先宋巡撫被莊信彥的風采所震,沒怎麼注意他身邊這個看似普通的婦人,現在他不由地仔細地打量了面前的秦天。

  見她穿著素雅,眉清目秀,靈秀剔透,穎悟了然,雖不是那般逼人的豔色,卻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宋巡撫哈哈笑了兩聲,“莊少奶奶此話倒是勾起了本官的興趣,如此本官就靜候莊少奶奶絕世無雙的好茶!”

  秦天斂衽一禮,笑道:“謝謝大人。”

  說完轉身向著候在一邊屏息而立的海富招手,海富連忙走了過去,將手中一直提著的竹籃交給秦天。

  秦天接過竹籃,左右看了看,然後指著一旁的紅木長案對宋巡撫笑道:“巡撫大人,可否借你廳中的長案一用。”那口氣彷彿宋巡撫就是她的相熟好友,一旁的海富暗暗咋舌。

  宋巡撫微微一怔,驚訝之餘又有些好笑。他本是軍中出身,性格豪爽,沒那麼些文人的迂腐之氣,秦天言語之間所透出的爽利,卻是對了他的胃口。

  宋巡撫微微一笑,“莊少奶奶請便。”

  秦天得了許可,自是毫不客氣,說到底,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沒有這個時代從小耳濡目染的尊卑等級觀念,雖然平時時刻提醒自己,可是往往自然而然之間,那種現代人的平等觀念就會流露出來,所以比起這邊的人,少了分怯懦,多了分灑脫。

  她轉身叫海富去將長案搬過來,海富低頭彎腰,在宋巡撫面前頭都不敢抬,動那長案的時候,雙手雙腿都有些抖顫,在秦天指定的位置放下後,全身不由地出了身冷汗。

  抬頭卻見秦天依然從容自若,言笑晏晏,要不是海富知道在不久之前秦天只是個賣身的丫鬟,一定會以為她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這通體的氣派……

  海富逐漸瞭解為何大太太竟然會讓一個丫鬟成為大少奶奶成為當家。

  長案擺在宋巡撫面前不遠處。秦天將竹籃放在長案上,在宋巡撫好奇的目光下從裏面拿出紅泥小爐,銀絲碳,紫砂壺,用竹筒裝好的洞庭山泉水,以及一小罐嚇煞人香茶葉,和一套精緻的‘喜鵲登枝’薄胎官窯粉瓷茶具。

  秦天先叫海富打來水讓她淨手,然後用雪白的棉布擦乾。被水浸潤過的十指如同白玉一般的剔透。接著,她又用一個木架將上等的銀絲碳放入紅泥小火爐裏,點燃,待火上來後,又將竹筒內的泉水倒入紫砂壺中

  她垂目斂眉,動作緩慢而優雅,如同行雲流水,讓人賞心悅目

  她一邊動作,一邊用一種輕柔緩慢,如同泉水叮咚般悅耳的聲音說:“大人,這沏茶的水乃是來自洞庭山的泉水,而且是在清晨日出的時候收集,因為這個時候的水質最是清冽。”

  “沒想到光是沏茶的水也有如此的講究。”

  秦天抬頭微微一笑,溫婉嫺靜,“大人,品好茶本是一種雅事,既是雅事,我們不妨將它做到極致。大人此時是否覺得心靜悠閒,通體舒暢呢?”

  被她這麼一說,宋巡撫果真覺得有種悠閒的感覺。

  莊信彥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母親的眼光果然沒錯,秦天雖然聰慧能幹,刻苦努力,但論能幹,她還及不上劉大掌櫃,論對茶行的瞭解,她還不及各級管事,論對生意決策的把握,她也及不上自己,可是有一種長處,卻是誰都及不上她!

  那便是她能壓得住任何場面,不管是對囂張跋扈的二房,心思叵測的宗族,還是現在這種足以讓任何平民惶惶不安的場合,她都能鎮定自若,悠然自得,在於她這個年紀來說,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稱奇!

  他看著她流水浮雲般優雅的動作,看著她那淡淡地明媚笑臉,心中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趁著水在燒的時候,秦天將嚇煞人香的茶葉呈給宋巡撫看,緩緩道:“大人,這便是我說的舉世無雙的好茶——嚇煞人香,它有“一嫩三鮮”之稱,一嫩便是茶葉的葉嫩,是在春分至清明採摘,都是採摘的最幼嫩的‘雀舌’,大人可知這種茶葉每斤需要多少芽頭嗎?”

  秦天巧妙地拋出一個問題,引起宋巡撫的興趣,宋巡撫已經聽上了癮,迫不及待地問道:“多少?”

  “需要六至七萬顆!如果想做得精緻,還可以到9萬顆!”

  宋巡撫面露驚色:“竟要這麼多?”

  “可見它的珍貴!”

  “那其餘三鮮呢?”宋巡撫又興致勃勃地問

  秦天娓娓而道,“另外三鮮便是色、香、味了,當地茶農對此茶的描述為:銅絲條,螺旋形,渾身毛,花香果味,鮮爽生津!大人請看,是否形象?”

  宋巡撫好奇之下探頭看去,卻見茶葉條索纖細、捲曲成螺,滿身披毫,銀白隱翠,香氣濃郁,果然是“銅絲條,螺旋形,渾身毛”,深覺有趣,不由地哈哈大笑起來。

  見已經引得宋巡撫對茶葉的極大興趣,秦天很是滿意,微笑著走回長案後。見水微沸,用沸水燙杯,讓茶盅有熱氣,以先發茶香。待水稍涼之後,再倒入杯中,加入茶葉,第一倒水卻不要,待得第二道茶水,這才蓋上茶蓋,兩手捧著,小心翼翼地恭敬地呈給宋巡撫

  “坐酌冷冷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皿,寄與愛茶人。”秦天抬起頭,看著宋巡撫微笑,悠緩地念出前世裏那首膾炙人口的詩文。

  宋巡撫渾身一震,只覺濃郁茶香中,一股清靈之氣撲面而來,仿若置於湖光山色之間,只覺身心舒暢。

  恍恍惚惚中,宋巡撫接過茶,揭開茶蓋,卻見湯色碧綠清澈,葉底嫩綠明亮。茶香幽幽,嫋而不散,其中又夾雜著一種淡淡的果香,很是奇特,讓人心曠神怡。

  宋巡撫輕抿了一口,只覺滋味鮮醇甘厚,滿頰生香,有種難以言喻的清雅。頓覺此生所飲茶中,當以此茶為首!驚歎之餘,頭腦也迅速轉動,如此好茶,獻給一路疲勞的老皇上,必能取悅龍心!

  想起因此能得到皇上的嘉獎,在眾官面前得臉,心下不由激動。

  他放下手中的茶盅,站起身,他一站起來,莊信彥也連忙站起身,恭敬地立于秦天的身邊,

  宋巡撫回過頭看著兩人,一個鐘靈毓秀,一個靈氣逼人,卻是各有各的風采,彼此都無法掩蓋對方的光芒。心中不由地贊一句,好一對璧人!

  臉色卻忽然變得嚴肅。

  他先是看了莊信彥一眼,然後對秦天道:“莊秦氏,今天你們求見於本官應該不是只為請本官喝茶如此簡單吧!”

  “大人明鑒!今次來求見大人便是想請大人將這舉世無雙的好茶呈獻給皇上。”她看著宋巡撫緩緩道:“待得此茶名動天下,世代流傳的時候,世人必將記得大人的舉薦之功!”見對方打開天窗說亮話,秦天也不含糊,

  宋巡撫摸了一把絡腮鬍鬚,沉聲道:“讓本官舉薦可以,不過本官有一個條件。”

  見事情有望,秦天大喜,連忙問:“什麼條件?”

  宋巡撫手直指秦天,肅言道:“本官會推薦你在皇上面前沏茶,就像剛才那般!莊秦氏,你有無此膽量!”

  此茶雖好,可天下好茶也不少,要想給皇上留下深刻印象,龍心大悅,非得另闢蹊徑不可!秦天剛才的沏茶法很是雅致特別,一定能讓皇上開心!

  秦天聞言一呆

  在皇上面前表演?那可是天下至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弄不好就會丟了小命……

  秦天的背上立時滲出冷汗。

  旁邊莊信彥看清宋巡撫的話,立刻就想反對,雖然茶行的事情很重要,但與秦天的安危比起來就無足輕重了!莊信彥拉了拉秦天的手,秦天轉頭看去,見他很堅定地搖頭,眼中的擔心神色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讓她有些感動。

  宋巡撫看到,冷哼一聲道:“既然無此膽量,此事也就作罷!你們回去吧!”

  回去?此事不就泡湯了?秦天抿了抿嘴唇,目光閃爍不定,宋巡撫已經是他們分析後的最好人選。別的官員都被胡知府和總督大人震懾,唯獨宋巡撫官階和總督大人相差不大,總督大人不可能因這種小事隨意對他發號施令!如果宋巡撫不幫他們,他們就輸了!輸了當家之位,輸了茶行,輸了大太太所有的希望,也輸掉了她的勇氣!

  秦天迅速分析,老皇帝貌似是個好皇帝,應該不是暴戾狂躁之人;自己勤加練習,失手的幾率不大;茶毫無疑問是好茶……

  怎麼看贏面都比較大。成功往往伴隨著風險,難道因為不敢承擔那些風險就停滯不前嗎?那這一輩子都與成功無緣!

  想到這,秦天忽然握緊了雙拳,抬頭看向宋巡撫,斬釘截鐵道:“大人,民婦願意聽從大人的吩咐!”



  第一百三十二章:可乘之機

  馬車嗒嗒地行走在回去的道路上。

  秦天轉頭看了坐在身邊的莊信彥一眼,自從巡撫衙門出來後,他一直都是這種沉重面色,並沒有因為得到宋巡撫大人的應允而有半絲欣喜。

  幹嘛又板著面孔了,難道是怪她不該擅自做主?秦天眼珠轉了轉,可是她還不是為了茶行嗎?難道她很喜歡冒險?

  秦天撇撇嘴,雖然心中有些不高興,但是想著兩人是拍檔,本著溝通為上的原則,輕輕扯了一下莊信彥的衣袖。

  莊信彥回過頭來,微皺著眉頭。

  秦天看著他笑道:“不用擔心,我回去後會勤加練習,一定不會失手的。這是一個機會,我們只要把握住,一定可以讓嚇煞人香成為貢茶!”

  莊信彥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難道他不知道這是一個好機會?但是比起這個好機會,他更在乎她的安危,如果讓她冒著如此大的危險才能得到這個機會,他寧願不要,可是她根本就不聽他的,一口就應承下來。

  他本就不擅於表達,何況又是在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的情況下,他很想把這些話都告訴她知道,可是又拉不下這個面子。

  到最後,寫在小本子上的話就變成:“就怕你一不小心會為盛世帶來災禍,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那天我會和你一起去。”有什麼後果他會和她一起承擔。

  秦天看了一眼,嘟了嘟嘴

  原來是怕我失手連累盛世……

  不過也對,她本來就是因為盛世才能成為大少奶奶的,在他們的心目中,盛世當然是最重要的。

  秦天本就沒有對莊信彥有過什麼期望,自然也不會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

  她看著莊信彥笑嘻嘻地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笑容,莊信彥心下氣苦,卻又毫無辦法,憋悶之下,只得扭頭看向窗外,裝作欣賞風景。

  秦天也沒再理他,專心地想著自己的事情。

  前世裏,她因為應酬上的需要,經常和客人一起去茶館喝茶,欣賞茶藝師的表演,她今天為宋巡撫沏茶也是按照記憶中的茶藝表演而來,只是自己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不如茶藝師做出來的那般韻味。

  但是在皇上面前表演自然是越細緻越好,秦天冥思苦想,她到底還差了些什麼呢?

  就在馬車快要到達莊家時,秦天透過車窗看見外面有一長袍男子腰間別著一管長笛,立即雙眼一亮,終於想明白差了什麼了!

  劉家門外

  張全等人在劉家門外守了幾乎一天一夜,因為絲毫不敢懈怠,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早已累得頭暈眼花,精神萎靡不振。

  “張爺,難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爺一直不出來,我們就要這麼一直守下去嗎?”下手一張苦瓜臉。

  張全摸了一把頭上的汗,又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問了一句:“什麼時辰了?”

  “現在戌時了!”

  張全看向劉家大門口的方向,皺著眉頭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久都沒出來……”接著又換上一臉厲色看向手下:“都給我精神點,主子交待下來的事情,要是出了差錯,一頓板子誰都逃不了。

  手下唯唯諾諾,再也不敢抱怨。

  正在幾人累得兩眼發花的時候,忽然有人跑過來,看著張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張爺,大少爺他們已經回來了!”

  “什麼?”張全大驚!他看著劉家大門口,摸著腦門,滿心滿腦的疑惑:“難不成他們是飛出去的?”

  與此同時望江樓

  謝霆君和莊信川坐在望江樓一個靠窗的包間內。

  桌上擺放著幾道精緻的小菜,一個剝胎白瓷的酒瓶中散發出陣陣清冽的酒香,卻是楊城出名的好酒琥珀液。

  兩人對面而坐,莊信川瞧了一眼正望著窗外好似看風景的謝霆君,心中忐忑。

  謝霆君自進門後一直未說話,淡淡的臉色,莊信川知他是對於秦天嫁人的事情無法介懷的緣故。

  秦天雖然嫁了,可是這門親事卻不能黃!

  莊信川站起身,堆起滿臉的笑,拿起一邊的酒壺為謝霆君斟上一杯酒。

  濃郁的酒香隨著酒落杯底所發出的“哧溜”的聲音慢慢散開來

  像是被酒香所誘,謝霆君轉過頭,看著面前的莊信川,似笑非笑:“謝某出了一趟遠門,原想著一回來就能得到信川的好消息,沒想到……”他冷笑了兩聲。

  本以來十拿九穩的事情,忽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轉變,當他回來得知秦天嫁給莊信川的時候,真是驚詫非常!

  即便莊信彥聾啞也不至於要娶一個丫鬟吧!丫鬟不過是個奴才,玩玩鬧鬧還可以,怎能成為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名字共載入族譜世代流傳?那簡直就是羞辱!

  謝霆君無法理解。

  莊信川手微微一顫,酒水撒了出來,謝霆君挑挑眉,接過他手中的酒壺伸長手臂,為莊信川的酒杯滿上。然後放下酒壺,拿起自己的酒杯:“幹。”

  說完一仰頭,整杯酒涓滴不剩。看得莊信川眼發直,要知道,這琥珀是出名的烈酒,這麼喝法換作是尋常人,幾杯下肚就會醉得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認識。

  可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後,腦袋就有些發昏。

  “霆君,這件事情還真不能怪我,誰知道我大娘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讓我大哥娶了秦天為正室,還要將當家傳給她,這樣一來,我根本就開不了口啊!”莊信川陪著笑臉,“可是你放心,秦天雖然不能陪嫁過去,但是我自會挑選漂亮溫順的丫鬟,保證個個都比秦天水靈!”

  正在倒酒的謝霆君驚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讓一個丫頭成為當家?”成為正室已經讓人匪夷所思了,竟然還要成為盛世的當家,那可是全南方都赫赫有名的茶行啊!

  “可不是啊,一個丫頭片子懂什麼?竟然讓她成為當家人,我那大娘真的是老糊塗了!”莊信川也激動起來,拍著桌子大吐苦水。

  謝霆君給莊信彥滿上杯,鼓動著他又幹了兩杯後,才問:“那麼……信川豈不是與當家之位無緣了?”

  雖然喝得頭昏腦脹,但莊信川仍保持著幾分清醒,怕他因為嫌棄他們,黃了這門親事,連忙搖手道:“我怎麼可能輸給一個丫鬟?”說著湊近謝霆君身邊,壓低了聲音說:“我有姨夫知府大人相幫,知府大人又有總督大人為靠山,這當家之位遲早落入我的手中!”說著將與秦天比試的事情稍稍提了一下。

  謝霆君不露聲色,目光閃爍不定,笑道:“原來信川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說著,又勸了幾杯。

  幾杯過後,莊信川臉紅得似關公,眼神也渙散起來,他搖頭晃腦很是得意,“謝兄,我跟你說,我那個姨夫可是有大前程的人,我姨夫對我們一向諸多關照,我們雖然不是莊家的嫡子嫡孫,可是卻比那嫡子嫡孫神氣……將來……”莊信川大著舌頭:“將來你與我妹妹結為秦晉之好,我們便是一家人,我們的姨夫自然也就是你的姨夫……”

  謝霆君也是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樣,指著莊信川嘿嘿笑道:“那到時還要請你這個大舅爺為我引薦引薦了!”

  莊信川聽到此話,一顆心方定下來,大笑著拍著謝霆君的肩膀:“好說,好說!”忽然又想起姨夫曾經交代過得話,見對方已有了幾分醉意,便問道:“謝兄能夠參與楊城的鹽生意,想必也有一棵乘涼的大樹……”

  “那是……”謝霆君醉笑著,“我們是自己人,也不瞞你,我們謝家與鹽運使大人有著幾分親戚關係,多年來若不是我們用心經營,又怎會有今天的局面?”

  莊信川聽得雙眼發亮,興奮之下又不停勸酒。

  散了酒後,莊信川醉得一塌糊塗,被家僕背走。眼看著莊信川的馬車走遠了,謝霆君忽然一改之前的醉態,神志清明,目光銳利。

  長隨林永走了進來。

  “公子你喝了這麼多,沒事吧。”

  謝霆君拿起酒瓶晃了晃,笑道:“這點酒又算得了什麼,之前我們在漠北和人拼酒,大碗公大的酒一碗接一碗,我們什麼時候輸過?”說完,仰起頭,直接對著瓶嘴咕嚕咕嚕地喝起來,豪邁疏狂。

  他喝了幾口後,又將酒瓶扔給林永,林永接住有樣學樣地喝起來,末了,用袖子一抹嘴唇,大贊:“好酒!”

  謝霆君大笑了幾聲,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雙眼精光大盛:“林永,你去幫我查查,這段時間秦天和莊家大公子有什麼動靜,盛世茶行必須得落在莊信川的手上,”

  “這是為何?”林永不解

  謝霆君冷哼一聲,“莊信川這個蠢貨也不想想胡知府怎會如此盡心盡力地襄助他們!難不成真的看重這個庶出的姨妹子?還不是在打茶行的主意!可是也唯有茶行落在莊信川的手上,他們和胡知府的關係才會更加緊密,我們才有可乘之機!”

  “是。”

  謝霆君想了想,又吩咐,“他們想要見皇上,必須找門路,知府以下的肯定的不行,總督這條路也不通……,去巡撫,布政使和按察使那邊想辦法打聽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走這些路子。”

  “是。”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4 07:16 PM

  第一百三十三章:幫手

  綠蕪院

  “你說要讓我在皇上面前彈琴?”方建樹驚訝地看著坐在面前的秦天,“不行不行,我這點道行如何能在皇上面前獻醜,不行不行!”

  雙手連擺。

  “我幾次都聽過你彈琴,挺好聽的,我的沏茶表演只是需要配樂,本就用不著國手級的大師。而且除了你之外,我們也不能相信旁人。你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對於茶行,對於大太太來說有多麼重要,不知方公子能否幫我們這個忙……”秦天看著面前的方建樹一臉懇切地說道,“不過,也必須得說,這件事情有一定的兇險,天子面前,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或許便是累及身家性命的事。”

  秦天並不想在皇上面前出這個風頭,但既然這是宋巡撫幫助他們的條件,唯有想盡辦法做到最好,比起無用的擔心與驚慌,這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和秦天一起來的方妍杏聽到這裏,笑了笑,對自家弟弟說:“建樹,別的我不說,太太的事情不管為著什麼理由你都不應該推辭。能做的我們義不容辭,不能做的,想盡辦法也要做。現在既然秦天認為你行,你就拿出信心來,不要推辭了!”雖然秦天成為大少奶奶,但是因為與方妍杏交情深厚,所以兩人便沒在乎那些虛禮,直呼名字。

  聽得姐姐這麼說,又想起大太太這些年來對他們兩姐弟的恩德,方建樹不再猶豫,應承了下來。

  秦天看著他笑道:“我也知道方公子剛過了院試,要準備秋闈,不過公子放心,我絕對不會耽誤公子太多時間的,只需練習幾次,培養一下彼此的默契就可以了。”

  “你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方妍杏拉著秦天的手笑道:“建樹能過院試,還不是多得太太的費心?在我們的心中,莊家就是我們的家,莊家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接著又看向方建樹笑道:“而且,這對於建樹來說何嘗不是一個機會,能在皇上面前露一下臉,只要不出差錯,總是會有他的好處。”

  秦天認為這次方妍杏想得很透徹。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晚上,秦天將這件事情告訴莊信彥,“男女授受不親,未免惹人閒話,我希望我每次都去的時候,你能陪我一起去。”

  莊信彥腦海中浮現出方建樹那張充滿書卷味的俊秀面孔,很快便答應下來。

  “每天都要去?”

  “約好了每天上午一個時辰。因為他還要準備今年的秋闈,所以也不好太耽誤他的時間。”

  莊信彥點點頭,在地鋪上躺了下來。

  秦天也上了床,將紗帳拉好,此時天氣已近五月,蚊蟲漸漸多起來。

  她躺下來,看著繡著百子圖案的帳頂,想著要在御前表演的事,緊張之餘,也有些興奮。

  耐不住又將帳子撩開一條縫,伸出頭,正巧對上莊信彥那雙極漂亮的眸子,那麼專注的目光幾乎讓秦天有種錯覺,就好像他一直在盯著她瞧一樣。

  可是又怎麼可能呢?大概是湊巧吧。

  他像是沒有想到她會忽然伸出頭來,微微一愣,立刻轉過身去。

  “欸,別轉過去啊,我正想和你說說話了。”秦天伸出手臂扯了扯他的衣服。

  莊信彥又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她袖口中露出的一截雪白皓腕上,面上微微一熱,想起現在光線黯淡,對方決計瞧不清自己的面色,這才放下心來。

  “你說要是皇上一高興,會不會有賞賜?”秦天看著他笑盈盈的問,頰邊的小酒窩歡快地蕩漾著。

  莊信彥笑了,他用一隻手支起頭,墨黑的長髮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如此強烈的色差,被那黯淡的燈火一渲染,憑空多了一種朦朧的妖異感。

  對著如此絕色,秦天心跳啊跳啊的,也就習慣了。她笑著轉動眼珠,樂觀地繼續幻想:“皇上賞賜出手必然不凡,不知他是賞賜我珍寶玉飾呢?還是直接賞賜我銀子呢?”

  見她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想這些,莊信彥不得不對她寫個“服”字。不過比起見到她惶惶不安的模樣,他更喜歡她這種將一切視為等閒的樂觀性子。

  興致一來,莊信彥也想著和秦天說兩句,找小本子的時候,才記起忘記將本子放在身邊了,連忙起身四處尋找。

  正說得興起的秦天見莊信彥這樣,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心中即刻升起一種愧疚感,只顧著自己的感覺,卻忘記了對方的不方便,看,可不是給別人照成麻煩了……

  當莊信彥在桌子上找到小本子笑著轉身的時候,卻見到秦天滿面歉意地對他說:“對不住,我只顧著我自己說話,都忘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打擾你了吧,睡吧,我也睡了。”

  說完,鑽回帳子裏,理了一會便睡了。

  莊信彥想說什麼已經來不及。他抓緊了手中的小本子,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是一個不健全的人。

  他頹然地放下手中的小本子,吹滅了蠟燭在黑暗中慢慢躺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莊信彥從練功房回來的時候,秦天便發現莊信彥臉上有幾個小紅包,因為他皮膚比較白,這些如同米粒尖大小的小紅點就顯得格外的顯眼。

  “是被蚊子咬的嗎?”秦天走過去查看,可因為身高只到對方的肩部,不得不踮起腳、

  見到忽然湊到自己面前,睜大了眼睛一臉關心的秦天,莊信彥因為昨晚發生的事而帶來的失意一掃而光。他微微低下頭,讓她更好的查看。感覺到她溫溫的指尖一下下地點在自己的皮膚上,心中一陣愜意。

  他轉過頭,正好看到大穿衣鏡中映出了他們的身影,湊在一起的身影看上去是那麼的親密,心中緩緩地溢出一種甜來,

  “不是點了驅蚊香了嗎?”秦天一邊說,一邊看向他,卻發現此時兩人靠得很近,而他的臉幾乎近在眼前。

  常聽人說,美人不能近看,不能細看。可這句話在莊信彥身上完全失靈。即使是靠得如此的近,他五官也是那麼的無可挑剔。特別是那雙眼睛,薄冰一般的質感,在陽光的照射下,漾出水一樣的清淺深濃,如同一個幽靜神秘的夢境,讓人沉迷。

  看著他眼眸中自己的清淡的影子,秦天幾乎忘記了身在何處。

  兩人深深相望,一時間似乎能時間都停頓了……

  直到門外碧蓮的聲音響起:“大少奶奶,我們可以進來了嗎?‘

  秦天這才如能初醒,連退了幾步,她看著面前的莊信彥,心中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她撫了撫鬢角,又摸了摸髮髻,她也知道自己的髮髻很整齊,不過只是想找點事做,讓自己能儘快地穩定情緒。

  “等一下。”秦天回道,然後又對莊信彥輕聲說:“以後你還是睡床上吧,床上有帳子,你不會被蚊子咬,我睡外邊沒關係,只要點上驅蚊香,蚊子就不會來打擾我了!”說完俏皮地笑了笑。

  有驅蚊香還被蚊子欺負成這樣,秦天覺得一定是他的血液特別討蚊子喜歡的緣故。沒道理讓他一直餵蚊子的。

  誰知,莊信彥竟然果斷地搖頭,接著表現出一副沒有商量的神情。他倔起來的時候,誰也拿他沒辦法。

  秦天歎了口氣,心想,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她叫了碧蓮她們進來伺候,而莊信彥則被海富伺候著去沐浴了。

  吃過早飯,兩人一起去到方建樹的綠蕪院。途中經過花園的時候,剛好見到莊明喜帶著丫鬟從花園中散步出來。

  見到莊信彥和秦天,莊明喜像是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笑著走過來,朝著兩人盈盈一禮,甜甜地叫了聲:“大哥,大嫂。”

  如若讓旁人看到,還以為莊明喜同他們的關係有多麼好了。秦天可不會這麼天真,當初莊明喜給她一耳光時的神情她依然記憶猶新,那種神情,會讓她想起靈兒,一般的怨恨,一般的狠毒。

  莊信彥臉色淡淡的,沒有什麼表示,秦天稍稍彎了彎嘴角,算是回應了她。兩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莊明喜忽然指著莊信彥的臉,驚道,“欸呀,哥哥的臉是怎麼了?被蚊子咬了嗎?”

  秦天微微一點頭。莊信彥臉上雖然擦了藥,可是暫時還沒有消紅消腫。

  莊明喜又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回到莊信彥臉上,忽然撫掌笑了:“一個床上,一張帳子裏的兩人,怎麼蚊子盡咬我哥哥一個呢?”

  秦天和莊信彥皆是心中一凜,卻都是不動聲色,秦天笑道:“是啊,蚊子這麼厚此薄彼實在讓我太傷心了!”

  “嫂嫂說話太有意思了。”莊明喜捂嘴笑,目光卻在兩人臉上流連。

  秦天瞧見,轉身看著莊信彥軟綿綿地笑道:“信彥,今兒晚上,你可要將帳子理好了,否則大家還以為我疏忽伺候了!”

  莊信彥回過頭,伸手在她鼻子上輕輕一刮,微微一笑,動作神情間說不出的親密與寵溺。看得秦天寒毛直豎,暗暗佩服此人的演技。

  莊明喜慢慢凝住了笑容。

  兩人不再理會她,朝著綠蕪院的方向走去。莊明喜目送著兩人的背影。

  她轉頭問身邊的喜鵲,“你覺得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關係如何?”

  “他們看上去很恩愛。”喜鵲答。

  “恩愛嗎?”莊明喜微蹙著眉,心中的疑惑如同漣漪一層層地蕩漾開去,可是想起那天莊信彥給自己的一巴掌,又不太確定了。

  她搖搖頭,帶著丫鬟轉身離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學說話

  綠蕪院

  去到綠蕪院後,院子裏的丫鬟將秦天和莊信彥引到方建樹的書房。方建樹已經在書房中擺好琴,設好長案,只等著他們前來。

  因為莊信彥向來不喜與人交往,又因為方建樹長期待在院子裏念書的緣故,是以方建樹雖然在莊家生活了這麼久,卻不曾與莊信彥有過什麼交集,算起來,兩人還是第一次這麼私下裏見面。

  莊信彥神情不算熱絡,方建樹也不是擅於交際之人,兩人互相見了禮後,便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氣氛有些尷尬。或許是方建樹覺得作為這個小院的主人應該和莊信彥寒暄幾句,當下轉過身,走到窗邊的黃花梨雕花書桌後,書桌上有他早就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硯裏已經研好了濃墨,他提起一隻狼毫筆,將筆尖沾滿了墨汁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秦天在一旁看著,覺得這樣溝通太為費時費力,又覺得方氏姐妹是值得相信的人,覺得有些事情告訴他們也無妨,便轉頭看著莊信彥,徵求他的意見:“信彥,你會看唇形的事情能告訴方公子嗎?他們姐弟人都很好,沒經你的同意,不會出去說的。”

  秦天不太瞭解為什麼莊信彥要如此死守著這個秘密,是因為這樣一來,和人相處就處於暗處?能不動聲色地觀察別人,在別人不防備的時候窺伺他們心底的真實想法?雖然這樣能保護自己,可是也斷絕了與別人的交流的機會,之前還好,有大太太在他前面遮風擋雨,安排一切,他才可以將自己封閉在小世界裏,可以後呢?誰能為他遮擋一輩子,他總是要靠自己走在人前的。

  想到這,秦天又加了一句:“你以後要開始管理茶行的事情,要與很多人接觸,總得要讓別人知道。”否則,一般人誰願意老是帶著個小本子與他溝通?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書桌後還在寫字的方建樹,點了點頭。

  秦天見他答應了,很是高興,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她走到書桌那邊,對方建樹說:“方公子,不用寫了,你有什麼話對信彥直說就好,他可以根據你的口型看懂你的意思。”

  “大少爺還有這等本事?”方建樹抬起頭來,又驚又喜,“人人都說大少爺聰穎非凡,果真如此。”

  方建樹走到莊信彥身邊,和他寒暄了幾句,莊信彥根據他的意思,或點頭,或搖頭,不能用點頭搖頭表達的,便用小本子簡單地回答,經過這麼一番交流,兩人的之間的氣氛就沒那麼生疏了。

  寒暄過後,很快開始正事。秦天因為要瞭解他所彈奏的曲子,便請他先單獨彈奏一遍。

  七弦琴擺放在花梨木琴案上,方建樹在琴案後坐下,看著坐在對面的兩人笑道:“根據大少奶奶的要求,我選了這首《高山流水》,這首曲子輕柔歡快,能讓人放鬆心情,讓人愉悅,很適合大少奶奶的沏茶表演。”

  說著,他低下頭,緩緩收斂了笑容,面色如水一般的平靜,雙手輕按上琴弦,五指輕撥間,琴音如同流水一般地傾瀉出來,蔓延到屋中的每一個角落。

  秦天本不愛這種古典音樂,可是此時聽著,卻覺那琴音如同泉水叮咚,很是悅耳,慢慢的,她的腦海中便浮現出這麼一副畫面

  水聲一滴一滴,漸匯成涓涓細流,從高山上傾瀉而下,水花飛迸,撒珠濺玉一樣歡快,

  秦天聽著聽著,只覺一顆心也跟著跳的歡快了起來。她看著方建樹,嘴角不知不覺地溢出微笑。

  這絲微笑落在莊信彥的眼中,卻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方建樹的所彈奏的琴音必然是動聽的,可是他卻聽不到一絲一毫。他抬頭看向前邊的方建樹,他對方建樹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年前,他們姐弟剛來到莊家的時候,那時的他臉上還有一種未退卻的稚氣,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地長衫,低著頭站在姐姐方妍杏的身後,卻將背挺得很直,一副倔強不屈的模樣,可轉眼間,當年那個青稚如幼苗的少年,已經長成挺拔的青松。

  他生得眉清目秀,神情中有種讀書人的固執和嚴謹,襯著他挺拔如松的身姿,便是一種讓人一見難忘的特質。

  本來莊信彥的性格並不喜歡過度地留意別人,今天之所以反常,是因為他發現,秦天和他之間竟是非常的熟悉。秦天說方建樹值得信任,必然是對他十分的瞭解,才會說出這種話,一想到這些,莊信彥心中就不舒服。

  她對自己恐怕還不會有這般的瞭解吧……

  就在莊信彥的胡思亂想中,方建樹結束了彈奏。秦天立刻站起身,鼓掌,連聲贊,“方公子,你彈的真好!之前還一個勁地謙虛,險些被你騙了!”

  方建樹站起身,赧色道:“大少奶奶過獎了,建樹的琴藝真的很一般。當年我爹請師傅教授我琴藝不過是為了讓我在讀書之餘陶冶性情,這些年光顧著念書,疏於練習,已經生疏很多了。”

  “我聽著就挺好,只要你在皇上面前能發揮出這樣的水準,肯定能得到皇上的誇讚的。”

  “誇不誇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建樹必當盡力不連累大少奶奶。”方建樹又笑道:“不知大少奶奶對剛才的曲子有何意見,是否合大少奶奶的心意?”

  “很好!清雅而又不失歡愉,我覺得很適合。”秦天本想問莊信彥的意見,可是想到莊信彥根本聽不見,連忙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旁邊莊信彥見他們一人一句,聊得很是盡興,不由地想起昨晚自己和她聊天的時候因為找不到小本子所引起的尷尬,對於能和秦天流暢聊天的方建樹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從綠蕪院出來,莊信彥一直悶悶不樂。

  剛開始秦天並不在意,因為莊信彥向來都是這種臉色,可是他連著中飯晚飯都沒什麼胃口,秦天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晚上等兩人梳洗完畢,遣退了下人後,秦天便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莊信彥剛開始還不肯說,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說他不喜歡她和方建樹走的太近?可是他們明明是為了茶行的事,而且並沒有什麼越矩,也沒有避著他。連他自己都覺得這種氣悶很沒有理由,可是心中就是不舒服,一想起兩人笑著聊天就不舒服。

  秦天見他不肯說,便道:“我們不是說過要坦誠相待的?”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見她嘟著嘴眼直直地看著自己,認真得可愛,心中一軟,才在紙上感歎了一句:“要是我會說話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陪著她聊天,她並不是那種很安靜的性子,只是因為他的不方便,逼得她在他身邊時不得不安靜而已……

  見他忽然這樣沒頭沒尾地一句話,秦天愣了愣,心中升起憐憫,安慰道:“沒有人十全十美,雖然你不會說話,可是你會很多別人不會的事。”

  看著她目光中所透出的同情,莊信彥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將手中的筆放下來,什麼都不願意說了。

  見他如此,秦天也不知該怎麼幫助他,腦海中卻忽然想起前世裏看過的關於聾啞人的報導。

  很多聾啞人聲帶都是正常的,只是因為聽不見,所以學不會說話。有很多耳聾的小孩子會被家長送到一種專門訓練說話的學校,由專人教導他們看著嘴型發音。

  想到這裏,秦天忽然興奮起來,

  之前就聽到他發出過一些很簡單的音節,說明他的聲帶並沒有問題,而他又會唇語,那麼他要學發音、學說話應該會很簡單才對!

  如果他學會了說話,加上又會看口型,只要能和別人面對面的交談,豈不是和正常人一樣。那麼大太太還何須辛辛苦苦地尋找當家人選,莊信彥就是最最合適的那一個!

  她用五年的時間教會他說話,同時她也積累下經驗和錢財,到時她便可以很好的功成身退,有錢有閑,做什麼都行。

  秦天越想越激動,恨不得馬上就教會他說話,可是又想到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皇上跟前的表演,還是先將那件事做好再說其他。

  想到這,她壓下了心中的興奮,也不急著和莊信彥說。

  見莊信彥已經在地鋪上躺下來,秦天想起一件事,連忙過去,推著他起身,“先等等。”

  莊信彥愕然,卻還是順著她起了身,見她從一旁拿出一張白綃紗的帳子。她先是將地鋪移開,然後搬了個桌子過來,拿著帳子俐落地爬上去,莊信彥嚇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有心要叫她下來,她卻沒有看向他,他拍她的腿,卻見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吵。

  見她踮著腳尖搖搖晃晃的樣子,莊信彥越看越心驚,生怕她摔下來,見她因為夠不著又想多墊個凳子,莊信彥再也看不下去,乾脆長臂一伸,環過她的雙腿,不由分說地將她抱了下來。

  秦天忽然失衡嚇得大叫一聲,一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一把抱住了莊信彥的脖子。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4 07:22 PM

  第一百三十五章:聖駕

  雙龍烷四腳小香爐裏燃著驅蚊香,爐上香煙繚繞,驅蚊香那種帶著淡淡樟腦味的香氣彌漫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可秦天的鼻間卻充盈著屬於莊信彥的那種混合著茶香的男人氣息,而這種氣息因為帶著些沐浴皂胰的氣味更多了一種清新。

  不知怎麼的,秦天的心忽然加快了速度。

  感覺到他的懷抱越來越緊,秦天下意識地一掙,他也沒多做糾纏,將她放了下來。

  秦天低著頭有些不敢看他。只覺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火熱火熱的。

  眼角餘光卻見他俐落地爬上桌子,又從她手中接過帳子,秦天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順著他的動作看了過去,卻見他正看著自己,同時搖晃著手中帳子,她明白他是在詢問她該怎麼做。

  秦天指著屋頂的房梁,房梁上面垂下來一個小鐵鉤,秦天道:“將帳子頂掛在鐵鉤上。”

  莊信彥看了看帳子,不解其意,他從未見有人這麼掛帳子,一時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不過還是照她的話做了,他人高腿長,只需伸長手臂就可以做到。

  見他輕而易舉地掛上帳子,秦天忍不住笑了,她怎會不知道他是怕自己有危險,她心想,其實莊信彥這個人也不錯……

  掛好帳子後,他拍了拍手,從桌子上跳了下來。他看著垂下來的帳子,臉上滿是疑問。

  秦天笑了笑,迅速搬走桌子,將地鋪還原,然後又將垂下來的帳子四周壓在地鋪下,便是一個簡易的蚊帳。他執意要睡地鋪,血液又引蚊子,逼不得已,只能想出這麼個辦法了,這是她用現成的帳子改做的,雖然改得不好看,可是管用就行!

  “這樣你就不會再被蚊子咬了!”秦天示意他進去試一試。

  莊信彥躺了進去,秦天幫他把蚊帳理好,隔著蚊帳,莊信彥看著秦天那張朦朧的笑臉,心中悸動不已。

  他下午去了一趟茶行,回來的時候聽碧蓮說大少奶奶躲在房間裏做了一下午的針線,莊信彥看著紗帳上不甚工整的針腳,知道這便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所出來的成果了。她的針線一向不好,平時他的縫縫補補都是碧蓮和其他的丫鬟做,可是大概是她怕別人知道紗帳的用途,是以才自己動手。

  而她所有的辛勞,都是因為他。

  她整理的時候,纖纖玉指從蚊帳的空隙中伸了進來,莊信彥衝動之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不過一會,又放開來。

  他心碰碰的跳,有些不敢面對她的反應,轉過身背對著她。

  帳子外,秦天依然在發怔,那只被他握過的手像是觸電般,有種麻酥酥的感覺,她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討厭。

  接下來的幾天,秦天和方建樹開始一次又一次地彩排,莊信彥每次都陪在旁邊,看著他們有商有量,互相配合,竟是十分的和睦,兩人的稱呼也隨著日漸的熟悉慢慢改變,從開始的“方公子”,“大少奶奶”“大少爺”,到之後的“建樹”,“秦天”“信彥”,用秦天的話說,就是這種虛禮太過見外,當著人面還無妨,私下裏也這麼稱呼就喊生分了。

  莊信彥倒是恨不得他們越生分越好,可是見秦天興致勃勃,又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讓她不高興。只是方建樹每叫一次“秦天”莊信彥就一記眼刀射過去,方建樹也不是愚鈍的人,久而久之,就避免在莊信彥面前叫她的名字,莊信彥的目光這才溫和下來。方建樹鬆了口氣。

  而另一邊,謝霆君的母親謝太太也正式上莊家來說親。二姨太太雖然掌管內宅,但是兒女的婚嫁還是必須通過大太太。大太太雖然詫異謝家會看上自家的一個庶女,但是既然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大太太也沒為難,很快定下了明年開春後的一個好日子。二姨太太高興之下,將此事大肆宣揚,在楊城的商婦圈子裏很是威風了一把。

  而莊明喜見謝霆君在得知秦天出嫁的情況下還毫不猶豫地和自己定下親事,覺得已經找回了面子,舒心之下也開始安心地備嫁。

  五月初,聖駕降臨楊城。

  在聖駕降臨的前一天,謝霆君的隨從林永打聽到秦天和莊信彥曾經接觸過宋巡撫,雖然不知道雙方談論的內容,但可想而知是與這次的比試有關。謝霆君連忙將此時透露給莊信川知道。莊信川大驚,隨即就將此事告知胡知府。也因為如此,更覺得謝霆君是值得信賴的人。

  聖駕駕臨的首日,皇上要接見城中百官隨後幾日,皇帝會根據安排,分別召見各級官員及其親眷。到得第四日,秦天,莊信彥以及方建樹才在宋巡撫的安排下,進入皇上在楊城的行宮。

  三人在側門下車,跟著宋巡撫安排的護衛進入行宮。

  行宮內到處都是手執兵器的侍衛,金屬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襯著他們的冷肅的神情,給人一種森森之感。

  三人不敢東張西望,低著頭跟在護衛身後,來到行宮西面的一個小院子裏。

  宋巡撫正在那裏等他們,一見他們進來,便道:“你們先在這裏稍等,待我向皇上稟明之後,再派人領你們過去,你們可以在院裏休息走動,但是絕對不能出這個院子,否則萬一出了什麼事,我也護不了你們。”

  秦天連聲說是,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宋巡撫似乎比上次見到時客氣了很多。

  宋巡撫走後,三人坐在屋裏裏,秦天時不時地檢查著用具,方建樹不停地用袖子擦琴,莊信彥閉著眼睛看似最鎮靜,可是他放在膝頭上緊緊互握的雙手卻透出他的緊張。

  屋子裏靜悄悄的,可這種靜卻格外地壓抑著大家的神經。

  誰第一次見皇上又能完全輕鬆自如?秦天很能理解他們此時的心情,不過也知這樣下去不行,太過緊張會影響待會的發揮。必須得想辦法為大家解壓。

  秦天想了想,便站起身,看著兩人笑道:“我出個謎語給你們猜吧,你們一個博覽群書,一個剛考上秀才,想必一定不會被小女子的謎題難倒。”

  她的話一下子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見她一臉挑釁,不由地來了興趣。

  “西瓜,黃瓜,南瓜,冬瓜都能吃,什麼瓜不能吃?”秦天笑問。

  兩人一愣,仔細地想著有那種瓜不能吃,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有什麼瓜不能吃,但凡稱為瓜的,不是水果就是菜,哪有不能吃的。

  兩人一臉疑問地看向秦天,秦天得意極了,說出謎底:“是傻瓜不能吃!”

  沒想到會是這麼個謎底,兩人互相一眼,搖搖頭,啼笑皆非。

  見他們慢慢放鬆下來,秦天再接再厲:“什麼人生病不看大夫?”

  兩人一個說“窮人、”

  一個寫:“只是小毛病的人。”

  秦天搖頭笑道:“不對。”

  兩人又繼續冥思苦想,可秦天所出的都是腦筋急轉彎,這種謎語最是刁鑽,他們習慣傳統謎語的人思維一時轉不過來,可也正因為被引開了注意力,他們漸漸忘記了緊張與恐懼,心情得到放鬆,秦天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見他們猜來猜去都猜不著,秦天很有一種成就感,笑盈盈地揭露謎底:“是盲人!”說完撫掌笑起來,明豔的笑顏讓兩人一陣目眩。

  正當屋裏氣氛最是輕鬆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像是有大批人朝著這邊過來。

  莊信彥和方建樹同時收斂了笑容,站前身,自然而然地將秦天保護在中間。莊信彥轉頭淡淡地看了方建樹一眼,方建樹低下頭,連忙離開秦天的身邊去到門口張望。

  卻聽到守門的護衛叫了一聲:“總督大人!”

  三人同時一驚。

  緊接著,一身官服的總督大人伴隨著一名手持拂塵做太監打扮的人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大步走了進來。

  進來後,便有侍衛站在門口雙槍交叉,似在阻止有人闖入。

  秦天三人都知道總督大人和知府大人的關係,見這個陣勢,心叫不好。

  總督大人先是陰沉沉地看了三人一眼,然後換上一副平和的面孔對身邊這位貌似是太監的人說:“劉公公,這便是宋巡撫帶來的茶商了,雖然宋巡撫是一番好意,可是本官認為,既然是呈獻給皇上的東西,總得好好檢查才是。”

  劉公公點點頭,滿臉嚴肅:“林總督說得對。呈獻給皇上的東西必須慎之又慎,”說完走上前,小心地查看著秦天帶來的沏茶用具。

  秦天三人靜候在一旁,如果真的只是檢查一番,倒也不怕。只是緊緊地盯著劉公公的動作。

  可就在這時,林總督忽然上前,拿起裝著嚇煞人香的白瓷茶葉罐。

  秦天心中一緊,連忙上前。要知道這次進來只是為了表演,所以他們只帶了這麼一罐茶葉進來,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可不夠時間再回去拿了。

  秦天走到林總督身邊不遠處,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他手中的茶葉罐。莊信彥和方建樹也跟了上來,都是小心提防的神色。

  卻見林總督將茶蓋打開,對著光仔細看了看,然後抬眼看向秦天,問道:“這便是你們進獻的茶葉?”



  第一百三十六章:解圍

  林總督將茶蓋打開,對著光仔細看了看,然後抬眼看向秦天,問道:“這便是你們進獻的茶葉?”

  秦天雙眼緊盯著茶葉罐,口中回道:“是。”

  林總督又看向茶葉,忽然皺起眉頭,“嘶”的一聲,“這茶葉上是什麼東西?”指著秦天厲聲道:“大膽刁民,竟敢在敬獻給皇上的茶葉上做手腳!”

  這一聲怒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正在檢查沏茶用具的劉公公轉頭向著這邊走過來。莊信彥和方建樹也都變了臉色。

  “民婦不明白林總督的意思!”秦天心中一緊。

  “不明白嗎?”林總督將手中的茶罐往秦天面前一遞,冷聲道:“你自己看!”

  秦天伸手過去,雙手剛碰觸到茶罐上,林總督卻忽然鬆了手,這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情,秦天根本來不及反應,茶罐從她雙手間落下,一直防備在旁的莊信彥和方建樹同時欺身上前救急,卻因為同時動作,反而撞到了一起,

  “碰”的一聲,茶罐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圓螺形的嚇煞人香茶散得到處都是,隱隱地散發出幽香。

  三人都呆住了。

  林總督目光一閃,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隨即沉下臉,指著秦天怒喝:“大膽刁婦,是否作賊心虛,想毀滅證物!”接著手臂一揮,大聲道:“來人哪,將這三個意圖不軌的大膽刁民拿下,容後審理!”

  立刻便有侍衛應聲上前,將秦天三人拿住。方建樹不過是一個書生,立時白了臉,莊信彥口不能言,只能任由是侍衛作為。

  秦天知道如果任由林總督將他們拿下,別說是貢茶的名號了,說不定連他們的性命都難保,更嚴重的,或許還會連累茶行,連累大太太。

  忽然明白莊信彥之前的擔心所為何來,這個時代的事情,遠比她想像中要複雜千倍萬倍,即便是小心翼翼,也會有無妄之災!在這個權利至上的社會,擁有權利,就擁有了真理!

  秦天忍住手臂上的疼痛向著站在一旁的太監說道:“劉公公,請聽民婦一言。”她知道和林總督說再多都是白費,唯有這個劉公公看樣子像是有點地位的太監,或許從他身上還能找到一線希望!

  “劉公公,我們的盛世茶行乃是本城最大的茶行,我們都是本分的商人,這次皇上來到楊城,我們都想把最好的東西進獻給皇上,唯恐不周到,又怎麼會拿著盛世上千條人命做賭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這期中一定有誤會!”她也不說林總督故意冤枉他們,皆因為胳膊扭不過大腿,此時和他作對絕對討不了好!

  “大膽刁婦,還敢狡辯,是不是冤枉你事後本官自會審理!來人,將他們拖下去!”林總督不由分說,雷厲風行,旁邊劉公公雖然也覺得這樣定下一個人的罪有些草率,但皇上在本城的護衛本就由總督大人負責,他一個宦官也不好置喙。

  侍衛押著他們就往外走,正當秦天三人心急如焚的時候,忽然聽到宋巡撫的聲音:“總督大人,究竟發生了何事?”接著宋巡撫帶著人走進來。

  秦天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叫道:“巡撫大人,總督大人誤會我們想對皇上意圖不軌,我們是冤枉的!”

  宋巡撫走了過去,伸手示意秦天稍安勿躁,然後向著林總督一抱拳,說道:“這些茶商是下官帶進來的,因為他們手上有一種絕世無雙的好茶,下官想將此茶進獻給皇上,不知有哪里不妥?”

  盛世茶行就是一塊肥肉,只要有機會,誰都想咬上一口。巧取豪奪只會帶來無窮後患,可是借著莊家二少爺的手,他們便能很安穩地從中得到源源不斷的好處,是以林總督早將盛世茶行看成囊中之物,就想著憑藉著這次的比試將莊家二少爺扶上當家之位。可因為一時大意,竟讓莊家大房打通了宋巡撫這條線!前天知府大人已經向皇上獻上莊家二房呈上的茶葉,知府大人趁著皇上開心,說起這種茶葉的典故,頗得皇上的歡心,聽說皇上這兩天一直在喝這種茶。眼看著就要贏此一局,非得阻止莊家大房的茶葉出現在皇上面前。如今也只能他親自出馬了。

  他拉著皇上身邊的劉公公,以檢查之名誣陷他們意圖不軌,本想速戰速決,沒想到宋巡撫這麼快便得了風聲前來。

  他本來的目地也不是想置秦天他們於死地,只不過想阻上一段時間,所以他的誣陷細究之下根本站不住腳,事到如今,也只能改變策略了。

  林總督心念電轉,指著地上的茶葉說道:“我見這茶葉形狀奇特,上面還有一層白色的毛灰,便想向他們詢問清楚,沒想到他們卻借機打破茶罐,意圖毀掉茶葉,這麼做不是心虛是什麼?”

  宋巡撫不慌不忙地笑道:“總督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正是此茶的特點,並非是在茶葉上做了手腳。而且就算是想毀滅證據,光是打破茶葉罐也不能夠,我想只是一時失手罷了,都是誤會,誤會。”

  林總督的說詞本就牽強,此時被宋巡撫這麼一說破再也無話可說。

  宋巡撫又道:“下官正要向皇上稟明此事,既是如此,下官就將人領走了!”

  林總督一甩袖子,斜著眼睛看著他,冷笑道:“宋巡撫,你向皇上進獻好茶為何之前不同本官商議一下,你可有將本官放在眼裏。本官身負重責,自是半點馬虎不得,你現在硬要將人領走也可以,只是萬一出了什麼事,所有的責任是否你一人負責?”

  宋巡撫頓時語塞,因為林總督恰好拿到了他的短處,他想領獨功,從沒想過要知會上司,萬一讓他知曉,豈不是要被他搶去功勞?而且這種事情也很尋常,他一個總督哪里管得了這麼多瑣事。可沒想到現在卻成為他拿捏自己的把柄!莊秦氏受驚,萬一待會的表演有個什麼閃失,只怕林總督會就此發難。

  宋巡撫心中納悶之極,他並沒有聲張,總督大人又是如何知曉的?不知不覺中已有了退縮之意。

  他看了一眼劉公公,劉公公卻眼觀鼻鼻觀心,持著拂塵靜候在一旁,像是打定主意不摻和此事。

  宋巡撫無奈,暗暗歎了一口氣。

  見宋巡撫遲遲不出聲,林總督連笑了三聲,他在官場浸淫了這麼多年,其中的各種干係他有什麼不明白的?

  秦天看著兩人的臉色,又看了看地上的茶葉,心中明白,這一次的過招他們是輸了,輸在了權利之上。她看了一眼莊信彥,卻見他也是一臉沉重。感覺到她的目光,莊信彥向她看過去,輕輕搖頭,目光中滿是安慰的神色,像是在說:“沒有關係。”

  可秦天卻很難過。

  就在三人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門外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所有的責任不如由老夫來負責!”

  聽到這把聲音,秦天立即向門口看去,卻見一名六十多歲相貌清臒的老者從外施施然地走進來。

  見到這位老者,秦天和莊信彥都怔住了,因為他們絕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

  震驚之下,秦天脫口而出,“宋伯伯!”

  不錯,就是秦天和莊信彥在洞庭山腳所認識的老伯——宋老。

  可更讓秦天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頭,卻見宋巡撫向著宋老恭敬一禮,叫了一聲,“二表叔。”而本來桀驁囂張的林總督也收斂了身上所有的刺,低眉順眼地叫了一聲:“宋太傅。”而一直沒出聲的劉公公去上前打了個千,笑道:“太傅大人不在皇上身邊陪著,怎麼到這裏來了,皇上沒見著大人,說不定又在派人尋找了。”

  宋太傅?便是那位名動天下的太子太傅宋裴清?

  秦天只覺腦子裏像是有顆炸彈忽然爆發,轟隆一聲,耳邊嗡嗡作響。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宋老,簡直不敢相信。

  宋老先是看了秦天和莊信彥一眼,兩人的神色讓他覺得很有意思,他淡淡一笑,轉身看著林總督說:“老朽已經不是太傅很久了……總督大人切莫再如此稱呼。”然後又指著秦天三人道:“老朽現在便要將這三人領走,所有的責任老朽一人承擔,總督大人可還有疑問?”

  宋老神情溫和,可是聲音中卻透出一種威嚴。

  林總督低著頭連聲道:“既是宋老如此說,下官再也沒有意見。”

  在座的人誰又敢有意見,宋太傅在朝時,皇上每有大事,第一個便找宋太傅商量,有時候宋太傅的一句話便能定乾坤,宋太傅雖然離開了這麼久,可是皇上每有疑難之時總會念叨著,“要是太傅還在這裏……”皇上大發雷霆之時,只有有人提一句宋太傅,皇上便會冷靜下來,輕聲說:“是啊,如果太傅還在這裏,又要責怪朕的脾氣了……”

  兩人之間的深情厚誼滿朝皆知。

  這次皇上忽然決定來楊城,來楊城的第一天便不知從哪里將宋太傅接了過來,讓人不得不生疑,皇上此行最大的目的或許就與宋太傅有關。

  而宋太傅自從到這裏後,皇上除了正事之外,幾乎都跟宋太傅在一起,兩人秉燭夜談,同榻而眠,聖眷之濃幾乎讓每一個人嫉妒。

  眼看著宋太傅又將回歸朝政,誰又敢在此時得罪於他?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4 11:14 PM

  第一百三十七章:御前表演

  林總督,劉公公離去後,秦天依然看著宋老發呆,仍然不能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

  她怎麼都無法將那個摔傷了腿卻無人救治,吃著粗茶淡飯,住著簡陋小屋,處境淒涼得讓人心生同情的老人家,和名動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人物宋太傅聯繫在一起。

  太讓人無法想像了……

  “小丫頭,我的臉都要被你盯穿了!”宋老呵呵笑了一聲。

  秦天看著眼前的老人,依然是那張瘦削的面孔;依然是那種淡泊的神情;依然是那種慈愛的眼神,這依然是那個在山腳下樂呵呵地吃著她做的飯,慈祥地和她說話的宋伯伯。

  秦天心中一熱,沖口而出。

  “宋伯伯……”

  “莊秦氏,不得無禮。”一旁的宋巡撫輕喝一聲。

  宋老搖手笑道:“無妨,稱呼我太傅大人的已經太多,可叫我宋伯伯的卻沒有幾個。我聽到有人這麼稱呼我,很開心。”

  他看著秦天慈愛地笑。

  剛經歷驚嚇的秦天忽然又聽到如此溫暖人心的話語,情緒上有些受不住,不一會就紅了眼眶。

  “宋伯伯。”秦天走到他面前,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到最後卻只化為一句:“宋伯伯,見到你真好。”

  旁邊宋巡撫見宋老對秦天如此親昵,暗暗稱奇,要知道他這位表叔性子最是淡泊,否則也不會造成他之後的終身遺憾。

  他看向眼前這個地位低微的商婦,雖然沒有一般商婦的庸俗氣,可是表叔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又怎會輕易對一個人另眼相看?一時弄不明白眼前這個婦人到底有何魔力。

  宋老又看向莊信彥,莊信彥連忙上去恭敬地給宋老見禮,宋老微笑著點頭,秦天又將方建樹介紹給宋老,方建樹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最崇敬的宋太傅,激動地漲紅了一張臉,話都說不利索了,最後索性不說,只是向著宋太傅深深地一揖,臉上的敬慕神情得到了宋老的好感。

  見完禮後,宋老道:“現在先不多話,我帶你們去見皇上。”

  “可是茶葉……”秦天指著地上摔在地上弄髒的茶葉,“要不,我派人回去接一些過來?”

  “可一來一回要花不少時間!”宋巡撫急道,“如今劉公公和林總督已經知道此事,萬一他們在聖上面上露一句嘴,我們又無法立刻前去,豈不是欺君?”

  秦天深感後悔不該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可那時他們以為瞞住了那些人,應當沒有問題,可誰能想到林總督竟然會如此卑鄙?

  正當兩人著急的時候,宋老卻輕描淡寫地說:“你們忘了之前你們送給我一些……”說話時,宋老的目光在莊信彥面上掃過,見他一臉從容鎮定,心中一動,立即笑道:“其實用不著我那些,我看信彥已經做好準備了,信彥,我說的對不對?”

  莊信彥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慢慢打開來,裏面正是嚇煞人香茶葉。

  “以防萬一,我多帶了一些。”他掏出小本子寫道。

  秦天走過去,看著他手中的茶葉,驚喜交加,“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害得我一直著急。”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寫下,“我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剛剛見面時,他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可相處得久了,他便是最容易被忽視的那一個,就像是一道華麗的背景,人們看一眼,驚豔一下,轉眼就遺忘。

  從最開始的憤怒傷心,到現在的處之泰然,他已經習慣了。

  看著他那雙薄冰般的眸子,秦天心中升起歉意,自己總想著要多關心他,可是真正又做到了幾分呢?

  和聾啞人相處,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信彥,還是你比較細心。”秦天輕聲說。

  莊信彥淡淡一笑。他比不得一般正常人,所以要更細心,否則,吃虧的就是自己。

  收拾好用具,秦天深呼吸了幾次,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然後和莊信彥與方建樹一起,跟著宋老和宋巡撫去到皇上那邊。

  聖駕在行宮的正院正房。

  此時景仁帝卻在後花園裏接見地方官紳及其子弟。

  路上,秦天看了旁邊背著七弦琴的方建樹一眼,見他走動間身子明顯地有些僵硬,顯然很緊張,秦天輕輕咳了一聲,方建樹聽到,轉過頭看著她

  秦天無聲地說:“別緊張。”

  方建樹微微一笑,可顯然這種安慰的效果不大。

  秦天又道:“我也緊張,一起努力!”

  說著,鼓起腮幫子,握緊了拳頭,做了個鼓勁地手勢

  方建樹眉眼一彎,目光宛如一泓溫泉般淳然

  秦天笑了笑,頰邊的小梨渦便蕩漾出來,這個模樣很是可愛,方建樹不禁想起當她還是丫鬟的時候,經常會對他說一些鼓勵地話,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看著她頭上的婦人髻,方建樹心中黯然。

  跟在後邊的莊信彥將方建樹的神情看在眼裏,不禁扯了扯嘴角。

  很快到達花園,

  花園中百花盛開,姹紫嫣紅

  宋巡撫先是讓三人在花園外等候,他和宋老先進去。秦天看過去,見樹蔭掩映處,聖駕的御座擺放其中,有宮女在旁邊遮陰打扇,下面擺放著圓桌,身著官服的地方官紳分散在桌旁。

  因為隔得有些遠,只能看到個大概,看不清具體情況。

  見有一名內侍走過來,秦天連忙低下頭,要多規矩就有多規矩

  在這名內侍的帶領下,秦天等人屏息靜氣,低著頭走了過去。在聖駕面前站好,然後在一執禮太監的“恭請聖安”聲中跪倒,齊聲道:“恭請聖安,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是三跪九叩大禮。這些宋巡撫有派人教過他們。

  頭頂上傳來景仁帝厚重的聲音:“起吧。”

  三人站起身,卻不敢抬起頭,不知是因為花香過於濃郁,還是太過緊張,秦天只覺透不過氣。

  “都抬起頭來。”景仁帝的聲音又響起。

  秦天三人抬起頭,眾人見到莊信彥的俊美,方建樹的清俊,秦天的靈秀,不禁在心中暗贊一聲。

  “連一向嘴刁的宋愛卿都贊你們的茶好,倒引起朕的興趣了,好吧,有什麼本事都拿出來吧。”景仁帝哈哈笑,顯然龍心愉悅。

  秦天忍不住看了龍椅上的皇上一眼,卻見他大約和宋老差不多歲數,面容飽滿,目光銳利,不怒而威,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將他的尊貴之氣更好地襯托出來。

  秦天不敢多看,轉開了臉,又見到旁邊的宋老。宋老看著她笑著點頭,溫暖的目光中有無盡安撫的意味。讓她本來緊張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秦天也朝著他微微一笑,卻被旁邊的景仁帝看到。秦天連忙低下頭來。

  在宋巡撫的安排下,有小太監擺上長案和琴案,景仁帝只覺新鮮,頓時來了興趣。官紳們見皇上興致勃勃,也都打起精神,儘量讓自己保持著興致高昂的面貌。

  秦天轉身向著長案走去,行走時,目光匆匆往兩邊一掃,卻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身影,她腳步頓了頓,看著左邊坐在最末席位置上的男子,相貌英偉,肩寬胸闊,一身墨藍色的錦袍被他的高大身材撐得無比威武

  卻是謝霆君。

  見秦天看向自己,謝霆君勾起唇角,大大方方地一笑,深邃的眼眸反射著陽光,流光璀璨。

  對於此人,秦天心存戒備,她沒有多加理睬,轉過頭,走到長案後,再也沒有向他那邊看去。

  謝霆君臉色沉了下來,腦子裏迅速轉動,據下人回報,秦天竟然與宋太傅熟識,總督大人本來就快得手,卻被宋太傅攪了局,看來這次的比試莊信川必輸無疑……

  莊信川一旦失去了當家之位,對於胡知府來說,就是一顆無用的棋子,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這種殘局?

  正自思量著,卻聽到嫋嫋的幾聲琴音,如同泉水一般地流瀉開來,謝霆君精神一振,暫時放下心中的雜念,全心全意地欣賞著這潺潺的琴音。

  琴音中,秦天心如靜湖,平淡無波,如一面明鏡,照進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她彷彿游離在另外一個世界,耳邊迴響著宛如天籟的琴音,只覺悠然,閒靜

  所有的恐懼,緊張,慌亂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種處之泰然的悠閒心境。

  她緩緩抬起雙手,開始茶藝表演,先是點上一隻香,香煙繚繞中,她開始點火生爐,每一個動作都暗合和琴韻,優雅而流暢,那一雙白玉般的手就像是在翩翩起舞,煞是好看,期間她還詳細地介紹著茶葉,聲音如珠玉滴落,和著如泉水叮咚的琴音竟是那般的悅耳,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也不知是被琴音所陶醉,還是被她的聲音所迷。

  起先,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琴案後的方建樹身上,方建樹的琴音雖然不算高超,但他年輕英俊,氣質清雅,這首《高山流水》在未經歷練的他的演繹下,別有一番青澀的歡快,讓人想起初升的朝陽,一天之中最美麗最讓人期待的時刻,光芒萬丈,豔麗無匹,觸動人心中最青澀的記憶,一時感動莫名,久久不能自已。

  就連心思堅忍的謝霆君,也不禁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想起了記憶中最為肆意張揚的自己……

  可隨著秦天茶藝表演的展開,大家的注意力卻被慢慢吸引到她身上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賜名

  從外表看,秦天雖然清麗脫俗,卻沒有讓人驚豔的美色,今天的打扮更是素雅之極,並沒有吸引人眼光的資本。可讓人驚訝的卻是女子從容自若的氣度,連他們這些見慣場面的官員在面對皇上的時候都不免戰戰兢兢,回答問題的時候更是提心吊膽,常常話還沒說完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那種緊心捏肺的滋味真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

  可是眼前這個商婦,就好像是在自家的後花園一般的悠然自在,面前的皇上就像是他們家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她就像是招待客人一般的輕鬆自得,難道是無知者無畏?可是見她剛剛進來面聖的時候也是一臉的緊張惶恐,可當琴聲響起後,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動作如流水浮雲一般的悠緩,神情如春水一般的剔透。

  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優雅,一種灑脫,甚至是一種大氣,從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悠然,透出琴音,透過她的動作和聲音,傳遞到每一個人的心底,讓在座所有人的心境也跟著悠閒暢快起來。

  如果說這些只是讓大家驚奇,那麼當秦天捧著茶罐讓景仁帝鑒賞茶葉的時候,大家心中就只剩下佩服了

  可有見她眼神躲閃?

  沒有,她不知多從容鎮定,面上還帶著微笑,還敢向皇上提問!

  可有見她說話吞吐,表達不清?

  沒有,她伶牙俐齒,吐字清晰,話語文雅,姿態大方,看老皇帝笑眯眯的樣子,竟是非常的愉悅……

  眾人心中驚歎

  直到秦天轉身回到長案後,一旁的宋巡撫才放下一顆高高提著的心,雖然他對秦天頗具信心,可是當親眼見到這種情景的時候,才知道這事有多麼的兇險,如果秦天惹怒了萬歲爺,她固然是沒有好結果,可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暗暗捏了一把汗。

  末座的謝霆君目光一直在秦天身上流連,從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覺得這個丫頭很特別,聰慧可愛,靈動有趣,與一般丫頭的卑微瑟縮很是不同,所以才引起他的興趣,可現在見她面對天下至尊也能不驚不懼,不慌不忙,這份鎮定與從容不由得他不佩服了。

  其實秦天的心境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麼玄乎,她之手覺得有了宋老這個後門,心中大定,所以才能超常發揮……

  很快,秦天沏好了第一杯茶,煙霧繚繞,茶香四溢,已經被秦天的表演勾引發極大的興趣的人們,在聞到這種馥鬱的茶香時都不由地深吸一口氣。恨不得馬上喝到這杯好茶

  頭一杯茶自然是獻給皇上,秦天雙手捧著茶,恭敬地遞上去。

  景仁帝笑著接過,轉頭對宋老說:“裴清,朕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還是頭一次這麼飲茶!有趣,有趣!”

  眾官見景仁帝開尊口,連聲附和,只把秦天的表演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誇得秦天都受不住了,場面一時非常的熱鬧。

  一旁的林總督與胡知府見此情景,知道大勢已去,心中惱火之極,卻還要強顏歡笑,那種痛苦與憋屈無法形容!

  景仁帝心情極好,連聲地笑,旁邊宋老笑道:“皇上,還是先飲茶吧,這茶要趁熱飲才夠香。”

  景仁帝這才揭開茶蓋

  氤氳的蒸汽撲面而來,伴隨著一種奇特的清香,那是一種極醇極雅的香氣,讓人聯想到茫茫雪海上的冷梅,卻比那梅香多了一份溫和。

  景仁帝讚歎:“好香的茶。”

  “皇上,請連續品三口,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感受!”秦天笑道。

  景仁帝正在興頭上,又有宋老在一邊攛掇,便依言而行。

  眼看著景仁帝品了第一口,方建樹便撥動了琴弦,奏出一連串的如流雲般的琴音。

  和著琴音,秦天用一種緩慢悠遠的聲音說道:“皇上是否覺得如嘗玄玉之膏,雲華之液,感到色淡、香幽、湯味鮮雅?”

  其實喝杯茶哪有那麼玄乎,但是秦天為了讓皇帝對此茶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暗暗用上了些心理暗示。

  聽著流水般的琴音,皇帝的神經得到徹底地放鬆,被秦天這麼一說,還真覺得有這種感覺。

  當景仁帝抿了第二口後,

  秦天又道:“皇上是否覺得茶湯更綠、茶香更濃、滋味更醇,並開始感到了舌本回甘,滿口生津?”

  老皇帝連連點頭,下面的眾官開始顯出一種嚮往之色。

  當景仁帝抿了第三口後

  秦天又道:“皇上是否感覺到鏡湖春天的氣息以及品洞庭山盎然的生機,就好似人生百味,回味無窮?”

  那一刻,老皇帝像是看到靜湖煙波浩渺的湖光山色,心頭忽然湧上千頭萬緒,一時感慨不已。景仁帝百感交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頓覺心胸開闊。

  “好茶,好茶。”景仁帝連聲贊。

  聽到這句話,秦天忍不住笑了,她現在百分百可以肯定,如無意外,貢茶必定落在“嚇煞人香”上!

  “只要皇上靜心去體會七碗茶之後,便能體會到‘清風生兩腋,飄然幾欲仙。神游三山去,何似在人間’的絕妙感受。”秦天笑盈盈地說道。

  景仁帝只覺近年來就屬這會最為舒暢,他大笑了幾聲,當即道:“茶好,琴好,詩也好,你們讓朕很高興,各賞白銀百兩,玉如意一對!”

  秦天忍不住雙眼一亮,當即和方建樹一起跪下謝恩。景仁帝見方建樹相貌不俗,略問了幾句,聽說他剛滿17歲便考上了秀才,便讚賞鼓勵了幾句,讓方建樹很是激動,恨不得肝腦塗地。

  莊信彥看著一起謝恩的兩人,很為秦天驕傲,可想起幾乎被遺忘的自己,心中又有些黯然。

  “這茶是好茶……”景仁帝一邊悠然地品茶,一邊說道:“這茶如此清香雅致,可是茶名就俗了一些。”

  秦天雙眼一亮,她等的就是景仁帝這句話,當下便向著景仁帝磕頭道:“請皇上賜名!”

  前世裏,秦天對茶並沒有多少研究,卻也知道有一種叫做“碧螺春”的茶和這種嚇煞人香茶很相似,有很多共同點,有時候,秦天真的懷疑這是不是就是“碧螺春”茶的前身。雖然這個世界和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不同,可一些事物或許有重合。

  所以,莊信彥和大太太提出要為“嚇煞人香”改名的時候,秦天連忙阻止,“碧螺春”據說就是因為康熙皇帝賜名而很快名聲鵲起,成為當時名動天下的貢茶,既然他們有這個機會向皇上獻茶,為何不效仿“碧螺春”讓景仁帝為茶賜名?

  宋老見秦天這般,便決定幫他們一把,當下對景仁帝道:“這‘嚇煞人香’能得到皇上的喜歡也是它的福分,即使如此,皇上不妨為他取一個雅致的名字!”

  見宋太傅這麼說,又見皇上很有興致,眾官紛紛助興,景仁帝心中高興,當下也沒有推辭,叫身邊內侍擺上筆墨紙硯。

  都準備好後,劉公公扶著皇上走到書案前。景仁帝略微思量,便拿起筆,在白宣紙上寫下遒勁有力的三個大字“碧螺春”,跟過來的宋太傅見到,笑著說:“碧湯,螺形,又是在春天採摘,這碧螺春三個字真是貼切之極,雅致之極!”

  眾官自然爭先恐後的讚歎,景仁帝意氣風發,仰頭大笑了幾聲,

  而聽到“碧螺春”三個字的秦天,呆怔了好一會,只覺世事的神奇。

  連忙磕頭謝恩。

  景仁帝正在興頭上,寫完這三個字後,環視一下四周,朗聲道:“在座的各位,誰有興致為碧螺春題詩一首?”說著吩咐秦天給在座的每一位沏上一杯,秦天沏好茶,由內侍們分發下去。

  眾官端著茶慢慢細品,面上皆露出讚歎之意,卻沒有一人出來回應景仁帝,場面立即安靜了不少。

  在座的都是些地方官員,其中一些武官自是不用多說,而文官中,有部分是捐官上來的,也有一些功名出身,但在官場混跡了這麼久,整天不是忙著政事,就是絞盡腦汁地為自己謀私利,哪里還有閒情逸致舞文弄墨?筆下生疏了不少。再加上,這可是在聖駕跟前,當今聖上是個雅人,最愛文墨,如果不是對自己的才情有絕對的把握,還是不要去皇上跟前獻醜了……

  眾官皆低下頭來,一聲不吭。

  見眾官如此,景仁帝自然明白他們的顧慮,也不相逼,他雖愛詩詞,卻也不會以詩詞來衡量人,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掃興。

  可就在這時,一把清脆的聲音響起:“皇上,不如讓民婦的夫婿獻詩一首如何?”

  景仁帝看向聲音的來源處,卻是剛才獻茶的莊秦氏,微微一怔,還未說話,已經有人喝出聲:“大膽刁婦,聖駕面前,竟敢擅自開口,這裏哪里有你們這種商婦說話的份?”

  喝責的便是一直憋郁在心的林總督了,先前秦天可以出聲是因為她的表演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她的話語是表演的一部分,所以無礙,可是並不代表她可以在聖駕面前隨心所欲,如此擅自開口,已是不敬!好不容易逮到秦天的短,林總督又怎會放過?

  到底沒有系統地學過宮廷規矩,秦天哪里明白這其中的細節。見林總督聲色俱厲,不由地嚇出一身冷汗,連連喊著“皇上饒命!民婦不懂規矩,皇上饒命!”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4 11:2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0 11:43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放光彩

  宋巡撫立時白了臉。不過想到有表叔在終不會出什麼大亂子,這才稍稍安心。末座的謝霆君也不由地心緊。而站在秦天身後的莊信彥,因為看不到她說的話,林總督又離得他較遠,瞧不清口型,他只見場中的氣氛忽然變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急之下詢問身邊的方建樹。正自著急地方建樹小聲地告訴了他。莊信彥大急,不明白秦天為何要多此一舉弄出這種事,讓她處於危險境地。

  台下神情各異,臺上景仁帝因為秦天興致極高,又被她剛才說的話給吸引,哪里會跟她計較那麼多,不用宋老出聲求情,便笑道:“不知者無罪。”說完向著林總督的方向一揮手。

  林總督見達不到目地,氣呼呼地坐下。

  秦天心下一鬆,又聽到景仁帝問:“你方才說你夫婿會作詩?”

  “民婦夫婿雖然耳舌不便,可是博覽群書,很有才華,無論是作詩,還是寫字都是很出色的!”秦天答道。只是這次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景仁帝見秦天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不由樂了,指著她笑道:“好你個商婦,竟然毫不知謙虛為何物!世上哪有如此誇讚自己夫婿的,真是不知羞也!”

  台下一片哄笑聲。

  秦天漲紅了臉,不服氣之下,膽子也大起來,她看向景仁帝,雙目澄明,神情認真嚴肅:“回皇上的話,民婦的夫婿身有缺陷,縱然才華橫溢,也不為世人所知。就像這一次,大家只知我秦天茶藝了得,只知碧螺春茶甘香甜美,誰又知道我夫婿為了此茶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努力?我夫婿雖有缺陷但是不應被埋沒,民婦但願全天下人都知道夫婿的好,不再輕易地看輕他,如果這樣便是不知羞,那民婦即便為此擔上一個不知羞的罪名又如何?”

  我沒有說話的機會……

  莊信彥說著句話時,眼中所流露出來的苦澀與傷懷讓她心中很不好受,從那時起,秦天便下定決心,只要有機會,便不會讓莊信彥成為佈景板。

  他驚才絕豔,他就應該綻放光彩。

  秦天說這番話時,景仁帝起初還帶著笑意,可是聽著聽著,漸漸斂去了笑容,尊貴的面上流露出一絲感動。他沉默了一會,又道:“你夫婿何在,讓朕仔細瞧一瞧。”

  方建樹聽到,連忙推了莊信彥一把,莊信彥上前,在秦天的旁邊跪下來。秦天轉過頭,朝著他微微一笑。、

  剛才秦天說了什麼話,他並沒有瞧見,方建樹也來不及告訴他,所以對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很瞭解,只是垂著頭,恭敬的模樣。

  景仁帝叫他抬起頭來瞧了一陣,知道他聽不見也沒有多說,只是溫和地說了一句:“你有個好賢慧的媳婦啊!”

  忽然這麼一句,讓莊信彥雲裏霧裏。

  秦天瞧著他傻呆呆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

  莊信彥見秦天和宋老都笑得輕鬆,知道應該沒什麼大事。

  “去吧,你家媳婦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朕也想見識見識,你到底有何本事能讓你家媳婦如此稱道!”景仁帝一臉溫和。

  宋老還不知莊信彥會看唇形,本想叫來紙筆,可是秦天考慮到聖駕之前不能欺君,而且莊信彥以後接掌茶行,為了方便行事,會口型之事不能再瞞著,遂將他會看口型的事情說了出來。景仁帝讚賞了幾句後,便指著書案那邊,讓莊信彥去作詩。

  秦天跟著莊信彥走到書案旁,一邊幫他研磨一邊對他笑著說:“今天就讓所有的人知道你的才華!蒙塵的珍珠將在這一刻大放光彩!”

  莊信彥心頭大震,終於明白她此舉的良苦用心,他看著秦天,胸口處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酸脹酸脹的,卻讓他甜蜜無比……

  就這麼一瞬間,胸中激情澎湃,他提起筆,沾滿墨汁,在紙上一揮而就,酣暢淋漓

  寫好後,有內侍將詩作拿給景仁帝過目。

  景仁帝拿過一看,只見紙上龍飛鳳舞,鐵畫銀鉤,不由地大贊一聲:“好字!”

  待細細看來,面上不由露出激賞之色,他將詩作遞給一邊的宋太傅看,宋太傅看得連連點頭,滿臉讚賞,兩人的神情引得在座的眾官心癢癢的,面上流露出好奇之色。

  景仁帝見到,先是看了秦天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將詩作遞給一旁的內侍,吩咐道:“念出來。”

  秦天立即理解了景仁帝微笑的含義,

  你不是要讓天下知道夫婿的好嗎?朕滿足你!

  秦天滿懷感激地向著景仁帝微微一福,算是表達謝意。

  景仁帝怔了怔,隨即又呵呵笑了兩聲。

  內侍將莊信彥的詩作念出來

  “此茶自昔知者稀,精氣不關火焙足。

  蛾眉十五採摘時,一抹酥胸蒸綠玉。

  纖衫不惜春雨幹,滿盞真成乳花馥。”

  從來當官的瞧不起從商的,說起商人時,都會想起“銅臭”二字,即使有些官商勾結,也是一邊收受利益,一邊心懷鄙夷。所以當秦天說出莊信彥詩文出色的時候,大部分人心裏是不屑的,只是見老皇帝興致高昂,才勉強裝出感興趣的神色。

  可是當內侍將莊信彥的詩作念出的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看向站在中央的莊信彥,卻見他容顏如玉,身挺如松,若明珠燦爛,似潔瑜無暇,這等文采,這等氣度,若不是他身有缺陷,誰說他沒有希望考上功名,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甚至於還會有更大的成就。

  眾人紛紛收起輕視之心,神情漸漸流露出敬意。

  “可惜……可惜……”景仁帝極是喜愛莊信彥的才華,可是想到莊信彥的缺陷,只能扼腕,他看了宋太傅一眼,連連搖頭,歎息之情溢於言表

  見到景仁帝的惋惜,莊信彥隨即在紙上寫下:“皇上不用為草民惋惜,草民常聽人說,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草民深以為然也,如果不是草民身有缺陷,草民就不會擁有現在的一切,相對於所失去的,草民更加珍惜現在所擁有的!草民很知足。”如果不是他的聾啞,他現在早已經娶妻生子,身邊大抵不會有她的出現了……

  寫完這句話,莊信彥轉臉看了一眼身邊的秦天,眼某中綻開一種溫潤的光彩,好似一靜謐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圈圈蕩漾開,漫出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秦天面上一熱,悄悄別轉面孔,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溢出一絲微笑,卻不知道是在笑什麼,只覺一顆心竟是異常的柔軟。

  旁邊的林總督和胡知府見莊信彥夫婦竟然受到皇上如此的看重,想起之後他們繼承盛世之後,將更難對付,不由暗恨在心,一時又無可奈何,憋鬱之極。

  “很好,知足者長樂,難得你有如此寬廣的心胸!”景仁帝連笑了幾聲,當著眾官的面將莊信彥秦天以及方建樹又誇讚了一遍,高興之下,又賞下不少物品。還將他親筆書寫的“碧螺春”三個字賜給了他們。

  得到景仁帝的墨寶,三人欣喜若狂,要知道,將皇上的墨寶刻成牌匾雕刻出來,懸掛於茶行當中,那對於商家來說,可是無上的榮耀!

  這比任何賞賜都貴重!

  雖然皇上沒有當眾明說要讓碧螺春成為貢茶,可是皇上已經對此茶表現出極大的喜愛,負責他日常用度的內務府一定會積極採辦!

  這一次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從花園裏退下來後,宋巡撫親自送他們出行宮。此時的他也是紅光滿面,就在剛才,皇上因為他獻上好茶,龍心大悅,特意單獨詢問他一些地方事務,他自然會抓緊機會將自己的一些政績隱晦地道出,皇上聽了著著實實地誇讚了他一番,讓他很是風光了一把,而且從皇上的言下之意來看,他高升在即。

  當然,這與他二表叔宋太傅也有些關係,但到底找到了機會直面向皇上表現了自己,這其中的意義可不一般。

  “太傅大人說了,此時他還要陪伴皇上,暫時不能與你們會面,明日他自會派人接你們過來一敘!”宋巡撫此時對著莊信彥他們,態度十分的客氣。又將他們送出行宮外,看著他們上了馬車。

  出了行宮不久,便是楊城最為繁華的大街。

  三人同坐在馬車上,皆是一臉興奮的神色,

  “沒想到皇上那麼仁慈,那麼隨和,我還以為皇上必定是威嚴悍烈的。”方建樹漲紅著臉,他為人向來沉穩樸實,很少表露情緒,此時如此激動,可見受了很大的刺激。

  秦天抿嘴笑,心想,那是你沒有見到龍顏大怒的時候!不過此時大家這麼高興,她便沒有說出掃興地話來。

  莊信彥誇讚了一下方建樹的琴藝,說今天能有如此成果他功不可沒,莊家一定不會忘記他的好處。方建樹馬上回道,他也是莊家的人,莊家的事他義不容辭,又狠狠贊了一番莊信彥的詩,莊信彥連忙謙虛了幾句,兩人你說我寫倒也聊得不亦樂乎。

  說話間,莊信彥發現秦天一直看著車窗外,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見大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而她那雙璀璨的眸子裏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莊信彥微一沉吟,便在紙上寫下,“讓他們停車。”然後給秦天看。

  秦天雖然不解其意,還是照做。車夫在大街旁停下馬車,莊信彥先跳下去,轉身朝著秦天微笑招手,示意她下來。

  秦天明白他是想帶她到街上逛逛,雖然有過一次不愉快地經歷,可她向來不會將不愉快的事收在心裏。當下興高采烈地跳下車來。

  一旁的方建樹本想跟著跳下車,可看到車下兩人並肩而立的背影,一玉樹臨風,一窈窕婀娜。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



  第一百四十章:心癢癢

  車外,莊信彥和秦天見方建樹遲遲沒有下來,秦天回過頭去,朝著方建樹招手笑:“方建樹,你怎麼這麼慢?現在這麼熱鬧,我們一起去逛逛玩玩。”

  方建樹笑著搖頭:“我不去了,我回去還要念書,你們去玩吧。”

  秦天想起近在眉睫的秋闈,只當他說的是真的,也不勉強,“那好吧,你先回去,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我帶回去給你。”

  方建樹笑著點頭,抬頭卻見莊信彥看著自己,笑容溫煦,目光澄明,彷彿已經洞悉了一切

  臉上不由的發熱,方建樹連忙退回馬車放下車簾,隔擋住莊信彥的視線。

  海富跳下車來,跟著秦天他們,只留下車夫送方建樹回莊家。

  秦天和莊信彥轉過身,朝著大街上走去。

  或許是因為聖駕降臨的緣故,城中的百姓喜氣洋洋,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將本來昌盛的楊城點綴得更為繁華。

  大街上,商鋪林立,人來車往,熱鬧喧嘩。

  算起來,秦天這還是第二次逛街,上一次的經歷太不愉快了,心中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好好補償。

  街上小販雲集,叫賣著各種小玩意,秦天這裏看看,那裏摸摸,不亦樂乎。可也時刻注意著身邊的莊信彥,怕他像上次那樣一不注意,便走得無影無蹤。可這一次莊信彥卻沒像上次那般,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側,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並沒有像上次一般只顧著自己,讓秦天很是詫異

  這傢伙難道轉性了?

  不過見他如此行事,秦天確實舒服很多,逛起來也自在許多。

  途中竟然看到一個賣臭豆腐的,秦天雙眼一亮,連忙奔了過去。前世裏她最愛吃這種小吃,將臭豆腐用高溫油炸一炸,待得表面金黃的時候撈上來在鐵絲網上瀝幹油,然後用長竹簽串好再丟入配置好的鹵汁中入味,待臭豆腐吸飽鹵汁後拿出,灑上小蔥,榨菜丁,辣椒醬等香料若干,拿在手裏香氣撲鼻,那滋味好的簡直難以形容。

  秦天先是在旁邊仔細看了看,發現這裏的做法和前世裏的做法大同小異,不由在心中歡呼一聲。連忙叫了幾串。

  忽覺旁邊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秦天回頭看去,卻見莊信彥那張好看的臉幾乎皺成一團,滿臉嫌惡的神色,那神情只差沒捂上鼻子。

  秦天知道,這臭豆腐就如同榴槤一般,有人愛極,有人恨極,秦天屬於愛極的那一類,很不幸,莊信彥看樣子屬於恨極的那一類。

  “這麼臭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寫完後就要拉著她走。秦天哪里肯依,掙脫他的手,轉身接過小販遞過來的臭豆腐,又給了錢。

  秦天將其中一串遞給海富,海富雙眼發光地接過,看樣子這也是一個愛極的,可是因為時常跟恨極的人在一起,只能壓抑自己的喜好。

  莊信彥瞪了海富一眼,海富面色頓時垮下來,拿著臭豆腐吃又不敢,丟掉更捨不得。

  秦天見此,眼珠一轉,將其中一串遞給莊信彥,“拿著,大家臭味相投吧!”

  哪知莊信彥臉色大變,連退了好幾步,那種好似見了鬼的神情讓秦天心中大樂,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笑聲引來不少人的張望,秦天這才想起這裏是古代,可不是現代的步行街,可以嬉笑無忌。秦天連忙收住了笑聲,可是莊信彥卻在大家的注視中紅了臉,他氣惱地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秦天也知道自己過份了些,連忙追了上去,她走到莊信彥的身側,見他板著一張臉,仔細一看,那嘴似乎還撅了起來。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莊信彥抽回袖子,不理她,嘴翹得更高

  秦天差點忍不住笑,怎麼跟個鬧彆扭的小孩似的?忽然想起來,他也不過才二十一二歲,平日裏也沒怎麼見過世面,心思其實清純得很……

  想到這裏,秦天覺得很有趣,看著他臊紅了臉的模樣,忽然有種調戲的衝動,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壓下這邪惡的念頭。

  秦天快走兩步,沖到他前面去,面對著他一邊倒退著走,一邊笑著說:“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小氣的?我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不理人家。”

  莊信彥看著她,陽光下,她一雙大眼睛明亮清澈,似喜似嗔,如同春花般明媚嬌柔,他心中一蕩,臉色漸漸緩和下來,他瞧著她,淺淺地笑意在他那張如玉石般皎潔俊秀的臉上緩緩漾開,霎那間,光華璀璨,絕豔無雙。

  秦天呆了一呆,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根本沒發現,有一對追逐嬉戲的小孩向著她沖過來,莊信彥雖然發現了,卻無法出聲提醒她,情急之下,不由地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小孩們叫嚷著從她之前的位置沖過去,秦天見到,這才明白莊信彥的用意,剛才要不是他將自己拉開,只怕會被小孩子撞倒。

  秦天抬起頭,看著他一笑,說了聲:“謝謝。”想抽回手,卻發現她的手被他握的很緊,不用力根本掙不開。

  她詫異地看向他,見他雙眼直直地看向前方,連一絲一毫地眼角餘光都不敢瞧向自己。耳畔旁潮紅一片,手心滲出汗水,顯然很緊張。

  看他這個樣子,秦天有些不忍心掙脫他的手了,她低頭笑了笑,再也沒有絲毫的掙扎,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

  他像是感覺到她的順從,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手心處灼熱一片,幾乎灼燙到她的肌膚,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她偷偷地瞧了他一眼,見他嘴角彎曲似月梢,那種愉悅似乎能傳染,讓她又忍不住地笑起來。

  兩人手拉著手向前走著,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著他們的互握的手,那種異樣的目光讓秦天想到這樣的舉動是多麼地不合時宜,她一個現代人都感覺到了,可他這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卻好似沒有發現這些,不管周圍的眼光如何,總是固執地握緊她的手,讓秦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不喜歡聞這股味道嗎?”尷尬之中的秦天小聲地問他,她正在吃著臭豆腐,他們離得這麼近,難道他不覺得討厭?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沒有回話,想說也不能說,他就算再能幹也不能只用一隻手拿著本子和炭筆寫字。可讓他放開她的手,卻是萬萬不願的。

  可心慌意亂中的秦天還沒有發現這一點,這種情形讓她有些不自在,總覺得要說些什麼才會覺得自然些。

  “要不,你也試試吧……”秦天將手中的臭豆腐伸到他嘴邊,“其實很多東西不能光用第一印象來判斷,我第一次知道臭豆腐的時候也覺得它臭不可聞,可是嘗試了一口後,從此就喜歡上了它!你試試吧,說不定你也會喜歡上它的!”秦天很積極地看著他,雙眼發亮。

  一陣陣的臭味直沖入鼻,莊信彥看著眼前的臭豆腐,眉頭緊皺。

  “不喜歡啊,那就算了。”見他這個樣子,秦天也不欲再勉強他,只是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而這種失望便通過她的神情表露了出來。

  剛想收回手,卻沒想到莊信彥忽然伸頭過來,以一種慷慨就義的表情咬走一個臭豆腐,

  秦天吃驚地看著他,見他不停地咀嚼,腮幫子鼓鼓的,那種模樣似乎是要將這臭豆腐囫圇吞下去,早點吞下去,早點解脫。

  看得秦天都不禁為他捏一把汗,

  “不喜歡也不要勉強,吐掉好了!”秦天連忙說。

  可是慢慢的,他神情變了,從開始的勉強到後來的細細品味,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嘴唇,又雙眼放光地看向秦天手中,伸出一個小指勾了勾,接著張大了嘴,示意她再餵他一口。

  秦天將臭豆腐遞過去,“拿去吃吧,”

  他卻不接,繼續張大嘴,

  秦天拗不過他,只好將臭豆腐遞到他嘴邊餵他,撅著嘴說:“吃吧,大少爺。”

  莊信彥得意地一笑,那神情就像是撿到寶的孩子,看得秦天心癢癢的,

  “好吃吧,我沒騙你吧。”見他吃得開心,秦天笑眯眯的

  莊信彥一邊吃一邊點頭,吃完又低下頭,張開嘴。秦天踮起腳,抬高手,又餵了他一個,接著自己又吃了一口,莊信彥伸手很溫柔地將她嘴角殘留的蔥花擦去,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腮幫子鼓鼓的,眼中漾著笑意。

  海富手拿著臭豆腐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肩並著肩,手拉著手,你一口,我一口,忍不住嘿嘿笑了幾聲,然後將最後一口臭豆腐塞入嘴中,看著明媚的天空感歎:“今天的臭豆腐真香啊!”

  一輛石青帷飾銀螭繡帶的黑漆馬車從他們身邊經過,透過被風吹起的車窗簾,方建樹靜靜地看著外面親密無間的兩人

  “……是金子就能發光!方少爺,你如此努力,將來的前程一定無可限量!……”

  耳邊似乎響起那清亮悅耳的聲音,方建樹笑了笑,靠著車廂壁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將記憶中那張明媚如花的笑臉悄悄掩藏。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5 09:33 PM

 第一百四十一章:父慈子孝

  吃完臭豆腐後,莊信彥仍然沒有放開秦天的手,秦天也沒有去在意這點。

  這麼手拉手也不是沒有好處,每當秦天被什麼東西吸引駐足的時候,莊信彥馬上就能發現,他會立刻停止前進,體貼地跟在她身邊。遇到有什麼衝撞時,莊信彥也能很及時地拉開她,讓她避免受傷,總之,這麼拉著她便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她的情況,時刻保護著她。

  過了一會,秦天也瞭解到他不顧世人眼光也要拉著她的真實用意,他大概是怕像上次那種,她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受傷害的事情再次發生吧。

  瞭解到這一點,秦天心中升起濃濃的感動,她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很快又感覺到他像是回應般地捏了一下她的手。

  秦天平靜的心湖像是被什麼東西忽然攪亂,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異情緒如同漣漪一般地在心中層層蕩漾開,連綿不絕,盪氣迴腸。

  她微微一笑,低下頭來。

  忽然她感覺到他扯了扯她的手,她抬頭看去,見莊信彥站在一個捏面人的攤位旁,小攤子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面人,周圍圍著幾個嘰嘰喳喳的小孩子。

  莊信彥將其中一個遞給她,秦天接過,見這個小面人做工粗糙,面目模糊不清,上色也不均勻,遠沒有上次在小鎮子上看到的那個精緻,既然不是喜歡的東西就沒有必要買了。

  秦天將小面人放回去,對莊信彥說:“這個做得不好看。”說完便拉著莊信彥走,卻沒看到莊信彥偷偷回頭瞧了幾眼。

  不遠處的巷子口,謝霆君和隨從林永騎著馬立在那裏看著兩人的身影越行越遠

  “一個丫頭,竟然也得到莊大公子的這般寵愛,真是稀奇。”林永瞧了一眼身邊面色冷峻的主子。

  謝霆君目光一直緊隨著前方那抹窈窕纖細的身影,腦海中卻回想起剛才在行宮花園的畫面

  身為商婦的她不顧自己的安危,只為給夫婿爭取表現的機會

  “……我夫婿雖有缺陷但是不應被埋沒,民婦但願全天下人都知道夫婿的好,不再輕易地看輕他,如果這樣便是不知羞,那民婦即便為此擔上一個不知羞的罪名又如何……”

  謝霆君沉默了半晌,輕聲道:“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丫頭。”

  他繼續看著秦天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不見,這才調轉馬頭朝著相反的方向行去。

  回到莊家,莊信彥和秦天去到清音院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太太,大太太已經自方建樹那裏得到回報,見到他們便拉著他們的手,激動地直流淚。又讓他們給莊老爺上香叩拜,告訴他這個好消息;還吩咐下去,準備宴席,全家上下都要熱鬧一番。

  至於二房那邊卻是一片冷清,晚宴也沒有出現,也沒人去理會他們。

  第二天,宋老派人用馬車將莊信彥和秦天接到行宮別院去相聚,宋老仔細觀察了他們,見他們並不因為他身份的轉變而有絲毫的態度改變,既不諂媚,也不畏縮,心下裏很是欣慰,也更加看重他們。

  莊信彥還算淡定,秦天簡直將宋老當成了長輩,眉飛色舞地說著這次的比試,說起囂張跋扈的二房終於輸在了他們手上,神情間那種得意簡直要溢了出來,直逗的宋老笑聲不止。

  雙方暢聊了一下午,氣氛溫馨而融洽

  當晚,景仁帝和宋老秉燭夜談。

  景仁帝手捧著茶盅靠在一張鋪著明黃色錦緞軟墊的長榻上,旁邊的小幾上燃著一個雲蝠紋鎏金香爐,漫出淡淡清香,和他手中的“碧螺春”茶香氤氳在一起。

  宋老恭敬地坐在旁邊八仙過海雕繪的海棠木長背椅上。

  “裴清,你為什麼不肯再回來幫朕?朕需要你,江山社稷也需要你。”景仁帝語氣誠懇地說道。

  宋裴清緩緩道:“皇上,裴清從來不是為官的人才,朝堂之上不僅需要本事,也需要手段,否則於大局來說也沒有益處。裴清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從來沒有接受過皇上的賜封。年輕力壯的時候是如此,如今一把年紀更是有心無力。”

  景仁帝神色一黯,“你終究是怪朕的,當年若不是朕因為廢後之事遷怒於你,將你軟禁在天牢半個月,你也不會連晴兒最後一面也未見到,每每想起這件事,朕心痛萬分,自責萬分,朕這一輩子自問對得起天下蒼生,卻惟獨對你不起。”說到這裏時景仁帝聲音有些哽咽。

  宋裴清忽然起身,在景仁帝面前跪下,磕了一個頭,再抬起頭時,目光中充滿感情,

  “皇上,裴清自小與皇上長大,一直得到皇上的信任與支援,這是裴清的福氣。在裴清的心目中,皇上既是天下至尊,更是裴清的朋友,是裴清的兄弟,小女晴兒早逝,卻是她福薄,與皇上沒有半分關係,裴清也從未怪責過皇上。裴清只是怨怪自己從未有真正地關心過她,以至於她瞞著我身體的不適我也毫不知情,到最後病發的時候卻已經是無力回天……”

  說到這裏,宋裴清想起女兒死後老管家曾經對他說過的話,當時已經六十歲的老管家老淚縱橫

  “大人,小姐的頭痛症已經很久了,厲害的時候常常痛得晚上睡不著覺,可是小姐總是說,‘爹爹太辛苦了,每天早出晚歸,常常連飯都不能準時吃,娘臨終時讓女兒好好照顧爹爹,可是女兒沒用,照顧不了爹爹,卻不能讓爹爹再為我操心了。’小姐讓我們都不要告訴你,只是叫了大夫來看,聽到大夫說這病無藥可醫,更是以死相逼讓我們不要告訴你,小姐走的時候,還笑著對我說,真好,爹爹沒有看到晴兒死的樣子,爹爹看著娘死的時候已經很傷心了,晴兒不想讓爹再看著晴兒死……”

  想到這裏,宋裴清心中一酸,連忙用手去拭眼角的淚水

  他接著說:“皇上,裴清雖然不能在朝堂之上輔佐皇上,但是裴清依然是皇上最忠心的朋友,閒時陪皇上喝茶下棋,像現在這般陪著皇上暢聊天下事,豈不是更自在?”

  景仁帝大喜:“裴清是同意隨朕回京了?”

  宋裴清笑著點頭。

  景仁帝連忙上前扶起他,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是什麼令裴清改變了主意。”景仁帝最瞭解宋裴清,他看似隨和,其實性子相當的剛毅,說一不二,很難有轉圜的餘地,景仁帝本就沒抱什麼希望,卻沒想到他會改變主意。

  “自從晴兒走了後,裴清心如死灰,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四處輾轉,清苦度日,只盼著這樣能減輕心中的虧欠,”宋裴清說道:“直到有一天,有個小丫頭對我說,晴兒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安心地生活,她會在另外一個世界擔心我……”

  景仁帝面露詫異之色,宋裴清見了笑了笑,“皇上一定是奇怪裴清竟然會相信這種說話,可是裴清真的願意相信這是事實,相信晴兒不是永遠的消逝,而是去到另一個世界裏生活,誰說沒有可能呢,人世間有很多事情都說不清楚。”宋裴清搖搖頭,繼續道:“她還說,晴兒一定會擔心我,如果我過得不好,她也不會開心……是啊,晴兒一直到死都在擔心我,裴清如果不好好地活著,又怎能讓她安心?所以裴清覺得遵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景仁帝沉思了一會,便笑道:“讓朕猜猜,你所說的小丫頭便是今日獻茶的莊秦氏吧!我見你們很是熟識,以你的性子,可不容易。”

  “皇上真是瞭解裴清。”宋裴清笑道。

  景仁帝將手中的茶盅放在旁邊的茶几上,接著長歎了一口氣,感慨道:“那個女子聰慧幹練,有膽有識,可是這不出奇,天下奇女子本就很多,朕也見過不少,可是除此之外,這女子有擁有一顆赤子之心,見慣了那些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女子,便覺得這種女子的珍貴。”景仁帝笑了笑,“也只有這樣的人或許才能說出那匪夷所思的話來!”

  他看向裴清:“你有何打算,朕知道你絕對不會做出回報金銀這種庸俗之事。”

  “裴清這麼多年輾轉各地,見過不少人家因為一點點的金銀而家破人亡,之前是裴清過於清高,總覺談論金銀庸俗之極,卻不明白錢財乃是人生存之根本。”宋裴清又道:“如果那小丫頭需要金銀,我一定回報她金銀,可是今天與他們小倆口的一席話,讓裴清明白,他們需要的不是金銀,而是些許的支持……”

  正說著,劉公公上前來請示道:“皇上,之前皇上有說過每早飲慈孝茶,奴才請示皇上,明早是否繼續飲慈孝茶?”之所以由此一問是因為發現皇上對碧螺春的偏愛。

  “慈孝茶?”宋裴清愕然

  “是楊城胡知府敬上的茶葉,有一個關於父慈子孝的傳說,因而得名慈孝茶!”說到這裏,景仁帝冷哼了一聲,又長歎口氣,

  “父慈子孝……”景仁帝搖搖頭:“在至高的權力面前,所謂的父慈子孝不過是一種奢望罷了……”他轉頭看向宋裴清,冷然道:“朕如今還活得好好的了,這些人就已經等不及了,父慈子孝……”景仁帝冷笑了兩聲,轉臉看向劉公公沉聲道:“從明兒起,不要再將此茶端上來了!”

  “是。”劉公公低頭退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跪拜

  不出莊信彥所料,兩天後,便有內務府的人找到莊家商議“碧螺春”採辦事宜,這就表示,“碧螺春”已經正式成為皇家貢茶。這場比試以大房的完勝而結束。又過了兩天,大太太派人將宗親們都請了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正式宣佈秦天成為盛世當家。

  大廳中,大太太親手牽著秦天,將她送至整個莊家最為尊貴的位置——那張除了過世的莊家老爺以及大太太便再也無人坐過的紫檀木福壽雙全紋雕花六合大椅。

  大太太從主位上退下來,與莊信彥一起坐在左邊下首的的位置,其下是二房一家人,宗親們坐在右邊座位。三房一家人則站在末尾。莊家內外院總管以及各管事婆子媳婦垂首侍立在大廳四周,而各方各院的一、二、三等丫鬟站在大廳外院。

  幾十人齊聚一堂卻鴉雀無聲。

  今天的秦天經過一番刻意的裝扮,正紅牡丹掐金錦繡華服,梳著朝天如意髻,頭上五鳳朝陽金絲累珠銜紅寶的大頭釵,耳墜紅珊滴珠嵌赤金明珠耳環,胸前垂掛著雙魚送吉赤金瓔珞紅寶福鎖項圈,手上紅寶石戒指幾乎晃花人眼,

  秦天只覺身上千金重,終於明白為何都說當家身負重擔

  可不就是身負“重擔”……

  雖然如此,大家眼中的秦天現在可是正襟危坐,挺腰昂首,看著端莊大氣,鎮定從容,一點怯場都沒有,當家人派頭十足。宗親們得知秦天不但在御前表演得到讚賞,拿到了貢茶頭銜,而且似乎還和宋太傅此等貴人有些關聯,本就已經接受了這個新當家,如今見她氣勢不凡,心中更是滿意,連連點頭,向著大太太與莊信彥賀喜,大太太滿臉喜色。莊信彥看著正位上的秦天,眼中盈滿笑意。

  月娘在大太太的示意下向前一步,朗聲說道:“各房各院向當家奶奶磕頭請安!”

  這是莊家的傳統,只要沒有分家,就表示是在當家手下討生活。當家上任的那一天,除了當家的長輩與夫婿外,家中所有的人都要向當家磕頭跪拜表示尊敬和服從。這也算新當家給府中所有的人一個下馬威!

  秦天聽到月娘的話,第一反應便是去看二房的臉色,那可叫一個精彩!

  只見二姨太太臉色煞白,氣得渾身發抖;莊信川瞬間漲紅了臉,眉頭不住跳動,臉色扭曲得變了形;劉碧君怒視著秦天,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秦天是她的殺父仇人;莊明喜相對來說較為平靜,最起碼面上沒有什麼變化,可是她緊抓住扶手的雙手,因為太過用力,而致使指甲發白……

  秦天收回目光,心中一陣暢快,忽然很期待二房給她跪下磕頭的情景。

  一想到那種場面,只覺一身輕鬆,身上那些沉重的首飾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

  月娘瞅著二房,聲音嘹亮:“二姨太太,在府中,除了大太太和大少爺,就算你地位最高了,即是如此,您先請吧!”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二姨太太。並不是所有人都對秦天這個新當家心服口服,她之前只是個丫鬟,年輕又沒有資歷,這次的貢茶之事這些人也沒有親眼見到,不知道秦天的能力,只道是運氣。特別是那些管事丫鬟們,對於之前還和自己同樣下人身份的秦天忽然一下子成為大少奶奶,又成為當家,多少有些妒忌心理。他們都知道二姨太太的脾氣,下意識裏想看秦天的笑話。

  二姨太太“謔”地抬起頭,瞪著月娘,臉上轉換各種顏色,

  讓她給那賤婢下跪?門都沒有!

  二姨太太氣得直哆嗦,當即一扭頭:“我好歹也算是秦天的長輩,我不需要向她下跪!”聲音因為太過氣憤而有些顫抖。

  “長輩?”一旁的大太太冷笑,“當家奶奶是在莊家族譜上記錄有名的正房正室!秀梅,你不過一個妾,也好意思自稱當家奶奶的長輩?”

  二姨太太臉漲成豬肝色,卻無法反駁大太太的話,可是她一向囂張慣了,哪會這麼容易屈服,當下只是板著一張臉坐在那裏不動。

  大太太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便知二姨太太根本沒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她面色不變,站起身面朝宗親那邊,大聲道:“三叔公,二姨太太執意不肯向新當家跪拜不僅是違背了老爺在生時制定的家法,更是對新當家的不敬!如此行徑,是否已經可以將她逐出家門!”

  此話一出,震驚全場。

  要知道,二姨太太是老爺聘回來的良妾,不似家奴出生的三姨太太可以任意責罰,打罵甚至買賣。而大太太一向重信義,即使這麼多年來二姨太太行事倡狂,也從未重罰於她。這次大太太為了當家奶奶竟然一開口便是要將二姨太太逐出家門,可見大太太對當家奶奶的看重!

  廳中那些官家管事,丫鬟婆子們都抬頭瞧了一眼座上的秦天,心下各自揣揣,可是又見秦天從頭至尾不出一聲,只是靠著大太太來助威,心中多少又有些輕視。

  二房人臉色大變,特別是二姨太太,本來漲紅的臉在一瞬間褪盡血色,瞪大的雙眼透出憤怒也透出驚恐,她“謔”得站起身,手指著大太太,顫聲道:“江華英,你敢,老爺當年親口答應過我爹,這一輩子都會善待我!你如果敢將我逐出門,就是陷老爺于不義!”說完,轉身奔向宗親面前,滿面悲憤:“各位宗家老爺,當年老爺聘妾身的事情相比各位老爺都是知道的,當年老爺生意周轉不靈,是妾身爹借了老爺5000兩銀子才幫老爺渡過難關的,老爺感念我爹的恩德,親口說過要善待於妾身,如今大姐竟然要違背老爺的諾言要將妾身趕出家門,各位老爺都是莊家的長輩,豈能看著那惡婦對妾身行此不仁不義之事,敗壞莊家的名聲!”

  大太太冷笑一聲,大聲呵斥,“秀梅,你不要混淆視聽!不錯,當年老爺確實對你做過如此承諾,可是卻是有先提條件,那便是,你必須謹守本分!如今你違反家法在先,不敬當家在後,不論是哪一條,都能將你逐出家門,你再這麼胡攪蠻纏,就別怪我這個做大姐的不客氣!”

  二姨太太臉色陣紅陣白,雙手緊握成拳,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族長莊成志開口道:“李氏,你既已入了莊家門,便是莊家人,當然要遵守莊家的家規,否則別說你一個妾室,就是正室也難逃一紙休書的命運。”

  族長既然開口,二姨太太再也無話可說,她低著頭,頹然地站在那裏,面如死灰。

  月娘看著她,微微一笑,大聲道:“二姨太太,當家奶奶正等著你了,請吧!”

  二姨太太咬緊了下唇,先是恨恨地瞪了大太太一眼,然後又抬頭剜了秦天一眼,一步步走向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刀尖上,身子不住地顫抖。

  走到大廳中央,她握緊了雙拳,下唇幾乎咬出血來,然後她將雙眼一閉,“撲通”一聲跪在了秦天的面前。

  “叩頭”,月娘又道。

  二姨太太恨得雙眼發紅,卻不得不低下頭向著秦天磕了一個頭!

  秦天看著跪在面前的二姨太太,想起她之前對自己的羞辱和陷害,心中一陣快意。

  本來二姨太太以為秦天會借此機會報復,讓她久跪一陣,趁機下她的臉,可是沒想到等她磕頭完後,就聽見秦天說:“起來吧!”

  二姨太太頗感意外,連忙起身,她抬頭看向秦天,目光冷厲,像是在說,算你識相。

  秦天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心下冷哼一聲,我就算要施下馬威也得堂堂正正地來,何必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讓人輕看?

  面上卻沒露出分毫,只是淡淡地笑,用當家人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二姨太太,剛才族長老爺的話說得很對,你雖然只是個妾室,卻也是莊家的人,以後千萬謹記自己的身份,行事穩妥謹慎!”

  二姨太太見她趾高氣揚地教訓自己,想起她不過是一個家奴出身的賤婢,心下除了憤怒,更有一種深深的羞辱感,她氣得差點流出淚來。

  可當著宗親們的面,卻不敢放肆,只是在心中發誓:賤婢,不要以為你成了當家我就奈何不了你,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你!

  二姨太太跪拜完後,便輪到莊信川夫婦和莊明喜。

  有了剛才二姨太太的教訓,三人都不敢多話,

  秦天看著三人走到大廳中間,

  三人都是一模一樣的蒼白臉色,莊信川頭幾乎低到胸口上去,根本不敢看秦天的臉,雙手緊握著成拳,手背上青筋暴現,想必內心正受著極大的煎熬。

  秦天完全能明白他現在的感受,本來以為當家之位唾手可得,可是卻眼睜睜地失去了它,不但如此,還要向他一向瞧不起的丫頭跪下磕頭,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可是怎麼辦呢?莊信川,你再這麼受不了今天也非得向我屈膝不可!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5 09:36 PM

  第一百四十三章:立威(上)

  秦天微微一笑,又看向他身邊的劉碧君,卻見她將手中的帕子攪成一團,面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秦天能理解她心中的鬱憤,她堂堂一個嫡女嫁給莊信川,本就指望著做當家太太,可沒想到空歡喜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現在等於是嫁了一個庶子,這讓她如何看得開?她背景厚實,脾氣驕縱,今後莊信川可有苦頭吃了……

  秦天笑著搖頭,又看向莊明喜。

  看到她時,秦天臉上笑容漸漸收斂。

  卻見她臉色雖然蒼白,但神色還算平靜,秦天實在詫異她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沉得住氣,喜怒不形於色,換作她自己恐怕還沒這份鎮定。

  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莊明喜忽然抬起頭來,直直地看向秦天,目光冷冽如冰,沒有明顯的憤怒也沒有明顯的怨恨,卻還是讓秦天的心微微一寒。

  秦天很快穩定住自己的心神,微微抬起下巴,看著她淡淡一笑。

  她自然知道他們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沒有關係,儘管放馬過來,她如果皺一下眉頭,她就不叫秦天

  “還不給當家奶奶跪下”月娘在一旁催促。

  三人當中,最先跪下的是莊明喜,她看著前方,面上波瀾不驚。見旁邊劉碧君還扭捏著不肯下跪,也不多說,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她用力扯下,莊信川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可是見妹妹和妻子已經跪下,自己站在那裏顯得格外的醒目,不得已之下,也只好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

  雙膝頓在青石地板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猶如大石砸在他心口上。莊信川只覺無數雙眼睛在看著自己,覺得好像所有的人在嘲笑自己,他低著頭,再也沒有勇氣抬起頭來。

  “磕頭”

  隨著月娘的聲音,三人向著秦天跪拜。

  莊明喜彎下腰,向著秦天磕了一個頭,此時她再怎麼努力鎮定,也忍不住地顫抖。她雖是庶女,卻堪比嫡女,一向心高氣傲,除了父母長輩外,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可是今天,她卻要逼著自己向一個賤婢跪拜。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屈辱,這種屈辱如同利刀一下一下地剜割著她的心。

  事情還沒完,我莊明喜才不會這麼輕易認輸秦天,這只是開始,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不管我去到哪里,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可就在抬起頭的時候,莊明喜咬緊了下唇,硬生生地將淚水給逼了回去。

  等他們起身後,秦天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們雖是庶出,可也是莊家的一份子,你們的行事必須要以莊家的利益為先,我這人最是公道,誰能讓莊家好,我就會讓他好,誰要是做出損害了莊家的事……”

  秦天拖長了尾音,將每一個人的心吊起,可忽然的,秦天將臉一沉,聲音斬釘截鐵,如冰玉相擊,“我必不會輕饒”

  這句話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中,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下人們不自主地抖了抖,可是偷眼瞧著座上那張年輕的面孔,又覺得她或許是虛張聲勢。

  他們連大太太都瞞了過去,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又算得了什麼?

  這邊,大太太聽到秦天這句話,微微一笑,悄悄湊到兒子莊信彥的耳邊說:“你媳婦還挺像那麼回事。”

  莊信彥看著正位上努力板著一張嚴肅面孔裝大氣的秦天,想起因為緊張整晚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的某人,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二房的人行完禮後,又輪到三房的人。

  比起二房忍辱負重,三房的人就跪得自然多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好像給秦天下跪是理所當然的事,倒讓秦天有些不自然起來。

  特別是方妍杏給秦天下跪的時候,秦天幾乎有沖過去將她扶起來的衝動,不過想到這終究是莊家的家規,讓方妍杏一人特殊反而不好,只要硬著頭皮將她這一跪給受了下來。

  秦天也照例說了幾句好好做事,安分守己之類的場面話。

  接下來便是內外總管各處管事,以及那些有品級的丫鬟婆子。

  “給當家奶奶請安。”幾十人同時喊出這句話確實很有聲勢,觸目所及便是黑壓壓的一片頭頂,秦天一陣目眩。

  秦天吩咐他們起身,有特別留意了站在最前方的那些管家管事們。

  二姨太太在莊家當家達十三年之久,這些人到底是大太太的人呢,還是二姨太太的人?不言而喻。

  整個莊家,除了大太太清音院,大少爺的青松院之外,其餘各方各院的下人賣身契都掌握在二姨太太的手中。如今,自己已經與她站在了對立面,被她視為死敵,如果還任由她掌握莊家內宅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之前是什麼人想必你們都知道。”秦天看著地下跪著的管事們。

  竟然會主動提起自己卑微的往昔?管事們很是詫異,眼珠轉動,都沒有出聲。

  宗親們以及二房三房的人都詫異地看著她,二姨太太心中鄙夷,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賤婢就是賤婢,穿上龍袍也不似太子

  秦天只是看著底下的管事們,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不錯,我之前是奴婢出身,這一點,走到哪里我都敢這麼說,這是事實,我沒有必要隱瞞否認。我今天之所以這麼說,就是想告訴你們,一個人的出身並不是最重要的,並不是每個人一出生都能成為貴人,而那些貴人們,有很多也不是生來就是尊貴。就比如號稱無敵將軍的定遠侯,他便是屠夫出身。”

  秦天所說的定遠侯是開國將軍,武藝高強,生性豁達,對自己的出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管事們漸漸抬起頭。

  秦天繼續道:“出身沒得選擇,可是這一輩子所走的路卻是可以選擇的。光明磊落、正直忠義的人,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必將受人看重,魑魅魍魎的宵小之徒即使得意一時,也必將悔恨終身。”

  說到這裏,秦天忽然站起身,走到他們的跟前,低下頭看著他們,冷然道:“你們都是吃著莊家的飯,都是莊家的人,應當明白,莊家需要的是對莊家忠心的下人,而不是對某一個人忠心的下人。我還是那句話,對莊家好的,我就能讓他好,損害莊家的,我必會讓他付出代價”

  秦天字字鏗鏘,聽的一干管事們心頭驚疑不定。

  如今,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是時候做些事了。

  等管事們退下去後,秦天轉身面對大太太,恭敬地說:“母親,媳婦現在是不是可以做主莊家任何事?”

  大太太笑了笑,答:“不錯。莊家、茶行的任何事都由你決定”

  當然,這只是場面話,說給大家聽的,幫著秦天立威。私下裏,秦天每有決定必會與大太太和莊信彥商量,絕不會獨斷專行。大太太也正因為肯定秦天的人品,才會做出這個膽大的決定。否則,她這麼看重茶行,斷不會隨便交到一個人的手中。

  旁邊二姨太太聽到兩人的一問一答,恨得只咬牙。

  這本來就應該是她的權利,差一點,只差一點……

  二姨太太心頭滴血。

  秦天轉身回到座位,抬頭大聲道:“現在我要宣佈一件事,以及處置一批人”

  聽到這句話,所有的人都“刷”的一下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看向她,一些人心中開始打起鼓來。

  “首先,說宣佈的事……”秦天不慌不忙,她看向二姨太太:“從今兒開始,莊家內宅將不再由二姨太太負責我要收回內宅管理權”

  “什麼?”二姨太太當即叫出聲來,她站起身,指著正位上的秦天厲聲道:“你憑什麼收回我手中的當家權?這是我與大姐之間的約定,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說完,二姨太太轉向大太太:“大姐,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是想反悔,說話不算話嗎?”

  她之所以能管理內宅,是因為老爺剛過身的時候,大太太需要她的支援,和她定下的盟約。當時兩人說好,只要二姨太太堅定地支持大太太,大太太就必須將內宅管理權交給她。這麼多年來,她能在莊家作威作福,也是因為她幾乎完全掌握內宅的緣故。不僅如此,內宅一年下來油水豐厚,十三年來,她能完全抱緊姐夫這個靠山,也是因為她每年都有足有的香油錢進貢。如果沒了內宅這塊肥肉,今後便少了一大筆收入。所以不管怎樣,這內宅管理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交出去的

  莊信川和莊明喜臉色又變,沒想到秦天行事如此淩厲,一上來便削他們的權三姨太太一臉驚異,心中憂喜參半,宗親們面帶訝異地看著秦天,都沒想到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做事如此老道,還是說,這本是大太太的授意?

  大太太只是喝著茶,一聲不出。耳邊響起秦天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娘,如果二姨太太發難,你不用理她,由我來應付,請娘相信我,我必不會陷娘于不義”

  秦天不著痕跡地接過話茬,她看向二姨太太冷聲道:“二姨太太,你和母親的約定我也略知一二,母親一直以來非常地遵守和你的約定,可是你要明白,現在是我當家了,我和你沒有任何約定,我完全有權利決定內宅的管理人選,而你,二姨太太,身為一個妾室,你只有遵從這一條道路還是說,你要以一個妾室之身來挑戰我的當家權威呢?”

  秦天冷冷地看著她。



  第一百四十四章:立威(下)

  二姨太太頓時語塞。管家之權對與她有多麼重要,她又怎能輕易放棄?

  可是當著宗親的面,秦天一次又一次地以她妾室的身份來說事,讓她實在無法反駁。

  她站在那裏,怒視著秦天,心中湧起滔天的怒火卻無法發洩,只燒得她內傷。她恨得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入肉裏,她卻不知道疼。

  可就在這時,她身邊的莊明喜忽然站起身,看著秦天冷聲道:“大嫂,你這話我實在不能苟同,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因為你成為當家,所以就可以不將大娘和別人所做的約定放在眼裏的嗎?”莊明喜冷笑一聲,美目中迸發冷光,“大娘當家這麼多年,不知和多少人有過信約,難道說,到你這裏都不算數了?這麼一來,茶行不是要大亂了嗎?知道的,還當大少奶奶真的是為了莊家好,不知道的……”

  莊明喜冷笑連連,目光卻瞟向大太太,“不知道的,還以為嫂子成為當家就不將大娘放在眼裏了”

  本來一直保持鎮定的莊明喜因為一連串的變故,語氣也不由地激動起來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各異,誰都聽出莊明喜此話的挑撥之意,都沒想到新當家才上任呢第一天便是這般劍拔弩張。可是細細想來,大少奶奶想要收回管家權利有她的道理,可是四小姐所說的,大少奶奶如此忽視大太太的信約也確實不孝了……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敢亂說話,一會悄悄面無表情的大太太,一會又偷眼瞧著正位上的秦天,暗自猜測著事情的發展。

  宗親們此時也都不說話,只要和他們的利益無關,他們多半不會著緊,他們也想看看這個新當家會怎麼應付這件事。

  卻見正位上秦天不慌不忙,看著莊明喜用一種“我不跟你吵架,我只是跟你說道理”的神情說道:“四小姐,你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向來信約沒有只對一方有利的道理,所謂信約,本來就是一種有利雙方的約定,當年母親之所以立下信約,是因為當年二姨太太親口承諾會全力支持母親……”說到這裏,秦天看向二姨太太,問道:“二姨太太,你又做到了嗎?”語氣帶著些許的引誘性。

  心急之下,二姨太太脫口而出:“我難道沒有做到嗎?當年若不是我請姐夫出面,宗親們……”她忽的捂住嘴,猛地回頭看了身後宗親們一眼,滿面心虛。

  宗親們齊齊色變,當年莊老爺死後,他們就打過茶行的主意,莊家裏留下孤兒寡母,本是最容易對付不過。他們也曾經拉攏最有資格成為繼承人的莊信川的生母二姨太太,二姨太太也應允了他們,卻沒想到當時還是知縣的胡大人忽然出面拿著莊老爺的遺囑壓他們,他們不得已之下才退卻,當時他們聽信二姨太太的話還以為是大太太出錢請來的知縣大人,如今才知道竟然是二姨太太的主意這麼多年來,若不是大太太一直在宗家下了功夫,讓他們不好意思多加留難,否則莊家那麼大的財富,明著他們做不了什麼,暗地裏總會讓他們不安生。

  雖然事過境遷,可是想起當年一面敷衍他們,一面暗地裏搞鬼的二姨太太,心中還是一陣不舒服

  族長莊成志輕輕冷哼一聲。

  這一聲落入二姨太太耳裏,卻讓她心驚肉跳,這麼多年,她就靠著當年的那點關係一直和宗親們保持聯繫,否則上次也請不來他們的支持,現在竟是一股腦兒將他們都得罪了……

  二姨太太叫苦不迭,心中懊悔不已。身邊的莊明喜也有些埋怨地看了二姨太太一眼,似乎在責怪她太沉不住氣。

  秦天看著她們的面色,心中暗笑連連,果然如此看之前宗家們對二姨太太的態度,就知道他們一定不知道二姨太太和大太太私底下的交易,很好,這樣一來,她的計畫將會進行地更為順利。

  “可是二姨太太,母親和你約定的不止是這麼一件事,母親需要你全力的支援,便會予你相對的利益,這麼多年,母親遵守了她的諾言,可是你呢,你真的全力支持了母親嗎?”

  “我怎麼沒有……”

  “你就是沒有”秦天很乾脆地打斷她,站前身,向著二姨太太走過去,邊走邊道:“所謂的全力支持,首要便是要尊重和依從母親的當家地位可是,你有尊重過母親嗎?”

  “我怎麼沒有……”二姨太太只覺身後宗親們的目光像是利劍一般地射向她,她漸漸氣弱,莊明喜在一旁扶著她,面色蒼白。

  “你沒有”秦天又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就在剛才,你還連名帶姓地呵斥母親,這是你一個妾室對正室應有的態度嗎?”

  二姨太太退後一步,手心冒出冷汗,“我……我……剛才……”她感覺到一種恐懼,這種恐懼來自于她不知道秦天到底想做什麼。

  “剛才我娘只是一時衝動,待會我娘自會向大娘磕頭道歉”莊明喜介面道。這種口角上的失誤一般來說只要磕頭認錯也就過去了。

  秦天笑了,“這次是一時衝動,那麼上次呢?上次可是有無數雙眼睛親眼看著二姨太太向大太太動粗了如果那也是一時衝動,那二姨太太這種不把家規放在眼裏的一時衝動也太多了”秦天說的是上次二姨太太揭穿大太太眼盲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事,也正是那一次,讓秦天下定決心留下來幫助大太太。

  莊明喜面色更白,還想說什麼,秦天卻將臉一沉,指著她厲聲道:“夠了你算什麼身份,不過一個庶出,竟然三番四次地與我這個當家頂嘴,光是這一點便已經可以看著你們的囂張跋扈從來無規矩不成方圓,家規在你們眼中形同虛設,這樣下去,莊家豈不是要大亂”

  字字在理,卻又字字誅心,莊明喜無法反駁,忍不住全身顫抖,她看著面前的秦天,那一身正紅色的華服刺痛了她的眼,讓她幾欲暈眩,她咬緊了下唇,嘴中一片血腥味。

  秦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過頭,目光從那些下人面上一一掃過,下人們只覺那目光犀利冷然,如有實質,心中升起一種緊迫感,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

  “今天,我既然得到母親的信任,成為這個當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整頓家風”秦天忽然高聲道:“來人啦,撤掉二姨太太的座位”她看向二姨太太,一字一句:“正室之前,哪有你一個妾室坐的地方”

  翠微和月娘上去,將二姨太太強行拉起,將她的座位撤走二姨太太踉蹌著站穩,看了看四周眼光各異的下人,氣得幾乎要暈過去。莊信川和莊明喜看著母親,面色灰敗,難受之極。

  大太太這麼多年受足了二房的氣,只因為她是個重承諾的人,所以才一直忍讓,可並不代表,她真的不在乎二房的跋扈,如今見秦天將二房整得動彈不得,心下裏一陣痛快。而一旁的莊信彥見秦天不過幾個回合,不但壓制了二房,還順便震懾了下人,心中暗暗佩服,也更加感激她留下來的好意。

  “各位長輩,秦天給你們見禮。”那邊,秦天又走到宗親們面前,向著他們一福。宗親們見她小小年紀做事雷厲風行,乾脆俐落,心中再也沒有小覷之心。莊成志笑道:“當家奶奶不用多禮。”

  “各位長輩已經看到了,妾室李氏對我母親不尊重已經是事實,請問各位長輩,我母親是否還應該繼續履行當初和李氏的信約?”

  二姨太太頹然地垂下頭來,此時的宗親們哪里還會對她有一絲維護?

  果然,她聽得莊成志冷哼一聲,道:“既是如此,當然無需再遵守”

  二姨太太雙腳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虧得旁邊莊明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她抬起頭看向女兒,見女兒雙眼發紅,顯然心中憤恨之極,

  “娘,挺住,怎麼都得挺住,現在認輸,就什麼都沒了”她聽得女兒輕聲說。

  二姨太太抓緊了女兒的手,忍不住流下淚來。

  “二姨太太,我如今收回你的管家權,你還有何話說?”秦天看向二姨太太。

  她不可能再任由二房繼續囂張跋扈下去,她是良妾,為莊家生有一子一女,又有知府大人撐腰,本身也比沒有做過大奸大惡之事,想將她趕出去比較困難,而且相信這也不是大太太的心願,大太太如果真是心狠之人,她一個當家又怎麼會想不出辦法?

  所以要想讓二姨太太以後消停一些,只有剪除她的勢力,否則光是應付她,就夠秦天頭疼的了但是這件事畢竟是大太太和二姨太太之間的約定,一個不好,就會陷大太太于不義,所以秦天才會當著宗親以及下人的面,光明正大地收回權利,讓她無話可說。

  大太太聽到這裏,連連點頭,月娘和翠微滿面笑容,激動不已。三房的人一直靜悄悄的,可是莊明蘭以及莊信忠夫婦都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向秦天

  正當大家以為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秦天又出聲了,她看向家丁那一邊,聲音平靜,卻透出威嚴:“上次,大太太與二姨太太爭執之時,曾經有吩咐過人執行家法,當天哪幾個領的命,站出來”

  家丁中有幾個人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5 09:51 PM

  第一百四十五章:震懾

  秦天所指的,便是二姨太太揭穿大太太盲眼的時候,因為對大太太不敬,太太曾經叫家丁責打二姨太太,卻因為懼于二姨太太的威勢,家丁公然違令的事情。

  這樣的人自然不能姑息。那時她還沒有立場來做什麼,可現在她既然身為當家,自然是該罰的罰,該治的治,讓府中的下人們不敢小瞧於她。

  當下便有四人站出來跪在秦天面前求饒。秦天存心立威,自然不會心軟,依照家法,四人各打二十大板,等傷好之後便要逐到鄉下莊子裏去。

  莊裏的生活遠比這裏清苦,活兒也累得多,對於這些過慣了舒適生活的家丁來說,已經是不小的懲罰了。

  責罰完犯事家丁後,秦天又以二姨太太公然頂撞大太太,對正室不敬的名義,依照家規,打了二姨太太十大板。二姨太太心中雖有萬分不服,可是秦天事事依照家法,自己完全處於下風,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負責家法的家丁們剛剛才見識過秦天的手段,心懼之下,手下不敢留情,二姨太太何曾受過這等皮肉之苦,幾板子下去,哭爹喊娘,聲音淒厲,到第七板上便撐不住,頭一歪,昏過去了,秦天並不想鬧出人命,便叫家丁們住了手。

  莊明喜早已是滿臉的淚水,見此情形,連忙叫人將母親抬了回去,臨出大廳的時候,莊明喜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秦天一眼。

  那一眼,冷到極致,陰到極致,讓秦天遍體生寒。

  可是這本就是秦天預料到的結果,從她答應大太太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與二房一定會有衝突,就算她今天沒有做這些,難道他們就會念她的好,從而安分守己?

  才不會,他們只會認為她軟弱可欺,更加肆無忌憚既然衝突在所難免,那麼她當然要先下手為強,將他們的攻擊力降到最低

  是以,她又如何會畏懼莊明喜的仇恨?她抬起頭,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目光銳利,充滿威勢。

  莊明喜和她對視了一陣,沒多久便垂下眼簾,轉身出去,背脊挺直。

  看著她的背影,秦天暗暗歎氣,可惜莊明喜是個女孩子,要是個男孩子,從小培養,以她的聰明必然比她兄長更適合成為一個當家……

  廳中的下人們見秦天幾個回合,便將囂張了十幾年的二房打壓地動彈不得,手段乾脆俐落,暗暗心驚平日裏看上去如此和氣溫順的秦天也會有如此狠辣的一面,一些心巧較多的下人,也悄悄收斂了心思。

  秦天坐在正位上,看了看底下面色各異的下人,便知道她今天已經達到了預想中的目的,不但打壓了二房,也震懾了府中的下人。讓他們不敢輕易小覷了自己。

  這些管事丫鬟們很多都與二房關係密切,可是他們也很熟悉府中的各項運作,秦天不可能在一下子全部換掉他們。替換人手也需要一個過程。而且她還想好好地觀察他們一段時間,如果其中有忠厚而又能幹的,她願意繼續相信他們。而那些狡猾奸詐的,自然不能再留下。

  就像是管理一家公司,優勝劣汰,很平常的事情。不同的,這裏被淘汰的便是驅逐的命運,可是要成為一個好的管理者,最忌優柔寡斷,該狠的時候就要狠。

  “秦天,你遠比我想像中要做的好。”這晚,秦天和莊信彥在陪著大太太吃晚飯後,大太太對她說,“之前我還擔心你會壓不住底下的人,可是現在看來,完全是我多慮了。”

  大太太笑了笑。

  秦天站在大太太身後,一下一下地幫她捏著肩膀,曾經這是她經常做的事,大太太也很喜歡她的手法,與莊信彥成親後,大太太便讓她不要做這些下人的活了,可是秦天卻願意這麼做,因為這讓她感覺到一種親近,一種親昵。大太太總帶給她溫暖的感覺。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在頭一天震不住他們,今後勢必更難震住他們。”秦天微笑,“其實我心中也緊張得很”

  “那可一點都看不出來”月娘在一旁點上香,笑道:“大少奶奶往那上面一坐,連我心生敬畏了”

  “月娘,你就別打趣我了”秦天臉一紅,對面莊信彥看到,忍不住笑起來,秦天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可是,娘……”秦天忍不住問大太太:“秦天一直不明白,雖然娘和二姨太太有過約定,但也沒必要如此容忍她們,這中間,是否有什麼原因呢?”有一句話秦天不好說,在她看來,二姨太太有今天的囂張,一半的原因是太太縱出來的。雖然讓她管家,可太太真想壓制她,也不是沒有辦法。身份擺在那裏了。

  而且,自古以來,妻妾之間不是從來不相容的嗎?連林黛玉都說,不是東風壓了西風,就是西風壓了東風。身為正妻的大太太為何這麼容忍一個妾室?

  大太太長歎一口氣,道:“之前我想著,茶行遲早要交到信川手上,我也遲早要退下來,所以她喜歡攬權,我也懶得和她計較。我一天那麼多事,家裏的事也確實顧不過來,所以才任由她去折騰,她雖然有時候氣焰囂張了一些,家裏的事情倒是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老爺走了十幾年了……”

  說到這裏,大太太面色一黯,“老爺去的時候,我三十一歲,秀梅二十六歲,巧雲也只有三十歲。我們三個女人一下子成為了寡婦,失了依靠。孩子一個個都那麼小,偌大的莊家就靠著我們三個女人支撐。老爺下葬的時候,我們三人抱在一起哭,那情景是多麼的淒涼……”

  說到這裏,大太太不禁濕了眼角,她摸索著找帕子,秦天連忙用自己的帕子幫她擦乾了眼淚。大太太按住了帕子,同時握住了她的手。

  “後來秀梅與我談妥條件,很長一段時間內,她與我唇齒相依,也幫了我不少忙,只是隨著孩子們的日漸長大,這份情義也漸漸消逝,可是在我沒有否定信川之前,她還不算太過分,自從我取消了信川的繼承資格後,她才變成這樣。其實她的心情我也能理解,都是沒了丈夫的女人,所有的指望都在孩子身上了,她一直篤定的事情,忽然變了,換成是我,我也會發狂。除了地位的不同,不管是她還是巧雲都和我一樣,一生都給了莊家,都是死了丈夫守著兒女的可憐人,何必過於為難她們?”

  “娘,你心善,設身處地地為她們著想,可是她們不見得有這份好心,她們就是欺負你心善,所以敢公然地對抗你。”秦天歎氣道。

  二姨太太還是三姨太太,看著一個凶,一個弱,其實本質上是一樣的。

  欺善怕惡。

  這樣的人,就是要惡給她們看

  “你說得對……”大太太握緊秦天的手,“無規矩不成方圓,事情鬧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有責任在裏面,這次好在有你,否則,他們有胡大人的相助我們或許會輸得一塌糊塗,今後儘管按照你想的去做,我相信你。”

  她相信她也不會做的太過分,她知道,秦天其實也是一個極為心善的姑娘。

  “不如分家。”莊信彥在一邊寫道,“經此一事,他們或許會同意分家。”

  “能分家當然最好”大太太點點頭,“過段時間我找機會和秀梅談談看。”

  菊香院

  “分家?除非我死”二姨太太趴在床上,歇斯底里地大叫。

  床邊劉碧君嚇得連退三步,拍著胸口道:“娘,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我還不是為了大家好,如今信川……”她回頭瞟了一眼坐在旁邊垂頭喪氣的莊信川,目光透出些許鄙夷,“如今信川已經沒有可能成為當家,娘你又被奪了管家之權,與其這麼耗在這裏,還不如分了家我們自己出去單過,當家做主不比在這裏看人臉色強?”

  二姨太太氣得撐起身子,卻不小心牽動傷處,痛得臉變了形,她指著劉碧君:“什麼為了大家好,你還不是為了自己?你根本就是嫌棄信川的庶子身份”她冷笑,“我告訴你,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嫁給了信川,除了和信川一條心外,還有什麼別的路好走?”換作是平日,她定然不會用這種語氣和財神爺媳婦說話,只是她今天多番受挫,早就憋足了氣,此番哪里還受得了媳婦的冷言冷語?

  劉碧君臉色微微一變,冷笑:“不分家,欠我娘家的銀子什麼時候才能還?”

  二姨太太被她噎得差點回不過氣。

  “信川,你就這麼看著你媳婦如此頂撞你母親?”二姨太太尖叫。

  劉碧君哂道:“什麼娘,大少奶奶剛還說了,不過一個姨娘而已”話音剛落,莊信川沖到她身邊就是一耳光,劉碧君捂著臉叫起來,“莊信川,你這個沒用的男人,竟敢打我”說完哭著跑出去。

  莊信川聽了她的話,一下子漲紅了臉,雙拳不由緊握。

  “不能分家……”床上的二姨太太忽然哭起來,“分了家就真的沒了指望了,莊家的財產本來都應該屬於你,憑什麼你只能得三成?我不信我們就這麼輸了,我不信”二姨太太用手捶著枕頭。

  “要反敗為勝其實也很簡單。”一直沒有出聲的莊明喜忽然開口,她走到莊信川身邊,冷聲道:“他們只得一個秦天而已,扳倒她,他們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第一百四十六章:你不是一個人

  青松院

  莊信彥站在一旁,看著秦天將他的帳子整理好。她跪在他的地鋪上,穿著白絹棉的中衣,烏黑的長髮披散下來,隱約地勾勒出她腰間纖細的曲線。那雙雪白的小手敏捷迅速地處理好每一個細節,五指翻飛間,如一對翩翩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莊信彥心頭一熱,情不自禁之下,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正在聚精會神為他整理帳子的秦天,雙手忽然被他握住,不由嚇了一跳,剛想掙開,抬頭見他一臉誠摯,並沒有任何不妥神色,就像是那天在大街上,他拉住她的手那般自然。她怔了怔,這麼一遲疑間,雙手已然被他握緊。

  秦天只覺雙手潮濕,卻不知是誰的手心滲出的汗水,一顆心卻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從那天兩人一起逛街回來開始,秦天便覺得,莊信彥待自己與過去有些不同了。

  之前,相比于秋蘭碧蓮那些丫鬟,莊信彥對自己無疑是特殊的。她以為是她深受大太太信任的緣故,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們對她有著其他的期待。即使有這麼些特殊,莊信彥對自己還是比較冷淡,成親以後,也不覺得他有什麼改變。相處下來,雖然覺得他為人還不錯,卻不覺得自己對他來說有什麼特別意義。當然,她也沒有期待什麼。

  可是那天逛街回來後,或者應該說是御前表演後?他對她的態度似乎不同了。她經常會感覺到他凝視她的目光,在大太太那裏吃飯的時候,他還會幫她夾菜,惹的月娘和翠微看著他們眯眯笑。還有,他或許以為逛街的時候她讓他握住了手,便是給了他某種默許,現在時不時會像這樣吃她的小豆腐,可是動作又是那麼自然,那麼純淨,讓她覺得,如果她太過在意,反而是她的心中有鬼一般。

  她看著他,柔和暗淡的燈光灑在他的絕代玉容上,映得他一雙眼睛如春水般溫柔。他忽然舒展了眉目,漾出笑容,霎那間只覺光彩耀目,讓秦天微微暈眩。

  他的雙手彷彿帶著某種電流,通過她的手傳遞到全身,讓她的身子都有些軟軟麻麻的。

  又來了,又來了,秦天在心中無力地呻吟,最讓她不自在的便是他這種笑容了。

  俊美的容顏,專注的目光,炫目的笑容,試問天下間只要不是瞎子,又有幾個女人可以完全抵抗得了?何況這個人還和自己如此親近。

  可是每天只要和她單獨相處的時候,這種笑容便像是不要錢似的一個個地丟出來,常常弄得她面紅心跳。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難道他想用美人計讓她長久地留下來賣命?

  有時候她也想,乾脆留下來算了。婆婆很好,相公似乎也不錯,衣食無憂,還高高在上,怎麼看都像是理想的婚姻生活。比起那些相公不疼,婆婆不愛的穿越女來說,自己好太多了。

  可是她的心中總是有一些不確定,不想將一切過早地定下來。對於莊信彥的不確定,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心無障礙地接受一個聾啞人成為自己的終身伴侶,她不會將自己的婚姻當成交易,如果她真的決定留下來,必定是出於對他的一片真心,心甘情願地和他一起面臨生活中的風雨;她也不知道擔不擔得起茶行這個重擔,管理那麼大一家茶行,負責那麼多人的人生,她真的沒有把握。

  她可不想因為一時地迷惑而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想到這,秦天低下頭,深呼吸幾次,逐漸沖淡他帶給她的感官刺激。然後自然而然地掙脫他的手,站起身走到桌邊,拿著簪子撥了撥燈芯,火光一下子亮起來。

  莊信彥也跟了過來,他從桌子上拿過本子,寫下:“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你為莊家做了太多。這種心情,我不知該怎麼表達。”

  他怎麼會感覺不到她的抗拒?希望這麼說,能讓她自在一些。他總是忍不住想要碰觸她,哪怕只是握著她的手,也會讓他很滿足。雖然他能感覺到她的不情願,可是卻克制不住自己。不過也不敢再有更過分的舉動,怕她會因此討厭他。

  他看著她微微一笑,看著她眼睛閃過亮光,又掩飾般地垂下眼,心中很是快意。

  他早就發覺她很喜歡他的笑容,每當他對著她笑的時候,她就會很專注地看著他,目光中流露出讚歎,這讓他很開心。他不喜歡別的女子這麼看他,可是卻希望她能經常這麼注視著他,如果這能讓她愉悅,他願意長長久久地對著她笑。

  從前,他有些憎惡自己的容貌過於漂亮,可現在,他卻感謝自己有著這麼一張面孔。因為,她似乎很喜歡。

  原來是這樣……秦天想起他不會說話,用肢體動作來表達也很尋常。倒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誤解他的心思……

  “千萬不用說這種話,沒有大太太的提拔,我還是洗衣房的一個粗使丫頭。”秦天對他說,“而且我們現在也算是一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一家人”三個字讓莊信彥很是開心,笑容更是蕩漾。

  秦天暗道一聲“妖孽”,立即默念幾句“色即是空”,說起了正經事。

  “信彥,你從來沒有想過學說話嗎?”忙完了比試的事,這件事情也必須開始了。相對於比試來說,教會他說話更是一件艱難的差事。

  莊信彥面露驚奇,像是不敢相信秦天的話。

  “秦天,你莫不是打趣我?我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學說話。”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不能聽,又如何學說話?

  提起自己的缺陷,莊信彥面色暗下來。不由地敏感:她可是在提醒我什麼?因為這段時間我的行為反常?

  心中有些沮喪。

  他轉過身,回到自己的帳子裏,不想在說下去。

  明明有希望的事秦天又如何會輕易放棄?她追了上去,扒開他的帳子,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

  她拉了他幾下,他卻不理。還往裏挪了挪

  秦天忍不住想笑,小孩子脾氣又來了……

  她也有些倔脾氣,今天竟然開了頭,非得要和他說清楚不可

  秦天手腳並用鑽進帳子,想爬到他對面去面對他。莊信彥像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做,咕嚕一下坐起身,看著近在咫尺的她,瞬間漲紅臉,一片豔色。

  他下意識地就往外鑽,秦天來火了,一把拉住他,再強行扳過他的面孔,讓他不得不面對她。她皺著眉,逼近他的臉,惡狠狠地說:“不許動,聽我說完”

  看著幾乎挨著他鼻間的秦天,莊信彥怔住,卻沒有再躲開,薄冰般的雙眸鎖住她,那麼糾纏的目光讓秦天心臟不自覺地漏跳了一拍。

  秦天有些扛不住了,鬆開雙手,退後了些。面上有些發燒。

  “我聽過你發聲,你只是聽不見學不會說話,但並不表示你不能說話……”秦天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是“聲帶”這個詞,便換了一種能讓他明白的說法。

  “你會看口型,只要學會發聲,我覺得應該能學會說話”說著,她激動起來,看著他說:“一旦你學會了說話,和人交流完全沒有問題,以後就再也不用為當家人選而發愁了,你不就是最好的當家人選?”

  看著她不停翕動的嘴唇,莊信彥愣住了,秦天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

  見他呆呆的樣子,秦天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著他試探地問了一句:“信彥,你回答我,你想學會說話嗎?”

  他想學會說話嗎?莊信彥輕飄飄地笑了笑,當然,他想他做夢都想他希望能和別人正常的交流,他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他希望能他不再是又聾又啞,這樣,她會不會留下來?

  可是,真有可能?

  秦天的面上卻寫著毋庸置疑。他無法不相信她。

  他的雙眼漸漸亮起來,心突突地跳。他用力點頭。

  “信彥,你仔細地看著我說……”秦天抓住他的手,這一刻她才明白,男女之間的握手有時候真的可以很單純,可以是一種鼓勵,也可以是一種安慰。

  莊信彥睜大了眼睛。

  秦天緩緩道:“我不是瞎說的,因為真的有這種成功的例子。不過期間的艱辛和困苦卻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這會是一個漫長,艱難,枯燥的過程,會有很多很多次的失敗,或許會讓你很灰心,可是不管怎樣,你一定不能放棄”她握緊了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因為你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幫你”

  帳子裏的光線有些暗,可是她的雙眼卻亮如星辰。

  莊信彥看著她,心中忽然湧出一種激烈的情緒,這種情緒在一瞬間控制住他,讓他失去了理智,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將她擁進懷裏。

  他感覺到她身子微微一僵,隨即放鬆下來,她用手拍著他的背,動作間充滿安慰,充滿理解。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5 10:04 PM

  第一百四十七章:流言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幾乎響徹整個楊城。楊城百姓們引頸張望,紛紛猜測議論著這是哪家的喜事。

  “是盛世茶行”有人大聲道:“盛世茶行今天懸掛當今皇上賜下的牌匾楊城幾乎有頭臉的商家都趕過去慶賀了鞭炮都準備了幾籮筐,那叫一個熱鬧”

  “聽說,茶行當家太太也會在今天正式介紹下一任的當家人選”

  “新的當家人選是不是莊家二少爺啊?”

  “不是莊二少,是新娶進門的大少奶奶,聽說這個大少奶奶很了不得,曾經在御前表演,得到天子的讚賞了”

  “莊家自從莊老爺死後一直都是陰盛陽衰,沒想到新一任的當家又是個女人。”

  “還說什麼,我們都看熱鬧去”

  百姓們閑來無事最愛這種熱鬧,紛紛相約著向盛世茶行的方向湧去。

  盛世茶行的大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地站滿了圍觀的百姓,有打扮一新的家丁在外面維持著大門口的通暢。

地上到處都是爆開的鞭炮花,紅彤彤的一片,映著百姓們的笑臉,以及似火的驕陽,更顯得喜氣洋洋。

  不時有華貴地馬車在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衣著光鮮的客商,被茶行的掌櫃管事們笑著迎進去,不過片刻的功夫,款式各異的馬車竟將茶行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這是何等的排場和熱鬧,楊成少有盛事能與之相比。

  茶行大堂高高懸掛著赤金青底大匾,匾上寫著“碧螺春”三個鬥大的字,身穿銀灰色素面織錦褙子的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帶著華裝打扮的秦天,莊信彥三兄弟,以及茶行的各級掌櫃管事們向著牌匾三叩首,以表達對天家的敬意。

  隨後,大太太便正式將秦天介紹給今天受邀前來,與茶行關係密切的商家們。

  商家們看著眼前的秦天,見她今天穿著煙柳色的銀錯金雙鳳織錦外裳,下著淺碧色輕柳軟紋長裙,頭上綰著如雲的朝月髻,整個人如一支白玉蘭花苞般嬌嫩,看著這個明顯還不足雙十歲數的小姑娘,客商們面面相覷,

  這個小姑娘便是當家?大太太沒有搞錯吧?

  這些客商都是與茶行有了幾十年來往的大客戶。當年莊老爺過身後,大太太雖然也是以一個女子之身接掌茶行。但那時的大太太已經參與了茶行的買賣,也與他們打過交道,所以雖然是女子之身,卻得到了他們的信任。

  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嫩生生,嬌滴滴的,這種年紀,再精明能幹也有限,他們每年和盛世的生意來往少則幾千兩銀子,多達十幾萬兩,一個不好便會讓他們承受不小的損失,讓他們如何信任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而且更讓他們顧慮地是,有消息傳出,這女子竟然是個丫鬟出身大太太染病眼盲,因為不想大權旁落便讓一個心腹丫鬟脫籍成為大少奶奶,借此打壓本應成為當家的莊二少。

  看大太太的樣子,眼盲似乎是事實,難道這當家原是丫鬟也是事實?

  一時間客商們心中轉過各種念頭。只是礙於這種場合不好開口罷了

  可是就有那心直口快的,一名身高體胖的著灰色錦衣長袍的男子,走出人群看著大太太說:“莊太太,我們幾十年的交情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最是藏不住話今天在這裏的也都是莊家的老朋友,所以有什麼話我老劉就不藏在心裏,直接問出來了還請莊太太不要見怪”

  大太太面向那人,笑道:“劉老闆有什麼話儘管直說”

  劉老闆看了秦天一眼,道:“莊太太,我們都聽到傳言,說新當家原是莊家的丫鬟,可有此事?”

  秦天聽了此話,下意識地看了站在一旁的莊信川一眼,見他低垂著頭,嘴角有種詭秘的笑意,便知此流言必與他們脫不了關係。

  早知道他們不會這麼安份,只是沒想到動作這麼迅速,不過短短幾天內,便將消息傳遞得這麼廣,可見花了不少心思。

  大太太看著劉老闆點頭,坦然道:“不錯,秦天本是我莊家的丫鬟”

  聽了此話,客商們都變了臉色,其中一人忍不住說道:“大太太,您讓我們今後去相信一個丫鬟嗎?”

  其餘的客商也都議論紛紛,莊家的家務事他們不關心,可大太太此舉讓他們今後如何敢跟莊家做生意?

  見此情景,莊信川不由地冷笑,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在茶行裏待了這麼久,自然知道茶行的事,今天到來的客商中,有的是茶園老闆,有的是茶莊老闆,有的是錢莊老闆,無一不是和盛世來往密切的商家,他們自然關心盛世未來的當家人的能力,因為這也關係著他們的利益。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大娘想出這個辦法壓制他們,他們也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反擊她

  如果大客商們都無法相信秦天,紛紛另尋別家,對於茶行來說,便是一個大打擊到時候,看大娘還怎麼堅持秦天的當家地位等他上臺後,再換花心思將客商籠絡回來就是。

  莊信川看著大太太和秦天的面孔,握緊了拳頭

  所有的人都瞧不起他,認為他沒用,認為他爛泥扶不上牆。就連他妹妹妻子都不看好他,他就是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他憑靠自己,也有能力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各位老闆,”大太太在月娘的攙扶下走出來,不慌不忙地說:“諸位認識我江華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難道覺得我會拿著茶行的事情開玩笑?秦天雖然是丫鬟出身,可是很有做生意的天份,之前我也讓她在茶行中做工熟悉生意,這次她能得到皇上的讚賞,為我們盛世拿回這塊匾額便是最好的證明”大太太指著頭頂上的牌匾,“諸位如果相信我江華英,就請相信我決定的當家人選”

  “我們自然是相信大太太的……可是……”大家看著秦天那張年輕稚嫩的面孔依然不能釋懷。

  一個十幾歲的丫鬟怎能是說相信便能相信的?如果不是和莊家這麼多年的交情,他們根本無需說這些話,看到不對勁,換過一家便是了。就是因為雙方一直合作愉快才不想草率地終止往來。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可就在這時,秦天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手,清脆地說:“娘,不如讓我來說兩句。”

  大太太微微一笑,點頭。

  眾人都朝著秦天看過去,各種各樣的目光,有不可思議,有難以置信,有輕視,有懷疑,秦天挺起胸膛,不閃不避,抬起頭迎上他們的目光。

  前世裏,她也曾經面對過各種客人,遇到過各種刁難,更尷尬更窘迫的場面她都遇到過,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她微微一笑,從容不迫

  “各位老闆都是秦天的長輩了秦天在這裏先向各位老闆見禮”說完,向著所有人盈盈一禮。

  眾人見她舉止言談端莊文雅,心生好感,面色不由地緩了下來。

  行完禮後,秦天站直了身子,看向大家,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大家是見我年輕,怕我沒見識沒能力管理好茶行。以後勢必會影響各位的利益”

  這話直指重心,倒讓大家不好意思起來,一些人尷尬地低下頭,輕咳了兩聲。

  秦天繼續笑道:“各位老闆不用介懷,在商言商,各位老闆緊張自己的利益,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今天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最好不過,最起碼可以加深我們彼此間的瞭解”

  這樣的話語,換作現代的職業女性,不管是誰,張口就能來兩句。可是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大多沒有受過教育,思想被禁錮,很少有女子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一番通情達理的話來。

  而且這個女子還只是個丫鬟

  大家看著秦天的目光中不由地多了些驚奇之色。

  莊信彥在一旁微笑,不管到哪里,秦天總會讓人震驚

  一旁的莊信川有些緊張地看著秦天,忽然想起妹妹明喜的話:“哥哥,你這一步棋不是不好,不過想要達到目的很難”

  當時他很不服氣,反駁道:“生意上的事情你一個女孩子懂什麼?”

  “妹妹不懂生意上的事,可是妹妹瞭解秦天這個人,她不是這麼容易就會被扳倒的”

  “你未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們之前就是太小看了對手,所以才有今天的失敗。之後我們寧願高看對方也不可小看對方哥哥且去做,只不過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看著秦天那不驚不懼的面孔,莊信川不知不覺間變了臉色。

  那邊,秦天繼續道:“秦天是丫鬟出身沒錯,可有句話說,英雄莫問出處,換言之,當家莫問出身,不管是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她說話時,雙眼忽閃忽閃,酒窩若隱若現,如此神情如此話語將所有人都逗笑了。

  其中一名頭髮花白的客商大聲笑道:“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

  秦天走過去,向著那人微微一笑,“這位老闆說得沒錯,秦天年紀輕,經驗淺是事實。可是秦天身後還有大太太,還有這麼多位掌櫃管事,每一個人都是秦天的良師經驗是磨練出來的,大家只要給我時間,秦天必不會讓大家失望可是有一點,各位老闆必須得相信我”

  說到這裏,秦天走到眾人面前,抬頭挺胸,神情嚴肅,目光誠懇。她豎起食指,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秦天做生意的宗旨和母親一樣,我們只賺該賺的錢,也會讓別人得應得之利我們獲利一分必會讓我們的合作夥伴獲利絕不少於一分”

  “說得好”一人從外走進來,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叫好,聲音宏亮,中氣十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支持

  來人玉冠錦袍,高大威武,卻是謝霆君。

  他在眾人的目光下笑著走了進來,邊走邊道:“想不到大少奶奶年紀雖輕,卻有如此的胸襟氣魄,謝某很是佩服聽得謝某都有心思想和莊家做生意了”

  他怎麼來了?秦天看了謝霆君一眼,忽然想起謝霆君與莊明喜的婚約,頓時了然,現在他們也算是親戚了。

  見他捧場,秦天也有禮地回了一句:“謝公子客氣了”

  旁人見來者是大鹽商謝家的二公子,紛紛熱絡地與他招呼,場面頓時熱鬧起來。

  秦天看著他周旋于客商當中,談笑風生,遊刃有餘。將每一個客商都照顧到,絕不會讓誰有被冷落的感覺。一下子便成為堂中的焦點。

  看到這裏,秦天不由地感歎,果真是天生的商人這份功力,她自歎弗如。

  因為上次洞庭山的事情,本來秦天就對這個人有些保留,此時他成了二房的女婿,更是讓她多了些戒心,這個人不論是官場還是商場都挺吃得開,要錢有錢,要勢似乎也有些勢力。要是娶了莊明喜後和二房連成一氣來對付他們,秦天也會頭痛。

  正想著,忽覺身邊一暗。卻是莊信彥走到她的身邊,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旁邊的光線。

  他先是看了謝霆君一眼,接著轉頭看向她,微微一笑,緩緩搖頭,神情間充滿安撫,像是讓她不用擔心。

  定是自己的憂慮被他看在眼裏了……秦天看著他笑了笑,見他關心自己,心中只覺溫暖。

  “改天喝茶再聊,今天謝某就不喧賓奪主了”謝霆君和客商們招呼完,便走到大太太那邊說了一番祝賀的話語,大太太有禮地回應,謝霆君身後長隨將手中捧著的禮物交到一邊迎上來的徐掌櫃手上。

  莊信川很是熱絡地迎了上去,一口一個“霆君”,親熱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所有人知道他們的關係親密。

  可是謝霆君的回應就有些意思了,有禮卻不熱絡,算不得熱情,也不至於冷落,恰到好處的態度,讓旁人無法看出兩人關係的深淺,卻又不會讓莊信川有所察覺。

  和莊信川寒暄了兩句後,謝霆君向著秦天和莊信彥這邊走來。

  秦天面上帶著有禮的笑容。

  此人不可深交,但也無需得罪。

  莊信彥見他過來,悄悄靠近了秦天一些,男左女右,讓人一看便能知他們的關係。

  謝霆君走到兩人跟前,向著兩人作揖,笑容誠懇:“恭喜莊大公子,恭喜大少奶奶”

  莊信彥和秦天回禮。秦天說了幾句謝謝賞臉之類的客套話,謝霆君則回了一句一家人應該的,無需客氣之類的。

  寒暄完後,謝霆君又面向兩人彎腰作揖,之後又抬起頭壓低聲音道:“上次的事情是謝某的不對,謝某狂妄無禮,讓兩位受驚。謝某心中愧疚,在這裏向兩位賠禮,還請兩位不要與謝某計較”

  不管是神情和語氣都非常的誠懇。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一眼,一時弄不清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難道是因為他因為要娶莊明喜,所以才不想與他們關係鬧僵?

  不過上次的事情他並沒有存心去傷害誰,回想起來,倒像是一場惡作劇。如今見他如此誠懇地賠禮道歉,倒不好端著架子不理睬。

  “過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相信謝公子不是魯莽之人,那樣的事情應該不會再有了吧”秦天忍不住挖苦了一句,可謝霆君卻面色不變,連聲說:“當然,當然,必不敢再犯。”又道:“兩位成親之時,謝某有事在身,沒能來喝兩位的喜酒,謝某深感遺憾,只能在這裏祝賢伉儷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了”說完又是一揖。

  見他如此謙誠,又如此灑脫,秦天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卻覺對方如一潭幽深的古井,深淺難測,讓人無法看穿看透。

  那邊,大太太正在招呼客商們,閒談間,將秦天的勤奮刻苦,聰慧機敏好好地誇讚了一番。秦天之前的那一番話,已經讓客商們對她有所改觀,不過他們終究是老商家了,哪里這麼容易就信任秦天,面上不好說什麼,心中卻抱著先看看情形的心理。

  這邊,莊信川瞅著空又粘到謝霆君身邊,自從謝霆君與莊明喜定親之後,莊信川已然將他當成了自己人。他壓低了聲音對謝霆君說:“不過是個低賤的丫鬟而已,能有什麼能耐?霆君看到那些客商的臉色沒有,他們一個個的都沒將那丫頭放在眼裏和這些客商的關係弄不好,我倒要看看她這個當家能做多久”說完,看著秦天的身影冷笑兩聲,自從秦天奪走他的當家之位,並且逼著他下跪的那天起,他對秦天的心思便由一種求而不得的心癢難耐,轉變成一種因為男性尊嚴受挫而來的憎恨他此時最大的心願便是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並且要讓秦天臣服在他的面前

  謝霆君笑了笑:“信川是不是太小看秦天了,大太太能將當家之位交到她手中自然有她的道理。”

  “霆君,你我以後就是一家人,這件事你可得多幫幫我。”莊信川輕聲說。

  謝霆君看著他:“你去求知府大人幫忙不是更有效?”

  “別提這個了……”莊信川歎口氣,剛想開口,卻聽到外面鞭炮聲又響起,緊接著,有人通報:“巡撫大人到賀”

  莊信川和謝霆君同時變了臉色。

  聽到這聲通報,堂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驚訝地看向大門口。

  巡撫大人專程來賀,可見與莊家的關係莊家什麼時候竟然有如此實力了

  在大家的震驚中,一身便服的宋巡撫伴著一名面容清臒,衣著樸素的老頭走進來。看宋巡撫的神情似乎對老頭很尊敬。

  眾人起先沒有將老頭放在心上,只是堆起一臉的笑圍上去與宋巡撫招呼,倒將大太太秦天他們堵在了後面。讓秦天他們哭笑不得。透過人群秦天看著宋巡撫已經他身邊的老頭微笑。很意外也很高興他們今天能來。

  那邊,巡撫大人和氣地回禮後,回頭對身邊的老頭彎腰欠身,很恭敬地說:“三叔先請。”

  眾人見此情形,不由地仔細打量了那老頭,其中有一位年齡最大的客商,忽然排眾而出,朝著老頭跪了下去,顫聲道:“宋太傅,草民給宋太傅磕頭了”

  眾人震驚,隨即驚叫出聲,“竟然是宋太傅?”“真的是宋太傅”說完紛紛懷著崇敬的心情向著宋太傅下跪磕頭。

  對於商人來說,宋太傅無異於他們的再生父母,朝廷向來重農抑商,早些年朝廷年年征戰,民不聊生。不知有多少商人因此破產活不下去。後來便是宋太傅瞭解了情況,向皇上提議重農也不可抑商,並建議朝廷頒發了一系列有利於商人的一些政策,才讓這些商人們得以翻身,同時也讓民間的經濟多了分活力。

  宋裴清上前扶起那名客商,笑著說:“老人家不用多禮,老夫已經不是太傅很久了老夫今天只是來恭賀世侄女”說完,看向秦天的方向,高聲道:“丫頭,你宋伯伯來了,你還躲在那裏做什麼還不和你夫婿一起出來見我”

  世侄女?眾人面露訝色,順著宋裴清的目光看過去,卻見那個一直被他們所瞧不起的丫頭當家秦天笑著答道:“宋伯伯,你怎麼來了?”說完拉著莊信彥向著宋裴清走去。

  眾人連忙讓開一條路,看著秦天的目光連續變幻。

  “秦天什麼時候成了宋太傅的世侄女了?”莊信川臉有些變形。

  謝霆君沒有回答他,目光追隨著秦天,面色冷凝。

  雖然知道秦天和宋太傅有些關係,卻沒想到竟是這麼密切……莊家得此助力,將來的生意還不是順風順水?怪不得莊信彥會將秦天娶為正室,原來還是有這層關係在裏頭。如果早知道……

  他背負在身後的雙手不由地握緊了拳頭。接著,他又瞟了身邊的莊信川一眼,見他臉色恨恨,心中不屑:這個蠢貨,還在這裏白日做夢。有了宋太傅做靠山,區區一個知府又怎敢隨意招惹?

  那邊秦天和莊信彥從人群中穿過,去到宋裴清的面前,向著他們行禮。宋裴清笑道:“怎麼丫頭,我來你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是太高興了”秦天笑嘻嘻地說,“只是奇怪宋伯伯不是一直陪在皇上的身邊嗎?如今聖駕已經離城,宋伯伯怎麼還留在這裏?”

  宋裴清笑而不語,旁邊宋巡撫笑答:“之前妹子不是跟我三叔提過今天的事?我三叔特意跟皇上說還要在這裏多留幾日。這不,皇上派我在這裏保護三叔,之後還要護送三叔回京了”他笑看秦天,感歎道:“妹子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眾人再次震驚,這個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鬟,竟然有宋太傅叫她“世侄女”宋巡撫叫她“妹子”大家面面相覷,此時誰還敢小看眼前的這個小丫鬟

  可更讓他們驚異的事情還在後頭

  “知府大人賀禮到”

  “總督大人賀禮到”

  通報聲響徹雲霄

  兩江的大官竟然都為盛世慶賀

  這下,不止是堂內的客商,就連站在外面看熱鬧的百姓也沸騰起來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5 10:1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1 12:27 AM 編輯

  第一百四十九章:誰來管家?

  那天,宋太傅和宋巡撫的到賀以及兩江官員的慶賀在楊城引起了轟動,很長一段時間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話題仍與此有關。而此次事件的焦點人物秦天更是百姓們津津樂道的物件。至於那些本來對秦天有所懷疑的客商們,也完全打消了顧慮,有宋太傅如此大的靠山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在這短短的一天裏,盛世茶行重新確立了其在茶商裏面的地位,而新當家秦天也暫時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事後,大太太將宋太傅和宋巡撫請回莊家,秦天親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孝敬宋太傅。一干人慶賀,敍舊,熱鬧了好一陣。飯後,秦天陪著宋太傅在莊府裏散步。而莊信彥知道秦天和宋太傅關係親近,是以沒跟著來,給他們單獨說話的空間。

  秦天領著宋太傅在前面走,丫鬟和宋太傅的隨從都在後面遠遠的跟著。

  秦天對宋太傅說:“宋伯伯,謝謝您。我知道您今天前來是特意為我壯聲勢的。我很感激。”

  “就沖著你叫我這一聲宋伯伯,老夫認下你這個世侄女又如何?”宋太傅笑著,“老夫這一輩子顯赫過,風光過,也淒涼過,落魄過。顯赫風光時身邊自然不少人巴結討好,可是淒涼時真正不計回報真心關心我這糟老頭的除了老夫那忠心的家僕,也就只有你們這兩夫妻了。”

  說著,宋太傅停下腳步,看著秦天笑:“丫頭,不要以為成為我的世侄女就萬事大吉了。我這把老骨頭如今除了讓這裏的官員多少給些面子不會為難你們外,也沒什麼用處了你想要坐穩這個當家的位置,想要讓盛世有更好的前程,必須靠你自己”

  “我知道,宋伯伯放心,我必不會丟了您的臉”秦天笑道。其實有一點,宋太傅雖然沒說明白,秦天卻很清楚。

  當年“虎丘”成為名動天下的貢茶,引來不少官紳貴族的垂涎,以至於釀成最後的悲劇。追根究底,不過是因為虎丘寺的和尚們沒有保護“虎丘”的能力,才會任由權貴勢力欺壓。如今,“碧螺春”因為這次的御前獻茶成功地出名,當它能帶來巨額財富的時候,誰知道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虎丘”他們莊家又有什麼能力保護好“碧螺春”?到最後,或許也是被搶掠的命運。

  可是因為宋太傅的高調現身,這一切都不同了,以後不管是誰想要打“碧螺春”的主意,還必須先掂量掂量夠不夠資格撼動擋在秦天之前的這棵“大樹”。而天下間,能真正撼動這棵“大樹”的屈指可數

  可以說,除非是當今聖上下旨,否則,誰也別想動“碧螺春”分毫。

  “宋伯伯,您對秦天的好,秦天心裏明白。秦天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秦天看著宋太傅真心誠意地說。

  “傻孩子,老夫也不過是投桃報李而已……”

  秦天怔住,實在不明白她什麼時候給出過這麼大個的“李子”,正想詢問,宋太傅卻已經轉變了話題。

  “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你們就已經成了親。”宋太傅笑著說:“當時便看著你們有些意思,只是沒想到信彥會娶你為正室。這孩子倒是誠心。”

  見宋太傅說起這件事,秦天沒想過隱瞞他,便將實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如此的戲劇化,聽得宋太傅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長歎口氣:

  “其實我看莊家也是一戶好人家,信彥除了有些不便外,更是難得的好孩子。秦天,老夫知道你聰明能幹,可是再聰明能幹的女子也必須有所依靠,否則結局一般都不會好。特立獨行在某一個程度能引起別人的關注和讚賞,但是一旦過了這個度,便會受到天下人的討伐。秦天,身為女子每一步都要走穩,半點大意不得。”

  見他一片關心之色,秦天明白宋太傅是真心為自己好,便道:“宋伯伯的話,秦天自當銘記於心。”

  第二天,宋太傅在宋巡撫的護送下返回京城,秦天莊信彥一起為宋太傅送行。臨走的時候,宋太傅還交代說,讓他們以後有事便直接找宋巡撫便是,宋巡撫滿口應承。

  聖駕離楊城後不久,“碧螺春”的名氣迅速響遍全國。一時間,全國的茶莊老闆紛紛而至想要購得這茶中新貴。火熱到什麼程度,只需從那段時間楊城所有大小客棧都客滿為患甚至有民居也開始迎客賺錢的情況便可知一二。

  可是僧多粥少,今天的碧螺春春茶只炒制了那麼多。於是碧螺春的價格便水漲船高,最高的時候甚至達到兩百兩銀子一兩,真正是比黃金還要貴重。就算是如此,還讓人搶破了頭。也因為如此,帶動了其他茶葉品種的銷售,短短的時間內,盛世所有的茶葉均被搶購一空,風頭一時無人能及。

  二房見此情景,嫉妒眼紅得心痛。如果是他們的慈孝茶被皇上選中,今天所有的風光都會落在他們頭上,所有的銀子都會落入他們的口袋裏。可如今只能瞧著大房風光無限,秦天站穩腳跟,而他們只能分得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利益。還不知道大房有沒有在賬上做手腳

  莊明喜懷疑當初莊信川找回來的不是碧螺春茶,又讓莊信川去洞庭山仔細查訪,得出的結果,肯定碧螺春就是這裏的嚇煞人香。莊信川就想著先將這裏的茶樹買下來。可是詢問之下才發現這片果山已經被莊信彥盡數買下。莊信川心中暗恨,卻仍不死心,趁夜叫人上山偷了幾株茶樹,想自己培育。他買了塊山地,也種上果樹,想著長出來的也會是碧螺春茶,到時候,他便可以憑著這些碧螺春大發其財

  不過常言道:“樹挪死,人挪活。”這茶樹換了個地方沒過多久便越長越頹,過了個冬天死了一半,另外一半勉強存活了下來,到了春季倒是長出了茶葉,莊信川喜滋滋地叫人采下,原以為金銀近在眼前,可是不管他請多好的制茶師傅就是制不出那碧螺春的香氣,讓人一看便知真偽。莊信川這才明白原來這制茶法才是莊信彥的絕招一番辛苦付諸流水,莊信川氣得幾乎吐血。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話說回來,秦天自從接手茶行後便碰到碧螺春大賣,自是十分的忙碌,莊信彥只能在背後為她出謀劃策、統籌全局,可是人前卻幫不了秦天多少忙,很多事情都要靠她自己去應對,日落西山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非常的勞累。

  而是讓她叫苦連天的是,回來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她。府裏的管事媳婦都堵在她院子前,看到她便圍了上去,這個讓她拿主意,那個要向她回話,這裏也是事,那裏也是事,弄得秦天一個頭兩個頭,終於明白當年為什麼大太太會心甘情願的將管家之權交到二姨太太手上去。

  真的是精力有限,誰也沒有三頭六臂,這麼搞下去,不是府裏大亂便是她先垮了。

  莊信彥見她辛苦很是心疼,可這些要出面的事情他都無法相幫,於是便寫道:“找個你能信賴的人幫你管家吧。”

  其實秦天也在思索著這件事,心中也已經有個人選,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適。

  她跟大太太商量,大太太思索了一會,道:“妍杏家沒之前應該也學過管家的,她本人細心謹慎,倒是個合適的人選,不過……”

  見大太太蹙起眉頭,秦天接了下去,“不過,就是不知道妍杏姐姐能不能壓得住那幫人”

  如今,管事們看著倒是規矩,那是因為之前她在大太太的幫助下震懾住他們的緣故。她秦天是個不怕事的,耍起狠來還能嚇唬住幾個人。可方妍杏溫溫柔柔,說話細聲細氣,生怕得罪人的。再加上又是在府中最沒地位的三房的兒媳婦,能制得住那些心眼多多的下人嗎?她不可能時刻在妍杏身邊給她撐腰的。

  “你先跟她說說,看看她是個什麼意思,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勉強。”大太太道。

  秦天徵求了大太太的意見後,便來到方妍杏的銀杏園。去到的時候,方妍杏正在繡花,見到秦天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上來。

  兩人隔著茶几坐下

  秦天說明來意,方妍杏愣了半晌,才指著自己的鼻子,睜大了眼睛問:“我?你要我管家?”

  “姐姐,整個府中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了。你想想看,母親養身子,不可操勞的。二房那邊……就不用說了,至於三姨太太……”秦天話還沒說完,方妍杏的面上便顯出瞭解的意思出來。

  “你看看我,才當家一個月了,人都瘦了一圈了。茶行裏一籮筐的事,回到家也是一籮筐的事,生生要將我榨幹了”秦天讓她摸自己的臉。她可沒說假話,本來圓圓的臉現在都瘦成了瓜子臉,不是西瓜子,是葵花籽。

  方妍杏看著她憔悴的臉色,很是同情,但管家可不是一件輕巧的事,二房更不是善茬,要是知道管家權落入她手中,哪里這麼容易善罷甘休?



  第一百五十章:心有靈犀一點通

  方妍杏猶豫著便想拒絕。可是又想,自己這一拒絕,要麼秦天繼續勞累,要麼便是大太太來操心此事。前者確實難以兼顧,後者必須安心養身子,更不可能操心。自己已經是莊家人,姐弟兩一直深受莊家的大恩,如今莊家需要她,難道她真的躲起來龜縮不出?不說別人看不看得起她,便是她自己也會瞧不起自己的。

  正自難以抉擇時,秦天又說了一番話,讓方妍杏立定心思答應下來。

  三姨太太知道此事,當著莊信忠的面責備她:“你答應之前怎麼不和我商量,是不是你和別人一樣,也不將我放在眼裏?”說完,拉著兒子的手哭起來:“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也難怪連自己的媳婦都瞧不起我……”

  莊信忠人老實也孝順,連忙哄著母親,還使眼色給方妍杏,讓她哄哄母親。方妍杏性子柔順,心中雖然不樂意,但還是順從地哄了兩句。

  見媳婦在自己面前服軟,三姨太太也就滿意了,停止了哭泣,接著說道:“你答應管家不就是和二房作對?你別看現在二房好像被壓下去了,可我告訴你,二姨太太那個人厲害著,你應付不了她,以後有的是麻煩,到時候只怕是出力不討好。你快去推了此事,我們只管自己好好過日子,不要攪和在裏面。”

  方妍杏道:“娘,你知道秦天對我說什麼了嗎?”

  “說什麼了?”

  “她說,人如果看不起自己,別人就會毫不客氣地踐踏你。”方妍杏看著三姨娘,“娘,我們一直都縮著不敢出頭,可是你看看,府裏的人誰將我們當回事?上次娘生病,二姨太太連個好大夫都不願意給您請,最後還是我求了大太太才為你請了周大夫來。不說這個,你看看我們吃的用的,哪樣不是別人揀剩下的,你看看下人對我們的態度,娘,你明明喜歡清淡的食物,為何從不敢怪罪廚房送來的飯菜口味重?因為您知道就算說了,別人也不會當成一回事”

  三姨太太臉色數變,羞惱之下又哭出來:“你這是怪我了?”

  莊信忠見母親哭,又看向方妍杏,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誰知一向柔順的方妍杏卻沒有理他繼續說:“娘,我不是怪你,如果單只是我受委屈也就罷了。可是娘,你看看信忠,你看看明蘭,你幾時見過信忠在家中大聲說過話?明蘭就更不用說了,連她身邊的丫鬟都敢給她臉色看”

  想起自己的兒女一直都活得委屈,三姨太太也很難過。“這都是命,我們要認命”三姨太太哭道。

  方妍杏搖頭:“如果這真的是命,我也不要認命我不要我將來的孩子在莊家裏也跟隱形人一樣,我不要他被別人瞧不起我要他堂堂正正,挺直腰板做莊家的小主子,誰都不敢欺負,不敢小瞧如今大少奶奶肯給我機會,讓我在莊家立威,我就會好好做,不會因為怕了二姨太太便放棄”說完,方妍杏也不等三姨太太的回話,轉身回了房。

  莊信忠哄好母親後,便跟了進去,見方妍杏坐在床頭垂淚。

  方妍杏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就算怨我,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不光是為了這些,莊家待我們姐弟恩重如山,如今莊家需要我,我怎麼都不該拒絕”

  “我怎麼會怪你。”莊信忠坐到她身邊,將她摟入懷裏,“大娘待我如何不是恩重如山?可是我卻不能知恩圖報。妍杏,這一點,我不如你。”

  聽得丈夫體貼的話語,方妍杏心中一柔,依偎進他的懷裏,“不要這麼說,大娘一定知道你的難處,不會怪責你。”

  “可是我心裏一直愧疚。總覺得對不起大娘。”莊信忠低聲說,“不過我雖然一直不喜歡二房,可有一件事,我對他們倒是千恩萬謝。”

  “何事”方妍杏奇道。

  莊信忠擁緊了嬌妻,笑道:“如果不是他們,我如何能娶你為妻。妍杏,我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毫不起眼的庶子,卻能娶得你這麼溫柔賢慧的妻子,這真是我的福氣,這一輩子,我都會盡全力不讓你受委屈”

  聽了此話,方妍杏的心中如同喝了蜜一般的甜。

  青松院

  秦天將此事告訴莊信彥:“妍杏姐姐已經答應了我。從明天開始,我便不用為府裏的那些帳本瑣事煩惱了。”

  莊信彥看著她那張瘦了一圈的臉龐,心疼不已,他將面上那張寫滿了的紙拿開,在下麵的紙片上寫下:“辛苦你了。”

  “也沒什麼……”秦天笑著說,目光卻被那張密密麻麻的紙片吸引,她拿過來,“這是什麼?”不過看了一眼,便被上面的內容給吸引,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看著莊信彥,目光既驚奇,又欽佩。

  “信彥,我一定要教會你說話,你這麼聰明,這麼能幹,你應該完美”秦天看著他那張如玉般的俊顏,喃喃地說。

  莊信彥被她看得面上微紅,嘴角卻浮上一抹溫潤的笑意,燭光跳躍間,這笑容分明透著妖嬈,便如同朝陽初展,月光初放,動人心魄的瑰麗。

  秦天費了些力氣才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

  這男人,根本就是上天一手打造出來的傑作……

  她將注意力又集中在那張紙上來,紙上密密麻麻的寫的應該是他的企劃案,這是一個大膽的企劃案,因為他竟然想集種植,生產,銷售一起,這想法如果成真了,便是這個時代的資本主義萌芽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秦天有些激動地看著他。

  “你難道不覺得只是向茶農收茶太過被動?數量根本就不夠”莊信彥在紙上寫下,“如今,朝廷‘開海禁’,秦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燭光下,莊信彥那雙琉璃般的眼眸中彷彿燃燒著火苗,亮得驚人,帶著某種振奮人心的力量

  “這意味著我們以後有機會將茶葉賣到海外去可現在我們茶行的收茶量遠遠滿足不了這個需求,我們必須得想辦法提高茶葉數量,與其受制於別人,不如我們自己種植”

  見秦天遲遲不出聲,莊信彥有些猶疑,“怎麼,秦天你覺得不好?”

  對於秦天的商業才能,莊信彥也很認同,如果她有異議,那就必須好好斟酌斟酌了。

  “不是啊,我覺得很好。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秦天笑道。

  她有這個想法一點都不奇怪,她有那麼多的前輩經驗可以借鑒,這種生產銷售一條龍服務在她那個時代來說並不奇怪。可是莊信彥不同,他是這個時代的人,他沒有任何經驗可以借鑒,這些想法全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他是開山鼻祖

  多麼的了不起……

  秦天的心中除了驚歎,還是驚歎

  “你也有這個想法?”莊信彥也是滿臉讚歎,他這個想法已經有很久了,慢慢才考慮成型,可是她成為當家才多久?竟然便有這麼成熟的考慮,怪不得當初母親會看中她

  “沒想到我們想到一起去了”秦天笑著說,可忽然的,她想到“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句話,沒由來地紅了臉。

  窘迫之下,她將手中的紙片放在一邊,同時抽掉他手中的筆,說道:“正事說完,該進行每天的功課了這些天我忙著家裏的事情,也沒好好監督你,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將功課落下”

  說完不由分手拉著他走到地鋪上坐下。

  兩人盤膝對面而坐。

  “現在,你發聲給我聽聽”秦天鼓勵地笑道。

  自從決定教他說話後,秦天每晚都會抽時間教他發聲。可是“發聲”這種對普通人來說如同呼吸那般簡單的事情,對於聾人來說,卻是那麼的難。很多時候,莊信彥用很大的力氣都發不出一聲。

  這段時間因為太忙,秦天也沒時間教他,便讓他自己領悟幾天,今天便驗收成果。

  秦天握住他的雙手,算是給他鼓勁

  “信彥,看著我……對,學我的樣子,張開嘴,發聲,”秦天輕巧地發出“啊”聲,可是同樣張開嘴的莊信彥卻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

  秦天搖搖頭,表示不對,沒有聲音,莊信彥有些著急,加大了力氣,力氣大地讓他漲紅了臉,僵硬了身子,可是依然發不出一點聲音。

  幾次失敗之後,莊信彥明顯有些焦躁。

  “不急不急。”秦天握緊了他的手,儘量地安撫他,或許是她的安定感染了他,慢慢地莊信彥也平靜下來,只是神情有些沮喪。

  差不多一個多月了,別說說話,就連簡單的發聲都做不到,他真的能學會說話?

  他不禁有些懷疑。

  秦天見他這個樣子,哪里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學習過程中的沮喪和灰心在所難免,這個時候他需要的是支援,是鼓勵

  她捏了捏他的手,莊信彥感覺到抬頭看著她。目光有些歉然,似乎是抱歉她花了這麼多心力卻沒用。

  她朝著他燦然一笑,“沒有關係,我們慢慢來,有的是時間了”她也覺得奇怪,之前,她真的有聽過他發聲,雖然是一些零碎的,細微的但確實有發出聲音,為何現在又發不出了呢?

  稍想了一會,便明白,或許之前是不經意的,現在刻意而為反而不行了。

  “信彥,發聲不用那麼大的力氣,你只需用聲帶……”說到這裏,秦天想起他根本不明白“聲帶”是什麼意思,不假思索地,她拿起他的手按在她脖頸顫動著的聲帶上……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6 05:12 PM

  第一百五十一章:發聲

  秦天想起他根本不明白“聲帶”是什麼意思,不假思索地,她拿起他的手按在她脖頸顫動著的聲帶上。

  莊信彥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觸到了她脖頸處細膩柔滑的皮膚上,但覺觸手細膩溫軟一片。莊信彥呆住,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手指下的那片溫軟上。

  眼角餘光似乎看到她的嘴型一張一合,可是她在說些什麼?他已經無法集中精神去辨認。

  成親以來,除了像這樣拉手,他們幾乎沒有過密的接觸。他知道她不願意,他不想強逼她,可是並不代表他沒有想法。如果從來沒有嘗試過也就罷了,可是……可是……

  他常常會想起山洞那晚的事情,想起她白皙滑膩的肌膚,想起她柔軟的身體,想起她火熱糾纏的唇舌。不過只是抱住她,不過只是春宮圖上的第一步,便已經是那麼銷魂蝕骨的滋味,如果和她全部照著圖上去做,那將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種想法,他不止一次的有過,有時候看到她笑,他就會有這種念頭。接著身子發熱,小腹發脹,那種折磨簡直無法形容,可是也給了他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這一切他都沒有表現出來,他如果真的想掩飾什麼,誰也無法看透。

  每當這個時候,他去洗冷水澡,他去練功房練功,他想辦法分散注意力,壓制一切,只因為不想傷害她,惹她不高興。

  可是現在……現在……

  現在他們靠得這麼近,這是自成親以後,她讓他頭一次這麼接近他。他知道她只是在教他發聲,他不應該多想,可當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幽香一陣一陣地襲向他的時候,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猿意馬。

  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頸上,她脖頸的線條很美,纖細,修長,皮膚潔白柔嫩,好似上等的美玉。他輕輕地動了動手指,想要撫摸那片如絲緞一般的肌膚,可是理智又告訴他不能造次,他一邊渴望一邊控制,手受到了兩種矛盾意志的支配,因為無法協調而微微顫抖,不管是手指還是手心都滲出汗水。

  他的目光慢慢下滑,她穿著白絹棉的中衣,夏季薄薄的料子,斜交領,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口,隱隱可見纖細的鎖骨。輕薄的料子鬆鬆地掛著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如刀裁般的肩部線條,他知道這層衣料下的肌膚有多麼的美……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想,她還是穿著那件繡著荷花的紅肚兜嗎?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她穿著紅肚兜的樣子,肚兜上的白荷花在她的高聳的胸前怒放,邊緣處隱隱的半圓,就如同荷花潔白的花瓣,讓人神魂顛倒……

  想到這裏,下腹處像是燃起了一把火,這把火越燒越烈,很快蔓延到全身,讓他忽然有種抱住她的衝動。他心驚,連忙克制自己,同時迅速抽回手。

  這邊,秦天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教學方案中。因為莊信彥並沒有失態,所以她也沒有感覺到他的不妥。而且一直以來,他們雖然一個房間,莊信彥卻以禮相待,從沒有過火的行為,她也不覺得這樣的接觸會有什麼問題。

  她將他的手按在聲帶上,對他說:“信彥,你感覺一下,有沒有感覺到震動?那就是聲帶,你試著用這個地方發出聲音……”

  說了一遍後,卻發覺他呆愣愣的,沒反應,便又說了一遍。可他還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眼直直地盯著放在她脖頸上的手,面上緩緩泛起潮紅。

  見此情景,秦天忽然明白了,

  哦,原來是害羞了……

  可是這有什麼關係了?又沒有怎麼樣……

  雖然知道他很純情,可是有必要純情到如此地步?那他以後洞房怎麼辦?這裏的女子肯定是不會主動的,他這個樣子肯定也是不好意思主動了,難道洞房花燭夜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想到那個情形,秦天就覺得好笑,可是不知怎麼的,卻又笑不出,心中反而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正胡思亂想間,莊信彥忽然抽回手。

  秦天急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發聲啊。她又去拉他的手。

  可莊信彥此時正是敏感的時候,哪里再敢碰她,忙不迭甩開她。

  “信彥,沒有關係的,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是這種程度的接觸我不在意的。”秦天對他說,心中卻囧得不行,

  這算什麼?她這是在求著他來“碰”她?他就像是一無所知的純情小綿羊,她就是那坑蒙拐騙花言巧語的大灰狼……

  這都什麼事啊……

  可問題是,她都這麼說了,他還羞羞怯怯地低著頭了秦天簡直想找塊豆腐撞死

  如果不是她已經下定決心做好這件事,她真的懶得理他了

  見他總是低著頭,看不到自己說的話,秦天也發了狠。她挨過去,將他的頭扳起來面對著她

  “你先不要急,看清楚我說的話……”可接下來話卻因為他的臉色卡住了。

  因為他此時的臉竟是通紅一片,她從未見他的臉紅成這樣過,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沖上頭,再從肌膚底層慢慢地浸染上來,

  如同天際邊最絢麗的晚霞,近乎妖異的豔麗。

  他看著她,火光將他一張臉映得忽明忽暗,那雙眸子深得好似要吞噬一切。

  秦天怔住,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可是她這種專注的目光,卻讓他更加難以自己。莊信彥氣息不穩地推開她,站起來,轉身就走。

  秦天見他要走,心中有些著急,他這麼害羞,這樣下去要拖到幾時呢?

  電光火石間,秦天想起一件事。她記得前世見過有人為了刺激嬰兒發聲,便撓他癢癢,嬰兒受到刺激,就會哈哈地笑出聲來。

  這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只要讓他笑出聲,他自然就知道該怎麼發聲了否則照他這種害羞的性子,這麼正兒八經地教下去,還不知學不學得會

  眼看著莊信彥舉要走出房外。秦天忽然沖上去,大力地將他拉回來,一口氣將他推倒在地鋪上。

  莊信彥雖然身高體壯,可秦天忽然發力襲擊,他根本就沒有防備。換作是別人,他肯定有還手之力,可因為不想傷了秦天,竟是毫無反抗。這麼一來,便被秦天輕而易舉地推倒。

  他還沒回過神來,卻見秦天沖過來,雙手在他的腋下,腰間一頓亂撓,從沒有人這麼對待過他,莊信彥也是到此時才知道,他原來這麼怕癢。

  莊信彥抵受不住,身子不停地扭動,他掙扎,逃避,可是卻怎麼都避不開秦天的雙手,身子如同抽了骨頭,軟綿綿的。

  他忍不住笑,整張臉都活動起來,他從未有這麼大笑過,直笑得喘不過氣,笑得全身打顫

  可饒是如此,依然沒有半點聲音。

  秦天急了,朝著他大叫,“信彥,笑出來,笑出聲來”手上更加用力。

  這一次,不僅是腋下,腰間,還有他的頸下,胸口,他如果轉過身去便撓他的後背,凡是觸手能及的地方,秦天都不放過。不一會,她便出了一身汗。

  莊信彥瘋狂地扭動,笑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可就在這時,秦天聽到輕微的“嗯嗯”聲,她心頭一顫,頓時湧上一種狂喜,手下卻不敢鬆懈。接著,更多的聲音從他嘴裏溢出來,先是斷斷續續地嗯嗯的呻吟,然後便是“啊啊”的聲音,到最後,便是連續不斷地“哈哈”大笑聲。

  開始像是布帛撕裂發出的聲響,可慢慢的,聲音開始澄淨起來,到最後,竟是一種低沉的,如同潺潺琴音般的動聽聲音。

  秦天的心中忽然有種難以壓制的感動

  “信彥,你已經發出聲音了就是這樣,你記下這種感覺沒有?”

  秦天興奮地對他說,卻見他正瞧著她,用力地喘著氣,雙眼水淋淋的,漾出魅惑至極地流光,如玉般的肌膚裏沁出雲煙般的紅暈,再襯著他如墨的黑髮,似雪的白衣,他的美已不似真人,倒似妖魔……

  在那一瞬間,秦天像是被攝住了魂魄,腦海中忽的一空。

  下一秒,卻覺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被他壓在了身下。

  她驚住了,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的臉背著光,隱在陰暗中,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可是那雙眼眸,幽深得如同無邊的暗夜,像是要將她吸入那無邊無際地蒼穹中。

  他的長髮垂了下來,發尾一下一下地搔在她的臉上,她的脖頸處,麻麻癢癢的感覺似乎一直傳遞到心底,讓她整個身子都酥軟起來。

  她看著他的頭越來越低,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她的目光不自禁地落在他嘴唇上,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的嘴唇,清晰的輪廓,下唇的線條較平,嘴角很深,所以平時會給人清冷的感覺。可是現在,卻讓她覺得……

  性感,不錯,就是性感

  讓她口乾舌燥的性感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緊,嘴唇發幹,她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

  心底深處忽然響起警鐘,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她:推開他,推開他

  她將手撐在他胸口上,可是手軟綿綿的,使不出力氣,那些力氣不知跑去了哪里,這種推拒,更像是一種欲拒還迎的曖昧

  然後,她感覺到他的身子壓下來,將她的手一直壓下去,他的雙眼牢牢地盯住她,妖媚般的眼眸攝住她的心魂,

  他的頭壓下來,他的嘴唇貼住了她的唇。

  那一瞬間,秦天像是被電擊了一般,全身輕顫,再也無法動彈……

  心,停住了跳動



  第一百五十二章:銷魂

  秦天睜大了眼睛,腦海中亂糟糟的一團,沒有任何的意識,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不知從哪里吹來了一陣風,將雪白的帳子吹起,覆蓋在兩人的身上,一切都變得迷蒙起來。

  燈火搖晃了幾下,忽的熄滅,黑暗迅速吞沒一切,而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所有的知覺漸漸恢復,所有的感官漸漸清晰……

  首先她感覺到的便是他火熱的嘴唇,熾熱的氣息,那種熱度像是要將她燃燒……

  秦天覺得胸口發悶,忍不住呼出長長的氣息,卻驚奇的發現,她的氣息也是熾熱無比,和他的氣息迅速氤氳在一起。她感覺到他輕輕地顫抖,他的身體壓在她身上,隔著兩層單薄的衣衫,她能感覺到他灼熱的體溫

  那麼那麼的熱,像是要將她點燃,將她融化……

  理智告訴她,不應該再繼續下去,要趕快將他推開。可是她的身子像是被人抽走了骨頭,又像是被他融化成一灘水,軟綿綿的沒有絲毫的力氣,似乎連抬起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夠,又似乎變成一團軟泥,緊密地貼合在他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

  心都似乎要融化了……

  黑暗中,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手心似乎有著一團火,一下一下灼燙著她的肌膚,她的肌膚一陣陣地戰栗,有種觸電般的酥麻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的親吻,可是從沒有哪一次有過這種感覺,彷彿是震動靈魂的激蕩……

  而他僅僅只是貼住她的嘴唇而已……

  渾渾噩噩中,秦天仍忍不住感歎:這傢伙真是清純,連親吻都不會……

  這讓她有種占了他便宜的感覺,可明明是他占她便宜地說……

  心思這麼轉動了一圈,人也清醒了不少。正準備積聚些力氣推開他的時候,忽然的,她感覺到他輕輕地動作。

  他正在吸允著她的嘴唇,輕緩地細微的動作,她能感覺到他的嘴唇在顫抖,他的手也在顫抖,他的睫毛就像是兩把小刷子在她的臉上搔啊搔,麻癢麻癢的,就像是有根羽毛在騷動她的心,

  她怔住,剛剛積聚的力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他又伸出舌頭輕輕地舔她的嘴唇,柔軟的舌尖一下一下地滑過她的嘴唇,帶著些許的引誘,些許的挑逗,他一邊吸允,一邊舔描,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像是在呵護一件珍寶,又像是在品嘗一道美食,

  動作青澀卻絕不生疏

  秦天愕然,不知不覺中竟被他撬開了唇齒。

  然後,他的舌便如靈蛇一般地滑進來,迅速而熟練地和她的舌糾纏在一起,他不斷地吸允舔舐,攻城掠地,抵死纏綿,動作越來越激烈,氣息越來越急促,唇舌越來越灼熱

  而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他那麼的抱緊她,那麼激烈地吻著她,她肺裏的空氣都似乎要被他吸幹,她所有的水分都似被他抽走,他將她揉成泥,又將她化成水,她的身子似乎已經不屬於她,她像深陷在一片汪洋大海中,而他便是她求生的浮木,她只有抱緊他,跟著他一起浮浮沉沉,死去活來……

  莊信彥似乎又回到了山洞的時光,剛開始,他還有些緊張,不敢妄動,可是他發現,她並沒有抗拒他,這讓他欣喜若狂,膽子也大起來。他學著她上次親吻她的樣子吸允描繪她的嘴唇,撬開她的唇齒,吃她的舌頭,雖然他只有過一次經驗,可是因為他幾乎每晚都會回味,這些動作已經深刻在他的腦海中,如今使出來竟像是老手一般地熟練,

  她就在他的懷裏,是那麼的真實,同樣的香氣,同樣柔軟的身軀,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又襲來,讓他迷醉,讓他難以自持,他深深地吻著她,不斷不斷地加深著這個吻,似乎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然後,他感覺到她的回應,她的舌和他糾纏在一起,纏綿悱惻,柔情無限,她每一次的吸允都讓他顫抖,似乎連靈魂都在搖搖欲墜,他更緊地擁抱住她,更深的吻住她,更火熱地與她糾纏

  可是不夠,不夠,怎麼都不夠,小腹下的腫脹一點都沒有緩解,心底深處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他的手慢慢下滑,滑過她身上每一絲曲線,然後滑入她的中衣裏,撫摸著她細膩柔軟的肌膚,那種滑膩的觸感實在讓他滿足,就像是饑渴的人忽然得到了水和食物,他忍不住地呻吟出聲,這是一種無意識的聲音,他因為聽不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發出了聲音,所以也不知道克制,只是憑著身體的本能,憑著心底的渴望呻吟,

  這些呻吟聲對於本就意亂情迷的秦天來說,不啻於情欲的催化劑,他的聲音本就低沉暗啞,這麼一聲接一聲地“嗯嗯”呻吟,一聲比一聲纏綿,一聲比一聲魅惑,她能感覺到他的愉悅,感覺到他的難耐,感覺到他的欲望,這麼明顯的挑逗一次次地在她耳邊回蕩,比任何的情話都撩撥人心

  呻吟一聲接一聲地從他的唇齒間連續不斷地溢出來,聽得她都要融化了,聽得她腳趾頭都卷了起來,聽得她興奮而又渴望,恨不得就這麼沉醉在其中醉生夢死,再也不要醒來……

  中衣在不知不覺中被打開,肚兜也在不知不覺中滑落下來,他的手撫摸過她豐滿的胸,輕輕地,戰慄地,撥弄著她的乳點,而他的呻吟也越來越急促,那麼的銷魂,那麼的迷媚,她也跟著戰慄起來,她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想要得到更多……

  可就在這時,一陣涼風吹過,秦天只覺胸口一涼,忽然的,她清醒過來

  她猛地睜開眼睛,黑暗中,只看到帳子在輕輕晃動,她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

  只聽得他悶哼一聲,然後,他爬起來,將頭上的帳子撥開,迅速地沖出房。聽得他踉蹌的腳步聲一直沖到了淨房,接著又響起了嘩嘩的水聲。

  秦天坐起來,顫顫抖抖地穿好衣服,心像是要從口中跳出來,身上依舊酸軟,她手忙腳亂地爬出帳子外,迎面又吹來一陣風,她抬頭看去,卻是一邊窗子沒關好。

  她笑了笑,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可那種感覺卻絕對不是慶倖。

  她回到自己的床上躺好,心久久都不能平靜,嘴唇火燒火燎的,胸部還殘留著他留下的酥麻感,小腹也有些酸脹難受,全身上下都似乎不舒服,她雖然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可是卻也明白這是欲求未滿的緣故,

  她竟然會縱容自己到這一步,她簡直覺得羞恥……

  她將頭蒙在被子裏,不斷地對自己說:秦天,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真的想留下來嗎?你真的決定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你就不能放縱自己因為貪戀一時的歡愉有了孩子怎麼辦?到時候你要為了孩子留下來?你不會後悔?這對他也不公平,他完全可以找到真心實意對待他的妻子,而不是你的勉強將就

  你不能一邊在意他的缺陷,卻一邊迷戀他的容貌,秦天,你不能這麼卑鄙……

  她握緊了拳頭,咬緊了下唇,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約束自己的行為,克制自己的欲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莊信彥才走進來,他的腳步輕輕的,似乎怕吵醒了她,他走到她的床前,隔著帳子看了她好一陣。秦天一動都不敢動,裝作已經睡著了。

  他站了良久,見她沒有動靜,這才回去睡下。

  一整晚,兩人都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秦天才朦朦朧朧地睡了一會,可是睡夢中都是他的吻,他的呻吟,醒來後發現渾身被汗濕透。

  她起身,發現天還未亮,莊信彥卻已然不見,而練功房那邊傳來隱隱的聲音,秦天知道他一定是去了練功房。屋裏帳子和屏風都已經收好。這已經是他的習慣,省了她不少功夫。

  她起來洗了個澡。

  洗澡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貌似昨天他的動作很熟練,絕對不像是第一次

  他之前一定也做過這種事

  秦天蹙起眉,神情嚴肅起來。可是又覺得自己很可笑,她對自己說:他和誰親過關你什麼事?你有什麼權利關心過問?

  她使勁地搖晃著頭,像是想將這些念頭甩出去,可是那些念頭卻如影隨形,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腦海中晃動,甚至有更深入的跡象

  他和那個人親吻的時候,也會這麼投入?那個人是不是也聽過他的聲音?

  想到這些,她更覺得煩躁,她將臉埋入水中,窒息的感覺這才讓她的心平靜一些。

  從淨房出來,見碧蓮秋蘭以及青柳正在房間裏收拾,秦天的目光從三人臉上一一滑過。不受控制的,那種想法又襲上心頭:這三個人在這裏的時間最久,和莊信彥的年齡也最接近……

  她看向端莊清秀的碧蓮

  是她嗎?

  可是她連穿衣服的時候都不敢碰觸他,又怎麼可能?

  她搖搖頭,又看向嬌俏可人的秋蘭

  她曾經是他的通房丫鬟了,兩人朝夕相處,近水樓臺先得月,誰說沒有可能發生些什麼呢……

  這時,秋蘭轉過頭看到她,笑道:“大少奶奶,今天想穿什麼衣服?”

  秦天走過去,盯著她那張白裏透紅的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秋蘭被她盯得頭皮發麻,試探著問:“大少奶奶,怎麼呢?”

  “秋蘭,不如以後你來伺候大少爺更衣吧”秦天走到梳粧檯拿著梳子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地梳頭

  如果你喜歡親她,我給你機會好了……

  梳頭的動作卻一下比一下重,像是和自己的頭髮過不去,又像是和誰賭氣。不一會,梳子上便是一把的斷發。旁邊的青柳嚇了一跳,連忙接過梳子幫著她梳。

  “我的好大少奶奶,你饒了我吧,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別讓我再伺候大少爺了好不好?”秋蘭苦著一張臉,以前還好,現在的大少爺對於接近他的丫鬟可沒有好臉色

  看著她那張苦瓜臉,不知怎麼的,秦天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如此排斥,應該不會是她……

  她又抬頭盯著銅鏡中清麗嬌美的青柳

  青柳連忙擺手,急道:“我不行的,大少奶奶,我從沒有進房伺候過大少爺”

  沒有進房伺候過?那麼更加不是了……

  秦天心中狐疑,那麼這個人是誰呢?

  又忍不住揪自己的頭髮

  秦天,讓你不要瞎操心了,如果你不打算留下來,他哪怕是親過一隻豬也和你無關就算是留下來,他過去的事情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也不是初吻啊

  而且,他以後會不會有妾室姨娘可真的說不準,莊家的主母可是很賢慧大度的,看大太太對老公的小老婆多好……

  母親是這樣,誰敢肯定他莊信彥對自己的老婆沒有這種要求?說他不肯接觸女人,還不是一樣的親了別人,可見這傳言不一定真實。

  這時,聽到碧蓮叫了一聲:“大少爺。”

  秦天抬起頭,卻見莊信彥穿著一件短打從外走了進來。

  下意識地,秦天低下頭,臉上發火燒。

  眼角餘光卻向著他那邊瞟去,卻見他停留了一會,便向著淨房的方向走去,那邊已經預備好他沐浴的水。

  等莊信彥沐浴出來後,秦天已經在丫鬟的幫助下穿戴整齊,因為她現在每天都要去茶行,與人接觸較多,打扮便以輕便莊重為主。

  她今天只是梳著簡單的圓髻,插著碧玉鎏金簪子,穿著木蘭青雙繡梅花錦緞外裳,白色的挑線裙子。

  可是這麼簡單的裝扮卻因為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明亮水靈的眼睛,顯得像一株迎春花般清麗可人。

  莊信彥看了又看,越看越覺得好看。

  秦天怎麼都抬不起頭來。

  三個丫鬟見此情景知趣地退下。

  房間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便有些尷尬了。

  莊信彥覺得昨晚是他太唐突,冒犯了她,不知她是不是生自己的氣,想著該怎麼跟她道歉,怕她因此討厭自己,或將自己看成一個無恥下流的人。

  而秦天則想著要當昨晚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像之前一般和他自然地相處,並且,堅決不再被他的“美色”所迷萬一一時失控,懷上身孕,就只有留下這一條路了。這麼勉強,對雙方來說都不是好事。

  拿定主意,秦天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他身邊。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6 05:24 PM

  第一百五十三章:納妾

  秦天深吸一口氣,走到莊信彥的身邊,服侍他穿衣。

  成親後,秦天一直都想訓練他自己穿衣,可奈何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穿衣服的時候卻總是手忙腳亂,每次都讓秦天看不下去,只得接手服侍他穿衣的工作,到最後,無可奈何地又成為他的貼身丫頭。

  本來平日裏都做慣的事情,今天卻怎麼都覺得不自然。手挨到他身上總覺得燙的嚇人,可再一接觸,又感覺體溫正常。這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怪。

  她低著頭,有些心虛,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那種目光像是有一種魔力,讓她的手心滲出了汗水,讓她的心失去了頻率……

  她覺得她不能再這麼鵪鶉下去,也不能再任由兩人間的曖昧繼續下去,她喜歡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分析得清楚明白,這樣才便於掌控命運,她最討厭含糊不清。

  她深吸口氣,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那雙眼睛溫柔如春水,漾出清醇的情意。可是她忽然的這麼一抬眸,讓他來不及收回目光,幾乎是狼狽地轉過頭,臉瞬間漲得通紅。

  秦天一直看著他,保持著目光的鎮定。或許是感覺到她目光有異,莊信彥臉上的紅暈漸褪,他轉過頭,看著她,

  “昨晚的事情不是誰的錯,”秦天對他輕輕說,“我們就當做沒發生過好嗎?以後我們都注意一些,不要再有這類的事情發生了。”她能抗拒一次,可沒信心抗拒第二次,第三次,他的熱情完全施展開來,便是一團烈火,足以將她燃燒殆盡……

  她有些害怕這種無法掌控的情緒。更沒有把握面對隨之而來的後果。她知道他的自尊心極強,只要她將話說明白,他絕對不會再碰觸她。可話一說出口,卻覺得心空得難受,像是將什麼東西給弄丟了。

  看清她這句話,莊信彥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沒了,面孔呈現出一種蒼白色,他看著她,心像是忽然從高處摔下來,碎成了幾片,疼痛一陣陣地襲來。

  她終究還是不願意的……

  也對,自己終究是一個殘缺的人,又何必強求於她,如今她成為宋太傅的世侄女,以後完全可以嫁更好的人。

  他雖然是這麼想,心中卻非常的難受。像是有什麼堵住了他的胸口,又像是有什麼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他走到桌旁,拿起筆寫下:“昨晚是我唐突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有責任……”秦天連忙說,要不是她過於地接近他,他也不會有這種反應吧,她一直當他是弱者,卻忘了,他始終是個男人,一個正常的男人。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不知該說什麼了。

  秦天也一時無話。本來越發親密的兩人忽然一下子生疏了起來。

  兩人的心情都不好受。

  “我要出一趟門,可能有幾天不能回來。”莊信彥話題一轉。

  秦天愣住:“你要去哪里?”

  “之前我們不是說過租山買地的事,我想親自去看看適合的山地,有好的乾脆買下來。”他停了停,又寫道:“這些天你一個人在家裏,自己要小心。”

  “你不用擔心我,你出門在外,自己小心才是。”又交待:“每晚有時間的話,不要忘了練習發聲,關於發聲,你現在還有沒有問題?”

  提起發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昨晚的旖旎,一時都沒了聲音。

  莊信彥拿著筆看著窗外的翠綠嬌豔的芭蕉出了好一會神,目光中迅速地轉過幾種神色,喜悅,甜蜜,酸楚,苦澀,最後又歸於淡然,

  他本是最懂得自我保護的人,他習慣用冷清和淡漠掩飾一切的心傷,彷彿這樣,他就真的不在乎了……

  他先是發出幾個零碎的音節,然後看著她笑了笑,寫下:“我已經知道該怎麼發聲了,我不會忘記的。回來後,你再教我說話。”

  他停頓了一會,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又用力地寫下:“我會很用心的學,或許不用五年,你就能離開莊家,過你想要的生活了。”

  越是瞭解她越是尊重她,越是尊重她越不願意勉強她。她已經為他為莊家做了很多,如果她真的想離開,他再不捨得,也會鬆開她的手。

  秦天看著他寫下的那句話,心中說不出的感受,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

  清音院

  月娘在大太太耳邊咬了一陣耳朵。

  大太太轉過頭,“已經好多次了?”

  月娘壓低了聲音道:“海富都已經幫他丟了好幾次了,那些貼身衣褲,他不好意思讓丫鬟洗,便只是讓海富扔掉。”

  大太太低頭笑了笑,神情中有種喜悅。

  “太太,你還笑得這麼高興,難道你就不擔心大少爺嗎?”

  “我擔心什麼?之前他一直不肯讓丫鬟近身,我都不知道有多擔心。現在起碼知道他是正常的,我總算是放下心來”大太太抿嘴笑。

  月娘也撲哧笑了一聲,隨即又皺起眉:“可是太太,這樣次數多了總是傷身的,如今大少爺娶了老婆也跟沒娶一般。他這麼大了,這樣下去總是不好的。”她想了想,又道:“太太,不如再過一陣子,要麼在府中提一個丫鬟,要麼買一個妾回來。這種妾室沒有地位,傷不了大少奶奶的體面,想來大少奶奶也不會介意的。”

  商家納妾比之官家更無所顧忌。為了繁衍子息,繼承發展家業,商家很少有不納妾的,特別是像莊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更是妻妾成群,也不是什麼稀罕事。若不是莊老爺死得早,恐怕府裏還不止這兩個妾室。

  所以月娘所說的納妾,並不是故意給秦天添堵,而是在說一件極之平常的事情。也是遲早的事。

  大太太思索了一陣

  關於給莊信彥納妾,她不是沒有想過,即便是秦天願意留下來,納妾一事也無可避免。秦天大部分時間要顧著茶行,照顧信彥就不可能全心全意,府裏必須有能照顧信彥的妾室。只是將心比心,她喜歡秦天,心疼秦天,就算找妾室,也不會找一個像二姨太太這樣的良妾來威脅她的地位。像三姨太太這樣安分守己的才是理想人選。

  正想著,莊信彥和海富走進來向她道別。

  “來的正好娘有話要同你說。”大太太讓月娘在門口守著,屋裏只是留下海富一個下人。

  大太太將自己的意思告知:“府裏你喜歡誰,儘管跟娘說。如果沒有,娘讓人牙子送溫柔美貌的女孩子進來。如今我們掌權,相信也沒人敢小瞧於你了只是娘話說在前頭,他日秦天如果留下來,她永遠都是你的正室,我們莊家也只會承認她的孩子才是莊家的繼承人,這一點你可要記清楚了你爹在這一點上堅持得很好,你可不要壞了規矩”

  大太太興致勃勃地說著,卻聽到海富沉沉的聲音傳來:“太太,大少爺說,大少奶奶不會留下來,她遲早是要走的。”

  大太太愣了愣,心中有些許的不舒服,早前聽說他們相處得很好,以為他們有了感情,或許她會留下來,沒想到她還是要走。

  終究,她還是在意信彥的缺陷吧……

  她摸索著握住兒子的手,心中充滿心疼。

  “既是如此,明年開春娘就給你納房妾室吧,你總不能這麼下去啊。”明年開春秦天已經進門大半年,按規矩已經可以納妾了。

  莊信彥的臉一紅,回頭瞪了海富一眼,知道是他把自己的那些事告訴了母親。海富摸了摸頭,嘀咕,我還不是關心你,要是憋出病來怎麼辦?

  莊信彥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在紙上寫出一段話,讓海富念出來。

  海富看到那段話呆了一小會,有些驚詫地看了莊信彥一眼,似乎在為他不平,但經不住莊信彥的催促,還是一字一句地念出來。

  “太太,大少爺說,只要秦天還在莊家一天,他就不會納妾。大少爺還說,讓你不用擔心他,他懂得照顧自己。”

  大太太愣住,雖然心疼兒子,但她終究是開明的人,不會去勉強他,見他不願意,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沒有堅持下去了。

  “那好,娘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這些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接著轉過了話題,叮囑了他幾句路上小心之類的話,又交待了海富幾句便讓他們離開了。

  出去後,海富對莊信彥氣哼哼地說:“少爺,你這麼寵大少奶奶,小心將她寵壞了”

  因為是一起長大,很多時候海富又是他的代言人,所以兩人的感情一向親厚,海富雖然是個下人也敢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來。

  對於秦天,海富的感覺很複雜,一方面,秦天對大少爺很好,真的很好,是他所見過的女子中對他最好的一個。可是另一方面,少爺又老是因為她傷心難過受委屈,這讓他又很不爽。兩人之中,他自然是向著莊信彥的。

  莊信彥沒有出聲,心中卻在想,如果她能留下來,就算將她寵壞又有什麼關係。

  想著想著,不禁長長籲出一口氣。

  這邊,莊信彥走了不久,翠微進來通報,謝太太來了。

  正在喝茶的大太太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哪個謝太太?”

  “便是和四小姐定親的那個謝家。”

  大太太詫異,放下茶杯,叫人將謝太太請去大廳,然後在月娘的服侍下換好了衣服,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矛盾

  謝太太走後,大太太思索了一陣,然後派人將二姨太太叫了過來,轉達了謝太太的意思。

  “我雖然是嫡母,可是一直以來,明喜都是養在你身邊的。這門親事也是你們拿的主意,如今有了這種變故,也由你們自己決定。”大太太很平靜地對二姨太太說。

  二姨太太青白著一張臉從清音院出來,回到菊香院便發脾氣打碎了一套茶具。莊信川和莊明喜聽說母親發脾氣一前一後的趕來,卻從母親口中得到這個消息。兩人的心都是一涼。

  原來是謝霆君的祖母病逝,謝家剛從北方老家奔喪回來。謝霆君要為祖母守孝一年,這一年內都不宜嫁娶。

  本來這並沒有什麼,很多人家都遇到過這種事,還有碰到過為父母守孝的,一等就是三年。雙方談妥,另外再約定婚期也就是了。

  可問題是,這次謝太太過來卻說了這麼一番話,她說,這都是他家的問題,不宜連累莊姑娘,如果莊姑娘有更好的選擇,想取消婚約的話,他們謝家也不會拿回聘禮,算是對莊姑娘的賠償。

  話雖然說得客氣,可言下之意誰都明白,就是他想要退婚。否則,誰會平白無故地將“不要聘禮”這等話說出來?但凡看重臉面的,就應該趁勢退婚才是。不能按時完婚,退婚也不算莊家的錯,於雙方的臉面都好。否則這種情況下硬是嫁過去也沒有好日子過。

  莊明喜聽完這件事,知道是因為哥哥丟了當家之位後遭了對方的嫌棄,心高氣傲的她當即氣紅了眼,叫道:“娘,退婚就退婚我莊明喜難道除了他們謝家就嫁不到好人家了?太欺負人了”

  她雖是庶女,但是不管是在莊家,還是在楊城商圈裏,誰又會看輕了她?再加上又生得花朵一般的美貌,又有二姨太太從小悉心培養,讓她知書達理,堪比名門閨秀。是以從小莊明喜便眼高於頂,普通的男子她還看不上。直到謝家在楊城的崛起,她又在謝家宴會上見到謝霆君的威武雄姿,便動了心思,頗費了些功夫才如願以償地和他定了親。

  可沒想到他先是用一個下濺的秦天來羞辱她,如今還想要悔婚,莊明喜雖愛富貴,但更要臉面。對方幾次三番地折辱她,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他謝霆君家中再富貴,他生得再威武,莊明喜也不想要了

  淚水忍不住落下來,莊明喜掩面擦去。本以為會得到家裏的支持安慰,誰知卻聽到哥哥莊信川斬釘截鐵地說:“妹妹,千萬不能答應他。你年紀也不算大,就等他一年又如何?我們的姨夫好歹還是知府,他難道敢不顧姨夫的面子公然退婚?他如此欺負人,還要名聲不要?他不敢的一年後的守孝期過,看他還有什麼理由來推搪”

  莊明喜氣得渾身發抖,沖著莊信川說:“你的意思是,讓我就這麼賴上他了?”

  莊信川沉下臉,冷聲道:“妹妹,如今我們已經失了當家之位,絕對不能再失去謝家這門姻親。沒了這層關係,謝霆君如何會支援我們進入鹽市?不能進入鹽市,我們又有什麼資本和大房他們鬥下去”

  說到這裏,莊信川握緊了拳頭,臉色變得猙獰可怕:“這當家之位本是我的,莊家所有的產業也應該屬於我,我遲早要將這些奪回來”那個啞巴憑什麼佔據一切,莊家,茶行,還有……秦天……

  “可是,哥哥……”莊明喜慢慢站起身,睜大了眼睛看著莊信川,像是有些不置信,“他們已經嫌棄我了,不想要我了,就算我嫁了過去,也會被他們看不起就因為哥哥想要奪回一切,所以連妹妹的終身都不顧了嗎?”

  看著妹妹那雙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睛,莊信川惱羞成怒,指著她,怒道:“莊明喜,你不要搞錯了如今你哥哥已經沒有當家之位了,現在的你只是一個庶女,如果不這麼賴著他,你以為你還找得到這種富豪人家?做哥哥的還不是為你著想”

  “你根本就是為你自己著想”

  “庶女”兩個字猶如兩根尖針紮入莊明喜的心中,讓她有些失控地叫出聲來:“反正我不嫁,他如此輕賤於我,我死都不會嫁給他”

  莊信川氣白了臉,把心一橫,道:“女兒家的婚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已經不在了,大娘不管你,你的婚事就是我做主,我要你嫁給誰,你就得嫁給誰你就算死了,我也會將你的屍體抬去謝家”

  聽得此話,莊明喜差點氣暈過去,回頭撲倒在二姨太太的懷裏,哭喊:“娘,哥哥要逼死女兒啊,娘,你要給女兒做主”

  看著兒女吵得不可開交,二姨太太又氣又急,如今見女兒傷心,也很心痛。正準備說話,莊信川卻先一步截住她,“娘,我們難道還要任人這麼欺負下去?以前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現在我們過得又是什麼日子?沒有銀子,以後再想求姨夫可就難了謝家現在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們不抓緊就全盤皆輸了明天你就去謝家,就說他們盡孝道本是應當之事,我們絕不會因此而退婚。而且這件事你儘快地傳出去,最好鬧得滿城皆知,讓所有人知道我們明喜願意等他們一年,到時候看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來退親”

  莊明喜忍不住叫起來:“哥哥,你這是讓所有人來看我的笑話嗎?”

  “只要你順利嫁入謝家,誰還會當你是笑話,羨慕你還來不及”莊信川目光陰鷙,“明喜,你應該明白,我們是一家人,我好你才會好你且忍耐一段時間,等我奪回當家之位,謝家就不會再輕慢你”接著又對母親說:“娘,你好好勸勸她,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以為念了點書就能翻天了不成?”說完冷笑兩聲,拂袖而出。

  “娘……娘……”莊明喜氣得哭起來,“一直以來我對哥哥盡心盡力,沒想到他現在這麼對我,娘,你要為女兒做主”

  雖然心疼女兒,可是她終身的依靠卻是兒子。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信川好了,所有的人才會好。

  想到這,二姨太太摟著女兒輕聲道:“明喜,你哥哥說的也有道理,錯過了謝家,可就再找不到這樣的好人家了你大哥也是為了你好。等你大哥奪回當家……”

  “如果大哥奪不回當家之位呢?”莊明喜忽的抬起頭。

  二姨太太將臉一沉,厲聲道:“你大哥一定會奪回當家之位的明喜,你要多為你大哥著想,你大哥才是我們家的主心骨,你就聽你大哥的話吧”

  “我一直都有為大哥著想,可是現在誰又為我著想呢?”莊明喜看著母親,眼含淚水。

  二姨太太臉色更沉,可過了一會,她又緩了臉色,長長地歎口氣,無奈地說:“明喜,這就是女人的命啊,女兒家的婚事哪能全由著自己的心意呢?”

  莊明喜的反對沒有任何效果。第二天,二姨太太便遵照莊信川的囑咐,親自上門求見了謝太太,將意思轉達。

  見對方將話說到這份上,擺明鐵了心的要落實這門親事,謝太太的臉色很不好看。可是奈何親事已經定下,對方不主動悔婚,他們男方更加不好悔婚。

  之後,二姨太太又通過自己的交際圈,將這件事宣揚出去,很快,楊城商圈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莊明喜和謝霆君因為孝期而推遲婚期。這樣,如果一年後,謝霆君真不履行婚約,這悔婚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謝太太知道後很是生氣,對謝霆君說:“看你做的什麼事。當初我就說這庶女不合適,你硬要定下親事,如今你後悔也遲了”說完冷笑一聲,輕蔑地說:“到底是小婦養的,真是沒臉沒皮。一旦沾上就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脫這種人也配做我們謝家的主婦?”

  謝霆君不慌不忙地笑道:“當初這正妻之位給誰都可以,可現在這位置我已經有合適的人選,所以不管這定下的是不是庶女,都得給我讓出來。”他將手中的茶往桌上一磕,冷笑:“且先由的他們去鬧,鬧得越大,將來他們越下不了臺”

  謝太太知道兒子的手段,連忙道:“你也不要鬧得太過分,如今你妹妹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不要鬧出不好的事來影響你妹妹的親事。”

  想起自己那漂亮聰慧的妹妹,謝霆君不由地一笑,對謝太太說:“母親放心,我就這麼一個妹子,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了她?婉君被母親教導得知儀守禮,端莊大方,比之高門淑女也不為過,將來您的女婿一定不會是一般人”

  說起女兒,謝太太面露喜色,將之前的不愉快都拋開了。

  從謝太太院子裏出來,隨從林永忍不住問謝霆君:“不知適才公子爺雖說的適合的正妻人選可是……”

  謝霆君抬起一隻手阻止了他說下去,他轉過身看向林永,笑了笑:“自然是足夠匹配我謝霆君的女子如今我已經通過莊信川接上總督大人那條線,而他們自從失去了當家之位後對於總督大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既是如此,我留在身邊也沒有意義,這正室的位置就無謂浪費在莊明喜身上。”

  他抬起頭,看向西邊漸漸墜落的金烏眯起了眼,“這過河拆橋之事偶爾做一次也無妨”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6 05:3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4-3-21 01:29 AM 編輯

  第一百五十五章:幡然醒悟

  二姨太太雖然將一切功夫都做足,可是因為謝霆君對莊信川的避而不見,讓事情的前景並不明朗。莊信川和二姨太太固然心煩,身為當事人的莊明喜除了羞恥之外,更有一種痛心。

  她對哥哥母親不好嗎?一直以來,她全心全意地為他們,為哥哥出謀劃策,從很早開始,哥哥惹出什麼爛攤子都是她想辦法收拾。可是她又得到了什麼?哥哥為了自己,根本不顧忌她的終身。娘的心中也只有哥哥一個,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只是偏向哥哥那一邊,也不為自己考慮。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她要是嫁過去,會有好日子過?謝家真的會相助他們?就憑著哥哥這種才幹也能從大房手中奪回當家之位?沒有了娘家的依靠,她一個庶女怎麼在謝家那種家庭立足?他們拿她當賭注,可曾想過她的淒涼下場?

  莊明喜越想越傷心。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娘說得對,女子的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難道她就只能坐等自己的悲慘結局?

  忽然之間的變故讓她看清身邊親人的嘴臉,讓她對未來生出一種焦慮,她每天躲在房間以淚洗面,茶飯不思,苦苦思索著改變命運的方法。可是她再聰慧,終究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子,有一種身為這個時代的女人的卑微,想法總難逃過世俗的框架,她既不敢公然違抗兄長的意思,更不敢離家出走。

  這天,她正在房間裏默默垂淚,卻聽到外面喧嘩不休。她抹幹眼淚,將貼身丫鬟喜鵲叫了進來:“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喜鵲出去打聽了一陣,進來回報:“是二姨太太和三少奶奶鬧起來了。”

  莊明喜心驚,她知道自從秦天讓方妍杏當家後,娘就很不服氣,她常說:“我倒要看看這方氏可有能力當好這個家!方氏要是有什麼錯處,那賤婢還有什麼人可以指靠,到時候這管家之位還不是要回到我手上!”

  一定是母親尋著什麼由頭找方氏的茬了!

  想到這,莊明喜也顧不得傷心,連忙帶著丫鬟尋了過去。

  莊信忠成親後,便和方妍杏住在三姨太太院子後不遠處的銀杏園。

  遠遠的,莊明喜便見銀杏園週邊著不少的丫鬟婆子,都伸長的脖子往裏看,指指點點,捂嘴偷笑。母親的尖利的聲音自裏面傳來:“我好歹是老爺聘回來的良妾,豈能讓你如此輕賤!你是故意收起來不是?”

  接著便是方氏柔順的聲音:“我怎麼會故意收起來,姨娘你也親眼看過了,庫房裏確實沒有啊!姨娘有什麼事好好說就是了,何必鬧得家宅不甯,打擾太太的靜修,讓家裏的下人看笑話?”

  “你當然怕我鬧,你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

  方氏聲音激動起來:“姨娘可不能平白無故地冤枉人,我已經請當家奶奶回來了,當著當家奶奶的面,我們說個明白!”

  母親連哼了幾聲:“那最好不過,我倒要看看當家奶奶處事到底有多‘公道’!”

  聽到這裏,莊明喜本想走進去,可是卻見秦天的貼身丫鬟秋蘭從另一邊走來,她向著莊明喜行了禮,然後對圍在外面的丫鬟婆子們厲聲道:“都圍在這裏做什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有誰敢亂嚼舌根的,自己去領板子!”

  圍著的下人們這才悻悻地散了,秋蘭走進院子,對裏面趾高氣揚的二姨太太以及紅了眼眶的方妍杏說:“當家奶奶已經回來了,正在大廳等你們!”

  二姨太太和方妍杏一前一後地出來,方妍杏身後還跟著滿臉焦急地三姨太太。二姨太太見到莊明喜,向著她使了個眼色。莊明喜走到她身邊。

  “到底出了什麼事?”莊明喜壓低了聲音問母親。

  二姨太太讓三房的人先過去,這才回她:“別急,待會等著看好戲!我這十多年的家可是白管的?”

  大廳中,秦天坐在正位上,下邊站著二姨太太,方妍杏,三姨太太。莊明喜和方建樹坐在一邊。大太太在院子裏暫時沒有驚動,莊信忠在茶行裏還沒有回來。

  秦天聽完整件事情的始末。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莊信川這段日子身子不太爽利,二姨太太想要人參燉雞湯給他喝,可是讓丫鬟去庫房提人參的時候卻被告知沒有人參了。二姨太太氣不過,找到方妍杏那裏鬧得不可開交,方妍杏被她纏得沒法,只好叫人打開庫房給她看,可是二姨太太仍不肯善罷甘休。

  二姨太太站在大廳中央尖利著嗓子說:“大少奶奶,我雖然是個妾室,但也是老爺聘回來的良妾!何況那參還不是給我吃的,是給二少爺吃的!就算我沒資格吃參,二少爺總有資格吃吧!可那方氏……”她指著身邊的方妍杏,滿臉的委屈:“可這方氏卻硬是不肯將人參拿出來,這不是看不起我們又是什麼?這要是傳了出去,知道的是太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莊家不把我們李家放在眼裏了!”

  秦天明白她這言下之意,今天的事情如果沒處理好,她勢必不會幹休,她到底是知府夫人的家人,如果真是他們無理,便是不給知府夫人臉面。

  旁邊方妍杏到底見的世面少,有些沉不住氣,聽到二姨太太此言,頓時急了,“姨娘你怎能這麼說,庫房你也看了的,確實沒有你要的高麗參!”

  二姨太太斜著眼睛看著她,冷笑:“這話你哄誰都可以,卻哄不了我!庫房裏有些什麼東西還有誰比我更清楚!當初我將庫房交出來的時候可是記了帳的!庫房裏明明還有五支上等高麗參。我問過管庫房的江媽媽了,這段時間根本就沒人提走這些高麗參,如今不見了,要麼就是你收起來故意不給我們,要麼……”二姨太太冷笑連連:“要麼就是有人中飽私囊了!”

  “我才沒有這麼做!”方妍杏漲紅了臉,身邊的方建樹也怒視著二姨太太:“我姐姐才不是這種人!”

  二姨太太滿臉地不屑:“誰知道了?如今她掌握著莊家所有的鑰匙,隨便哪里掃掃都是銀子,我怕有些人沒見過好東西,如今見到這些富貴便起心思!”

  “你……!”方妍杏氣得哭起來。方建樹在一邊安慰了幾聲,抬起頭怒斥二姨太太:“二姨娘,無憑無據話可不要亂說!”

  “帳本就是證據,江媽媽就是證人!”二姨太太看向秦天,目光中滿是挑釁:“大少奶奶,你叫江媽媽過來一問即知!”

  不用傳喚江媽媽,秦天也知道是二姨太太在搞鬼,方妍杏是什麼人她再清楚不過,她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只是她身為當家決不能一味偏袒,不管怎樣都要站在理上!

  她向方妍杏投去安撫的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後叫人將江媽媽叫了過來。

  江媽媽四十多歲,面容白淨,細眉細眼。她跪在地上回秦天的話:“回大少奶奶的話,當初二姨太太將庫房鑰匙交出來的時候和老奴對過賬的,庫房中確實有五支高麗參!”說著,將帳本呈上去給秦天過目。

  方妍杏指著江媽媽急道:“江媽媽,說話要憑良心,當初你向我交接的時候,庫房裏哪里有這五支高麗參?而且,你從未跟我說過還有這個帳本,誰知道你是不是做了手腳!”

  “江媽媽,事關重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二姨太太走過去拍了拍江媽媽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然後她又看向秦天,冷聲道:“五支高麗參雖然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可是如果讓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人當家,誰又能放心?”

  聽到“手腳不乾淨”這幾個字,方妍杏氣得靠在弟弟的肩頭哭。身後三姨太太也在垂淚,指著方妍杏輕聲說:“我當初說過什麼?你就是不聽我的,現在鬧成這樣,我看你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來做人!”

  此事一旦落實,別說這管家之位,方妍杏這一輩子都在莊家抬不起頭來!

  方妍杏又氣又急,淚水流得更凶。

  地上的江媽媽只覺肩上那只手重逾千金。

  三少奶奶接管內宅後,二姨太太就找到她,拿出以前她中飽私囊的證據。這五隻高麗參確實是有的,卻是她在二姨太太還未交出管家之權的時候拿出去賣了。因為二姨太太經常做這等事,需要她的配合,所以對她這些小偷小摸也就睜眼閉眼。卻沒想到二姨太太一筆筆地記了下來。如今卻拿出來威脅她。

  如果現在管家的是大少奶奶,江媽媽拼著和二姨太太魚死網破也不敢陷害大少奶奶。可是現在管家的是軟弱的三房,這就不同了。或許真如二姨太太所說,將三少奶奶整下來,二姨太太又能接管內宅,這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想到這,江媽媽又向著正位上的秦天磕了個頭,說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這庫房帳本本來就有兩本,一本是三少奶奶手上的。一本卻是老奴自己收著方便點帳的。說起來,老奴手上的帳本年數更久,上面的記載也更詳細,大少奶奶可以看,老奴的帳本可沒有半點改動的跡象。當初老奴和三少奶奶對賬的時候,確實有五支高麗參,只是三少奶奶後來有沒有記到賬上,老奴就不知道了!”

  這一番話等於是定了方妍杏的罪,方妍杏只覺一陣暈眩,她揪緊弟弟的衣服,指著江媽媽拼盡全力大叫一聲:“你胡說!”說完,身子踉蹌,差點暈了過去。她在方建樹的扶持下站穩了身子後,便向著秦天跪下,哭道:“大少奶奶,江媽媽說的都不是真的,當初我接手的時候真的沒有高麗參,她們在誣陷我!”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三少奶奶是否要鬧到公堂才肯說實話?”三姨太太陰陰地說。

  方妍杏氣白了臉,她一改平日裏的柔弱,沖到江媽媽身邊,抓著她的衣襟哭喊:“江媽媽,你敢對天發誓嗎?你敢對天發誓嗎?”

  “三少奶奶,你何苦這樣,我只是個奴才,我只說出事實,三少奶奶,你不要為難奴才了!”江媽媽也哭天喊地起來。

  “你以為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能解決問題嗎?方氏,今天是湊巧才拿住了你的錯,還不知你在莊家偷了多少!”三姨太太火上加油:“大少奶奶,你還要繼續用這種人管家?”

  “大少奶奶,你瞭解我姐姐,我姐姐不是這樣的人,還請還我姐姐一個公道!”

  “妍杏,我們不做這個當家了,妍杏,你就聽娘的話啊!”三姨太太在一邊哭。

  大廳裏又是哭又是鬧,亂成一團。

  莊明喜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正位上不慌不亂的秦天,平日裏,這樣的秦天最讓她憎恨,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好似沒有什麼可以難倒她!讓她從心中生出一種妒忌,她憑什麼如此自信?她不過只是一個下賤的奴婢!

  可是現在,這樣的秦天卻讓她生出一種感觸

  為什麼她一個奴婢卻能活得這麼自在,為什麼她一個主子卻活得這麼窩囊……

  不管從哪一方面,她都不如自己,為什麼現在她坐在上面,自己卻只能居於下首?

  她看著秦天,目光不斷閃爍。

  正位上,秦天可不知道自己正成為他人深思的對象,解決目前的難題對現在的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忽然站起身從位置上走下來。

  因為她這個舉動,所有人都靜了下來,眼直直地看著她。

  秦天一直走到方妍杏的身邊方停下腳步,她彎下腰將方妍杏扶起,溫言道;“姐姐也是莊家的主子,不要動不動就下跪!在莊家姐姐需要跪的人只有太太一個!”

  方妍杏已經哭成了淚人兒,她在秦天的扶持下緩緩站起,“秦天,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方妍杏抓緊了秦天的手腕,淚水不斷地落下來。

  秦天拍著她的手:“姐姐放心,不是你做的,誰也不能誣陷你!”

  聽了此話,方妍杏心中大定,這才止住了哭聲。

  旁邊二姨太太冷笑連連。

  秦天不去理她,徑直走到江媽媽的跟前,冷聲問道:“江媽媽,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剛才所說的話可屬實?”

  跪在地上的江媽媽看著面前秦天白色顫動的裙角,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直壓得她抬不起頭來,背上立時滲出汗水。

  她咬牙:“奴婢說的,句句屬實!”

  秦天輕笑了一聲,“那就奇怪了,怎麼我的帳本上也沒有這五支高麗參的記載?”

  江媽媽大驚,“謔”地一下抬起頭來,卻見秦天正看著她,嘴角含笑,可是目光卻冰冷無比。

  秦天繼續笑:“忘了告訴你們,這庫房的帳本不止兩本,我手上還有一本了。當初我接管內宅後,便和月娘翠微他們對內宅的一切事務做了一次詳細的清點。只是沒讓你們知道罷了!”

  “大少……大少奶奶……”江媽媽慌得話都說不出口來!

  秦天卻忽然沉下臉,厲聲道:“你以為我當初忙沒有找你們對賬,你們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瞞天過海?你們也不想想,我會如此大意嗎?”說著,秦天轉過頭,目光如刀,射向二姨太太。

  二姨太太白了臉。

  方妍杏和方建樹都是眼睛一亮!

  “江媽媽,自我接手後,就不見了那五支高麗參,你是不是也要懷疑,這五支高麗參被我中飽私囊了呢?”秦天的聲音充滿威嚴。

  江媽媽臉白如紙,連連磕頭:“大少奶奶恕罪,大少奶奶恕罪!”秦天說得很清楚,她的帳本是和大太太身邊的月娘和翠微一起對的,懷疑秦天不就是懷疑大太太?誰有這個膽子!

  二姨太太頹喪地低下了頭,她知道,這一次,她又輸了……

  是她太小看這個賤婢了嗎?二姨太太握緊了拳。

  “可是,江媽媽手上的帳本確實有五隻高麗參的記載,我瞧得很仔細,正如江媽媽所說,沒有改動的痕跡了!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這五隻高麗參原本是存在的?只是後來卻無緣無故地不見了?”秦天瞧著江媽媽,“江媽媽,如果你說實話,我或許會饒恕你的罪過。”

  江媽媽滿頭大汗,她偷偷瞧了一眼二姨太太,卻被她淩厲地瞪了一眼。江媽媽心中一凜,就算供出二姨太太自己也討不了好,二姨太太怎麼都有娘家撐腰,最多不過是受些處罰,可是自己長期中飽私囊被揭穿,真的會得到饒恕?要是送交官府,就是死路一條!

  想到這,江媽媽只得咬牙道:“老奴……老奴也不清楚!”

  秦天知道,江媽媽和二姨太太之間一定有什麼貓膩,江媽媽不肯說,自然是後果很嚴重。如果動大刑或許能逼問出一些什麼。

  可是何必把事情做到如此決絕的地步,庫房管事本就是個肥缺,在這個位置的人多少都會有些不乾淨,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奴才,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不過這種奴才勢必不能再留在莊家。

  想到這,秦天做出決定,因為莊媽媽誣陷主子,按照家法打她二十大板,本來應該賣出去,不過念在她一家都在莊家,便只是將她逐到莊子裏去做苦活。

  接著秦天又下令:“從今天開始,不管管事們手上有沒有帳本,一切都按照主子手上的帳本行事。誰要再敢拿出手上的帳本出來惹事生非,一律重責!”

  下面的人噤若寒蟬,當家奶奶不聲不響之間便掌握了莊家所有的事務,從此誰還敢有半點花巧?

  二姨太太也知曉,經此一事,府中的下人再也不會聽她的命令了!

  原來是這樣……

  看著秦天雷厲風行地處置了江媽媽,那種威勢堪比當年鼎盛時期的大太太。莊明喜忽然醒悟

  是權利!不管是大太太,還是秦天,就因為她們手中握有權利,所以不管是什麼出身,都能活得風光自在,掌握一切!而自己雖然是個主子,可是因為手中無權,所以一切受制於人!

  同樣都是女人,她們能做的,憑什麼自己不能做?

  大太太和秦天都只是莊家的媳婦,可是她們都能成為莊家的掌權人,當家做主。為什麼她這個莊家人反而要過得這麼窩囊任人擺佈?

  論才智,她不輸於她們。她們能做當家,她也可以!只要她成為當家,嫁給誰又有什麼重要?她要什麼有什麼,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說不盡的尊貴風流!她愛怎樣就怎樣,誰又能擺佈她?

  莊明喜看著秦天,雙眼閃閃發光。

  她慢慢握緊了拳頭,

  從今天開始,她才不會再那麼傻,專門替別人做嫁衣!從今天開始,她要全盤為自己謀算!

  不管是誰,秦天,大娘,母親,哥哥,誰敢擋在她面前,她都不會放過!

  他們不將她放在心上,她也不會再當他們是親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怒斥
  
    事後,秦天和方妍杏姐弟三姨太太一起回到銀杏園。四人剛坐下,莊信忠便回來了。緊接著又傳來丫鬟的通報,卻是五小姐莊明蘭來了。

    秦天聽到門外有一道聲音肆無忌憚地響起︰“小姐,我說了等我把手上的繡活做完再來,你何必如此心急?”語氣很是怨怪。很明顯是莊明蘭身邊丫鬟在說話,可莊明蘭竟一聲不吭。

    秦天皺了皺眉頭,再看屋內其余幾人的臉色,竟然也沒有什麼特別,顯然已經見怪不怪。

    不一會,竹簾掀開,莊明蘭走了進來。秦天看向她身邊的丫鬟,這個丫鬟她是知道的,是外院主管的小女兒,名喚寶珠的。怪不得敢如此囂張。

    本來還一臉怨色的寶珠進來見到秦天,明顯嚇了一跳,行了禮後,低頭斂眉地退到一邊。秦天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屋內,莊信忠了解事情的始末後安慰了方妍杏幾句。又對秦天說︰“今天多得大少奶奶了,否則,妍杏這次很難脫身”

    秦天搖頭︰“大家都是莊家人,何必說這種話。”

    莊信忠點點頭。

    一旁的莊明蘭怯生生地問︰“大少奶奶之前做過清點為何沒告訴嫂子呢?”

    一句話提醒了方妍杏,她疑惑地看向秦天。如果知道她那里還有一個賬本,她之前也不會那麼著急。

    見一旁的方建樹和三姨太太也面露不解,秦天看了看四周,給了方妍杏一個眼色,方妍杏會意,將屋里的丫鬟遣退。

    等丫鬟都下去後,秦天端起身邊的茶,她先看了一眼莊明蘭。莊明蘭和她母親一般生性怯弱,平日里很少出院門,秦天也少見她,此時仔細看了看她,見她膚色白淨,明眸皓齒,竟是十分的秀麗,只是目光瑟縮,舉手投足有種小家子氣。

    只不過,心思還是挺細膩的,只是在旁聽了事情的經過,竟一下子抓到了重點。

    秦天看著她笑了笑,莊明蘭臉一紅,羞怯地低下了頭。

    “我哪有清點,當時我為茶行的事情忙得暈頭轉向,哪能想到這麼多?我都是唬她們的”秦天淡淡笑道。

    事情多起來的時候,哪能面面俱到,如果她能做到,也無需方妍杏幫忙了

    “唬她們的?”方妍杏幾人同時瞪大了眼楮驚叫出聲。

    方建樹是個憨實人,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但仍為秦天捏了一把汗,“萬一她們提出要查看賬本……”

    秦天看著他笑︰“她們不是沒有嗎?因為她們心中有鬼,她們心虛,我又故意涉及到太太身邊的人,她們哪有不相信的?”最重要的是,一開始她就成功地震懾住這些人,她說出來的話,他們打心底不敢懷疑。

    說著放下茶杯,握住方妍杏的手,道︰“姐姐,我就是相信你不是這種人,所以才敢如此”

    “可是姐姐沒用,姐姐讓你失望了”方妍杏滿臉羞愧。莊信忠站在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方妍杏握住了他的手。

    這時,三姨太太趁機道︰“大少奶奶,你也看到了,妍杏並不適合當家,如果可以的話,大少奶奶還是另外挑選管家人選吧”

    方妍杏和莊信忠同時阻止道︰“娘……”

    “妍杏,咱們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三姨太太看著方妍杏苦口婆心,“今天的事情有多風險,如果不是大少奶奶機敏,你這監守自盜的罪名定下來,你今後還怎麼做人呢?信忠更加會抬不起頭來”說著,三姨太太又開始抹眼淚。莊明蘭在旁安慰了幾句也紅了眼眶。

    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事,方妍杏心有余悸。她低下頭,揪緊了帕子。

    見此情形,秦天輕聲問她︰“姐姐,你也是這個意思?”如果太過勉強,也無謂強求了。

    “我……我……”方妍杏心中矛盾之極,一時說不出話來。二姨太太如此厲害,今後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來,難道每次都靠秦天撐腰?她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握緊了丈夫的手。莊信忠也很茫然,一方面確實想幫秦天,一方面又心疼擔心妻子。

    可就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方建樹沈聲道︰“姐姐,你忘記你跟我說過什麼了嗎?”

    方妍杏身子一顫,臉色數變,終于下定了決心︰“我還要繼續管家”莊家的事能做的他們義不容辭,不能做的,想盡辦法也要做到。這是她曾經對弟弟說過的話。

    “妍杏……”三姨太太急了,還要再說什麼,方妍杏卻打斷了她︰“娘,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拿定了主意”

    “可是萬一又有什麼事……”三姨太太不死心,一旁的秦天卻再也聽不下去,她看著三姨太太冷笑道︰“再有什麼事也是莊家的事,三姨太太如果想獨善其身,不如離開莊家自食其力,那麼莊家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堵得三姨太太漲紅了臉,莊信忠莊明蘭也紅了臉低下頭。

    見秦天當著兒女的面這麼給自己沒臉,三姨太太又羞又氣,她看著秦天心想,不久之前你不也是個下人?如今一朝得志,就眼里沒人了論出身,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

    可這些話她卻不敢說出口,但是心中又氣不過,仗著兒子兒媳都在身邊,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喊起來︰“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是丫鬟出身,我低賤卑微,我只是想好好地過日子又有什麼不對?我誰也不敢得罪,誰也不想招惹,為什麼你們還要如此輕賤于我”見兒女都來勸,三姨太太哭得更傷心。

    “三姨娘這話好沒意思”秦天連著冷笑了幾聲,“你既然覺得自己低賤卑微,又何必怪別人瞧不起你”

    對于這個“可憐”的三姨太太,秦天早就看不慣了,憑什麼你裝一下可憐,大家就要容忍你憑什麼你做什麼事情,大家都要諒解你?真是可笑之極。她可不是大太太,她才沒有那種軟心腸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特別是三姨太太,一時忘記了哭泣,等回過神來,更是哭得肝腸寸斷。

    她捶胸頓足︰“我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莊信忠被她這個樣子嚇住,用一種祈求的目光看向秦天,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可秦天今天是鐵了心地要撕破三房這層軟弱的外皮。

    她“ ”得站起身,沖到三姨太太的面前,三姨太太被她的舉動嚇住,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睜大了眼楮看著她,滿臉的淚水鼻涕。

    “三姨娘,你何必拿這種話來嚇唬你的兒女?你所依持的不過是他們關心你罷了你真的不想活了嗎?你若真的有這種勇氣我倒佩服你”

    “你……你……”三姨太太氣白了臉,一口氣差點轉不過來。

    “大少奶奶……”莊信忠在一邊急得滿頭大汗。

    秦天不理她,繼續看著三姨太太,字字鏗鏘︰“三姨娘,你別總拿出身來說事,不是我看扁你,就算讓你坐上大太太的位置,你也是個扶不起的為什麼,因為你這個人沒有承擔,你逃避一切責任,害怕承擔一切後果骨頭軟的人自然站不直你今天的處境都是你的性格使然,和出身完全沒有關系”

    三姨太太看著秦天目瞪口呆,只覺她每一句話都如同誅心的劍,準確無誤地扎在她的心口上,她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語言。

    本來還著急阻止的莊信忠也靜了下來,他低著頭,似在深思著什麼。方妍杏和方建樹則看著秦天雙眼發亮。

    秦天並沒有就此打住,轉過頭,目光如電一般地射向莊明蘭,莊明蘭嚇得連退了兩步。

    “還有你,明蘭”秦天看著她沉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莊家的主子?為何任由丫鬟在你面前放肆?你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你準備嫁過去給人家欺負?”

    “我……我……”莊明蘭頓時漲紅了臉,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流下來。

    “大少奶奶,你作踐我也就罷了,你何必羞辱我可憐的女兒……”三姨太太又哭起來。

    “你閉嘴吧”秦天沒好氣,“明蘭堂堂莊家五小姐,不愁吃喝,嫁妝豐厚,哪里可憐了?外面多的是食不果腹的孤女,比起她們來,明蘭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就是因為你從小言傳身教才養成她這麼怯懦的性格”

    聽到這里,莊信忠走到三姨太太身邊,拍著她的肩膀輕聲道︰“娘,讓大少奶奶說下去,她是為了明蘭好。”

    見莊信忠了解自己的心意,秦天多少有些寬慰。

    如果以後她離開了這里,莊信彥必然需要莊信忠的幫忙。莊信忠是個好人,只是性格受到三姨太太的影響,有些軟弱。還有莊明蘭,就像是一只小白兔一般怯懦單純的姑娘,看著讓人心疼,她真的希望她能好。

    希望她今天的這番話對他們能有些幫助。還希望三姨太太今後就算不能幫忙也不要再拉兒女的後腿了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莊明蘭很是委屈,捂著臉哭起來,“她們都不聽我的,我只是個庶女……”

    “庶女也是主子”秦天正色道︰“你沒將自己當主子,她們又怎會敬著你?拿出些氣魄來,你有什麼好怕的,要怕的是她們”她停了停,又道︰“剛才那寶珠對你不敬,按照家法應該受到什麼處罰你可知曉?”

    “我知……知道……要……要掌嘴十下”莊明蘭吞吞吐吐地說。

    “將寶珠喚進來”秦天高聲吩咐,接著對莊明蘭說︰“待會你來處罰她”

    莊明蘭頓時慌了,雙手連擺︰“我……我不行……”

    秦天把眼一瞪,莊明蘭一驚,委委屈屈地不敢再反對了。旁邊方妍杏拍了她手兩下,莊明蘭嘴一扁,淚水又流下來,她不時地回頭偷望哥哥和娘,莊信忠雖然心疼,卻忍著不說一句,三姨太太被秦天罵怕了,不敢再出聲。

    不一會,寶珠走進來,臉色有些白,“大少奶奶喚奴婢有何事?”

    秦天使了個眼色給莊明蘭。莊明蘭膽子小,剛才秦天這麼一番聲色俱厲,讓莊明蘭將她看成洪水猛獸一般的可怕人物,對于她的吩咐卻不敢不從。

    她看著寶珠,囁嚅著開口︰“剛才……剛才……你對我……”聲音如蚊子咬。

    秦天暗嘆一口氣,決定幫她一把,她看著寶珠厲喝︰“跪下”

    此話一出,先將莊明蘭嚇一跳,方妍杏在旁邊忍不住笑。秦天也是苦笑不得,可是看著她那淚眼汪汪,像是受驚的小動物的樣子,又覺得她很可愛。

    寶珠抖顫著跪下,但她到底是有臉面家奴的女兒,膽子也比較大,她看向莊明蘭︰“小姐,寶珠犯了什麼錯?”

    “你……你……”莊明蘭一張臉漲得通紅。平日里,母親總告誡她,她的身份低微,凡事都不要出頭,就算有什麼不公也以忍耐為上,這樣才能換得平安日子過。弄得她現在一天里話都不敢說幾句,丫鬟欺負她她也不敢出聲,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如何說得出懲治的話來。

    可是旁邊大少奶奶陰沉沉地視線卻一直盯著她,盯得她心發慌,發亂,幾乎喘不過氣,她害怕之下只得硬逼著自己出口︰“你……你對我不敬……要……要掌嘴十下……”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可是旁邊的秦天卻聽到了,她看向剛進來的丫鬟,沉聲道︰“聽到沒有,五小姐說寶珠對她不敬,要掌嘴十下,還不快拉下去”

    寶珠驚呆了,她的父母之所以將她送到五小姐這里,就是看五小姐懦弱,在她手下好做事,從沒想過還會有挨打的這一天。

    “小姐,小姐……”寶珠嚇得哭起來,可是立刻被進來的婆子拉到外面的院子,只聽到“ 啪”一陣耳光聲,寶珠大哭出聲。

    莊明蘭捂著心口,聽得外面寶珠的哭聲,雙眼睜得大大的,想起平日里受到她的欺負,心中也有些痛快。

    “怎麼樣?如今你處罰了丫鬟,也沒有發生可怕的事吧”耳邊傳來大少奶奶溫和的聲音。莊明蘭回過頭去,卻見秦天正看著自己笑,笑容暖洋洋的,忽然的,莊明蘭又不覺得她可怕了……

    莊明蘭臉一紅,低下頭來。

    “以後就照這樣做,誰要再敢對你不敬,你就端出主子的架子處罰他們橫豎有你嫂子給你做主了”秦天又道。

    莊明蘭仍然低著頭,可心中卻有一種融融的暖意。

    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為她撐腰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6 05:40 PM

  第一百五十七章:歸來

  說完了莊明蘭的事,秦天又看向方妍杏,正色道:“姐姐,既然你作此決定,有些話妹妹就不得不說了。”

  此時此刻,除了三姨太太心中還有些不舒服外,其他幾人都對秦天敬服不已。特別是方妍杏,看著秦天自成為當家以來一系列的作為,心中不由感歎:人家還是個丫鬟出身了,還能有這種氣勢,自己雖然家道中落,可好歹也做過十幾年的主子,卻是這般的沒用。

  越想越覺得慚愧。

  “妹妹有話儘管直說,姐姐一定記在心中。”方妍杏誠心道。

  見她如此說,秦天也不客氣。她覺得,一個人既然決定承擔責任,就必須拿出點樣子出來,誰又是天生的管理人才,不都是學出來練出來的?

  “姐姐今天主要有兩錯!”秦天伸出兩根手指,面容冷峻。旁人都露出注意神色,顯然都在仔細傾聽。

  “第一,姐姐作為內宅主管,有事發生的時候卻只想著叫我回來主持大局,這便給下人一種你不能處事做主的印象,讓那些人更小瞧於你!如果我今天有事不能及時趕回來呢?難道這事情就不處理了,或者任由他們誣陷姐姐?”

  方妍杏羞愧地低下頭,當時她心慌意亂,只想著找人給她做主,卻沒想到這本就是她的責任。

  “第二:姐姐遇事太不冷靜,在這種情況下,眼淚除了讓對方更加小瞧于你外,又有何益處?和下人又有什麼好辯解的?你是內宅主管,你說的話他們只有聽的份。你沒有做過的事情何須和他們廢話那麼多,丟了東西,直接發落庫房管事就好!她如果不服,讓她自己去喊冤!”

  秦天看著方妍杏,沉沉地說:“姐姐只需記住,這內宅中的事情都由你說得算;所有的下人都必須聽你的指令;哪個下人要是敢不服從,敢玩花樣,不用客氣,儘管教訓他!這本就是你的權利!”

  在其位謀其政,曾經她是下人,她便謹小慎微,安守本分。如今她是主子,她是當家,她就得意氣風發,所向披靡。

  不拿出點氣魄來,又怎麼鎮得住下面這麼多人?

  方妍杏的雙眼漸漸亮起來,秦天的一字一句,就像是一團團的烈火,燒得她血液都沸騰起來。

  不錯,不管過去她寄人籬下也好,寒酸卑微也罷,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她,是莊家的三少奶奶,是莊家是內宅總管!她不能再任人小看輕視,她要像秦天一樣活得有氣勢!

  見方妍杏臉上煥發出光彩,秦天便知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她心下一鬆,又看向莊明蘭,見她正用一種崇拜的目光看向自己,老實說,這目光很是受用……

  見秦天看過來,莊明蘭臉上又是一紅。

  秦天忽然明白為何明明跟莊明蘭不熟悉卻對她有種親切感,皆因為莊明蘭臉紅的樣子和莊信彥好像……

  晚霞般絢麗的紅暈……

  腦海中浮現出莊信彥那張俊美無疇的面孔,秦天心中忽然有種酸軟的感覺。

  她連忙收斂心神,對莊明蘭說:“從明天開始,你協助你嫂子管家!”

  “啊,我不行的……”莊明蘭一張臉由紅變白。

  秦天故意板起臉。莊明蘭畏懼,扁了扁嘴,委委屈屈的,再也不敢反對了。

  等秦天離開後,三姨太太連連咋舌,陰陽怪氣地說:“看她這囂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那家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了,其實不過是個丫鬟而已……”

  兒女媳婦看了她一眼後齊齊別轉臉,沒有一人附和她,三姨太太怪沒意思的,只好叫上自己的丫鬟回去了。

  晚上秦天來到清音院陪著大太太吃飯,大太太已經從月娘口中聽到今天所發生的事,向秦天詢問具體情況。秦天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怒斥三姨太太那番話。

  大太太笑道:“罵得好!這個巧雲,有時候氣得我真的恨不得大罵她一頓,只不過見她確實有她的難處,才沒怎麼和她計較。希望你這番話能罵醒她。”

  說著,她長長地歎口氣:“這麼多年,我對家中的事情太疏忽了,信川的心術不正,信忠的軟弱,明蘭的怯懦,我這個嫡母要付很大的責任。我的過失如今竟都落在你的肩頭了……”她摸索著握住秦天的手,柔聲道:“秦天,難為你了,也虧得你這麼有心,我知道你是想幫他們。”

  “娘說這些做什麼,娘既然相信我,讓我成為當家,這些就是我的責任。”秦天笑道,說著,夾了筷菜放在大太太碗裏,“娘,吃魚,如今這鯉魚正新鮮著了。”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了。”大太太笑了笑,然後從接過月娘遞過來的筷子,又道:“說起這鯉魚,可是信彥最愛吃的了……”

  聽大太太提起莊信彥,秦天下意識地朝身邊的空座看去,她想起平日裏,莊信彥總是坐在這個位置上,無聲無息地幫她夾菜,她的碗裏從沒有空過,全是她喜歡吃的菜,她從沒有跟他說過她喜歡吃什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如今看著空空的飯碗,心中忽然也有種空空的感覺。

  “平日裏也就我們兩個說話,信彥都是靜悄悄的,好似沒這個人一般。可是他真的不在這裏,我又覺得靜得慌。”大太太感慨。

  秦天扒拉著碗裏的飯,也覺得沒有胃口。

  是啊,靜得慌,怎麼這麼靜呢?她看向旁邊的空位,覺得那個位置空得讓人難受。

  “太太這是想念大少爺了吧!”月娘在一旁笑道。

  大太太也笑了笑,這才端起了碗,“我想念自己的兒子也沒錯吧!對了,秦天,信彥走了幾天了?”

  “有七天了。”秦天脫口而出,接著又覺詫異,自己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七天了……他怎麼還沒有回來呢?”大太太又歎口氣。

  吃晚飯,秦天陪著大太太聊了一會後,便回了青松院。

  此時,天氣已經非常的炎熱。秦天沐浴完,坐在窗戶旁,一邊等頭髮幹,一邊乘涼。

  透過大開的窗戶,她托著腮,看著天上的明月,只覺時間過得異常的緩慢。平日裏,莊信彥在的時候,可一點都沒有這種感覺。他們也沒有做什麼啊?

  秦天仔細回想,他們從清音院回來後,沐浴完,掛好帳子,各自看會書,或是閒聊幾句,便各自睡下。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讓時光變得充實。

  他現在到哪了,在做什麼呢?什麼時候回來?古代就是麻煩,要是在現代,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又覺得奇怪,她幹嘛老是想著他呢?想了想便有了答案,或許是因為這一年來幾乎天天和他在一起,習慣了吧。忽然的分開才會覺得不適應。就像當初她離開小姨家,後來又離開伯父家,不是也有很長時間的不適應嗎?同樣的道理。

  除了這樣,還能有什麼原因呢?總不能是因為想念他吧!她明明知道他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人選,她又怎麼會陷進去?一直以來,她可是很理智的人,絕不會明知故犯。

  她看著月亮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歎氣,無聊得有些煩躁。好不容易等到頭髮幹了,這才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子裏亂糟糟的,心中一會兒覺得堵堵的,一會兒又覺得空空的,非常的難受。她又起了身,從櫃子裏拿出地鋪和帳子。將地鋪鋪在莊信彥平日裏睡的位置上,又搬來桌椅,將帳子掛好。

  雪白的白紗帳垂了下來,朦朦朧朧的。秦天站在帳子前好一會,這才吹滅了蠟燭上了床。

  隔著帳子,秦天看著外面的紗帳,夜風吹進來,紗帳微微的晃動,隱隱綽綽的,似乎有人的影子。秦天看著只覺無限安心,她微微一笑,輕輕地說:“晚安,好夢。”

  她閉上了眼睛,漸漸進入夢鄉。

  一晃眼,又是七天過去了。這天傍晚,秦天從茶行裏回來,剛下馬車,便見碧蓮候在門口,見到秦天碧蓮迎上來,笑著說:“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

  信彥回來了?秦天雙眼一亮,一顆心忽的提起來。她有種衝動,恨不得立刻飛奔進去,可是卻生生地硬壓下這種衝動。
  她儘量讓自己顯得鎮定從容,一邊向裏走,一邊問碧蓮:“大少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兒午時後就回來了。”

  午時後就回來了?這麼早?

  “怎麼沒叫人通知我?”秦天問道。

  碧蓮笑了笑,神情中也有種喜悅:“奴婢本想叫人通報少奶奶的,可是大少爺不讓。他在房間一個下午,也不讓我們進去,一直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出來。出來後就讓奴婢在這裏等大少奶奶,請大少奶奶一回來先回青松院。”

  這麼奇怪?秦天的好奇心被碧蓮的話吊了起來,或許是受這種好奇心的驅使,她的腳步越來越快。

  到了青松院,便見海富正站在院子裏和秋蘭青柳他們說話,見到秦天,海富笑著叫了聲大少奶奶。

  “少爺呢?”秦天問他。

  海富指了指他們房間的方向。

  秦天轉頭看著那邊,心不受控制地突突跳。她再也忍不住,三步並作兩步沖向房間,一推開房門,便被裏面的情形給驚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驚喜


  秦天想,她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所看到的情形。

  她緩緩地走進房間,雙眼睜得大大的,都不舍的眨一下眼睛,就怕一眨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沒了。

  她捂住胸口,那裏迅速膨脹出喜悅,好像她不這麼捂住,胸口就要被這種喜悅給漲破了。

  怎麼會是這樣的呢?這全是送給她的嗎?

  他怎麼想到的?

  微笑不自覺地從嘴角溢出。

  她走了進去,歡快地轉了一個圈,目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是她最喜歡的小泥人,就是之前在洞庭山附近的小鎮上所見過的那種小泥人。

  如今,屋裏的每一個角落,桌上,櫃子上,床邊上,甚至是椅子上,凡是能插上小泥人的地方都沒有落空,一眼看過去,只覺眼花繚亂,數都數不清,也不知道有多少。

  秦天走近,一個個地看過去,各種各樣的花樣,有人物的,動物的,神仙鬼怪的,幾十個小泥人竟是沒有一個重複的,個個都是造型別致,做工精巧。秦天拿起幾個仔細地看了看,只見做工上色,竟是比之前她所喜歡的那個還要細緻。

  這是他從外邊看到給我帶回來的?

  秦天不由地想,一想起他在外邊做正經事還能記著給自己買這些小玩意回來,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歡喜。

  她放下手中的,又拿起另外的來看,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愛不釋手,臉上一直都帶著笑,喜悅就像是泡泡似的,一直從心中冒出來冒出來。

  忽然的,她被床邊上的一排十個小泥人吸引了注意。她走過去,蹲下來,仔細地看著,只見這一排小泥人竟是同一個模樣,都是十多歲少女。

  少女梳著雙鬟髻,鵝蛋臉,笑起來的時候,臉頰旁有兩個小酒窩。秦天看著看著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怎麼這麼眼熟?不會是我吧……

  心中又驚又喜。

  她笑著一個個地看過去,見這些個小泥人雖是一個模樣,卻都是不同的穿著,不同的神情。高興的時候淺淺的小梨渦;生氣的時候緊抿的嘴;鬧彆扭的時候聳起的鼻子;得意的時候揚起的眉……

  個個都是栩栩如生,就像是小一號的她,看得秦天很是驚奇。

  她一個個地拿起來看,不自覺地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做到的,泥人師傅又怎麼我的樣子?太奇怪了。”雖然如此,卻一點都不影響她心中的歡喜。

  這時,秦天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些聲音,像是有人走了進來。秦天只覺心急速跳了幾下,她站起來,緩緩轉過身。

  此時已是黃昏,院子裏的大如傘蓋的古樹將夏日的炎熱都阻擋在外,同時也遮擋了不少光線,讓屋裏看起來有些暗淡。以至於秦天隔了一會兒才能看清來人。

  來人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袍,高大英挺的身材,俊美高潔的容顏。看著他,秦天覺得這段時間一直空落落的心像是忽然的被什麼給填滿了。

  一時間,秦天像是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可是看著他慢慢的靠近,俊美無疇的容顏越來越清晰,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一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一直到他高大的身影幾乎籠罩住她,一直到屬於他的那種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侵襲她,她才吶吶地說了句:

  “信彥,你曬黑了好多啊……”說完忍不住黑線,這算什麼開場白啊……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夕陽最後一絲橙黃色的光線從古樹的罅隙間漏出來,透過窗戶剛好投射在他臉上,將他一邊的眼睛照射得如琉璃般剔透,另一邊的眼睛因為陷入陰暗中,卻如子夜般幽深。

  如此一明一暗,卻是同樣的瀲灩瑩光,如同暗夜的妖靈,有種魅惑人心的魔力。而此時此刻,他便用這雙眼眸瞬也不瞬看著她,彷彿此時此刻除了她以外,沒有什麼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知不覺中,她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她有些扛不住他如此炙熱的目光,低下頭來。

  此時莊信彥的心情也是激動萬分,離開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想念她,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他是怎樣的徹夜難眠,輾轉反側,只有他最清楚。看著她那雙明澈的眼睛,溫暖的笑容,他恨不得將她摟入懷裏,可是想起她曾經說過的不要再發生類似上次事情的話,這才將這種衝動生生地壓制下去。

  他深吸口氣,從身上拿出準備好的小本子,寫下:“這段時間你還好嗎?”

  秦天看了後,點點頭,“我很好,倒是你瘦了一些,出門在外很辛苦吧!”至於經常會想起他的事情,也不知是出於怎樣的心理,她不想在他面前說。

  看來,只有他自己認為分別是難受的事……莊信彥低下頭,心中有些許的失望,不過很快釋然。見她手中拿著小泥人,又笑了笑,寫道:“怎麼樣,喜歡嗎?上次我將你的小泥人摔碎,你一直都沒找到喜歡的,這些算是我的賠罪。”

  提起這件事,秦天又笑了,她揚了揚手中的小泥人,笑容如春花般燦爛,看得莊信彥移不開眼。

  “我很喜歡,你在辦正經事,還記得給我帶回來這些,謝謝你了。”

  莊信彥見她頰邊的小梨渦一直在蕩漾,顯然是真的開心,看著她這個樣子,他發自內心的滿足,所有的勞累都一掃而光。

  “這些小泥人是怎麼回事?是照著我的樣子捏的吧,和我好像。”秦天又問:“只是泥人師傅怎麼我是什麼樣子的?”

  莊信彥笑了笑,很神秘的意味:“那你喜不喜歡?”

  “喜歡啊,只是很好奇!”

  “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莊信彥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看著她笑,目光似乎一刻都不想離開她,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秦天也有這種感覺,明明再見他有滿心的歡喜,可是兩人之間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可以看見對方卻無法觸及對方,淡淡地疏離感,既熟悉又陌生。

  “事情進行得怎樣?”秦天只好找公事來說。

  莊信彥笑了笑,“母親已經派人叫我們過去吃飯了,我們去清音院再說。”

  兩人去了清音院,大太太見到兒子回來自然十分的高興,讓廚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幾乎都是莊信彥喜歡吃的。她看不見,便一個勁地叮囑秦天夾菜給莊信彥。卻不知道,自己的碗和秦天的碗,早已被莊信彥堆成了小山。都是她們喜歡吃的菜。

  丫鬟們在旁邊捂嘴笑。月娘告訴大太太,大太太笑著搖頭:“這孩子……”語氣中卻充滿了寵溺和歡喜。

  秦天心中也是暖融融的。莊信彥與別人不同,他沒有花言巧語,所有的關心都會用行動來表示,卻比任何的話語都讓人感動。

  她夾了塊鯉魚肉到他碗裏,“你也吃。”她看著他笑。

  莊信彥將鯉魚肉送入嘴裏,覺得今天的鯉魚肉卻是格外的香甜,他低下頭,笑容忍不住地溢出來。

  飯後,莊信彥寫出這一次出行的收穫:“我將洞庭山周圍的山地都盡數買了下來,可以擴大碧螺春的種植。可惜的是其中有一大片的山地被人捷足先登買走,對我們的種植造成一定的影響,我正在想辦法聯絡買家,哪怕是多花點銀子也要將這片山地買下來。”

  “知道是誰買下來的嗎?”大太太問。

  “還不知道,不過聽說也是本城的大商家,我正在叫人打聽。”

  大太太點頭,“要是本城的商家多少都會有些交情,如果需要我出面,我這張老臉應該還有點用處。”

  “太太,只要你肯出面,楊城的商家多少都會給你面子,還有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月娘笑著說,秦天和翠微也隨聲附和,哄得大太太很開心。

  “除了碧螺春,其他的茶葉也很有發展前途,你有買下一些種植這些茶葉的土地嗎?”

  回到青松院後,秦天又就此事與莊信彥談論。

  “當然,我不止在城郊買下一些荒地,還派人到鄰縣城去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地能買下來。另外我也走訪了一些茶農,我想著和一些誠實可靠的茶農簽訂長期契約,約定他們的種植的茶葉只能賣給我們。條件便是,不但價錢要公道之外,即使是遇到天災年,我們也要保證他們一定的收入。”

  莊信彥行筆如飛,燭光下,他目光堅定,神情認真。這樣睿智沉穩的莊信彥又有另外一種足以蠱惑人心的魅力。

  見他面露倦色,秦天便讓他沐浴休息。莊信彥沐浴回來見秦天已經打好地鋪,掛好帳子,而她正拿著一個木盒子,將小泥人一個個地小心收起來。動作小心謹慎,神情認真愉悅,顯然對這些小玩意愛極。特別是那十個與她相似的小泥人,她是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最後竟捨不得收起來,一支支地插在化妝臺上。

  不過是些再普通不過的玩意,竟然能讓她如此開心……

  莊信彥忽然後悔沒有早一點帶給她這種快樂。

  兩人也沒有多聊,分別睡下。莊信彥吹滅蠟燭的那一刻,秦天隔著帳子看向他帳子裏朦朧的身影,心中有種踏實感。

  “晚安,好夢。”她輕輕地說,又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這邊,莊信彥躺下後,面朝著她的方向,看著她那邊低垂的帳幔,只覺無限安心。

  哪怕只是這麼看著她,他也滿足了。可是連這種日子,也不會有多久了吧……

  他轉過身,長長地籲出口氣。

  正當莊信彥在打聽買家的時候,沒想到買家親自找上門來了。

  莊信彥和秦天看著眼前這個笑容可掬的“買家”,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6 05:44 PM

  第一百五十九章:條件

  自秦天接手茶行以後,莊信彥每天都會和秦天一起去茶行。早在茶行陷入困境的時候,莊信彥已經開始插手茶行的事務,所以他的出現並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作為一個男人,他覺得他不能完全做甩手掌櫃,將所有的重擔都交給女人來承擔。這畢竟是莊家的責任,秦天現在只是代為掌管,不管以後是培養信忠接管,還是他自己接手盛世,他都需要全盤地參與瞭解茶行的生意。只是很多事情,他因為自身的缺陷無法出面,不能及時地解決處理,所以這個時候便是秦天這個當家發揮作用了。

  凡遇到重要決策,都是秦天和莊信彥商議後再處理。一些緊急狀況便需要秦天自己的發揮。大太太所看重的就是她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能沉著冷靜應對,並能做出適當處理的能力。

  第二天,秦天和莊信彥一起來到茶行。

  在此之前,秦天已經將這段茶行的狀況細細與他說明。

  因為有著“貢商”頭銜,又因為在御駕面前大出風頭,又得到宋太傅的公開支持,所以胡知府不敢再在茶引上為難,盛世的春茶和夏茶都賣得很好,幾乎銷售一空。現在已經是七月,很快便進入秋茶的訂購期。

  三季茶中,賣得最好的是春茶,夏茶較為淡薄。秋茶是次於春茶的一個訂購期,每到七月份,便會有各地的茶莊商家來去到全國各地的產茶區訂購秋茶。就現在已經陸續有商家來到楊城,與楊城的各家茶行聯繫洽談。

  盛世有自己的老客商,往日裏,只要派人與這些老客商洽談好,便直接可以賣出茶行大半的茶葉。可是這次,這些老客商很多都親自來了楊城,就算沒有親自來的,也派了能幹的夥計來,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

  “我已經派人去打聽,這其中必然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在馬車上的時候,秦天對莊信彥說道。

  莊信彥想了想,寫道:“派人去打聽一下其他茶行的情況。”

  “你覺得是其他茶行有什麼問題?”

  “我們這幾個月也太出風頭,難免招妒。如果與其他茶行有關,我們也該早做應對。”莊信彥又寫道。

  “你說得對,我會叫人辦好此事。”秦天笑了笑,暗歎莊信彥的細膩心思。

  到達茶行後,海富掀起了車窗簾,莊信彥先下了車,秦天下車的時候聽到旁邊的海富“咦”了一聲,語氣很是驚奇。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他看著車內的小泥人。那是秦天今早插在車裏的,作為一種裝飾品,她覺得很有趣。

  “怎麼了,海富?”秦天奇怪地問。

  “那個小泥人怎麼這麼像大少爺做的那些……”海富指著小泥人,“我陪著少爺出去看山地的時候,少爺每天做這些小泥人都要做得很晚了,說是睡不著,找點事情做。”

  秦天睜大了眼睛,回頭看著小泥人,心中猶如波濤起伏,難以平靜。

  這些都是他親手做的?而且每天做到很晚?

  想起那些小泥人的精巧和數量,想起他白天還要做那麼多的正事,可想而知他晚上花了多少心思。她正奇怪了,泥人師傅怎麼能將小泥人捏得著她如此相似,原來是出自他的手。他那麼聰明,自然能辦得到。

  “少爺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嗎?”秦天輕聲問。

  “嗯,這次出門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少爺晚上總是睡不安穩,或許是因為擔心買地的事吧。有一次去鎮上的時候,少爺見到這小泥人,就買了幾個回來,到了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便自己照著雕刻。少爺就是聰明,不過練了幾晚,便雕刻得似模似樣了。”海富笑著說。

  莊信彥不喜歡在人前表露心事,即便是海富也不瞭解他心中真正所想。

  聽得海富如此說,秦天覺得雖然小泥人只是莊信彥打發時間的玩意,但是他帶給她這麼多的快樂,這份心意,她依然很感激。

  前方,莊信彥走到茶行大門口發覺秦天沒有跟過來,停下腳步轉身看了過來。海富見到便提醒:“大少奶奶,大少爺正等著你了。”

  秦天聞言看過去,見莊信彥站在漢白玉的階梯上,清晨的陽光遍撒在他身上,映得他身上那件天藍色的錦袍色澤純粹鮮亮,袍上金線繡紋在陽光下閃爍著瑩光,隨著他輕微的動作,如同水面上流動的光影般旖旎,而光影中的他,帶著淡淡的笑容,俊美而高潔,謫仙般的風姿。

  不知不覺的,秦天的心中漾起微甜,她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並肩進入茶行。

  到達茶行後,莊信彥和秦天一起巡視了一圈。夥計們見到莊信彥都非常地高興,每到一處,管事們都將這段時間的問題提出,詢問意見。有些管事直接說:“這件事情小的認為很重要,大少爺不如回去同大太太商量一下。”

  如今,莊信彥懂唇語已經不是秘密。管事們都可以直接向他表達意見,只是讓莊信彥一一回復就比較麻煩。不過照秦天看來,各管事也不是需要莊信彥的回復,只是需要莊信彥知道此事,並且轉達給大太太知曉,請她拿主意。

  而這些事情,管事們這段時間一直都沒跟秦天提起,卻一直等到莊信彥回來才說。為什麼?秦天心中自然有數。

  雖然大太太信任她,將當家之位交到她手上,可是她之前不過是個丫鬟,在茶行也只是個小夥計,管事們並不認為她真的有管理好茶行的能力。他們只相信大太太。他們只當她是大太太手中的遙控器,而莊信彥便是監督她的人。生怕她在莊信彥不在的時候失了控制,自主自為,壞了茶行的事。

  從另一個方面看,這是對大太太的忠心,對莊家的忠心,是件好事。

  很明顯,莊信彥也看出了這點,他皺起眉頭,本來淡漠的面孔隱隱有了些怒氣。正準備吩咐海富準備文房四寶的時候,秦天卻拉了拉他的袖子。

  莊信彥回過頭,見秦天看著他輕輕搖頭,神情倒是很平靜。

  “他們不信任你,這樣下去不行。剛才你為何阻止我,我會讓他們明白,你現在就是茶行的掌權人!”回到內院後,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信彥,他們不尊重我,不信任我是因為現在的我還沒有讓他們尊重信任的資本。這並不是他們的錯。”秦天微笑道,“大太太得到他們的尊重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明白,我是個絕對可以讓他們信任的當家。”

  信任與尊重應該是發自內心的,任何的強加和勉強都沒有用。

  她微微的笑著,淡淡的梨渦,目光篤定自信,這樣的她非常的動人。

  從很早的時候,莊信彥就發現,秦天就像是一顆夜明珠,平日裏看或許就是一顆平常的珠子,混在一堆的珠寶中毫不起眼。可是在某一個時刻,某一個狀況下,她就會散發出奪目的光芒,那種光芒能將身邊一切事物掩蓋,讓人驚豔,讓人讚歎,甚至於終身難忘。

  這是她獨特的魅力,這麼一顆明亮的夜明珠值得更好的人擁有。而他,能擁有她這麼一段時間,也應該滿足了,是不是?

  他輕輕一笑,心中既有甜蜜,也有苦澀。

  正想著,卻見秦天看向他身後,露出注意的神色。

  莊信彥回頭看去,卻見謝霆君走了進來,身邊跟著徐大掌櫃。

  謝霆君目光落在秦天的身上,滿臉的激賞之色,一邊拍著手,一邊說:“說得好!沒想到大少奶奶竟還有如此胸襟,真可謂是女中豪傑!”

  看到他,莊信彥的臉色又回復淡漠,他和秦天一起站起來,迎上去,雙方見了禮。

  “不知謝公子大駕光臨有何事?”秦天一邊問,一邊向著徐掌櫃看過去。

  徐掌櫃答道:“大少奶奶,謝公子便是那塊山地的買主。”

  謝霆君竟然是那塊地的買主?秦天心中驚詫,面上卻不動神色。對於這個人,她總是有著一種戒心。

  這個人就像是平靜的大海,看上去寬廣博大,可是這平靜下面似乎又隱藏著危險,你不知道下一秒他會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一不小心或許就會被他吞噬乾淨,連渣都不剩。

  當然,這只是一種直覺,她也沒有確切的把握,畢竟這個人表面上並沒有明顯的劣跡。

  “聽說莊公子在打聽在下,在下收到消息後便立刻趕來,不知有何可效勞的地方?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都好說。”

  謝霆君看著莊信彥笑著,一派親切真誠,不管這親切真誠是真是假,最為一個生意人,他這種外功是極成功的。

  莊信彥笑了笑,有禮地請他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接著才給秦天使了眼色,示意她來說。

  “既然謝公子這麼說,我們也就不客氣了。”秦天看著謝霆君笑道:“不知謝公子可不可以出讓那塊山地給我們?既然是一家人,價格方面好說,我們絕不會讓謝公子吃虧。”

  謝霆君沉吟一會,英氣勃勃的面孔滿是鄭重,過了一會,他抬起頭注視著秦天,幽黑的眸子精光閃爍:“這塊地我本來大有用處,既然你們需要,在下自會予你們方便,不過,謝某是個商人,不怕大少奶奶笑話,說謝某渾身銅臭也不為過。謝某可以將這塊地交給你們……”說到這裏,他笑了笑,端起身邊茶,用茶蓋緩緩地撇著茶葉,悠然的姿態

  他抬起眼,目光從莊信彥面上掃過又回到秦天臉上,嘴角噙著笑容,眉梢眼角都透著精明:“不過,在下有個條件……”



  第一百六十章:精英

  條件?

  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一眼,又看向謝霆君。秦天心中充滿警惕,輕聲問道:“什麼條件?”那塊地雖然對莊家很重要,但也沒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如果謝霆君的條件太過分,只好放棄那塊山地。

  謝霆君放下手中的茶盅,調整了一下坐姿,神情莊重誠懇。這樣的他同狡詐奸邪之類的詞語完全掛不上勾。秦天也明白,能成為一個大商家,實力不可或缺,眼前的人不可小覷。

  “因為朝廷開海禁的緣故,我們謝家其實有打算參與其他行業的生意,比如陶瓷,絲綢,再就是茶葉……”謝霆君看著秦天,深邃的眼眸閃動著光芒,棱角分明的五官因為他這種沉穩而透出一種貴氣。

  “可是茶葉這一行,我們謝家毫無經驗,所以我們的打算是拿銀子出來與人合作。而說到茶行,不管是在楊城,還是在南方,盛世都是其中的翹楚!”謝霆君豎起他那戴著碧綠翡翠玉扳指的大拇指。

  “所以,你的條件便是……”秦天大概猜到他的意思。

  謝霆君豪爽地一笑,“只要莊家肯讓我們參與到盛世的茶葉生意中來,那塊地便算是我們入夥的本錢之一!”

  莊信彥聽到這裏,下意識地皺起眉。

  如今,盛世正是發展的時候,有一個資本雄厚的合作夥伴加入並不見得是件壞事。只是,一來,謝家與二房關係匪淺,之後或許會有些麻煩。二來……

  莊信彥看向謝霆君,見他正看著秦天,雙眼閃動著光彩。同樣身為男人,他懂得那種光彩是什麼,那是一種感興趣的光彩。謝霆君對秦天有著某種心思,這個事實早在洞庭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確定了。

  一旦真同謝家合作,秦天和他勢必有更多的機會接觸,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旁邊,秦天將莊信彥的神色看在眼裏,兩人相處這麼久,秦天早已學會察言觀色,明白他對這次的合作並不贊同。

  就是她自己也有所保留,下意識地不想與這個人太接近。

  她想了想,正想著該怎樣處理,是直接拒絕,還是與大太太商議後再決定?對面的謝霆君像是看出她的猶疑,又笑道:“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不用急著答復我。只是我這個人向來直來直去,有些話在下不得不說。”

  說完,他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我們謝家參與茶葉生意勢在必行,如果盛世不能與我們合作,我們會轉投別家,以我們謝家的財力,不管是與那家合作,勢必會壯大對方的聲勢,將來難以避免地會與盛世交鋒。”

  聽到這裏,秦天和莊信彥都皺起眉頭,心中不悅:這可是威脅?未免太過狂妄!


  可對方好像深知他們的想法,斬釘截鐵地說:“兩位不要誤會,在下絕非威脅。兩位只要用心想一想,自然明白在下完全就事論事,所言非虛。我們謝家真想要做什麼,必當全力以赴,非得做出個出息來。可是說起來,我們謝家與莊家乃是一家人,不想傷了和氣,所以才有此一說。當然盛世的實力也不亞于我們謝家,必不會輸給我們。只是,我們何必要到那種爭鋒相對的地步?明明可以成為夥伴,為何要成為對手?”

  不得不說,謝霆君這一番話很有說服力。如果謝家全力扶植他們的對手,對於盛世來說,也不是好事。

  正思索著,沒想到謝霆君又爆出一個消息,他看著兩人,很認真地說:“想來兩位元已經收到消息,楊城其他的茶行正秘密聯合起來,準備在這次的秋茶訂購上給盛世一個迎頭痛擊!”

  秦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詫,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謝霆君:“謝公子此話當真?”

  謝霆君正色道:“謝某敢以性命擔保!”

  雖然秦天早看出這次的秋茶訂購會有些不尋常,也派人出去調查,可是到現在為止,她還未收到有用的消息。卻沒想到謝霆君一個外行竟然打探出這麼重要的消息。

  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謝家的實力確實在莊家之上,說明謝家確實有很濃厚的興趣在茶生意上,否則也不會如此關注這方面的消息了。

  “盛世一向是茶行中的翹楚,大太太在這一行的影響力非凡,相信盛世自有應付這次事情的能力,根本用不著我們謝家來插手。只是,如果有我們謝家的鼎力支持,是否於事情更好呢?”

  謝霆君態度誠懇和善,絕不會給人咄咄逼人之感,卻能潛移默化地得到對方的認同。這種人才放在現代,不比任何一個商場精英遜色。

  秦天失笑,誰說現代人一定比古代人聰明?她身邊的人,大太太,莊信彥,莊明喜,加上面前的謝霆君,全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平心而論,談到智謀技巧,她還不一定能勝過他們了。她所佔優勢的地方,是比他們多得千年的經驗知識。

  秦天看向莊信彥,見他神情鄭重。秦天想了想,便道:“多謝公子給我們提供的這個消息。關於合作一事,還容我們時間考慮。”

  謝霆君聽到此話,斷定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他大笑著說:“那是當然,謝某誠心和盛世合作,又怎麼會在乎這些時候?”

  秦天和莊信彥將謝霆君送出院子,恰好看到莊明喜帶著丫鬟提著一個烏梨木雕的食盒走了進來。

  看到他們,莊明喜停下腳步,嬌豔的面孔閃過一抹驚異之色,但很快恢復自然。她微微一笑,盈盈地走到三人面前,一一行了禮。目光最後落在謝霆君那張英偉的面孔上,笑道:“謝公子貴人事忙,今日如何有空來這裏?”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自然是有事才登門貴寶號。”說完,又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釋,與秦天和莊信彥道別之後轉身離開。

  莊明喜目送著他的背影,心中狐疑,轉頭卻見秦天正打量著她。莊明喜微笑著上前,甜甜地叫了聲“嫂子。”又問:“謝公子怎麼會來這裏?”面現羞澀之態。

  如今,莊家的主子們都知道謝家曾有意思退親,卻被二房死纏住的事。可除了二房的幾個人外,卻沒有人知道莊明喜曾經反對這門親事。換作是別人看到莊明喜現在這副羞怯的模樣,定然以為是她好奇自己未來夫婿行蹤,言語中說不定就會透露出來。可是秦天對於莊明喜有種很強烈的警惕心,下意識地防著她,當然不肯透露半點消息給她。

  秦天看著她笑著說:“你是來給二弟送飯過來的吧。二弟在房間裏,你快去吧。”說完,挽著莊信彥的手臂一同回了屋子。

  見秦天不肯透露,莊明喜也沒有辦法。她看著秦天的背影,眼珠一轉,轉身向著哥哥的房間走去。

  屋中,秦天對莊信彥說:“這段日子四小姐幾乎天天來茶行給信川送飯,有時候和碧君一起來,有時候一個人來。這些事情按道理都是丫鬟們做的,哪里要勞動她,真是奇怪。”

  “她送了飯就走了嗎?”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秦天一怔:“我每天的事情多,也沒有注意這些。”她想了想,將秋蘭叫了進來,囑咐了她幾句,秋蘭領命而去。

  另一邊,莊明喜提著食盒來到莊信川的屋子。

  “哥哥,這些是娘要人吩咐做的,這些是嫂子讓我帶過來的,你每天如此辛苦,可要好好地保重身體。”莊明喜一邊輕言細語地說著,一邊吩咐喜鵲將菜從食盒裏端出來,又道:“今天嫂子不舒服,就不過來了。”

  坐在桌旁的莊信川正準備夾菜,聽得此話,將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磕,冷哼:“自從我失了當家之位後,她有哪天是舒服的,整天板著那張死人臉!總有一天我讓她好看!”說著,又抬眼瞟了一眼莊明喜,陰陽怪氣地說:“倒是妹妹你,這段時間如此殷勤,是否還指望著哥哥退了謝家的親事。我告訴你,這件事情沒得商量,等一年的孝期過,你說什麼都得嫁去謝家!等你將來生下他的兒子,繼承了謝家的家產,你就會感謝哥哥的了!”

  莊明喜心中暗恨,面上卻露出順從的面色。她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哥哥,妹妹已經想通了。哥哥說得對,只要哥哥好了,妹妹才會好,是妹妹愚鈍,竟然想不明白這一點。哥哥放心,妹妹以後都聽哥哥的。”

  見一向心高氣傲的妹妹在自己面前服了軟,莊信川心中快意,叫喜鵲倒了酒,連喝了幾杯,趁著酒興,又說了一番將來哥哥做鹽生意發達,必不會虧待妹妹之類的話。莊明喜心中厭惡,面上卻順從誠服。

  從莊信川屋子了出來,莊明喜又去到大廳。她像往常一般讓人泡了茶,默默地站在角落裏,冷眼看著大廳的一切。她看著夥計們如何招待客人,看著夥計們如何介紹茶葉,看著掌櫃迎來送往,洽談生意。這大廳裏多的是她能學的東西。

  此外,她的書房中還有很多關於茶葉方面的書籍,幫助她快速地學習茶葉的基礎知識。

  秦天曾經說過:她瞭解茶行的大小事務,瞭解茶行內每一種茶葉的特性,記得所有接觸過的客戶的姓名,瞭解大部分茶葉的製作工藝……

  這些她都不會,她也不會做生意,可是她可以學,誰又是天生會做生意的?大娘可以,秦天可以,她莊明喜認真想做的話,也不會差。

  如今,她不會與任何人起衝突,當她做好準備的時候,再來收拾他們!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01 PM

  第一百六十一章:危機

  第二天,徐掌櫃打探到更為詳盡的消息,楊城其他五家較大的茶行已經秘密聯合錢莊,以低於盛世三成的價格在搶客。

  “大少奶奶,可要趕快想辦法。”徐大掌櫃焦急地說:“如今,客商還未雲集,消息沒有傳開,等到各地客商都聚集楊城得到消息時,如果我們還未有應對之法,這次的秋季茶訂購我們將一敗塗地!”

  低於三成?秦天聽到這個消息暗暗詫異。茶葉的利潤雖高,可是這種價格幾乎沒有錢賺。這些茶行的老闆都是老商家,自然不是愚蠢之輩,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又如何會做?

  “消息可靠嗎?”秦天問。

  “絕對可靠,這是我從一個老商客口中探聽到的,他說,五大茶行早派人送信給他,他還不太相信,特意來到楊城。一進城,五大茶行就有人與他接洽,行動非常的迅猛。只是他怕其中有詐,暫時還未決定。”

  秦天沉吟一會,便道:“你再派人喬裝成外地茶商與五大茶行接洽,瞭解具體情況後再來回報。”

  兩天後,徐掌櫃回報消息,形勢比秦天想像中要嚴峻,她立即將茶行所有掌櫃管事都召集起來開會,共同商討應對的方法。同時知道大家比較信任大太太,又將大太太請來茶行。莊信川身為管事之一也在其列。

  茶行內院大廳裏,秦天請大太太坐正位。大太太當著茶行員工的面堅決不受,只是和莊信彥一起坐在左邊的首座。

  “那是當家之位,如今你才是盛世的當家!”大太太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分佈在下首給位的管事們聽到這句話,都隱隱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莊信川更是直接的冷哼一聲。

  秦天當做沒看到沒聽到,讓徐掌櫃將打探的結果告訴大家。

  徐掌櫃滿面憂色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我按照當家奶奶的吩咐,找人假扮外地客商與他們接洽。本以為如此低價,其中必定有假。沒想到,對方給出的條件與平常絲毫無差,還敢承諾假一賠十,可見並不是欺詐。”

  聽了徐掌櫃的話,管事們個個面色黑如鍋底,到底都是見過市面之人,未曾有人面露慌亂之色。除了莊信川,這個未曾用心於茶行事務的少爺首先叫起來如果真是這樣,茶葉不會比我們的壞,卻比我們便宜那麼多,我們的秋茶還怎麼賣得出去?”接著看向秦天,大聲道:“大娘既然這麼信任於你,可見你有些本事,如今便是你為茶行出力的時候了!不知當家奶奶有何應對之法?”

  聽了此話,眾人都看向正位上的秦天。

  秦天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既然召集各位來,就不應該是我的一言堂。我想先聽聽大家的意見。”

  莊信川嗤之以鼻:“不會是你根本就沒有想到應對之法吧。”

  眾人沉默,一些人暗暗搖頭。顯然從心中同意莊信川的說法。對於秦天,這些深紮在茶行的人並不心服,甚至於從內心中小看輕視,此時也不認為秦天會有應對之法。

  秦天不理會這些,平靜地對這些人說:“各位有什麼意見儘管說出來。”

  見此,眾管事開始無視秦天直接向大太太抒發自己的意見。

  李二掌櫃首先出聲,自從與二房關係密切的劉二掌櫃被盛世辭掉之後,原本是三掌櫃的李掌櫃便晉升為二掌櫃。三掌櫃的位置暫時空缺。他看向大太太,道:“太太,為今之計,我們盛世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按兵不動,要麼跟隨降價。”

  秦天在旁邊注視著李二掌櫃。李掌櫃四十多歲的年紀,面容飽滿,相貌和順,對人總是一臉的笑,如今管理著大堂,最擅長與客人接洽。他本是莊家的家奴,後來贖身脫籍,成為良民,可是一直對莊家忠心耿耿。

  李掌櫃繼續道:“對方很明顯以本傷人,這種生意並不長久,我們就當放棄這一次的秋茶生意,坐等他們的事敗!這便是按兵不動。至於跟隨降價,便用不著李某解釋了。”

  他話音剛落,徐大掌櫃便揮手反對:“不行,放棄秋茶損失太大,李掌櫃可否還記得去年,也是因為秋冬季的生意難做,差點讓盛世維持不下去?”此話立刻引來一些人的附和。

  去年的危難大家仍然心有餘悸,這種經歷實在不想有第二次。

  “不錯,秋茶買賣關係著冬季茶行的維持,如果放棄秋茶買賣,秋冬兩季的維持便必須動用頭兩季的盈利。一年下來,幾乎沒有盈利。東家的損失太大,最好能有別的辦法。”帳房總管江管事道。

  莊信彥看到這裏,微微搖頭,他看向秦天,見她正在仔細聆聽,微蹙著眉,顯然並不認同這個辦法。秦天察覺後看了過去,正好對上他的目光,見他面露關心之色,便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豈料這種小動作落入了莊信川眼中,他心中無名火起,像是發洩,又像是為了引秦天注意,當即叫道:“還是跟隨降價好了!他們能以本傷人,難道我們盛世傷不起嗎?我們就和他們鬥一鬥,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等鬥垮了他們,楊城茶行再也沒有人能與我們爭鋒!”

  此話一出,也有不少人附和,

  “不錯,不管怎樣,不能失去我們的客商。同樣的價格,相信大家依然會選擇我們盛世。”

  “對,雖然暫時沒什麼賺頭,但是能顯示我們盛世的實力。五大茶行聯盟不攻而破,將來想必也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見有人附和自己,莊信川很是得意地看向秦天,見她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心中不由地鬱憤不平。

  可是也有不少人反對,認為降幅太大,即使勝了,以後的生意也會受影響。一時兩種不同的意見爭吵起來,廳中亂糟糟的一片。吵了好一會也吵不出個結果,於是紛紛詢問大太太的意見。卻將當家秦天晾到一邊。

  秦天也不在意,從身邊端過茶盅,悠哉地喝著。

  莊信川見此,便冷笑著說:“如今當家是大少奶奶,該向她詢問意見才是!”說完看向秦天秀麗的側面,卻見她依然無視自己,心中更加憤恨。

  竟敢瞧不起他,他今天便要看看她到底有何本事!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對秦天表示出信心。倒是大太太笑道:“信川這話說到我心坎裏去了。秦天,如今大家已經說出他們的想法,不如你也說說你的想法。”

  秦天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從一眾管事的臉上掃過,見他們眼神輕忽,顯然對她不抱有希望。

  目光最後落在莊信彥面上,見他正看著自己頷首微笑,像是在為她打氣。秦天也回報以微笑。她轉過頭,看向一干管事,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如果要問我的想法,我覺得,無論是按兵不動,還是跟隨降價,都非良策!”

  此話一出,眾人譁然,特別是提出這兩個建議的李掌櫃,幾乎在一瞬間漲紅了臉,他忍不住站起,看向秦天大聲道:“當家奶奶何出此言?”語氣幾乎帶著些許的憤怒。

  她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還是家奴出身,能懂什麼?自己在茶行的做事的時候,她恐怕還未出生了,竟然質疑他的想法!要不是看在她是大少奶奶的份上,他幾乎要說出難聽的話了。

  其餘的人大多是兩個建議的附和者,聽到此話也面露不悅。唯有徐掌櫃與大太太面帶期許。

  秦天看向李掌櫃,不緊不慢,心平氣和地說:“李掌櫃請坐。論年紀,李掌櫃是我的長輩,論經驗,李掌櫃是我的前輩。不論是長輩或前輩都是我秦天衷心尊重的人。只是,今天大家既然展開討論,意見難免有對立,有不合。可是我們都知道,大家都是為了茶行在費心,如果秦天言語上有任何得罪的地方,還請李掌櫃見諒。”

  這番話說得極為誠摯,也是秦天的肺腑之言。她真的不覺得自己這個當家有什麼高人一等的地方,不過也是高級打工仔罷了。這些人都是盛世的老臣子,是有真本事,見慣世面的人,不同於府中的下人,用震懾威嚇只會帶來反效果。想要贏得他們的尊重,自己得先付出足夠的誠意。

  聽了此話,李掌櫃的火氣消了一大半,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秦天一眼,重新坐了下來。其餘的人也沒想到當家奶奶竟說出這麼一番誠摯的話出來,驚異之外,也生出些許的好感。之前秦天一直呆在制茶室,除了制茶室的管事馮師傅外,其餘的管事對她並不熟悉。今天馮師傅因為生病卻沒有前來。

  “不知當家奶奶有何高見?”徐掌櫃笑道。

  “高見不敢當。”秦天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眾人間去。這樣的近距離,可以更好的和他們接近。她看著他們,鎮定沉著:“我覺得,大家的想法都是建立在覺得對方以本傷人,兼實力不如我們之上。可是,我不明白,大家憑什麼有這樣的自信?憑什麼就認為對方這麼做一定不長久?相反,我倒認為這實在是對方的一著妙棋。我們應對的好,便能反敗為勝,應對不好……”

  說到這裏,秦天聲音一沉,一字一句:“便是滿盤皆輸!”



  第一百六十二章:震撼

  李掌櫃臉色微變:“大少奶奶此話何意?”

  不止是李掌櫃,其餘管事也面露驚色,就連大太太和莊信彥也是滿臉凝重。

  這件事秦天也是剛剛聽管事們討論時才想起,所以大太太和莊信彥之前未聽她說起過。

  秦天看向李掌櫃,沉聲問:“李掌櫃,我先問你,你是依據什麼斷定五大茶行的聯盟實力不如盛世?”

  或許是秦天神情過於從容,或許是之前她那番話讓大家有了些好感,此時此刻,不管是李掌櫃還是其他管事,都收起大半的小覷之心,將注意力集中在秦天的話中來。

     就連一心找茬的莊信川也忍不住好奇秦天這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為表敬意,李掌櫃從座位上站起,看向秦天侃侃而談:“眾所周知,這五大茶行雖然是在楊城除盛世外最大的幾家茶行,可是他們不論是財力還是資歷都不如我們,即便他們聯合在一起,實力也不無法勝過盛世。況且,我們盛世還有碧螺春,光是這一點,五大茶行只能甘拜下風。等到明年春季碧螺春一出,客商還不是蜂擁而至?所以我才說五大茶行的以本傷人不足為懼。”其餘管事紛紛點頭,很是贊同。

  “如果對方不是以本傷人呢?”秦天的話語如同一道霹靂,劈開密佈的烏雲,有種石破天驚的震撼力,“有一點大家要注意,如果他們的聯合並不是簡單的一加一呢?”

  眾人更是不解,正因為如此,看向秦天的目光更為專注,更為熾烈。

  “願聞其詳。”徐掌櫃說出眾人的心聲,眾管事紛紛點頭。

  秦天看著他們,臉色沉靜,目光炯炯,聲音朗朗:“大家想想,如果他們不是簡單的出錢湊分,而是將各自的茶行先整合再分工呢?這樣一來,他們等於是形成一個絕不亞于我們盛世的大茶行,無論是原料,人手,船隻比起之前各自為政來,都會以倍數的增長,彼此分工合作便能很好地掌控好成本,即便是降低三成,也不會虧!”

  這便是現代企業的兼併整合。可是在這個時代,因為商業還未完全發展起來,商家們還未有這種識見,所以迄今為止,秦天還未看到有過這樣大型的商業兼併。

  可是世事無絕對,從徐掌櫃帶回來的消息看,對方很明顯地走的這步棋,也只有這麼做,這步棋才能走得下去!對於提出這個建議的人,秦天很是佩服!非常的好奇到底是何人在操作此事!

  雖然沒有這種識見,可是商場上的道理卻是通的,眾管事都是老生意人,自然一點就通。管事們不由地流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驚奇,不知不覺中,看向秦天的目光已經帶著些敬意。

  “再者……”秦天繼續道:“碧螺春產量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撐整個盛世,如果對方一意和我們作對,對我們來說很是不利。”

  說完,秦天又看向帳房江管事,問道:“江管事,賬目上的事無人能與你相比,請你告訴我們,如果按照我說的那樣,他們的成本是否可以控制好,降低三成是否會虧?”

  眾人連忙看向江管事。

  好話誰都愛聽,何況秦天如此當眾的肯定,就在這一刻,江管事之前存在的那些輕忽心理蕩然無存。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向著秦天恭敬地一揖,說道:“大少奶奶說得沒錯,如果按照這樣算,對方完全可以控制好成本。可是雖然不會虧,卻也沒有太多的利潤。”

  得到江管事的肯定,眾管事這才完全信服了秦天的話,不知不覺中,大家紛紛站起身,聚集在秦天身邊,目光熱切,神情恭敬。這份恭敬雖然比不上他們對於大太太的那份從骨子裏的尊敬,但是卻已經不是將秦天當成一個無知少女來看待了,在他們的眼中,此時的秦天有足夠資格決定茶行的事情。

  “大少奶奶,依你看,應該如何應對?”

  “如果對方不是虧本生意,按兵不動我們吃虧,跟隨降價我們也占不到便宜。這麼下去,對我們盛世很不利啊!”一些管事開始沉不住氣。

  就連莊信川也恨不得向秦天問個清楚明白!

  處在眾人之中的秦天不見半絲慌亂,神色自若,鎮定從容,這分氣度比之大太太也絲毫不遜色!

  她看向大家,微微一笑,梨渦隱現,少女的可愛稚氣在不經意中顯現,這才讓大家想起,眼前這位冷靜睿智的女子不過只有十幾歲而已。

  可愛清麗的面容,冷凝睿智的目光,這樣的秦天讓眾人迷惑。

  一旁的莊信川只覺心中愛恨激蕩,難以自己。

  耳邊傳來她清朗沉靜的聲音,“如果問我,我的答案只有一個!”

  眾人間的秦天微微昂起頭,朗聲道:“與其被動應對,不如主動出擊!”一字一句,聲音如同冰玉相擊,頃刻間震撼人心。

  這邊,大太太抿嘴一笑,轉頭對旁邊的莊信彥輕聲說:“有真本事且擁有正直之心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能獲得人們的尊敬。信彥,我們莊家何其幸運,秦天似乎就是上天派來我們身邊解救我們於為難之中的。”

  莊信彥看向場中的秦天,如今的她便是像明珠一般的閃亮,如此的光芒,無法掩蓋。

  看著看著,他的心中忽然湧起些許酸澀。

  會議結束後,秦天交代徐掌櫃,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將五大茶行的老闆約出來。“就在今晚,此事不能再拖!”

  徐掌櫃明白,這肯定與她之前說過的“主動出擊”有關,有心想問個明白,可見秦天不願透露,只得生生忍住。

  “大少奶奶放心,小人必不會讓大少奶奶失望!”說完便急衝衝地出去。

  這邊,秦天和莊信彥一起送大太太回去,途中,秦天將自己的打算與兩人簡略地說了一番。饒是大太太和莊信彥見多識廣,也不禁聽得目瞪口呆。大太太忍不住道:“常常聽人說有天才這回事,我本還不信,可是秦天你農家出身竟然也有這份心思,不是天才又是什麼?我終究還是小看了你。”

  一番話說得秦天滿臉汗滴,臉上紅了白,白了紅,終究不好意思將這“天才”兩個字消化進去。

  回頭見莊信彥神色凝重,忍不住問他:“信彥,為何心事重重?”

  莊信彥看了她一眼,在紙上寫下:“我只是覺得奇怪,秦天你是宋太傅世侄女的事情相信已經不是秘密。他們五大茶行只是普通商家,如何敢這般與我們盛世公然作對?”

  秦天怔了怔,立即回過神來:“你是說,有人在他們背後撐腰?”

  莊信彥點頭。

  再一仔細想,秦天便明白,在這楊城,能讓五大茶行無所忌憚的,除了胡知府還有誰?這商家之間的爭鬥,只要官府沒有公然插手,就算盛世輸了,以宋伯伯這樣的性格,也不會出頭干涉。胡知府一定是深知這一點,才敢這麼做。

  “可是他為何要這麼做呢?”

  “很簡單……”莊信彥在紙上寫下:“他想從盛世得到什麼,就想從五大茶行那裏得到什麼。”

  他放下手中的炭筆,抬起頭看著她,此時,車窗簾被風吹起,一道金色的陽光透進來照射在他臉上,他那薄冰般的眸子在這光線下閃動著瑰麗的光彩,光彩之中,一種精明銳利迫人而來。

  天才?她這個天才是盜版,可是莊信彥,他的智慧,他的聰穎,才無愧“天才”兩個字!

  她雙眼發亮地看著莊信彥,良久都沒有移開目光,莊信彥察覺到,微微別轉頭,陽光照著他燒紅的耳朵,便如同胭脂紅一般的好顏色。

  這般的反應,弄得秦天也不好意思起來,她轉過頭,看向旁邊精緻小巧的小泥人,嘴角不自禁地翹起。

  車內一下子靜下來。

  菊香院莊信川回來後,便向母親和姐姐轉述剛才所發生的事。莊信川有些小聰明,記性也極好,轉述起秦天的話來竟是一字不差。聽得二姨太太和莊明喜臉色幾度變化。

  “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有這等本事……”二姨太太感歎,隨即又沉下臉,咬牙道:“這秦天一天還在莊家,我們就別想有出頭之日!”

  “如果當初是我得到這個丫頭……”莊信川有些癡癡地面色,旁邊劉碧君看到冷笑了一聲,“人家才看不上你!你不記得她如何說的?她這一輩子如果和你這個卑鄙無恥之徒有任何關係,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莊信川氣紅了臉,揚起手又想給劉碧君一個耳光,哪知劉碧君“謔”地站起,將臉湊到他面前,尖聲道:“你打,你打,莊信川,你要是敢再碰我,我們就走著瞧!”

  聽得此話,莊信川紅臉轉青,這一巴掌再也落不下去。

  劉碧君得意地笑了兩聲。

  莊信川也笑了,他轉頭看向母親:“娘,你身邊的紅玉我很喜歡,就給了我做四姨奶奶吧!”

  “莊信川!”劉碧君大叫一聲,眼淚一蹦就出來,她用力推了莊信川一把,轉身跑了出去。

  “何必和她過不去?將來有的是用她的時候。”二姨太太責怪兒子。

  莊信川眼中閃過一抹恨色,卻沒出聲。

  二姨太太歎氣,又看向身邊目光不斷閃爍的莊明喜,問道:“明喜,秦天這事你怎麼看?”

  “哥哥,秦天到底有何法子?”莊明喜看向哥哥。

  莊信川不耐煩地揮手:“她沒說。只是後來聽說,她約了五大茶行的老闆今晚在望江樓見面。”說著,他目光閃了閃,“晚上我也去瞧瞧,看看她到底搞什麼?”

  莊明喜眼睛一亮,卻不動聲色:“哥哥也將姐姐帶上吧!”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06 PM

  第一百六十三章:全力以赴

  望江樓坐落在楊城的繁華地段,靠西邊能望見宛如翡翠明珠一般的綠水河,靠東邊便能看見寬敞恢弘的大運河。景致視野極佳,再加上裝飾高雅華麗,服務口味上乘,便穩坐楊城第一酒樓的寶座。

  當日沉西山,夜幕降臨的時候,一列三輛馬車依次停靠在望江樓的門前。

  莊信彥和秦天從最先前的一輛朱輪華蓋車上下來,兩位掌櫃和莊信忠從中間的青鍛綴暗袖頂車上下來。莊信川獨自坐著最後一輛石青帷飾銀螭繡帶的黑漆齊頭車。

  莊信川從車上跳下後,轉頭對從駕座旁跳下的,穿著青衣小帽身材嬌小的隨從,壓低了聲音道:“待會警醒點,你一個姑娘家喬裝拋頭露面要是被謝家知道,他們又有說頭了。”

  隨從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低頭輕聲道:“哥哥放心,明喜有分寸。明喜也是想多見點世面,將來嫁去謝家那樣的大商家才能站穩腳跟。就如同大娘在莊家一般。”

  “不錯,若不是大娘有些見識,今天莊家也不會是這樣的局面!”莊信川哼了一聲,“要不是見你說得有那麼些道理,我才不會冒險將你帶出來。”

  “都是哥哥心疼妹妹,以後妹妹在謝家地位穩定,定不會忘了哥哥的好處。”

  莊信川笑了笑,心中得意。他抬頭跟在兩位管事後邊走進望江樓。

  身後,莊明喜看著他的背影,眼中充滿嘲諷。緊接著,她的目光穿過莊信川落在最前方的秦天身上。

  只見她雖然穿著素雅,可是不論是衣料還是首飾皆是名貴非常,舉手投足間,當家氣勢盡顯。

  望江樓的掌櫃親自迎了上去,彎腰拱手,笑容可掬,那份重視便連身邊的莊信彥都比不上。夥計們對她也是滿臉笑容,殷勤奉承。

  看著這幕景象,莊明喜眸光不斷閃爍,她明白,這些人所尊重的不是秦天本身,而是她盛世當家的身份。換作她處在這個位置,這份臉面便屬於她莊明喜!

  比起謝家委委屈屈遭受輕賤的正室,比起莊家沒有地位,沒有權利的四小姐,這個當家的位置實在是吸引。

  這個位置為什麼不能屬於她?

  見秦天談笑間向這邊看過來,莊明喜連忙低下頭,將身影隱在眾人之後,不讓任何人注意自己。

  她今天過來,就是想要親眼看看,秦天要如何解開這個困局。如果她真有這份能耐,就值得她學習!

  這邊,秦天進去後問望江樓的王掌櫃,“其他五位老闆都來了沒有?”

  “五位老闆也是剛到,已經在三樓的雅間等著大少奶奶您了。”王掌櫃言語恭敬。

  秦天笑了笑,和莊信彥一起在王掌櫃的帶領下登上三樓。

  三樓的望江廳是全酒樓最大最豪華的雅間。剛走近大門口,便聽見裏面有聲音傳來

  “不知那女人約我們過來是何用意?”

  “莫不是來求情的?知道我們的厲害了?”

  “還是我們歐陽老闆最厲害,想出這麼個絕妙的辦法,別說是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就算是大太太也難以應付!”

  “只要整下盛世,南方的茶生意便是我們的天下。”

  一陣大笑聲傳了出來,意氣風發,輕狂得意。

  秦天停下腳步,身邊莊信彥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他雖然聽不見,可是見眾人陰沉的面色,便知廳內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向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這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似乎腦子裏還未想,身體便已經行動了。

  看著眼前高大挺直的背影,秦天微微錯愕。可隨即,一種感動如同暖流一般從心中滑過,全身都似乎暖融融的。

  雖然她在管事面前表現得胸有成竹,可是到底能否成功,她心中並沒有底。來的時候,她心情一直很忐忑,只是儘量不表現出來。她知道,今次的事情一個不好,不但她再難以取得大家的信任,接下來,茶行也會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後果如此嚴重,又怎會沒有壓力?

  可是現在,見莊信彥如此維護自己,讓她覺得她不是孤軍奮戰,她不是一個人。即便是失敗,即便所有人都鄙視她,眼前這個人也絕不會難為她。

  這讓她的心情輕鬆不少。

  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吧!

  她深吸口氣,示意旁邊的王掌櫃。

  王掌櫃一邊通報,一邊拉開門。

  雅間內立時安靜下來,秦天走進去後,便感覺五道銳利地目光如刀劍一般射向自己。

  眼見莊信彥又要擋在自己身前,秦天連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然後從他身邊越過,走在最前面,昂起頭,迎上他們審視探究的目光。

  既然是當家,既然是盛世的領頭人,不論是怎樣的困境,怎樣的艱險,都必須站在最前方迎風破浪,萬沒有躲在別人身後接受保護的道理!

  莊信川莊信忠兩兄弟以及徐大掌櫃,李二掌櫃跟隨秦天身後魚貫而進。莊明喜和其他侍從站在雅間的角落裏。她如其他侍從一般低頭肅立,目光卻悄悄地瞟向裏面。卻見一張紅木大圓桌旁坐著五個年歲不一的男子。此時這五名男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站在他們對面的秦天身上。

  莊明喜不敢多看,又低下頭來。

  這邊,秦天走到圓桌旁,冷凝的目光從對面五人身上一一掃過。

  這五人還是頭一次見到秦天。早聽說大太太為了不讓權利旁落,將當家之位交到十幾歲的丫鬟兒媳婦手上。在他們的心中,這名女子就算不是卑微低賤的下人形象,也應該是因為沒見過世面,一身小家子氣的婦人形象。卻沒想到這位丫鬟當家竟是如此從容冷靜,大方灑脫。這通身的氣派,絕不輸於他們中間任何一個!

  一時間,這五人都有些愣住了。

  可就在這時,秦天微微一笑,雙手抱拳,向著五人一一作揖行禮。

  先是最左邊那位看上去四十多歲,面容黑瘦,鷹鉤鼻的男子,秦天熟絡地稱呼他:“想必這位就是白手起家,如今卻擁有五間茶圃的胡記茶行的胡老闆了。聽說胡老闆擁有一雙神手,一對火眼,任何假茶,哪怕能以假亂真,都欺瞞不了您!這份本事,秦天很是佩服!”

  秦天說的,正是胡老闆生平最得意的本事,見受到對方如此推崇,胡老闆的臉色不由地緩了下來,他站起身,抱拳作揖,回道:“秦當家有禮。”

  秦天微微一笑,目光轉向他身邊的穿著紅色長袍,三十多歲的年紀,面白無須的男子,“這位一定是碧水茶行的林老闆,聽說林老闆雖然子承父業,可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碧水在林老闆手上短短幾年間便擴大了兩倍還不止!秦天實在敬仰!”

  林老闆雖然沒有出聲,可是本來銳利的目光卻柔和了幾分。他向著秦天一抱拳,算是打了招呼。

  “這位便是劉家茶行的劉老闆了!”秦天又看向另外一位身型矮胖,細長眼睛的男子,笑道:“早聽說劉老闆有一手高超的炒茶技術,哪天秦天必要討教一番。”

  劉老闆拱手,笑了笑:“好說,好說。”

  “清泉茶行的楊老闆!貴寶號的花茶那是相當的有名啊!”秦天又向著一名五十歲上下,身材高大,面容粗狂的男子笑道。可是那男子甚是禮,也不站起,只是看著秦天很是輕視地哼了一聲,道:“女子拋頭露面,成何體統!”

  秦天淡淡一笑,對於他的指責既不理會,也不在意。她將目光投向最後一位,穿著藍色錦袍,五十開外,頜下有須,滿臉精明的男子。

  對於這位老闆,秦天多看了兩眼後,拱手笑道:“楊城茶行的歐陽老闆!上次盛世危難之中多得貴寶號伸出援手,秦天在這裏先多謝了!”

  上次盛世拿不到茶引,茶葉運不出去,曾經找本城的茶行幫忙出貨,這楊城茶行便是其中吃貨最多的一家。

  可是讓秦天格外注意此人的卻不是這個原因。

  剛才在門外聽他們說,這次事情的策劃便是出自這位歐陽老闆之手。這位歐陽老闆的見識智慧不容小覷!

  “秦當家客氣!”歐陽老闆站起身來,向著秦天回禮的同時,心中暗暗詫異。他們這邊對秦天知之甚少,可是沒想到秦天對他們卻是這般的瞭解。明明是頭一次見面,卻僅憑著他們的相貌便能準確叫出他們的身份!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對方對於今次的見面準備充足,絕對是個謹慎沉穩,心細如塵的人!

  五人互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到驚訝,心中都有一種落了下風之感。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小瞧了對手!這是犯了商場的大忌!

  不過,這五人終究是老生意人了,片刻之後便冷靜下來。歐陽老闆微微一笑,看向秦天道:“沒想到秦當家年紀輕輕,便有這般見識,實在是難得難得。”

  “比起在座的各位前輩,秦天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秦天笑道。

  見對方明明占了上風卻不露半點聲色的同時,還能保持這麼謙虛的態度,五人在驚訝之餘也不由地生出些好感來。

  雅間裏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因為秦天的得體應對而緩和了不少。這正是秦天的目地。今天她約他們出來可不是來吵架結仇的!

  介紹完自己,秦天也沒有忘記他人。她向五位隆重介紹了莊信彥。見他們對莊信彥不甚在意,心中不愉,又加了一句:“我們盛世的貢茶碧螺春便是我夫君一手製作出來的!”

  此話一出,五人震驚,這才重新認真打量了莊信彥。見他生得一表人才,想起他的缺陷,心中暗道可惜。

  又介紹了其他四人後,歐陽老闆請秦天坐下。秦天坐下後見歐陽老闆身邊還有一個空位,好奇之下問道:“還有誰沒來嗎?”

  話音剛落,卻聽到門外傳來一串熟悉的豪爽笑聲,“謝某來遲,讓諸位久等,待會當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連消帶打(上)

  秦天向著門口看去,卻見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處。

  來人身穿黑色錦袍,領口袖口處用金線繡上繁麗的圖案,燈光一照,金光閃耀,映著他的烏髮棕膚,深邃五官,豪邁之氣盡顯。

  正是謝霆君。

  看著他,秦天心中詫異,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她轉頭看了身邊莊信彥一眼,卻見他正注視著謝霆君,面色沉重,目光冷凝,看不出心中所想。

  這時,歐陽老闆從座位上站起,向著謝霆君拱手笑道:“謝公子肯賞臉前來,已經是很給在下面子了,在下又如何會怪罪謝公子。”說著,又指著身邊的位置殷勤地說:“謝公子請坐。”

  謝霆君大笑一聲,龍行虎步地走了進來,經過秦天身邊的時候特意停留了一會,向著秦天一揖:“大少奶奶,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

  出於禮節,秦天也只好站起向他回禮,“幸會。”

  謝霆君看了她一眼,深邃地眼眸如同暗無止盡的蒼穹,他笑了笑,意味深長。

  忽然之間,秦天明白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是五大茶行特意請來的。看來,謝家想涉足茶葉生意已經不是秘密,五大茶行或許正在拉攏他。今日,歐陽老闆將他請來,就是想讓他看看五大茶行的聯盟比之盛世更有實力。從他們的表現看來,五大茶行對於他們這次的聯盟是相當有自信。根本就抱著在這次的飯局上給盛世難看的打算。

  秦天的腦中迅速轉動,要是真讓五大茶行得到謝家的支持,對於盛世來說非常的不利,她今晚的謀算或許也會是一場空……

  其實只要將賬目做清楚,合作契約上寫得明白一些,倒也不怕他會搞什麼鬼。畢竟能與謝家這樣實力雄厚的商家合作,對盛世的發展絕對是件好事。

  正想著,謝霆君又跟莊信彥以及其餘諸人招呼完後,在歐陽老闆的身邊坐下。位置正好正對著秦天。秦天只要一抬頭,目光難免與他撞上。

  或許是他的輪廓過於深邃的緣故,秦天總感覺他的目光黑烏烏的,如有實質,讓秦天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秦天儘量不與他目光接觸。

  另外一個不自在的便是莊信川了,從謝霆君一進門起,他的心就敲起了鼓,幾次忍不住向著莊明喜那邊瞟過去,見她依然沉穩地站立在那裏,不見絲毫慌亂,又見謝霆君根本沒注意那個方向,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卻不知莊明喜自見到謝霆君後一直提著一顆心,現在不過是強裝鎮定。

  見他樣貌氣度更勝往昔,又見五大茶行的老闆對他如此恭敬,雖然依然暗恨他對自己的輕賤,卻仍然忍不住為他動心。

  人到齊後,菜也陸續上來。一開始,五大老闆都只是熱切地喝酒吃菜,彼此熱絡地聊天,刻意避免著與盛世談生意上的事,像是不將秦天這次的邀約當成一回事。

  秦天也不著急,面上帶著淡淡地笑意,和他們一起喝酒聊天,也沒有提及生意上的事。五大茶行的老闆見她如此沉得住氣,心中詫異。那白麵細眼的劉老闆開始敬秦天的酒,秦天不好推辭,勉強喝了兩杯後臉上泛起紅雲。當他們再想繼續敬秦天酒的時候,莊信彥便將敬酒都接了過去。

  劉老闆存心想灌醉秦天,如何肯依?待要插科打諢,莊信彥卻站起身,接過酒一飲而盡,那雙薄冰般的眸子沉靜地看著他,冷凝的目光讓劉老闆再也難以繼續下去。秦天這才得以逃脫。

  到這裏,仍然不見秦天有任何慌亂的情緒,倒是歐陽老闆再也忍不住,看著秦天問出聲:“不知秦當家今天約我們過來所為何事?”

  之所以秦天一直保持沉默,便是想殺殺他們的銳氣,自己有任何一絲的心急,都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從而讓今晚的談判難以繼續。

  見他們再也壓不住心中的好奇,秦天知道火候到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帶微笑,開門見山:“秦天知道,五大茶行的聯盟完全是針對盛世而來!”

  此話一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遠處的莊明喜更是豎起了耳朵,全神聆聽。

  秦天見另外四人都看向歐陽,便知歐陽便是這次聯盟的主腦人物,當即看向歐陽老闆,面帶笑容。

  歐陽老闆哈哈一笑,說道:“秦當家既然是個爽快人,我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不錯,我們的聯盟就是針對的盛世,怎麼,秦當家這次約我們前來是想和我們算這筆帳嗎?”他面上雖然帶著笑,語氣卻很不客氣。廳內原來的緩和氣氛似乎又凍結了起來。

  其餘四人都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對面的謝霆君饒有興味地注視著秦天,他這次來的最主要目的也是好奇這個丫頭到底如何應對此事?又會帶給他怎樣的驚奇?

  可是忽然的,他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他看過去,卻撞上莊信彥那雙淡然的眼眸。還未來得及反應,莊信彥卻隔著桌子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著他淡淡一笑,謝霆君愕然,隨即笑了,和他幹了一杯。

  “歐陽老闆怎麼會如此想?”秦天微微一笑,小梨渦蕩漾出來,笑容如同花朵一般的絢麗,“盛世因為碧螺春在春季茶上取得巨大的成功,可是同時也造成各位老闆的損失,各位老闆想出應對之策乃是理所當然。商人本是為了逐利,誰不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呢?不僅如此,各位在這麼短的事件內,就能想出如此絕妙的好辦法,實在是讓秦天佩服!”

  這番話出自秦天的真心,商場上的你爭我奪本是平常,如果連這個都面對不了還是回家抱孩子去吧。而且能迅速對危機做出應對的商人,才是好商人!他們這般地應對危機本就是一著妙棋,由不得她不佩服。

  這番話實在大出眾人意料。特別是五大老闆,本來以為接下來秦天會指責他們亂了行市,手段卑劣之類的,他們也卯足了勁要反駁教訓這個黃毛丫頭。可是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聽在他們耳裏,還真是……真是讓他們舒坦……

  誰都不希望被人指責,誰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為獲得認同,秦天的話完全是站在他們的立場為他們考慮說話,他們怎麼可能不舒坦?

  本來鼓足的勁在這一剎那又泄了不少。

  角落裏的莊明喜眉頭微蹙,有些不能理解秦天的用意。她這般討好對方,難道是想求情?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還真是高看她了!

  歐陽老闆看著秦天那張沉著的笑臉,心中疑竇重重,“秦當家何以認為這是一個絕妙的辦法?”

  其實這個辦法並不是他想出,而是他的掌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聽人說起的。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消化掌握這個妙計,對方一個黃毛丫頭難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看透一切。打死他都不能相信!

  謝霆君看著秦天,雙眼不斷閃爍。

  “當然是妙計,因為各位的聯盟不是簡單的合作,而是一種組合!”秦天站起身,目光從容地從五人面上掃過,將五人臉上的震驚盡收眼底,“從現在開始,你們既可以是五家茶行,也可以是一家不亞于盛世的大茶行,五大茶行分工合作,便能將成本最有效地控制!”

  話音剛落,之前那位對秦天言語不敬地楊老闆站起身,指著秦天怒道:“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你到底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其餘四人也面面相覷,神情震驚,秦天所指出的,便是五大茶行合作的精髓所在,雖然知道不可能長久地隱瞞,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對手識破。

  “楊老闆稍安勿躁……”秦天並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表現出半分怒氣,這樣一來,楊老闆的怒火也無法繼續下去,他訕訕地坐下來。

  “楊老闆放心,並沒有人給我透露任何消息。秦天雖算不上老實人,卻也不屑在這種事上撒謊!”

  此話惹得謝霆君輕笑,秦天看了他一眼。

  “只要將成本掌握好,五大茶行就可以以低價取勝,短時間內搶走我們盛世甚至整個南方的茶葉生意。我們盛世再大卻比不上你們聯盟的優勢,品種沒有你們多,價格也不夠你們低廉,一年兩年盛世還撐得住,可長此下去,盛世再大也非得拖垮不可。就算靠著碧螺春勉強維持,也再也難與你們爭鋒!”盛世從前是官茶,一切成本比他們要高。同樣的價格,盛世是虧的。這個價格剛好掐住盛世的脖子,價格戰,盛世會輸。

  這話一出,連兩大掌櫃和莊信忠都忍不住詫異了,這番話雖然不錯,可是就這麼說出來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不是更助長對方的氣焰?

  可是在五大茶行這邊來說,這話出自任何人之口,都會讓他們得意。可是被秦天這麼鎮定地說出來,卻怎麼都沒有威風的感覺。

  他們所有的一切皆被對方看穿看透,可是卻對對方一無所知。不知不覺的,他們心中升起寒意。

  他們互視一眼,面色沉重。但是對於面前的秦天,卻生不出任何惡感。因為一直到現在,這個小姑娘沒有給過他們一絲一毫的難堪,反而一直像是一位知交好友般為他們設想,幫他們說話。

  可就在這時,秦天忽然輕歎口氣,很是遺憾地說道:“可是有一點,五位老闆們卻是疏忽了。有時候,一子錯便是全盤皆輸。這樣下去,我們盛世固然麻煩,可是五大茶行也成不了贏家。這便是我今晚請各位來的目的!”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10 PM

  第一百六十五章:連消帶打(下)

  就在五大老闆震驚于秦天話語內容時,謝霆君卻驚異于秦天處理此事的方式,以及一直冷靜沉著的態度。

  五大茶行在今年春茶上大敗給盛世,這次的聯盟不是沒有夾帶著報復的情緒,勢要取盛世南方最大的茶行之位而代之。他們對盛世懷著某種敵對的情緒。秦天只要任何一句話沒說好,這五人絕不會客氣!飯局演變為罵戰不是沒有可能!

  他今晚來的目的除了好奇秦天的應對之法外,也抱著瞧熱鬧的心態。

  可沒想到的是,從開始到現在,眼前這個黃毛丫頭幾乎一直主導著這次飯局的氣氛,也主導著五大老闆的情緒。她言語得體,談笑風生,讓蠢蠢欲動的五人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最妙的是,她竟能叫破對方的底牌讓對手陣腳大亂,從而贏得先機。不是沒有這種本事的商家,可那些人一般都有多年從商經驗,但眼前的丫頭不過十幾歲的年紀,最重要的是,她是個女人!

  女人的智慧也只有在家事和爭寵兩項上才能表現出來,商場本應該是男人的戰場!莊大太太已經是中的女人異數,而眼前此女更讓人驚奇!

  謝霆君看著秦天,雙眼越來越亮。如此的神情被對面的莊信彥瞧在眼中,他抿緊了嘴唇,心中有種怒火,恨不得用什麼將他的目光隔離開,可是當他轉頭看向秦天的時候,見她嘴角含笑,神情沉靜,既有著女子的可愛嬌俏,又有著上位者的沉著睿智,兩種矛盾的特質在她身上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便是一種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風華。

  他忽然明白到,這樣的女子,處在這樣的位置,根本就無法掩蓋她的光芒,也無法阻隔他人的目光。不是謝霆君,也會是別人。

  是因為他,才會讓她拋頭露面,是因為他,才給了謝霆君這些人的機會……

  他低下頭來,雙手不自禁地握緊。

  這邊,五大老闆已經完全被秦天的話語吸引住,明知是對方的有意編織的網,也不得不跳了進去。他們看向秦天,身子前傾,目光不斷閃爍,其中,歐陽老闆問道:“不知秦當家此話何意?”

  秦天微微一笑,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話鋒忽然一轉,“在此之前,我想先問問各位,五位老闆的聯盟最大的目的是為了和盛世鬥氣呢?還是為了賺錢?”

  五位老闆互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後,又由歐陽老闆來回答:“當然是為了賺錢!”

  “我明白了……”秦天笑了笑,“五位的聯盟必是想借著低價的優勢,用最短的時間壓下盛世,拼著之前不賺什麼銀子,也要將楊城甚至於南方的茶葉生意搶過來,等形成一定氣候後,再加價都不遲。到那時候,你們一躍成為南方最大的茶行,其餘的茶行都不是你們的對手!”

  五位老闆同時一震,其中白手起家的胡老闆不由地感歎:“胡某總算是明白大太太為何會將當家之位交到秦當家的手上……”其餘幾人都深有同感。他們都受到謠言的誤導,認為這個小丫頭不過是大房的傀儡,卻忘記了大太太是個怎樣的人,她又豈會做這種陰暗之事?她所肯定的當家自然是有真本事的人!

  秦天微微搖頭,並沒有任何自得的表情,她繼續道:“各位所想本來沒有問題,可是或許是因為時間倉促,卻忽視了一些事情。”

  說到這裏,秦天下意識地雙手撐在桌子上,這是前世裏,她和下屬商議公事時習慣性的動作。而這個時候的她,都是冷靜的,果斷的,睿智的。

  領導者的氣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霎那間震懾全場。

  沉靜地目光掃向五人,秦天緩緩開口:“第一,如此的低價將會在茶商圈子掀起熱潮,短時間內,你們會接到一大筆的生意!你們算好了成本,多少都會有些賺頭,就當是薄利多銷,可是有些成本不知道你們算進去了沒有。一是船隻的耗損,貨多,船隻行駛的就多,行駛得越多耗損越大,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要是處理不當,出了事故,更是無法計算!”

  五位老闆臉色當即一沉。

  秦天再接再厲,聲音沉沉,敲打在他們的心中,“工作量大,不但是船隻受不了,人也受不了。若是不想發生累死人的事件,就必須增添人手。如果各位只是將現在的人手算在成本之內,可遠遠不夠!不知如果再將這兩筆成本加上去,你們的利潤還有多少?”

  五位老闆臉色微白。

  秦天頓了頓,又笑了:“不過,但凡銀子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在秦天看來,還有比這更嚴峻的……”

  五位老闆聞言心又提起來,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不止是他們,就連謝霆君,莊信彥,兩位掌櫃,甚至是莊明喜兄妹都忍不住看向秦天,此時此刻,大家似乎都憋著一口氣。

  雅間裏靜悄悄的,只有秦天泉水般的聲音在緩緩流淌。

  “五位老闆雖然針對的是盛世,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們此舉不僅是影響到盛世的利益,更影響了全國大大小小的茶商利益。生意場上自有一套法則,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可誰要是違反它必然會受到懲罰。五位的聯盟在楊城來看,頗有聲勢,可是放到全國呢?如果你們遭到全國各地的茶商抵制,你們認為你們的聯盟會是怎樣的結果?各種各樣的隱形勢力,你們真的認為得罪得起?”

  聽到這裏,五位老闆的額頭都滲出冷汗,這種聯盟本來就是剛剛嘗試,之前沒有任何經驗借鑒,自然也難以面面俱到。如今被秦天一語道破,這才知道此事有多麼的艱險。忽然的,對於聯盟失去了不少信心。

  徐掌櫃和李掌櫃暗暗叫絕,此舉不費吹灰之力,便打擊了對方的信心,相信這聯盟已經不攻自破!這等攻心之計實在是高明!

  也只有她從一開始掌握全局才能如此從容不迫地使出這等手段,達到目地!

  莊明喜看著秦天輕鬆破解此局,看著她在謝霆君的面前大出風頭,心中很不好受,說不出是妒忌還是別的什麼的,只覺此女非常的討厭。可是討厭之餘,又隱隱地有些佩服。她暗中將她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只待回去細細體會。

  “一旦聯盟失敗,各位老闆要再想回到聯盟之前的光景怕是很難了!”秦天又歎氣一聲,這聲歎息讓五人的心情更為沉重。

  五位老闆互相看了看,發現彼此的臉色都很難看。

  過了一會,五人先後站起,歐陽老闆向著秦天一拱手,垂頭喪氣地說:“此事是我們考慮不周,多謝秦當家的提醒。我們輸在秦當家的手上心服口服。盛世根基深厚,實力強勁,又有秦當家大太太這樣的領頭人,是我們不自量力,竟然妄想撼動盛世的地位!”

  聯盟失敗,今後楊城茶葉生意只怕是盛世一統江山的局面,他們都只有勉力維持的份。一想到此,五人都是灰溜溜的。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雖然胡知府答應幫他們撐腰,但是犯眾怒者從來沒有好下場,只怕辛苦一場,也是失敗的結局。更嚴重的,怕是身家性命都難保……

  小姑娘說得對,到頭來,他們也不會是贏家。

  五人再也沒有心情待下去,紛紛告辭想離開。就當所有人都認為事情已經完美解決的時候,秦天忽然叫住他們。

  “五位老闆,秦天話還沒說完,為何都急著走呢?”

  聽到此言,歐陽老闆首先回過頭來,面有慍色:“不知秦當家還有何話說?”

  他們已經甘拜下風,難道她還想繼續奚落他們不成?

  謝霆君和其餘諸人也好奇地看著秦天。只有深知秦天打算的莊信彥仍然安靜地坐在那裏。他看著秦天微微一笑,接下來,他們又要為她而吃驚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子呢?擁有智慧,擁有勇氣的同時,還擁有一顆寬厚的心。

  莊信彥看著她,目光溫柔無比。

  這邊,秦天走到他們面前,笑道:“這天下的生意,豈是盛世一家做得完的?接下來,不如我們探討一下,該怎樣將楊城的茶生意做得更寬更大?”

  五人怔住,歐陽老闆最先反應過來,他驚訝地看著秦天:“不知秦當家是什麼意思?”

  “與其爭鬥不休,不如共同發展!”秦天微微一笑,那一刻所流露出來的光華讓每個人都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盛世從未想過做獨門生意,獨門生意其實也不好做。我們不如探討一下,怎樣用正當的方法吸引更多的客商到楊城來,帶來更多的買賣機會,不比我們鬥生鬥死兩敗俱傷最後卻便宜了別的產茶區更好嗎?”

  五人皆是雙眼一亮,精神大振!

  之前,秦天和大太太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這麼說:“如果楊城其餘的茶行漸漸衰敗,只剩下我們盛世一人獨大,看著我們好像是佔便宜了。可是客商們選擇的機會就少了,他們也許會去別的選擇更多的產茶區。沒有競爭,也就沒有了活力。當我們楊城的茶行呈現百花齊放的時候,便是我們楊城一躍而為全國最大的產茶區的時候,也是我們盛世稱霸全國茶葉生意的時候!”



  第一百六十六章:靠近

  那晚,秦天和五大茶行商議討論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才各自離開。

  回程的途中,林永對謝霆君說:“沒想到公子精心設置的局竟被那小丫頭輕而易舉地破解。不知這對公子的計畫可有影響?”

  月光下,謝霆君在長街上策馬緩行,街邊一列的煙花春樓上,高垂下的長燈籠透出曖昧的紅光。有女子在樓上向他揮絹調笑,銀鈴般的笑聲中,一陣陣的脂粉香襲來。

  謝霆君抬頭向著濃妝豔抹的女子們微微一笑,等得來更多的熱切回應後,他立即覺得索然無味,回過頭,再也不多看一眼。

  “雖然莊信川失了盛世的當家之位,可是林總督和胡知府卻不願意放棄茶生意這塊肥肉,意欲在楊城另外培植能與盛世一較高下的勢力。如果真被他們得逞,他們便能從茶葉生意中得到大筆的利益,對於五皇子來說更是如虎添翼。三爺既然將這件事交給我辦,就是信任我,我自然要為他辦得妥當!”

  “所以公子故意叫人給歐陽老闆的掌櫃獻出這看似高明實則有風險的計策。促使他們的聯盟,又將此事透露給知府大人知道,將這個機會送給他們。接著公子放出想進入茶葉生意的風聲,引得五大茶行來拉攏,趁機給盛世造成壓力。這樣便可以逼得盛世妥協,同意公子的入夥。到時候公子便可以聯合盛世針對聯盟的破綻猛力打擊,如果計畫周詳既能為公子帶來大筆財富,更加得到三爺的重視,還能讓胡林二人吃不了兜著走,可謂是一舉兩得!可沒想到那丫頭竟然如此厲害,一眼就瞧破聯盟的破綻。如今,還哄得五大茶行對她心悅誠服,壓力既然不存在,他們又如何同意公子的入夥?”林永看著身邊謝霆君輕鬆的神色,很是不解:“為何公子一點都不擔心?”

  謝霆君看著前方沉沉夜色,腦海中浮現出秦天那雙慧黠的眼睛,答非所問地感歎了一句:“這莊家真是祖上燒了高香了,不知從哪里找來這麼一個丫頭。如果不是這樣,就憑那個殘疾大少,蠢貨二少,還不得一敗塗地?”

  夜風吹起他的長髮,吹得他的長袍獵獵作響,他抬頭看向天上地明月,神情桀驁。

  ”那樣的女子,不應該待在一個廢人的身邊,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他回頭,“倏”的一聲,手中馬鞭指向林永,“你看著吧,盛世一定會同意我們謝家的入夥,因為我看得出,這丫頭也是個有野心的女子!”他大笑兩聲,豪氣沖天:“也只有這樣的女子,才配成為我謝霆君的妻子!”

  渾厚遒勁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黑夜中,似乎將這天地都震動了。那種似能席捲一切的強大自信,讓林永既驚且懼。

  不過林永從不懷疑主子的話,主子雖然看似狂妄,卻從不會有過分的奢求,凡是他立志要得到的事物,全是他算計過後,有著充足的把握。所以迄今為止,他從不見主子有過失敗!

  如今,主子既然說,莊家的大少奶奶會成為他的妻子,那他絕對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莊家大少奶奶將會成為謝家二少奶奶!

  毫無疑問的事情!

  半個月後,各地茶商來到楊城開始採購秋茶。他們一進楊城便得知一個消息。在楊城最為繁華的地段正進行著名為“楊城秋茶展覽會”的一個活動。那裏聚集著包括盛世在內的楊城六大茶行,以及十幾家楊城及周邊城鎮的小茶行。以往,他們要花費很多時間精力奔走來比較挑選,可如今只在一個地方就可以將所有的茶行都查看對比一遍,大大地方便了這些客商。對此活動,客商讚不絕口。

  在這裏,無論你是大茶行還是小茶行,只要你遵守規則,所面對的機會都一樣,只看你有沒有本事做成生意。紛紛攘攘地展覽會中,所有的茶行都施盡渾身解數招攬客人。競爭非常的激烈,可正是如此,反而調動了所有人的積極性,大家都是卯足了勁來做生意。

  秦天派人將這裏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傳了出去,再加上客商之間的口耳相傳,結果來楊城的茶商一天比一天多,甚至有不少附近州縣的茶行也派人過來聯絡要求加入展覽會,對此,秦天一律應允,不過前提是,所有來參展的茶行無論大小都必須嚴格遵守規則,一旦發現有破壞良性競爭的事情發生,那家茶行將永遠都不能再加入展覽會。

  因為此展覽會的新奇和便利,也因為給客商提供了更多的選擇,自然受到客商們的青睞,不但吸引了更多的客商前來,而且還刺激了客商們的訂購。秋茶展覽會結束後,秦天粗略地算了一下,這次楊城的秋茶賣得比往年都好,盛世並沒有因為給了他人機會而有所損失,反而因為這種競爭式的合作賣出更多的茶葉,得到更多的利益。

  五大茶行也因此賺了不少。五位老闆私下裏一合計,竟比勞師動眾搞什麼聯盟所得到的利益更多,想起他們差點就陷入水深火熱中,都暗抹一把冷汗。也因為對秦天的感激更深。

  世事便是如此,人們會感激擁護帶給他們利益的人,憎恨踐踏損害他們利益的人。

  等到秋茶結束後,所有嘗試到展覽會好處的茶行老闆們都表示來年也要繼續這種訂購方式。提出要成立一個茶商會,而這個茶商會的會長,大家一致推舉秦天,無人有異議。

  轟轟烈烈地秋茶訂購會結束後,天氣越來越涼,很快便進入了秋季。

  這天早上,秦天和莊信彥的馬車剛到茶行大門口,徐掌櫃李掌櫃便帶著工人們迎了出來,在大門口分兩邊排開,見到秦天和莊信彥下來後,便整齊劃一地低下頭,異口同聲地喊道:“大少爺早,大少奶奶早。”

  每個人都是恭敬地神色,那情形比之大太太親臨也差不了多少。

  “大家也早。很快便是中秋節,大家努力工作,爭取中秋節都能領回去一個大紅包!”秦天笑著對大家說。

  這段時間,秦天徵求大太太的同意後,開始對工人們施行紅利獎勵。如果盛世的業績達到一定的數額便會分給大家相對的紅利。這樣便促進大家工作的積極性以及配合度,因為任何一個環節的運行都關係著盛世的業績。

  也因為如此,秦天才能獲得員工們真心的尊重和擁護。現在,再沒有一人因為她的出身以及年齡而小看於她。

  這時,身穿灰色長袍的範天迎了上來。

  “大少奶奶,謝公子已經來了,正在偏廳侯著了。”

  范天是秦天最初在大廳工作的時候交的朋友,秦天很喜歡他的忠厚和義氣。她成為當家後,身邊需要一個助手,可是身邊的丫鬟秋蘭和青柳幫著管家還行,這生意上的事就不懂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秦天發現範天竟然有了可喜的進步,不但能夠大方得體地和客人交流,熟悉茶行的業務,而且真的將她說過的話記在心上,現在只要是他見過的客人,他都能準確無誤地叫出他們的名字。於是,便提拔了這位貧賤時的好友成為她的助手。

  “嗯,你先叫人好生招待著,我和大少爺待會就過去。”

  範天領命而去。

  秦天轉頭看了莊信彥一眼,輕聲道:“你剛才不是說頭疼,我們先回內院休息一下。”

  莊信彥微微一笑,目光中無盡溫柔。

  等兩人一起進去後,身後的夥計們都笑呵呵地說:“看到沒有,我們大少奶奶和大少爺真恩愛啊,看來要不了多久,我們莊家就會有小少爺了!”

  旁邊一人笑道:“德貴,主子的閒話你也敢說?”

  德貴笑道:“怕什麼,大少奶奶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而且我又沒說別的,難道他們恩愛是假的嗎。大家都看在眼裏吧!”

  其餘的夥計們也笑起來。像是為他們的和睦而感到真心的高興。

  這邊,莊信彥和秦天進入內院。就當他們快進屋子裏時,秦天不小心沒走穩,腳下一滑,身子失去平衡。就在她快倒下去的時候,旁邊莊信彥眼明手快地摟住她的腰,將她扶穩。

  因為這股力量,秦天撲入了他的懷裏,整個身子都貼在他的胸口上。

  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慌亂之下,秦天抬起頭來,卻撞入他那雙琉璃般地眸子裏,此時,他眸子中的脈脈柔情鋪天蓋地地將她掩埋。

  她的雙手撐在他胸膛上,自從他回來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和他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了,現在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強壯了不少,胸口微微隆起,結實而繃緊,難道是胸肌……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他脫掉上衣,露出結實胸肌的情景,待反應過來後秦天霎時紅了臉。

  老天,她在想什麼啊……秦天羞惱地閉緊眼,咬緊了下唇。

  可見到她這種神情的莊信彥,立馬誤會了她的意思,想起她曾經說過的,不要再碰她的話,莊信彥緊張之餘一下子推開了她。

  在感情方面他可以說還是初哥,在和女孩子的交往上,更是初哥中的初哥,再加上他的殘缺造成他這方面的懵懂,所以,他完全無法瞭解女孩子的心思,以為她說不願意,便是真的不願意了。

  秦天被他推得連退兩步,乍然脫離那個灼熱的懷抱,讓她渾身涼颼颼的。

  忽然之間,她有種失落感。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14 PM

  第一百六十七章:士別三日

  兩人站在內院中,旁邊便是一棵銀杏樹,樹葉在陽光下閃著淡淡的金光,秋風微拂,一片銀杏葉悄然下落,在空豐飄轉迴旋,悠悠然然,輕輕落在莊信彥的肩頭。

  察覺到自己出手過重,莊信彥連忙從身上掏出小本子,寫下:“對不起。”

  看到那三個字,秦天訕訕的,過了一會,便笑了笑,說:“幹嘛要說對不起,應該是我說感謝才對。如果不是你及時扶住我,我肯定會摔倒。”

  “你沒事吧。”

  “我沒事。”秦天輕笑著搖頭,轉身推門走進屋中。莊信彥跟在她身後進去。

  待兩人都進了屋,莊明喜卻從拐角處的一個大紅柱子後走了出來,她看著他們屋子的紅漆鏤花門,目光不斷閃爍,心中充滿疑惑。

  一個道歉,一個道謝,兩人人前看著親密,人後卻如此生疏,真是奇怪!

  莊明喜搖搖頭,不能理解。她本欲離開這裏去前廳。剛走出兩步,忽然又又停下來,她轉過頭,睜大了眼睛看向秦天的屋子,腦海中想起半年前的一幕那是在家中的花園裏,她碰到兩人,那時就覺得很奇怪,明明是一個帳子的兩個人,為何一人被蚊子咬的滿臉包,另一個卻安然無恙?如此差異,太讓人無法理解。只是當時她並未深想。如今聯合剛才看到的事,一個念頭忽然在腦海中形成……

  她壓住心中的驚喜,儘量平穩自己的情緒。

  她捂住胸口,心想: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料,如果一切都是事實,只要她能揭穿這一切,秦天便不再有資格待在茶行!她不能心急,她還需仔細觀察,必須確認此事才行!

  只要整下秦天,不管哥哥能不能成為當家,他都能趁著大娘需要幫手的時候趁機要求在茶行幫忙,掌握一部分的權利。只要給她這個機會,她絕對可以一步步的登上自己想要的位置!

  她微微一笑,轉身走到大廳。

  “四小姐。”

  大廳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夥計在百忙中還不忘跟她打招呼。

  “你們忙,不用管我。我在旁邊看看就好。”莊明喜對夥計們露出最和氣的笑容。

  她本就生的一副好樣貌,如今在她刻意地偽裝下自然很容易得到大夥的好感。夥計們都對她投向和善的笑容。

  “牛叔,你女兒的病好些了嗎?”莊明喜走到一個四十多歲穿著長袍的男人身邊,他就是大廳的管事。

  牛管事見她過來,堆起一臉笑:“多虧了四小姐送來的藥膏,現在已經好多了,謝謝四小姐了!”說著向著莊明喜作輯。

  莊明喜連忙避開:“牛叔萬莫如此,牛叔在莊家這麼多年,說起來便是我的長輩一般,不過是一瓶藥膏而已,明喜怎當得起牛叔的大禮?牛叔折殺明喜了!”

  牛管事見她說得真誠很是感動。

  “牛管事,剛才那位家人你招呼了很久啊,是不是很麻煩的客人呢?”莊明喜裝作不在意地問道。

  牛管事笑了笑,因為本不是很重要的事,又對此女很有好感,便將剛才招待客人的過程都跟莊明喜說了說。他只當是小女孩好奇,故意揀有意思的事情說,還提到之前他所做到的生意上去,莊明喜像是聽著很開心,不時地露出笑臉,還不斷地提問,引得牛管事越說越多。

  她在一旁揀有用的暗暗記下。

  秦天能叫出每一個客人,每一個夥計的名字。於是她花了無數的時間和心血,將茶行所有夥計以及客商的名字記下。秦天瞭解茶行的各項事務,所以她費盡心思觀察,挖空心思地打聽。

  她一個丫鬟能做到的事情,沒道理她這個小姐做不到。

  秋蘭隱在一旁將這幕情形看在眼裏,回到內院後,將剛才所看到的都告訴秦天。

  “我還看到四小姐趁著夥計們忙碌的時候招呼客人了,竟也是似模似樣,還做成了買賣。”秋蘭說。

  秦天聽完揮手示意秋蘭下去,回頭對莊信彥說:“你說這位四小姐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呢?明明再過一年就要嫁人了,卻還求了娘留在茶行中學習,她就不怕如此拋頭露面損害她的聲譽?”

  腦海中想起之前莊明喜跪在大太太面前聲淚俱下地哀求的那一幕。

  之前她讓秋蘭暗暗盯著她,發現暗地裏做的一切,未免萬一,便回報給大太太,想讓大太太下令禁止她來茶行。現成的理由在那裏,她已經定親,不宜拋頭露面。

  誰知莊明喜得到消息後,跑到大太太跟前,跪在她面前一邊磕頭,一邊哭道:“明喜知道不得大娘的信任,可是明喜沒有壞心。明喜很快就要出嫁了,嫁的又是鼎鼎有名的謝家。相信之前謝家想退婚的事情大娘也知道。明喜只是想在出嫁之前多學些生意上的見識,將來還能討夫君的歡喜,穩定在謝家的地位。大娘,明喜知道你是菩薩心腸,你就當可憐可憐明喜,讓明喜多點資本以後能在謝家立足。明喜決不會忘記大娘的恩德。”

  大太太自從退下來後安心在家裏靜養,可是雙眼卻依然沒有好轉,於是求助於申明,每天喝藥調理之餘還吃齋念佛。她本就不是心腸狠辣的人,如今見莊明喜苦苦哀求,又見她所求之事並不過分,也就沒有拒絕,只是說:“可是你一個女兒家每天去茶行拋頭露面,你就不怕謝家的人知道後不高興?”

  “大娘放心,明喜曾經在茶行碰到過謝公子。也和他說起過這件事,謝公子也很贊同我的做法,還鼓勵我了。”莊明喜道。

  大太太見她如此說,就允了她了。回頭對秦天說:“我知道你擔心二房不死心,怕他們再搞事。你去吩咐掌櫃和管事們,不要將茶行的機要之事透露給她就行。其餘的,她想看想學也就隨她吧。如今你在茶行的地位穩固,他們也鬧不出什麼事情來了。”說著,大太太歎口氣:“畢竟是老爺的血脈,說起來我也是看著明喜長大的,她的事情我這個嫡母並未盡過力。如果她因此能在謝家好過些,也是好事。”

  於是,得到大太太應允的莊明喜幾乎天天都待在茶行。對於她的求知欲,秦天很是驚奇。雖然已經交代了眾管事,但她還是有些不踏實,便吩咐秋蘭暗中盯著她,有什麼情況及時彙報。

  但是除了她旺盛的求知欲外,其餘的還算老實,沒有惹是生非,也很有自知之明,沒有插手到茶行的內部中事。而且還得到很多人的好感。

  “明喜從小就很聰明。”莊信彥在紙上寫下,“三歲便能背三字經十歲便能作詩填詞,爹在世的時候很是疼她,還說過要是明喜是男孩子就好了。他便可以栽培她成為盛世的當家,可惜女孩子始終要嫁人。”

  秦天在一邊感歎,真是遺傳基因好啊,莊老爺能創下如此大的財富肯定是個聰明人,他的孩子大部分都很優秀啊。就是莊明蘭,雖然性格懦弱了些,可是腦袋瓜子也很靈活,如今幫著方妍杏管家做得也不錯。

  “先看看吧,小心提防著就好。她很快就要嫁人,應該也鬧不出什麼事來。”莊信彥又寫下。

  除了二房得幾個人外,沒人會想到莊明喜竟會不同意這門親事。畢竟在所有人的眼中,庶女四小姐能夠嫁給謝家未來當家,本就是高攀了。牢牢抓緊還來不及,哪有拒絕的道理?

  秦天想著也是,也沒有再過於憂心此事。見莊信彥休息了一下好了些,便和他一起去到偏廳,謝霆君還在那裏等著他們。

  見到謝霆君,雙方見了禮後,謝霆君便笑道:“這次我前來是專程請二位去寒舍聽戲。我家二叔從北方過來,他專門與漠北那邊做生意,二位若是想瞭解漠北的情況,問他最好不過,也算是我們謝家入夥後的一點小貢獻吧。”

  秋茶訂購會後,秦天和大太太莊信彥商議過後還是決定同意謝霆君的入夥。不但是因為不想在盛世即將發展的時候樹立如此強大的對手,更重要的是,謝霆君說的一點很是打動秦天,他說如果盛世想要將茶葉生意做到漠北去,他對那邊很熟悉,也有門路,對於盛世在北方的生意大有益處。

  對於謝霆君,莊信彥很是防備,不願與他有什麼關係。大太太知道兒子的心事後,對他說:“這世上的事物,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怎麼防備也守不住。況且,秦天如今是當家,每天要接觸那麼多人,你又防的了幾個?被秦天知道,她心裏反而不自在。”

  聽了母親的勸解,莊信彥這才點了頭。

  不過秦天終究還是防著謝霆君的。合作協議整整花了七天的時間才整出來,確定無誤後才拿給他簽,以保證他成了二房得女婿也無法在盛世裏搗鬼。謝霆君與盛世的合作雖然有些私心,但主要還是看重盛世的實力,並沒有什麼詭計,所以痛快的簽了字。

  這才讓秦天安下心來。

  聽到是有關漠北生意的事情,秦天徵詢了莊信彥的意見後,很痛快地答應了謝霆君。

  這邊,莊明喜趁著夥計忙不過來的時候招呼了個客人,做成了生意,轉頭便見站在大廳過道門的謝霆君。她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如今四小姐做起生意來也似模似樣。”謝霆君看著她笑道。

  “明喜有今天還多虧了謝公子。”說著,莊明喜左右看看,趁著沒人注意這邊,從腰中摸出一個折疊好的小紙條以最快地速度塞到謝霆君的手上,然後轉身離開。

  謝霆君出了茶行坐上馬車,滿心狐疑地打開那張紙條,只見娟秀的幾個字。

  “今晚戌時,綠水亭內,不見不散。”



  第一百六十八章:少女

  綠水亭坐落在綠水河的西岸,地處偏僻。日裏常有文人墨客駐足,可是一到夜晚卻少有人來。

  謝霆君到達綠水亭沒多久,便見一身小廝打扮的莊明喜在兩個僕人的陪同下朝著這邊走過來。

  等她一進綠水亭,謝霆君就笑道:“看來你為了出門花了不少心思。”他打量著她身上的打扮。

  莊明喜取下頭上的青布帽,一頭烏絲頃刻間滑落下來,在燈籠的照耀下閃動著微光。她撥了撥肩頭的秀髮,眼角瞟向謝霆君,神情間無限嬌媚,看得謝霆君心中微微一蕩。忽然覺得,就算不能做妻,留在身邊也不錯。

  “我們莊家雖是商家,但好歹也是大戶人家,該有的規矩都會有,一到夜晚,大娘不准我們出門。若不是打扮成這樣,還真是出不來。”莊明喜嬌柔的聲音,如同綠河水緩緩的流水。

  “只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莊四小姐不是偷溜了出來與我相會?”謝霆君笑了笑,他轉頭看向外邊皎皎的月色,慢悠悠地問:“是因為物件是我,還是因為莊四小姐本就有這樣的喜好?”

  莊明喜笑了兩聲,走到他身邊,說:“謝公子不必語帶諷刺,我知道謝公子不滿意我想悔親。其實我也不想嫁給一個瞧不起我的男人!”

  聽了此話,謝霆君很是意外,回過頭來看著她。月光在他黑色的長袍上灑下一層銀白,襯著他高大的身軀,更顯得英明神武。

  莊明喜有一時的恍惚,曾經,她是那麼的迷戀他,想盡辦法討他的歡心,用盡手段成為他的妻子。她滿心歡喜地繡她的嫁衣,看著嫁衣上的並蒂蓮的花樣,心中就像蜜一般的甜。

  如此的全心全意卻換來他這般的輕賤!她明明恨他,可是面對他時,又忍不住的心跳,這又是怎麼回事?

  莊明喜輕捂胸口,轉過頭,看著月光下河面的粼光,輕聲說:“當初你認為我哥哥會奪得當家之位,所以才決定娶我。等我哥哥落敗後,你覺得我這個庶女配不上你了,所以想悔婚,是也不是?”

  “你今天約我出來是為了質問我?”謝霆君冷笑。

  莊明喜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說:“我左思右想,當然還不止這個原因,你與我悔婚,又費盡心思地入夥盛世,是為了秦天嗎?”聲音中透出沉重。

  謝霆君臉色沉下來。

  莊明喜轉頭看著他,繼續說下去:“從前秦天只是個丫鬟,所以你認為她只夠資格當你的偏方。如今她一晃成為宋太傅的世侄女,又表現出很好的經商才華,所以你覺得該以正妻之位來相待了?”

  “莊小姐,注意的說詞,秦天可是你嫂子!”謝霆君冷聲道。

  “這對你來說有區別嗎?”莊明喜冷笑,“你看著秦天那目光,就像是貓看見了魚,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你別忘記了,你曾經要求前天成為陪嫁丫鬟的事!”她忽然停下來,斜睨著謝霆君,挑眉:“你說,如果秦天知道這件事,她會怎麼想呢?”

  盛怒之下,謝霆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渾身散發出可怕的氣息:“你這是在威脅我?”

  莊明喜痛得白了臉,她掙扎了幾下,卻掙不開他的鐵鉗般的手,不過片刻功夫,她已是滿頭的汗水:“你先聽我說完,我只是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謝霆君目光閃了閃,隨即放開她。

  “我有辦法讓秦天在莊家呆不下去!”莊明喜揉著被他捏紅的手腕,心卻比手腕更痛,她也是他曾經想娶的人,為何對她這般無情?如果她真的嫁給他,豈不是曾遭罪?母親和哥哥真的不瞭解這種情況嗎?

  不是的,只是在他們眼中,他們的利益比她更重要罷了。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無法依靠,無法相信!

  想到這,她抿閉了嘴唇,目光變得狠厲。再抬起頭來時,面上已經恢復平靜。

  她看著他說:“而且,一年後,我也有辦法和你解除婚約,不會對你的名聲造成任何影響。”

  謝霆君冷冷地盯了她好一陣,幽黑的眸子如同沉沉黑夜,看不出深淺。過了一會,他才道:“那我要付出什麼?”

  莊明喜忽然緊張起來,呼吸變得急促,雙手不由地握拳,她連著深呼吸幾次,然後看著謝霆君沉沉地說:“我要加入你們謝家的鹽生意,我要銀子,我要賺很多銀子!”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有些顫抖。

  “你?”謝霆君咀嚼著這個字。

  “不錯,就是我,只是我!”莊明喜睜大了眼睛,“是我莊明喜,無關乎別人,包括我哥哥莊信川!只要你答應我,我不但會在秦天面前閉嘴,更會幫助你達成心願!謝霆君,你們謝家的鹽生意那麼大,分我一點又有什麼損失,你不會因為吝嗇於這些而拒絕我這麼好的提議吧!”

  聽了此話,謝霆君心頭大震,再次打量了面前的莊明喜。只見她容顏依然嬌媚,只是因為過於激動,面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這樣的她讓他心中生出些寒意。

  “你的目的竟然是莊家!”謝霆君微微提高了聲音,“所有的人都小看了你!”

  他本是精明之人,聯合這段時間莊明喜在茶行的舉動,如何猜不透莊明喜的想法?

  “我為什麼不行?”莊明喜的雙眼中像是燃燒著火苗,她看向謝霆君:“我替代秦天成為當家對你來說有什麼壞處?謝公子,我要是你,就會盡全力幫我!”

  到達約定那天,秦天和莊信彥乘坐馬車來到謝家。一下馬車,便見謝霆君親自在門口迎接,他很是熱情地將他們迎了進去。

  就算是莊信彥也無法不承認,謝霆君對待他們的熱忱無可挑剔,卻又恰到好處。如若不是有洞庭山那次發生的事,他或許還會欣賞謝霆君的為人。可是現在,面對他,莊信彥無法安心。

  兩人不是第一次來謝家,謝家的繁華精緻自是不用多說,他們跟著謝霆君來到大廳,與候在那兒的謝老爺,謝家大公子,以及謝霆君所說的二叔謝文雋見了禮。接著,謝霆君又帶著他們去內院見謝太太。見過謝太太後,謝太太硬拉著秦天說話,怕莊信彥尷尬,便讓謝霆君帶著他去後花園轉轉。

  謝家後花園美侖美奐,小榫流水,奇花異草,比之莊家的清雅更多了一份奢靡。

  謝霆君伴在莊信彥的身邊,為他細心介紹,很是照顧他的感受,面上雖然誠懇周到,腦中卻總是想起莊明喜說或的話。

  如今前天深得大太太的信任,又在茶行站穩腳跟。要想在生意上勝過秦天,莊明喜還沒有這份能耐。要整下秦天,就得追本溯源在秦天的大少奶奶身份上打主意。沒了這層身份,秦天就沒有了當家的資格。

  這正是他所期盼的事。既不用他出手,又能達到目的,何樂而不為?

  看著莊信彥那張完美的側臉,謝霆君一絲的愧疚感都沒有,他心中暗道:如果秦天真的成為我的女人,也只能是說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這時,林永走過來在謝霆君耳邊低語了一句,謝霆君皺了皺眉頭,轉頭對著莊信彥說:“我忽然有點急事,要走開一會,莊公子自便。謝某去去就來。”說完便帶著林永離開。

  這邊謝霆君剛走,一名妙齡少女帶著兩個丫鬟從東北角向著這邊走過來。

  其中一名穿著柳青色褙子的丫鬟指著前方的莊信彥說:“小姐,花園中有陌生男子,或許是府裏的客人,為了避嫌,我們還是回去吧。”

  聽了丫鬟的話,這名少女便準備離開,她從小受到母親嚴格的教養,不敢有絲毫的越矩。可就在那麼不經意地一抬眸間,男子的絕世俊容如同陽光一般照進她的心間,不自禁間,她停下了腳步,一時收不回目光。她雖然循規蹈矩,但到底是商家出身,生活並不像官家小姐那般刻板,在京城的時候也見過不少男子。從前她以為,二哥已經是她所見過的男子中最好看的,可現在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種俊美的男子。

  此時他正站在一座薔薇花架前,火紅的薔薇花開得如火如荼,朵朵銀盤大小的花蕾密密匝匝地分佈在一片綠海中,風一吹,葉動花搖,那是如何的美景?可是這樣旖旎的美景卻因為男子的存在而顯得無足輕重。

  他站在花架前,身上的白衣被火紅的薔薇映林得如雪般潔白,他的長髮如同墨一般的黑,他的眉眼會讓人聯想起世上最美好的食物,是鐘靈毓秀的山水?是皎皎的明月?是閃亮的星辰?是藍天白雲,是清風綠水?不……不,沒有一樣事物可以和他相比。少女慢慢地向著他靠近。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她覺得心跳的很快,又覺得無法呼吸,明明難受,卻讓她感到欣喜。

  她看著他伸手摘下一朵薔薇,就連他的手也是那麼好看,修長,勻稱,如玉般光潔,他捏著那朵花,花瓣輕輕地顫動,他低下頭,輕輕地嗅了下花香,嘴角邊溢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那一刻,少女只覺周邊的一切都消失了,就連她自己都不復存在,天地間只剩下那名男子,以及他嘴角淺淡的笑,如同一幅畫,美麗得無法形容……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18 PM

  第一百六十九章:她漂亮嗎?

  “你是誰?”恍惚間,少女已經走到莊信彥的面前。

  莊信彥只是看著手中的薔薇花,並未理她。

  少女又問了一次,可是他依然沒有理會她。少女有些難堪。

  身邊的丫鬟忍不住走到男子的面前,大聲道:“公子,我們小姐在和你說話了!”

  見到面前的身影,莊信彥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著面前丫鬟氣憤的面孔,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公子,我們小姐在問你話了!”丫鬟忍住心頭氣,朝著莊信彥福了福,又道。

  順著丫鬟的眼光,莊信彥看了過去,見到一位身穿粉紅色衣衫的女子。此時,這名女子正用一種驚歎的目光看著他。那種毫無掩飾的目光他從很多人面上見到過,下意識地,他皺起眉,淡淡地看向她。

  少女見他看向自己,那如遠山般的眉眼俊秀得仿若能融化萬端春風。不知不覺間,少女紅了臉頰,一顆心不受控制地亂跳。她忽然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小姐,小姐。”丫鬟見少女失態,出聲提醒。

  少女這才反應過來,臉頰更紅,她低下頭,期期艾艾地說:“公,公子可是府中,府中的客人?”

  久久見對方沒有回應不禁愕然。正想再問一次,旁邊卻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外子耳舌不便,聽不到姑娘的說話,還請姑娘見諒。”

  少女循聲看去,卻見一名和她差不多年歲,眉眼彎彎,可親可愛的女子笑著走了過來。

  她看著那名女子走到那男子的身邊,頭上的婦人髻,以及她對男子的稱呼已經表明了她的身份。

  少女的心忽的一沉。

  “和我家相公說話必須直面他,他聽不到你說什麼,可是卻能看明白你的口型。”女子盈盈地笑著,臉頰邊甜甜的小酒窩,本來只算是清秀的面孔,因為這絲笑容忽然明媚起來。

  怪不得他之前不理會我。少女聽她這麼說,先是釋然,後世痛惜。她又是看向男子,見他長身玉立,衣衫微飄。清俊絕倫,忽然又覺得這樣的男子有些缺陷也理所當然。

  “我叫謝婉君。”少女自我介紹,目光有些羞怯,姿態還算是大方。

  “我是秦天,這位是我夫君莊信彥。”秦天笑道,“原來你就是謝三小姐。我聽你哥哥提起過你。”

  “我也聽哥哥提起過你,大少奶奶。”謝婉君笑了笑,“你是盛世的當家,你很了不起。”

  秦天打量著面前的少女,見她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高挑,有著北方姑娘的健美。皮膚雪白,明眸善睞,素齒朱唇,相貌又有著南方姑娘的婉約。再加上氣質淑逸閑華,端的是讓人見之難忘的美人。

  只是這位美人看著信彥的目光也太熱切了一些,不過她還是能理解,任哪位懷春少女見到莊信彥這般的絕世姿容總是難以克制,自己也算不得懷春少女了,可初見莊信彥的時候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謝小姐過獎了。”秦天笑道:“我們是受到令兄的邀請來貴婦做客。”算是回答她之前問莊信彥的問題。接著又轉過頭問莊信彥:“謝公子呢,他不是陪著你的?”

  謝婉君眼睜睜地看著他,很好奇他要怎麼回答秦天的問題,卻見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面寫下:“謝公子臨時有事,離開一會。”

  雋秀的字跡一如他本人。

  然後,他看著秦天笑,目光如春風化雨,是那麼的溫柔。謝婉君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心中像是有什麼在抓撓,又癢又疼。

  就在這時,謝霆君豪邁的聲音傳來,“是謝某怠慢了貴客,失禮失禮!”

  三人看過去,見謝霆君施施然地走了過來,身上的錦袍在陽光下閃爍著瑩光,龍章鳳姿,英武不凡。

  “謝公子太客氣了。”秦天回道。

  走過來的謝霆君見到妹妹,微微一怔,又見她的雙眼不時地瞟向莊信彥,面上雖然美哦與什麼,心中卻是非常的不悅。

  “婉君,母親正在找你,還不快去。”聲音中自有威嚴。

  謝婉君臉上微紅,向著莊信彥夫婦道別後,轉身向著謝太太的院子走去,走到拐角處卻忍不住回頭再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他將手中的薔薇花交到妻子的手上,秦天低下頭聞著花香,那種笑容讓人嫉妒又羨慕。

  謝婉君抓緊了帕子,心中那種麻癢感又升了起來。

  和謝霆君的二叔謝文雋的傾談很是愉快。

  謝文雋四十出頭,有著謝家的特色,身形高大,精明幹練。通過謝文雋,莊信彥和秦天瞭解到漠北大致的情況,知道漠北飲食習慣較為油膩,茶對於他們來說是很合適的飲品,只是過去朝廷都是施行的茶馬交易,數量有限,茶對於漠北來說是種奢侈品,只有貴族才能享用。

  如今官茶取消,誰能率先開闢漠北市場,誰便能奪得巨額的利潤。

  對於習慣于商場拼搏的秦天來說,這是誘惑,也是刺激。

  “如果大少奶奶真的有興趣漠北那邊的生意,不如親自去一趟漠北,與那邊的貴族和商家走好關係,以後盛世的生意才能在漠北暢通無阻。只要將關係走通,以後只需派得力的人過去就行了。”謝文雋說。

  謝霆君在一旁看著秦天說:“如果大少奶奶真的有意,就得儘快做好決定,如今已經入秋,再過一段日子漠北那邊就很冷了。儘快動身的話,還能趕在大雪封路的時候回來,也能趕上明年春茶在漠北的買賣!”

  這話確實有道理,秦天不由地動了心思。

  可一旁的莊信彥一聽這話,立刻想起另外一件是。

  如果秦天真要親自去漠北,勢必讓人引導。這個引導之人除了謝霆君還能有誰?這麼一去來回至少兩個月。這兩個月裏,秦天和他豈不是朝夕相處?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不由地冷下來。

  在謝家吃了飯,看了戲,謝家招待得很周到。臨走的時候,謝太太和謝婉君伴著謝霆君一起親自送了秦天二人出來。

  雙方客套了一番。

  謝太太拉著秦天的手笑著說:“聽說大太太身子不好,哪天我一定上門拜訪。如今我們兩家的關係如此密切,應該多走動才是。”

  秦天說了幾句表示歡迎的話卻感覺到謝婉君的目光,她悄然抬眼,發現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的莊信彥。

  笑容不由得凝結。

  轉頭間又接觸到謝霆君深邃的目光,他看著她笑了笑,笑容磊落大方。

  回去的路上,秦天老師想起謝婉君那張美麗的臉龐,想起她那雙剪水雙瞳。

  任誰都看得出來,謝家小姐對莊信彥動了心。

  在她來說,很難接受一見鍾情這回事,可是這裏不同,小姐們很少出門,接觸的男子很少,莊信彥又是這般的風姿,謝婉君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不動心才怪。

  古代話本中小姐書生一見傾心相約私奔的看來確有其事。

  只是,這個事實讓她有些鬱悶。

  她知道自己對莊信彥有著某種程度的好感,只是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無法敞開心懷。這些顧慮中,莊信彥的聾啞是其一,茶行的責任是其二,最大的顧慮是來自心中的恐懼。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在視納妾如理所當然的時代,她也不敢輕易交出自己的心。她這個人,做什麼都不會有保留,一旦愛上也不會保留。

  可是莊信彥這樣的男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太陽一般發光的男子,將來真的只會有自己一個嗎?

  他從前沒怎麼見過世面,或許覺得自己和其他的丫鬟不一樣才表現出好感。自己當然不是這世上最好的,她也不能指望比她好的女子都嫌棄他。如果真有比自己好,比自己美,端莊婉約,聰慧善良的女子喜歡他呢?就像是謝婉君他是否也會動心?

  想到這裏,秦天心中一陣煩躁,她忍不住問身邊的莊信彥:“信彥,你覺得謝小姐怎麼樣?她漂亮嗎?”所有的女子問身邊人對別的女子看法時,第一句話總是問她漂不漂亮。或許在女人的心目中,男人最在乎的還是女人的容貌。

  莊信彥努力回憶了謝小姐的相貌實話實寫:“漂亮的。”換做是謝霆君,遇到這種問題,一定會說:“不過能看罷了,哪有你漂亮。”可是莊信彥不同,他沒有謝霆君這麼豐富的女人經驗,更不瞭解女人的心思。

  可是事實證明女人有些時候還是願意聽假話的,秦天看到這三個字後,更加地鬱悶了。

  她看向窗外,情不自禁地咬緊了下唇,直到回去之前都沒和莊信彥再說一句話。

  一直想著大漠之行的莊信彥,心情也不見得好。

  回到莊家,兩人先去清音院和大太太商議去漠北的事情。

  大太太道:“如果真能做成漠北的生意,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秦天,你是打算親自去嗎?”

  “第一次還是親自去一趟好。”秦天回答,“我會帶徐大掌櫃一同前去,讓他熟悉那邊的生意,以後便由著他去漠北行走。至於茶行”秦天轉頭看向莊信彥:“有信彥看著應該也無事。”

  茶行不能沒有人主理。如果信彥也去,誰來主持大局?

  話音剛落,海富的聲音傳來:“大少爺說,他也要去,漠北那邊是大買賣,他也想熟悉一下。至於茶行,可以讓三少爺暫時掌管。大少爺說,是時候給三少爺機會歷練一下了!”



  第一百七十章:闖入

  去漠北的事情很快定了下來。因為莊信彥的堅持隨行,他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茶行便交給莊信忠和二掌櫃共同照管。盛世這邊隨行的人員除了徐大掌櫃外,還有秦天的助手范天,運輸管事馬管事,以及海富和秋蘭青柳兩個丫鬟。

  謝家那邊的人員除了謝文雋,便是莊信彥意料之中的謝霆君了。

  雙方商議好後,很快定下出發時間,過了中秋節後馬上出發。

  白天在茶行裏忙完,回到家裏,秦天還要忙著和丫鬟一起幫莊信彥收拾行裝。莊信彥坐在一邊,看著她指揮著丫鬟將他冬季的衣物都清點出來。箱箱櫃櫃擺滿了整個堂屋,幾個丫鬟在那裏收拾忙碌,而她則站在中間發號施令。

  “中衣一定要多帶幾套,漠北那邊天氣冷,水又少,少爺愛乾淨也只能勤換衣服了。”

  “大少奶奶,帶四套夠不夠?”

  秦天立刻挑起眉:“當然不夠,十套,最少十套!還有棉衣,氅衣,裘皮都帶上,帽子,皮靴,對了還有毛襪,也要多帶些,出門在外也不一定能買到。”

  雖然聽不到聲音,可是莊信彥完全能夠感受到這種溫暖的氛圍,她看著那個一心一意為他著想的女子,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

  就這麼看著她,都讓他覺得好開心。

  “大少奶奶,要得了這麼多嗎?幾乎所有的衣服都帶上了!”

  “大少奶奶這是心疼大少爺了!”

  “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當著莊信彥的面被丫鬟這麼調笑,讓秦天有些不好意思,她偷瞟了一眼莊信彥,見他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微笑,俊朗的眼睛漫出春風細雨般的溫柔,讓她的心軟軟綿綿的,不知不覺中紅了臉。

  她轉過頭,故作正經的說:“這個時候漠北那邊已經開始冷了,如果不做足準備,一路上是要吃苦頭的。你們也是一樣,衣服要帶足。”

  秋蘭笑道:“大少奶奶是怕大少爺吃苦頭吧!”

  “好你個秋蘭,信不信我扣你月銀!”自己的這扭捏模樣讓秦天暗暗吃驚,這是怎麼回事?越活越回去了?

  可這種羞惱卻不是假的。

  回頭間又見到莊信彥那種戲謔的笑容,秦天臉上一熱,跺腳道:“我去太太那裏看看。”急匆匆的出了門,身後傳來丫鬟銀鈴般的笑聲。

  很快到了中秋節。

  晚上,全家聚在一起吃了晚餐。因為是過節,下人們也賞了宴席,分別在各自的院子裏歡慶。

  氣氛一直很熱鬧。最近的喜事頗多,不但茶行得到了貢商名號,生意越做越好,家裏也是喜事頻頻。首先,方研杏發現有了身孕,已經兩個月了,再有,方建樹成功中了舉人,被推薦成為貢生,明年開春便要去京城念書了。

  席上,大太太拉著方研杏的手說了很多關心的話,又囑咐莊信忠不要只顧著茶行的事,也要多多照顧妻子。

  聽了此話,秦天笑容僵了僵,大太太臉色黯了黯,莊信彥低下頭來。

  “這種事情可急不來”秦天乾笑了兩聲。

  “大少奶奶進門也不少時候了,我看是大少奶奶太過操勞的緣故,不如找個大夫調理一下。”三姨太太故作關心,可那眉梢眼角都透著些許的得意。

  “娘……”莊信忠皺起眉。

  大太太卻笑著解圍:“巧雲,我這個正牌婆婆還沒著急,你急什麼!你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多多關心妍杏的身子吧!”

  這麼一個軟釘子,三姨太太也只能笑著受了。

  二房的人一直無聲無息,莊明喜靜靜地看著秦天的臉色,低下頭冷冷一笑。她身邊的劉碧君卻盯著對面紅光滿面的方研杏,目光不知是妒忌還是羨慕。她聽的身邊二姨太太冷冷一哼:“都進門這麼久了,連個消息都沒有……”

  劉碧君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她瞅了旁邊一直喝悶酒的莊信川一眼,冷笑道:“又不止我一個沒消息,那四個不一樣沒有嗎?是誰的原因還不知道呢!”

  聽了此話,莊信川臉色急變,低喝一聲:“閉嘴!”

  劉碧君挑起眉冷笑連連,滿臉的不屑,卻沒有再出聲了。

  不過因為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大,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飯後,又在花園裏拜了月神,接著各自回房。

  莊明喜回到自己的院子,丫鬟喜鵲便迎了上來。莊明喜讓她關緊了門後,才問:“我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莊明喜點頭,她看著喜鵲,很冷靜地說:“一切照計畫行事。你用心幫我做事,我絕不會虧待你!”

  “是,小姐!”

  這邊,秦天和莊信彥回到青松院,各自梳洗了回了房。兩人練習發聲,這是他們每天必做的功課。

  因為上次的事情,兩人都有注意自己的言行,再也沒有出現過像上次那樣的尷尬事了。

  可是聾人發聲真的不是一件容易事。就比如,秦天教他念“茶”,莊信彥往往會念成“啊”“呀”“渣”,秦天很想將他的手放在她的嘴唇上讓他感受一下發音的氣息,可不知怎麼的,就是不敢。

  這樣的親密,萬一又發展成上次那樣,她可沒有把握再能推開他。

  可是真要有了什麼,他就被動了,面對莊信彥這種人呢,什麼只談性不談愛,那是笑話。

  身子給了,心還離得遠嗎?

  可萬一……萬一……

  秦天總是想起謝婉君那雙剪水雙眸,萬一他真的對別的女子動心,她一定會傷心,為了不傷心,只有保留自己的情感。

  她知道這種行為很懦弱,可是在這個時代,她不保護自己,就沒有人可以保護她了。即便是那麼抬舉自己的宋伯伯,會為了她阻止莊信彥納妾嗎?

  在現代發生這種事情,她還可以強勢的痛斥第三者,向法院申請自己的權益,可是這個時代,哪里有第三者,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

  不過好在莊信彥很聰明,即使沒有如此做,慢慢的他也學會了。

  只是一個音節往往要學幾天,但學會了就不會忘記。

  短短的幾個月裏,他已經能說一些簡單的字,有時候甚至還能說詞,知識不能成句,音調也有些不准。

  很難讓人瞭解他的意思,但已經是不小的進步了。秦天常常毫不吝嗇的讚揚他,鼓勵他。

  練習完說話後,兩人分別就寢。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響起一陣急切的鑼鼓聲,夾雜著人的大喊:“有賊子闖入了,有賊子闖入了。”

  秦天立刻被驚醒,她“謔”得起身,扒開帳子向窗戶看,卻見外部火光點點,喧嘩吵雜。

  “青柳,青柳!”秦天連叫了兩聲,想問一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可會死還未等到青柳的反應,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沖進院子。

  鑼聲、喊叫,闖入,幾乎是在同時進行。

  院子裏光芒大盛。

  就在此刻,莊信彥也感覺到地面的震動,驚醒過來。

  電光火石間,秦天抱著被子跳下床,一個箭步鑽入莊信彥的帳子裏,還未來得及躺下,那些人就舉著火把沖了進來。

  就在火把將屋內照亮的那一刻,秦天一把扯開自己的中衣,露出裏面的紅肚兜,又將莊信彥的手放在她腰上,她只來得及對他說三個字:“抱著我。”

  莊信彥僵住了。

  秦天一把掀開帳子,伸出頭,看著門口處,見有幾個家僕舉著火把站在那裏,愕然的看著地上的那個帳子,以及從帳子裏伸出頭的她。

  頭先一個秦天認得,便是曾經跟蹤過他們的張勇,好像是二房的人。

  秦天心中憤怒,知道現在還不肯死心?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我的房間,你們想挨板子嗎?”秦天厲喝,“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張勇看著她垂下來的一頭青絲,又看著她帳子內隱隱可見的衣冠不整,不禁暗吞口水。

  “回大少奶奶的話,剛才有賊子闖了進來,我們親眼看著他向著這邊來了,我們怕傷著主子們,一時情急才如此,還請大少奶奶恕罪!”張勇道。

  “你看到這裏有賊子了嗎?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話音剛落,卻聽到一道尖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都聚集在這裏?”

  下一秒,二姨太太闖了進來,身後跟著莊明喜和劉碧君,三人都是一般的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像是急衝衝而來。

  “大少奶奶的房間也是你們能闖的?還不快滾出去?”二姨太太叉腰厲喝。

  家僕們這才退下,可是這三人卻走了進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28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3-1-1 12:03 PM 編輯

  第一百七十一章:帳內帳外

  家僕們聽令退下去,可是二姨太太莊明喜她們卻走了進來。

  莊明喜走到一邊,將油燈點燃,她嫌燈光不夠亮,又找到一隻蠟燭點上。

  燈光閃爍,映亮她那心機沉沉的臉。

  通過這段時間的仔細留意,她越來越發覺秦天和大哥之間不對勁,兩人根本就不像是夫妻。雖然哥哥和嫂嫂經常吵架,很不愉快,兩人之間還是能看出那種親密。秦天和莊信彥之間卻顯得很生疏。

  所謂假的真不了,她特意選在今天來拆穿他們。趁著丫鬟們過節吃喝玩樂的時候給她們下藥,家僕們才能輕而易舉地闖入。

  她轉過身,走到母親的身邊,看著地上的地鋪和帳子,心中得意:果然如她所料,兩個人一直都是分床睡!

  莊明喜碰了碰母親,示意她看那個帳子。

  二姨太太早就注意到了,心中正疑惑。

  “大少奶奶,你們一直在分床睡?”

  她又看向旁邊紫檀木雕花床上密垂的綃紗帳,眼中的疑惑更重。她徑直走過去,想要拉開帳子。

  秦天連忙出聲阻止:“二姨太太,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們也要歇著了。”接著她又叫了幾聲青柳,卻依然沒有回應。

  “或許是今晚喝多了吧。”莊明喜笑道。

  趁著莊明喜說話的時候,二姨太太已經掀開了帳子,卻見裏面床單淩亂,顯然有人睡過,摸一摸還有些熱氣,低頭又見到床下的繡花鞋,二姨太太收回手,雙眼不斷閃爍。

  帳子裏的秦天來不及阻止,心中直打鼓,雖然她及時鑽入了莊信彥的帳子,可是她本身是睡在床上的,只要細細打量,就能瞧到很多破綻。這還是她反應夠快,要不然,一定被他們抓個當場。

  要是被宗族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莊家的人,大太太一直在欺騙他們,這件事就鬧大了。最起碼,自己絕不可能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再佔據著當家的位置。

  她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卻見莊信彥正貼在她身後看著帳子外,眉頭皺起,面色冷凝,溫熱的氣息一陣陣地噴在她脖頸裏,在這種緊張的時刻,帶給她一種異樣的感覺。

  莊信彥從枕頭下拿出紙筆,在紙上寫下:“待會我可能要冒犯了。但是你放心,我不會過分的。”

  秦天點點頭。緊急關頭,只求順利過關,一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先別動。也莫著急。”莊信彥寫完這兩句,先伸手將帳子捂緊,接著將她身上扯開的中衣脫下來。

  秦天只覺身上一涼,只剩下一件肚兜了。秦天臉上發熱,連忙低下頭。

  她以為就這樣了,可是沒想到,他的手摸上她肚兜的結帶,像是想將她的肚兜也脫下。

  這下秦天急了,手死死地捂住肚兜,轉臉看向他,正好撞入他那雙薄冰般的眸子,那雙眸子如湖面一般的清澈,沒有任何的雜質,它讓人想起美好的純淨,一切污穢都與他無關。

  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對她說:“別怕,相信我。”

  不知不覺中,秦天鬆開了手,她轉過頭,頭幾乎埋到胸前去,臉上發火燒。

  莊信彥低頭先解開她頸間的結帶,又去解她腰間的結帶,他屏住呼吸,手指儘量不去碰觸她,可是不經意的,還是會觸及她肌膚,感覺到一絲絲的綿軟,兩人同時輕顫。

  紅色繡花的肚兜從她絲般柔滑的肌膚上滑了下來,看著肚兜上栩栩如生的戲水鴛鴦,莊信彥心中一蕩,全身不由自主地發熱,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連忙克制自己,逼著自己轉過目光。卻正好看到秦天將長髮撥到胸前去。其實秦天是出自羞怯心理,想用長髮遮擋住胸前的風光,卻沒意識到,這樣一來,她雪白細膩的背部全部裸露在莊信彥的面前……那麼美麗的肩膀,不盈一握的細腰,如雪般的肌膚,莊信彥幾乎要用盡全部的力氣,才能克制住撫摸她的衝動。

  可是身上卻如同點燃了一把火,燒得他難以忍受。他連忙脫去自己的衣裳,然後拉過被子將兩人都蓋住。

  秦天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破綻太多,唯一解局的方法便是讓他們看到事實!

  被子蓋住兩人胸前,露出肩膀,這樣的狀況,讓人看到必能引起無限遐思。

  就在這時,又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月娘的聲音響起:“青柳,你怎麼在這裏睡著了!青柳,青柳!”一連叫了幾聲,才聽到青柳模糊的回應:“月娘,你怎麼來了?”

  聽到月娘的聲音,秦天心中一喜,轉頭看著莊信彥笑,無聲地說:“救星來了!”

  莊信彥的眼眸也閃了閃,如同暗夜的星辰。秦天的目光不自禁地下移,看見他那片結實的胸膛,比之在洞庭山的時候要壯健多了……忽然手心發癢,秦天握緊了拳,別轉頭去。

  帳外,月娘伴著三姨太太,莊明蘭,方妍杏一起走了進來,後邊跟著一頭霧水的青柳。青柳看到一屋子的人,忽然間清醒過來,她吃驚地說:“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月娘怒道,“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怎麼當差的?”

  青柳也意識到犯了錯,連忙跪在地上。

  月娘又看向二姨太太她們,笑道:“原來二姨太太也來了。”

  “我也正驚奇了!”秦天在帳子裏說:“家僕剛進來,二姨太太她們就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早知道家僕會闖進來,正等著了!”

  “這是什麼話!”二姨太太冷哼:“今兒中秋,我們娘三睡不著,梳洗過後便在我屋裏說話了,聽到銅鑼的響聲才過來看看,大少奶奶怎麼將話說得這麼難聽?”說著,又冷笑一聲:“大少奶娘是否想掩飾什麼?”說著,她嘩啦一聲將床上的紗帳拉開,示意月娘看。

  “月娘,你們來的正好,大家都來看看,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這對新婚夫婦原來一直分床睡了!”

  莊明喜立在一旁不出聲,任由母親出頭。今晚也是她刻意拉著母親說話,不讓她早睡,才能讓她這麼及時地趕來。今晚的事情不管成功與否,她都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和她有關。

  深知內情的月娘臉色一變。三少奶奶和方妍杏看到屋裏的兩張帳子也大惑不解。不過方妍杏一心向著秦天,對於二姨太太的話很是不悅:“二姨太太,人家的閨房之事你也要管嗎?”

  “這可不是小事!”二姨太太潑辣地說:“要知道大少奶奶現今是當家,如果她一直和大少爺分床睡,很明顯心不在莊家,這樣的人怎能成為我們莊家的掌門人!這件事情可不能就這麼過去了,今天必須要說個清楚!”

  這時,莊明喜忽然湊在她耳邊輕聲說:“怎麼大少奶奶一直躲在裏面不出來?”她覺得很奇怪,兩人明明是分床睡,卻躲在一個帳子裏,到現在都不肯露面,莫非其中有什麼貓膩?

  二姨太太看向帳子,因為帳子上繡了花,所以看不清裏面的情形,只隱隱地看到朦朧的身影。被女兒這麼一說,她也覺得奇怪,下意識地接近。

  帳內的秦天巴不得她來看,她一直沒出去就是等的這一刻,她故作驚惶地說:“現在都怎麼晚了,你們先出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感覺到秦天聲音中的慌張,月娘更是著急,以為帳子裏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東西。她上前一步,擋在帳子面前,怒視著二姨太太:“二姨太太,你想做什麼,你要對當家無禮嗎?”接著又對跪在地上的青柳道:“沒聽到大少奶奶的吩咐嗎?還不起來送客!”

  青柳連忙擦乾淚水爬起身。

  眼看著青柳要叫醒更多的丫鬟,二姨太太和莊明喜都很著急,生怕今晚過後,功虧一簣。二姨太太朝著一邊的劉碧君使了個眼色,劉碧君本就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來的,見此也唯恐天下不亂,她上前裝作不小心的樣子跌倒在月娘身上,將月娘撞開來,二姨太太趁此機會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掀開帳子。“不要!”月娘白了臉色,驚叫出聲。

  三姨太太和方妍杏也忍不住走到帳子邊上來。

  莊明喜和劉碧君和二姨太太都撲到帳前。

  “啊——”那是秦天的尖叫。

  看著帳子內的情形,所有人都傻了眼。

  只見帳子裏有兩個人,赫然是秦天和莊信彥,從兩人裸露出來肩膀來看,很容易想到之前兩人在做什麼……此時,秦天捂著臉,羞惱的模樣:“我都說了讓你們明天再來了,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身邊的莊信彥也是一副又氣又尷尬的神色。

  “你們還看!還不快走!”秦天氣得大聲道。

  一旁的月娘見此情形先是驚愕,很快又轉為喜悅。她將乾瞪著眼的二姨太太拖開,急道:“現在你可滿意了,還不快走!”

  二姨太太咬緊下唇,臉色不斷變幻,很不甘心的模樣。劉碧君看著兩人靠在一起恩恩愛愛的樣子心中又羨又妒。而莊明喜根本就無法相信這一幕,她明明看得很清楚,他們如果有這種肌膚之親,根本就不會是那個樣子。

  一定是他們刻意製造出來的假像。

  想到這裏,她不著痕跡地用鞋子勾起被子的一腳,趁著退出去的時候一把扯掉他們的被子。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秦天和莊信彥都沒有防備,被子被莊明喜一下子扯到腰際去,秦天和莊信彥裸露的上身完全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二章暗香浮動

  “啊——”這次,秦天的大叫是千真萬確的。

  除了年齡大些的幾個人外,其餘的人都臉紅紅地別轉了臉。

  莊信彥雙眼發直地盯了秦天豐滿的酥胸一眼,剛想將被子給她拉上,秦天卻撲到他身上來。他知道這是她下意識地躲避動作,可是……可是……“四小姐,你未免太無禮了!”這邊方妍杏滿臉不悅地責怪莊明喜。剛才莊明喜鞋尖勾扯被角的那一幕剛好被方妍杏看到。

  莊明喜漲紅著臉,雙手捂住胸口,“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大哥大嫂那樣,一時慌了神,我也不知道我的鞋子勾住了被角……”說著說著,她紅了眼眶,明明很恐慌,卻故作鎮定的神情,倒附和她平素遇事冷靜的性情。她又看向帳子裏,對著秦天說道:“大少奶奶,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如果你生氣,明喜甘願接受懲處。”

  秦天稍稍轉過頭,看向身上的被子。

  古代的被罩不同于現代的被套,整個套上去,拉鏈一拉就完事了。古代的被罩面子是錦緞繡花的,四邊卻是棉布的,要用針線一層層地縫在被子上,這樣既美觀大方,蓋在身上也非常的舒服。可是這樣一來,邊角上就會有縫合的縫隙,有時候針線也會鬆散,如今,被子在地上,莊明喜的鞋尖要是不小心勾上被角,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如此,秦天卻怎麼都不能相信莊明喜是無心。對於這個女孩子的心機她已經領教了很多回了!今次的事情明顯是事先計畫好的。看著好像是二姨太太在搞事,可是二姨太太又怎會無緣無故地懷疑他們。倒是莊明喜,這些日子總是會見到她在他們附近打轉,或許是她發現了什麼,才安排了今晚的事!

  這個女孩子,一定得想辦法讓她不能再留在茶行!

  其餘的人聽到莊明喜這番話倒是沒有了懷疑,畢竟拉扯人家夫妻被子的事情哪是一個大家閨秀做的事,莊明喜雖然出身在討厭的二房,可是素來謹言慎行,端莊守禮,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不過是不小心罷了,受什麼處罰?大少奶奶才不是這般小氣之人!”二姨太太自然捨不得女兒受罰。

  這個時候,秦天哪里還有心情和她們辯解此事,她將臉埋在莊信彥胸前,大聲道:“你們還不快走?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月娘反應過來,走過去拉上帳子,轉身揮手道:“都散了吧,散了吧,大少奶奶也要休息了!”又看向二姨太太三人,哼了一聲:“今晚的事情我一定會稟告大太太!”

  二姨太太有些心虛,將手中的帕子一揚,沒好氣地說:“我也是一片好心才過來的,關我們什麼事?”說完,白了月娘一眼,扭著腰出去了。劉碧君緊跟在她身後,口中嘟嚕著:“好好的搞什麼兩個帳子,也怪不得我們懷疑不是,搞成這樣,怪得誰來……”因為娘家強大,劉碧君底氣也足。

  莊明喜走在最後面,抿著嘴,一聲不出,雙眼含著淚水。

  “我們也是聽到這邊有賊闖入,因為擔心才過來的。”那邊,三姨太太因為怕受牽連,看著帳子那邊輕聲辯解。一有事情發生,她那卑怯的本性自然而然地流露出。

  方妍杏在旁邊推了她一把:“娘,我們先走吧。”

  “不是啊,萬一大太太怪罪……”三姨太太猶自分辨,大太太雖然在當家上退下來,可是在三姨太太的心裏仍是家中最大的主子。

  “走吧,走吧。”方妍杏不由分說,推著她出去。這邊,月娘看了帳子一眼,抿嘴一笑,也帶著丫鬟們出去了。

  回到清音院,月娘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彙報給大太太,笑嘻嘻地說:“我就說嘛,大少爺那樣的人物,哪個女子能不動心?沒想到一直嚷著要離開的秦天這麼快就和大少爺圓了房!看來,太太要不了多久就要做抱孫子了!”

  大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接著又嗔怪道:“這兩孩子,竟然都瞞著我!不過只要他們能好,我就放心了。秦天是個好孩子,不管是莊家還是信彥,我都放心交到她手上!”她想了想,又道:“月娘,去把我那套紅寶石頭面拿出來。那是老爺成親當晚給我的,說是我過世的婆婆留給兒媳婦的。明天我要將這套首飾交給我兒媳婦,再由我兒媳婦交給我孫媳婦,世世代代地流傳下去。”大太太越說越高興。

  在她們看來,女子的身軀是多麼的嬌貴,如果不是夫妻,勢必不能讓男人看一看,碰一碰的。如今兩人已經袒裎相對,哪里還有假?

  月娘拿出首飾,兩人高興地說到很晚。

  這邊,二姨太太她們出了青松院後。二姨太太有些喪氣地說:“開始我還以為他們假成親,分床睡,沒想到兩人倒是真的。”

  “只是,搞出兩個帳子做什麼?”劉碧君很是不解。

  “可是我們三雙六隻眼睛都看得清楚,哪里有假?不知道她們搞什麼鬼!”

  莊明喜靜靜地跟著她們身後,不出一聲。雙手緊緊地絞著帕子。

  雖然之前她弄不清楚他們兩個之間為何要分床睡,可是這並不重要。只要這是事實就好。剛才那一幕,卻讓她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女兒家的清白是多麼的珍貴,如果不是和莊信彥那種關係,又怎麼會脫光了衣服和他睡在一起?

  計畫了這麼久的事情就這麼功虧一簣,還不知有沒有引起秦天的懷疑。對於她的聰明,莊明喜可是一點都不敢小看。

  她暗暗擔心,千萬不要偷雞不著蝕把米才好……青松院自從秦天撲過來後,莊信彥一直處在僵直的狀態。他雙手往後撐住身子,下巴抬得高高的,雙眼睜得大大的。他很想忽視一些感覺,可是有些感覺他怎麼都忽視不了。

  就比如,她柔軟的長髮盡數搭在他肌膚上,長長的發尾騷動著他的腰際,麻麻癢癢的,一直酥到心底;就比如,她身上散發出一陣陣蘭熏桂馥般的香氣,讓他腦海中不由地浮現一句詩句:“美人在時花滿堂,至今三載聞餘香。”

  可更要命的是,更要命的是……她柔軟的胸部揉擦著他裸露的胸肌,他雖然不敢低頭看,可是也能感覺到她胸部的豐滿,那麼柔軟,那麼富有彈性,他甚至還能感覺到她胸部上的突起……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春宮圖裏的情景,女人裸露的上身,圓圓白白的胸,像是天上的滿月,又像是月娘做的大肉包……剛才他只是匆匆一瞥,只覺得白花花的一片,卻來不及看清楚,她的也是那樣的吧。

  忽然的,他很想將她推開仔細地瞧一瞧,可是他又想到,如果這麼做,一定會惹她生氣,而且他剛剛還答應她,一定不會過分。她那麼相信他,可不能失信於她……他壓制下這種欲望,可事情往往就是如此,你越是壓抑,越是難以克制。

  香氣從她身上一陣陣地襲來,她的胸似乎越來越柔軟……他仰起頭,咬緊下唇,盡全力地克制,因為太過用力,而使全身的肌肉僵硬,垂下的長髮輕輕地顫動。

  汗水從他的毛孔中細細密密地滲出,他只覺得渾身好熱,好難受,特別是小腹那裏,簡直像要爆開來……他因為忍受不住這種煎熬,下意識地呻吟了一聲……這邊,自從被莊明喜拉下被子後,秦天心中一直被一種羞憤的情緒給充斥,注意力都集中在帳外人們的動靜上,根本沒注意莊信彥的反應。

  可是等月娘拉好帳子,外面的人相繼出去,室內回復安靜之後,這才意識到兩人的情形有多麼的曖昧。

  她雖是現代人,但還沒有開放到可以隨意在男子面前袒露的程度。

  她想從他身上爬起來,可是想到只要起身,自己胸前必然會落在莊信彥的眼中,一想到這個可能,便讓她羞澀不已。

  可是,也不能這麼下去吧……她感覺到他身體越來越熱,身上繃得緊緊的,特別是胸前的肌肉,就像是鐵一般地堅硬。他的身子越來越硬,她卻覺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酥軟,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軟綿綿地貼在他身上。

  慢慢的,他的身上滲出很多汗水,隨著汗水的蒸發,帶出一種濃烈的雄性氣息,這種氣息在他越來越熱的體溫烘托下,漸漸充滿整個帳內,無處不在,且強勢地侵襲入她的氣息。她所有的呼吸,都是他的男性氣味……帳內的溫度越來越熱,她的身子越來越軟,兩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再這麼下去,會出事的……理智在提醒她。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絲絲地痛楚讓她清醒了一些,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後,伸手去拉被子,想用被子遮住身子再起來。

  可剛剛動了動,耳邊卻傳來他那難耐的,幾乎是銷魂的呻吟……她腦袋裏“轟”的一聲,手下一軟,又跌回他的懷抱。

  目光的角度正好落在他小腹下,他只是脫去了上衣,卻還穿著長褲,兩腿間薄薄的料子被撐成一個帳篷,她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忽然間想起前世裏聽同事講過的一個黃色笑話,她說,男人的鼻子如果高挺,那裏必然壯觀……莊信彥的鼻子可是非常的高挺啊……忽然間,她只覺得全身地血液都沖到臉上,天哪,她到底在想什麼……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32 PM

  第一百七十三章:意亂情迷

  帳外燭光搖曳,帳內光線暗淡。

  那種濃郁的氣味幾乎讓秦天窒息。

  秦天趴在莊信彥身上,半絲力氣都使不出來。

  過了一會,她感覺到莊信彥的雙手撐在她肩膀上,手心灼熱,輕微地顫抖。然後,一點點的,一點點的,將她撐了起來。

  胸口處沾了他不少的汗水,此時忽然離開他,汗水一蒸發,胸口處陡然一涼。秦天連忙扯過旁邊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胸口。

  她覺得像是呆在一個蒸籠裏,無處不熱,連呼出的氣息都像是要燃燒起來。

  她慢慢地撐著身子退後,平時靈巧的身體現在軟綿綿的,像是不聽她的指揮,好不容易才挪遠了一些。接著她又開始找自己的衣裳,左看右看,卻看不到衣裳在哪里,也不知被他塞到哪里去了。

  她有些著急,可至始至終都低垂著頭,沒有勇氣去看他。只是覺得帳內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而對面他的氣息越來越急促。

  此時的她像是被什麼抽空了大腦,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過了片刻,才覺得,應該先離開帳子才行。

  找不到衣服,她準備抱著被子離開。可剛轉過身,卻覺得帳子被什麼扯住。她愣了愣,轉過頭來,還未來得及反應,身上的被子一下子被他扯走。胸前一涼,她驚叫一聲,下意識地雙手環胸,同時感覺到一抹黑影向著她壓過來。

  秦天抬頭睜大了雙眼看向已經湊到她面前的莊信彥。此時的他離她那麼的近,近到她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灼熱氣息。近到她可以看清他顫抖的眼睫毛。

  他的臉漲得通紅,就連身上都是這種緋紅色,就像是體內的血液在沸騰之下漫上了肌膚,說不出的性感撩人。皮膚上一層細密的汗水,閃動著微光,襯得他肌膚瑩潤而又質感。手臂上,胸前隆起的肌肉,上面隱見筋脈的擴張,彰顯著他的壯健。

  還有他的眼睛,幽暗的光線下,他的雙眼黑漆漆,幽沉沉,如古井一般深不見底,可只要仔細看,便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翻滾洶湧的火花。

  看著這樣的莊信彥,秦天只覺口乾舌燥,平日裏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刻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她覺得腦子裏就是一團亂麻,怎麼都理不出個頭緒,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脫離了她的控制,只能隨著他一點點的逼近,被動地一點點地後退……“信……信彥……”她想要提醒他,也想要提醒自己,可是聲音一出口,就如同低迷的呻吟,將她嚇了一跳。

  他就這樣看著她,氣息霸道地侵襲著她。面對他如此強勢的壓迫,她完全的不知所措。

  忽然的,他伸出手,握住她環胸的手腕,她輕輕一顫,身子忍不住地發抖,他的手也在顫抖。

  “信彥,信彥。”秦天羞惱之下有些著急,想掙扎卻使不出力氣。

  可就在這時,莊信彥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幽黑的眸子閃爍著暗烈的火花,帶著一絲哀求。

  他薄唇輕啟:“額……只……開……開……”他看著她慢慢地說出這四個字,秦天愣了一會,才反應到他說的是,“我只看看。”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欣喜,他居然說出句子了!

  可就這麼一分神,雙手便被他拉扯開。她整個胸前的風光都暴露在他眼前。

  女性的羞恥心湧上來,秦天想遮,雙手卻被他牢牢掌控住,怎麼都掙不脫。

  心中羞惱得想吐血:這是能隨便看的嗎?

  她還想說什麼,卻見到他雙眼牢牢地盯住她胸部,目光中充滿驚奇,充滿讚歎,也充滿欲望,那麼炙熱的目光讓她全身都酥軟了,再也無力反抗,她稍稍別轉頭,逃避如此羞人的一幕。

  可心中卻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臉上更紅,那種酥麻的感覺一直傳遞到心底。

  這邊,莊信彥眼直直地看著秦天裸露的胸部,只覺全身的血液都要燒起來了好……好漂亮……怎麼會這麼漂亮……她的皮膚白裏透紅,就像是花瓣一般的嬌嫩,胸前高高聳起,又圓又大,如同成熟的蜜桃,頂端綻開粉紅色的小花,嬌怯怯地翹立著,無比的美豔。根本就不像書上畫的兩粒小黑豆……他覺得這比書上畫的好看了千倍萬倍。

  血液在身體內翻騰,肌肉緊縮得讓他發疼,忽然的,他發現她胸部起了些變化,情不自禁的,他放開她的手,摸向她的胸,此時此刻,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感受一它的柔軟……雙胸陡然被他掌握住,秦天全身不住地抖顫,她感覺到他灼熱的手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胸,時不時地還挑逗著她的小花……她想要推開他,可是在他的溫柔揉搓下,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

  她看著她在他顫抖的掌握中變化成各種形狀,忽然意識到,她已經逃不脫了……他的手是那麼的溫柔,又是那麼灼熱,幾乎讓將她融化了。

  他感覺到她的雙胸在他的手下越來越軟,兩朵小花卻越開越燦爛,他只覺口乾舌燥,他死死地盯著那兩朵嬌豔欲滴的小花,心中升起一種濃烈的渴望,他想起春宮圖中看到的情形,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含住一側的小花,那一霎那間,心中的欲望像是得到極大的滿足,那種舒適的感覺讓他不由地呻吟出聲。秦天感覺到他青澀的吸允,就像是在品嘗一道美食,又舔又咬的,唇齒間帶出一陣陣的酥麻感,就像是微弱的電流傳遍全身,他吸完一側,猶自不足,又吸向另外一側,他灼熱的吻幾乎遍佈她整個胸部,那種狂熱似乎想將她的胸整個都吞進去。

  秦天閉著眼睛,只覺像是在海上浮浮沉沉,一不小心就要被他的熱情給溺斃,不自覺的,她的雙手揪住帳子,似乎想揪住一個依靠,他的熱情帶給一次次的激情,她便將無法承受的激情盡數宣洩在帳子上。

  此時的她,完全忘記了,這並不是大海中的浮木,只是一個臨時掛上的帳子而已……就在莊信彥意亂情迷的時候,忽然“轟”的一聲,帳子塌了下來,帳頭打在莊信彥的背上,雖然不是很痛,卻讓莊信彥一下子醒過神來!
  他抬起頭,所有的熱情在一瞬間退卻,心中在自責:他怎麼能對她做這種事?他明明答應過她的!她那麼相信他!他簡直就是禽獸!

  她一定很生氣,所以才會揪下帳子,她現在一定恨死我了,一定在心中大罵我!

  莊信彥從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慌了神,他有多麼在乎秦天,現在就有多麼的慌亂。

  他看向秦天那邊,可是秦天的臉已經被帳子遮住,正手忙腳亂的扯開帳子,因為著急,動作的幅度有些大。一不小心,她的手拍了莊信彥的臉一下。正自責的莊信彥心虛之下捂著臉跳起來,三兩下扒開帳子拿起中衣沖出房去。

  等秦天好不容易從帳子裏脫了身的時候,已經不見莊信彥的身影。

  看了看被他親得紅腫的胸部,又看了看幾乎將她埋掉的帳子,秦天囧得不行。

  這都怎麼啦……直到第二天早上要去和大太太辭行的時候,莊信彥才回房來。他一直都沒有看她,叫碧蓮幫他換好了衣服。秦天因為昨晚的事更不好意思和他說話。兩人都低著頭,誰也不看誰。

  去到清音院的時候,大太太卻是少有的熱情,拉著秦天的手噓寒問暖,左交代右囑咐。還將一套名貴的紅寶石首飾給了她。

  “秦天,以後也不要想別的了,既然都這樣了,就好好在莊家過日子,我們莊家絕對虧待不了你!”

  一聽大太太這話,秦天便知道月娘已經將昨晚的事告訴了她,引起她誤會了。她下意識地向著莊信彥看去,卻見他紅著臉,低著頭,感覺到她的視線後,卻將頭別傳到另外一邊。

  幹嘛啊……秦天扁扁嘴,心中嘀咕,占完人家便宜後怎麼這種態度……可是見到大太太那般疼愛的模樣,又想起近年來在莊家的舒心日子,秦天忽然覺得,留下來也不錯……有些事情雖然無法保證,但是可以努力,畢竟……秦天轉頭有看了莊信彥一眼,畢竟,那是個很好的男人了,值得她爭取……秦天只是笑,沒有出聲。出於女人的矜持,她也不能太主動了不是?如今還未能讓他表態,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決定留下來了。

  “大太太,我想處罰昨晚一些無禮的人!”秦天轉過話題。

  大太太早就派人調查了這件事,瞭解到昨晚確實有賊子闖入,府裏還遺失了一些財物,只是後來還是讓賊子給溜了。可雖然是如此,也不代表這些下人可以隨意闖入主子的房間。

  大太太讓秦天任意處理此事。

  秦天將昨夜闖入的家丁各打了十大板,二姨太太劉碧君莊明喜等人在她房裏挑事沒規矩,各罰月銀三個月,並且禁足一個月。至於莊明喜,秦天將自己對莊明喜的顧慮悄悄對大太太說了說,大太太沉吟片刻,便收回莊明喜去茶行學習的決定,讓她安心回府裏準備待嫁。

  莊明喜不服,跑到大太太跟前哭訴,秦天笑道:“四小姐,我看你是在茶行待久了,忘了規矩,才會做出昨晚那種無禮的事情。你還是安心在家裏學學規矩吧,要不然,以後就算長了見識,規矩一塌糊塗,更是不討夫君的歡喜!”

  此話在情在理,莊明喜無言以對,心中暗恨,卻無可奈何。

  結束了這件事後,去漠北的馬車也已經整理好。秦天和莊信彥帶著劉掌櫃馬管事,以及范天在大太太一行人的送別下坐馬車離開了莊家。

  到達城門,見到了約好在城門會和的謝家車隊。雙方下車打招呼。

  秦天下了車後,卻見謝婉君在丫鬟的扶持下從一輛翠蓋珠纓八寶車上走下來。



  第一百七十四章:拆散

  去北方先行水路再行陸路,這樣比光走陸路要省下一半的時間。

  謝家兩家會合後,一起坐車向著運河碼頭而去。

  撥開車窗簾,秦天欣賞著路兩邊的秋景。如今秋高氣爽,路旁的樹葉已經發黃,大風吹過,落葉如雨,有幾片還悠悠蕩蕩地飄落進她的車裏。她看到前方不遠處謝婉君的馬車,想起剛才雙方見面的時候她說的話:“……好久沒去歸化看望二嬸了,趁著這次機會北上看看……”

  說話時,她嫣然巧笑,一雙杏眼悄然落在不遠處與謝霆君招呼的莊信彥身上,閃爍著動人的光澤。

  到底是去看望二嬸,還是有別的目的?秦天盯著那輛翠蓋八寶車撇撇嘴,看樣子,這一路上都要對著她了……想到這裏,秦天放下車簾,回過頭,看著自上車後一直正襟危坐的莊信彥。陽光從車窗透過,在他側臉上勾上了一層金邊,讓他那堪稱完美的面容更添一分光彩。

  禍水啊禍水,誰說只有女人才是禍水?男人要是禍水起來,比女人的殺傷力還強!

  能讓一個大家閨秀不顧禮儀地追過來,比之什麼沖冠一怒為紅顏也毫不遜色吧……像是感覺到秦天的目光,莊信彥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兩人目光一相對,同時想起昨晚的事,不約而同地紅著臉轉過頭,各自看著窗外。

  一個在想:她一直都不理我,一定是還在生我的氣,我明明答應過她,卻又唐突了她,她是不是將我看成了卑鄙小人?

  一個在想:為何他一直對我愛理不理的,是因為我昨晚打斷了他,他不高興了?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明明是我被佔便宜了,應該生氣的是我吧。總不至於還讓我來哄他?那也太沒面子了……不行不行,可不能慣著他了!

  兩人各有各的想法,誰又不出聲。

  車外,謝霆君驅馬行到妹妹謝婉君的車旁。放慢了速度,配合著馬車的車速。

  “婉君,婉君!”謝霆君叫了兩聲。

  車簾被一雙纖手悄然掀開,露出謝婉君秀美的面龐。她瞧了謝霆君那張冷峻的面孔,有些心虛地垂下眼。

  “哥哥。”

  謝霆君冷哼一聲:“你若真當我是你哥哥,就應該聽我的話。”

  “哥哥,你說什麼了,婉君只是想去看嬸嬸而已。”說話時,謝婉君並不敢看兄長的眼睛。

  “你求得二叔為你在父母面前說話,我奈何不了你。”謝霆君冷聲說,“可有一件事,你給我記住了。你是謝家嫡出的小姐,你的嬌貴和那些官家小姐相比也毫不遜色。天下間,你要嫁什麼樣的男兒沒有,可不能依著自己的性兒鬧出些不雅的名聲,最後迫不得已嫁一些上不了臺面的人,丟我們謝家的臉!”

  “哥哥,你說什麼呢?”謝婉君漲紅了臉,本想說莊公子才不是上不了臺面的人,可是想到此話一出等於不打自招,便生生地將話咽了回去。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一向疼愛的妹妹這個樣子,謝霆君的聲音不由地軟下來,他低下身子,輕聲道:“哥哥也是為了你好,聽哥哥的話沒錯。而且人家都已經有妻室了,就算讓你做了平妻也沒有意思。”

  謝婉君羞紅了臉,將簾子放下來:“哥哥滿口胡言,不與哥哥說話了。”

  自從上次見過莊信彥後,妹妹一直都心事重重。聽說莊信彥夫婦要隨他們一起北上,一直不喜出遠門的妹妹忽然嚷著要跟著一起去看二嬸。熟悉風月的謝霆君又怎會看不穿小丫頭的心事,當即反對。誰知妹妹竟然求了二叔替她說話,有了父母的首肯,他也不好說什麼了。只能暗地裏提醒警告妹妹。

  他雖然想打人妻的主意,可沒當算賠個妹妹給對方。

  說話間,便到了碼頭。雙方紛紛下了車。兩家的僕人們已經將行李送到了船上。

  謝婉君雖然不時地偷瞧著和秦天一起的莊信彥,但到底是學過規矩的小姐,還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去接近他。

  因為方便途中交流,他們乘坐的是謝家的船。

  上輩子,秦天生活在內陸城市,出行工具是汽車,火車,飛機,船這種東西只在讀書的時候和好友在公園裏坐過,當時她玩得蠻愉快的。可沒想到的是,這古代的船搖晃得很厲害。上船後沒多久,秦天就吐個不停,差點連膽汁都吐出來,吐得一張臉成了菜色。

  看著躺在房間裏好似虛脫了的秦天,莊信彥急的不行,叫了隨船的大夫來看,大夫說沒大礙,只是開了些調理的藥。可是莊信彥仍不放心,甚至提出他們下船走陸路。

  謝霆君哪里肯讓他們單飛,說道:“陸路一來遙遠,二來危險,秦當家現在的不適只是暫時的,只要過幾天適應了也就好了。莊公子不必擔心。”又趁機道:“上層房間搖晃得厲害些,不如讓秦當家搬到下層來,下層平穩多了。”

  只要是對秦天好的,莊信彥哪有不答應的,連連點頭。

  “只是……”謝霆君看著他笑著說:“下層的房間都是單間,只能委屈賢伉儷暫時分開了!不過莊公子放心,謝某一定會安排人好好地照料秦當家。”

  莊信彥臉色沉下來,靜靜地看了謝霆君一會。謝霆君好整以暇,任由他打量。過了一會,一心為秦天著想的莊信彥再怎麼捨不得,也只得點頭。

  陪伴在秦天身邊的謝婉君見莊信彥如此著緊妻子,心疼妻子,心中又多添了幾分好感。

  家中的兄弟們,除了幾個沒成親的外,其餘的兄弟對妻子哪有這般的和顏悅色,細心體貼。雖然他不會說話,可是她會寫字,他們一樣可以交流。

  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面,燈光下,兩人肩並肩的靠著,筆墨傳情,不比那些小說中才子佳人的故事更讓人心醉。

  想著想著,她不禁羞紅了臉,低下頭來。

  就這樣,秦天和莊信彥這對鴛鴦便被謝霆君趁機拆散開來。

  看著秦天搬到下層後,謝霆君輕輕一笑,似乎連老天都幫他了。

  接下來兩天,秦天又著了涼,發起燒來,一直昏昏沉沉。只覺每日裏有很多人來看望她,可是因為吃不了東西,身子太虛弱,根本打不起精神來,也不知道哪些人來了,哪些人沒來。只是睡夢中,總是感覺到一雙冰涼的手要麼握住她的手,要麼摸摸她的額頭,要麼拿帕子給她擦臉,卻沒有發出過一絲聲音。

  她總覺得這個人是信彥,因為她聞到那股屬於他的那種氣息。可是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不是秋蘭便是青柳。心中失望不已。

  這個人,真的就這麼不理她了嗎?

  又昏沉沉地睡過去。

  再感覺到那雙冰涼的手時,秦天用盡全力,掙扎著睜開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莊信彥那張俊美的面龐,此時他面色憔悴,正擔心地看著她。

  她的心中湧起柔情,喃喃著:“你總算來看我了,我一直等著你……”說完,只覺筋疲力竭,又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可惜因為口齒模糊,莊信彥沒看清楚,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見她眼角滾下一滴淚水,以為她不想見到他,他心中難過,退了出去。自此以後,便沒有再來看過秦天,以免在她病中惹她生氣傷心。

  又過了兩天,秦天才覺得好些,能勉強進些食物,人也清醒了,期間,很多人都來看望了她,包括徐掌櫃,馬管事,范天,甚至是謝霆君兄妹,唯獨不見他來。她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門,卻總是不見那抹俊秀的身影。

  “秋蘭,大少爺有幾天沒過來了?”秦天輕聲問正服侍自己喝粥的秋蘭。

  正在舀粥的秋蘭聞言動作一頓,“已經有三天沒來了……”接著又欲言又止。

  “怎麼了?秦天問。

  秋蘭放下手中的粥碗,坐到秦天的身邊去,壓低了聲音說:“大少奶奶,這兩天我不止一次地見到謝三小姐找機會接近少爺了,看她那個樣子……”

  秋蘭沒有說下去,秦天卻明白了她的意思。謝婉君不比謝霆君,她心思單純的多,有什麼都寫到臉上來,就是秋蘭也能看出她對他有意。

  見秋蘭又想餵她粥,秦天揮揮手,示意她不想吃了。她躺下來,將被子捂住頭。淚水忍不住落下。

  沒良心的……她都這樣了,也不來看她,你要是真的喜歡上那謝小姐,我就……我就……被子裏,秦天抹了一把淚水,我就不要你了!

  到了夜晚,秦天實在悶得慌,披了衣服出了房門,想去甲板上吹吹風透透氣。

  出了門轉過彎,便見莊信彥背對著他站在船頭。夜風吹起他的長風,吹得他衣衫獵獵作響。也吹得桅杆上的燈籠不住地亂晃,光影在他身上搖曳。

  壞傢伙!

  看著他的背影,秦天又氣又恨,可是卻忍不住朝他靠近。

  我倒要問問他有什麼理由這麼生氣!秦天恨恨的。

  剛走近兩步,卻看到謝婉君帶著丫鬟從另外一邊向他走去。謝婉君穿著一件蕊袖繡纏枝杏榴花的倭緞斜襟褙子,底下是粉色鑲金邊褶子裙,頭上梳了個蝴蝶髻,插著一對金雀點翠長簪,清雅的打扮襯著著茫茫的夜色,顯得美麗動人。她沒有看到陰暗處的秦天,她提著一盞黃色描花的燈籠,面上帶著微笑,一直走到莊信彥的身邊。秦天後退了幾步,隱在一邊。

  她倒要看看,這三天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37 PM

  第一百七十五章:混蛋!

  殘月如勾,清流婉轉,月華如冰。

  莊信彥站在船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兀自出神。

  聽海富說她好些了,也能吃些東西了。只是精神一直不太好。他真想去看看她。如果他去看她,她還會生氣嗎?如果他給她賠禮道歉,她會原諒他嗎?

  早已經習慣和她朝夕相對,習慣她燦爛的笑臉,明亮的眼神,如今幾日不見,他便如同失了魂魄般,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晚上也睡不著。他幾次都忍不住走到她房門口,卻提不起勇氣進去,就是怕他的出現又讓她生氣難過,不利她的病情。

  等再過幾天,等她再好些了,他一定要去看她,他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諒,以後他一定會管住自己,絕不會再冒犯她。

  這樣,她會原諒他吧。

  他心中很難過,因為他意識到一個事實,她這麼幾天沒理他,他都受不了,如果五年之後她真的走了,他該怎麼辦?日子又該怎麼過?

  忽然的,他感覺到身邊的光線一亮。下意識的,他以為是秦天來到他身邊。他驚喜交加地回過頭,卻見到謝婉君的面孔。

  無盡的失望襲上心頭,這種失望讓他根本無暇考慮謝婉君為何會出現在他身邊。他面色一沉,淡淡地轉過頭,重新看向河面,就好像謝婉君從未出現在他身邊一般。

  謝婉君有些許的尷尬,她也沒有指望他能給他什麼好臉色看。這些天,她避開哥哥,想盡辦法接近他,他都是這個臉色,淡淡的,疏離的,與她之間像是有層隔膜。不過她見他對其他人也是如此,只有對親近的秦天和小廝才會好些。想起他的缺陷,這些反應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想著,或許和他熟悉一些會好些。

  她知道不論是父母還是哥哥,都不會讓她嫁一個已經有妻室且身有殘缺的人,她也沒想那麼遠。只是上次匆匆一會後,她總是會想起他,連夢中都是他的身影,她想見到他,待在他的身邊,所以,聽到有機會可以再見到他,她想盡了辦法才能跟著來。

  哪怕是像這樣看著他,也會讓她覺得好開心。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子呢?謝婉君癡迷地看著他,覺得他無一處不好看,就連下巴下隱隱可現的胡渣,也是那麼的有魅力。

  “小姐,小姐。”丫鬟蝶兒見她失態,連忙提醒。蝶兒四處看看,好在夜已深,周圍沒什麼人,雖然這是謝家的船,可是落在下人的眼裏總是不好的。“小姐,我們走吧,要是被二少爺知道了,一定會責罰我的。”蝶兒扯著她的衣袖。

  “哥哥已經歇下了。不用怕。”謝婉君答道,好不容易得到和他獨處的機會,她才不會放棄,哪怕他不理她,不和她說話,就這麼待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也讓她歡喜。

  看到這一幕的秦天不由地扁嘴,暗道:還是個大家閨秀了,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夜深人靜私見已婚男子!

  不過她也知道,所謂規矩,只能約束人的行為,卻無法約束人心,否則,也不會有“私奔”這個詞了。

  她又看向莊信彥,恨恨地想:你也是,人家雖然主動,難道你不會避開嗎?這麼晚了還在這裏玩什麼深沉!還不快回房!

  不過見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理睬謝婉君,心中又要舒坦些。

  就當她想上前,結束他們會面的時候,忽然見謝婉君從身上掏出紙筆,迅速地寫了什麼。秦天一怔,又退了回去,想看個究竟。

  可惜夜色太黑,看不清她寫的是什麼。卻看清她手中的筆,那可不是她發明的炭筆,而是女子描眉用的染料筆。這種染料筆只有京城一家著名的脂粉鋪裏才有的賣,比起眉粉來好用得多,畫出的眉毛又黑又亮,價格也貴得嚇人,一支手指長的眉筆竟要十兩銀子!

  而這位謝小姐竟然用這種眉筆寫字,這十兩銀子能寫幾個字?

  秦天暗暗咋舌。

  那邊,謝小姐寫好後遞給莊信彥看,出於禮節,莊信彥低下頭接著她燈籠看了一眼,秦天本以為他不會理睬她,可沒想到,莊信彥忽然有了反應,他將那張紙接過去,仔細地看了起來,又從身上掏出紙筆,迅速地寫下什麼給謝婉君看。

  謝婉君臉上綻放笑容,她看著莊信彥,整張臉似在反光,如此的情意綿綿讓秦天的心驀然一沉。她不自禁地握住拳頭。

  那邊,謝婉君看了莊信彥遞過來的小本子後,微微一笑,又寫下什麼,遞給莊信彥,莊信彥看了看,嘴角竟然溢出一絲笑容。

  那種笑容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有過,溫柔的,喜悅的,可現在,他竟然也對別的女子這麼笑!

  這代表什麼?是不是不管是誰,只要能夠同情他,不嫌棄他,能給予他溫暖,他都會喜歡呢?

  她咬緊嘴唇,毅然轉過身,

  我不要再理他了,隨他吧,他愛喜歡誰就喜歡誰,他愛對誰笑,就對誰笑!他本來就不是我什麼人!我才不要管,我才不在乎!等過了這五年,我拿著銀子走人,我可以做生意,我自己當老闆,我有太傅伯伯,我還怕過不好日子?

  雖然這麼對自己說,可是心中卻一陣陣地絞痛,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她往回大步走著,就快到房間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來。她用袖子使勁地抹了一把淚水,咬咬牙,忽然轉過身,大步朝著莊信彥那邊走去。

  她見莊信彥還在那裏和謝婉君寫著什麼,謝婉君看著他笑,目光中滿是柔情。

  秦天心中又氣又痛,腳下卻不停,她一直沖到莊信彥身邊。莊信彥像是感覺到什麼,忽然抬起頭來,見到她後,臉上立刻流露出驚喜。可是待瞧清楚秦天的臉色後,那絲驚喜又凝住了。

  秦天沖到他面前,將他用力一推,這一推幾乎用盡她全部的力氣,將他推得一個踉蹌,好在身後有欄杆,否則此刻只怕已經被她推到水中去。

  莊信彥驚愕地抬起頭,看著秦天,卻見她臉色蒼白,眼中含淚。

  “混蛋,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了!”她看著他,目光中充滿憤怒,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她用袖子抹了一把淚水,又看了他一眼,轉身跑開了。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看謝婉君一眼。

  留下呆若木雞的莊信彥和謝婉君。

  莊信彥呆呆地看著秦天的背影,心中翻來覆去的都是她那句話:“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覺得好難受,她就這麼恨他嗎?他無法忍受,將手中的小本子擰成一團。他也顧不得面子了,追著秦天而去。

  甲板上只剩下謝婉君主僕,一陣風吹來,桅杆上的燈籠搖晃得厲害,忽然飛落到了甲板上滾了幾圈便熄滅了。甲板上只剩下謝婉君手中微弱的光亮,照著她那張疑惑不解的面孔。

  “發生了什麼事?”她木木地問身邊的蝶兒。

  蝶兒也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地搖搖頭。兩人退下甲板回了房。

  等謝婉君走後,謝霆君卻從另一邊的陰暗處走了出來,他跟著妹妹出來,就是想看看妹妹和莊信彥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莊信彥真的敢對妹妹有非分之想,看他怎麼教訓他!可沒想到會見到剛才那一幕。

  黑暗中,他目光閃爍,他想了想,朝著秦天房間的方向走去。

  這邊,秦天一路急沖回房間,轉身關門的時候,莊信彥卻撞了進來,他看著她,臉色蒼白,目光驚痛。

  “你還來做什麼?你走,你走!”秦天發蠻,將他使勁地往外推,這個時候的她,早已不記得洞房晚上她親口做出的承諾,只要是他喜歡的,不用問過她,儘管收了就是。

  此時的她心中想的是:混蛋,你怎麼能一邊對我做出這種事,轉臉卻對著別的女孩子笑!古代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可是莊信彥這大半年來一直有在練武,身體比之從前強壯多了,豈是她想推就推得動的。

  秦天見自己出了一身汗,他卻紋絲不動,還用一種不知所措的無辜眼神看著她,氣恨之下,忍不住哭出來

  “莊信彥,你真是混蛋!”秦天一邊哭一邊罵:“我被你騙了,還以為你會是個好的,原來最可惡的是你,你這披著羊皮的狼!”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是謝霆君那個樣子的,她……她才不會喜歡他……可惡他一副清純樣,不知不覺間就讓她失了心。

  她向來恩怨分明,可這筆帳,她該向誰討?

  她越想越難過,淚水越流越多。旁邊莊信彥從沒見她這麼哭過,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走到桌旁,將手中的本子攤平,可手中的炭筆在剛才秦天的一推中不見了。他找不到筆,急得冒煙,想說話卻表達不出心中的意思,他急得“啊啊啊”地叫起來。在屋子裏團團轉。

  見他這樣子,秦天又有些心軟,她從身上掏出炭筆,擺到他面前:“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話說!”

  莊信彥搶過筆,將手中的小本子翻過一頁,寫下:“你不要生氣,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那樣了。”他說的是那晚的事,他以為秦天再為那事生氣。

  秦天看了一眼,恨恨:“這都是男人的謊言!我才不會相信!”要是再有人不嫌棄他對他好,他是不是又會喜歡上人家?

  以前他沒見過市面,大家不知道他的好。如今,大家都知道他能做生意,還能制出貢茶,身價早就不是從前了,如果現在大太太想給他提親,只怕不會遭到拒絕!

  見她如此,莊信彥很著急,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急躁之下,性子又有些不受控制,他忽的將手中的本子撕成兩半,甩在地上。

  “你還跟我發脾氣!”秦天氣得直跺腳,就你會撕,我不會撕啊!

  她撿起甩落在腳邊的那一半本子,本想當著他的面撕得粉碎,可是忽然的,她被本子上的字跡吸引了注意。

  她知道,那是剛才他和謝婉君交流的話。



  第一百七十六章:情意綿綿

  本子上雋秀的字跡:“她臉色好多了?還能和你說笑?她和你說了什麼呢?”

  這句話是對之前謝婉君的話的回答,其中的“她”不用猜,秦天也知道指的是自己,很明顯,謝婉君寫下的是關於自己的事情。

  心中的怒火在一瞬間平息了不少,秦天繼續往下看,“她這麼說我?”

  秦天回想起今天謝婉君來看自己的情形。其實,平心而論,謝婉君這個女孩子並不討人厭。她每次來看自己,都表現得很關心,問她想吃什麼東西,將她帶來的零嘴拿給自己吃。見自己悶悶不樂,還會說些家裏的趣事哄她開心。不像是那種心機深沉的人。

  間中,她也會問起莊信彥:“婉君真是好奇,莊公子從小就聽不見,又怎能學會看口型的?”

  當時,秦天笑道:“我其實也很好奇,但是他會看口型是事實,想來是因為他很聰明的緣故。”

  “還真是很聰明了。”謝婉君用帕子捂住嘴笑,笑容溫婉,嬌美如花,目光中隱含情意。

  想來,謝婉君應該是告訴他,自己說他聰明的事。

  難道那時的笑容因此而來?

  秦天抬起眼,瞧向對面的莊信彥,卻見他抿緊嘴,漲紅了臉,也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著急,或者兩者都有。

  “剛才你們一直在說我?”秦天看著他問。

  對於她忽然的這麼一句,莊信彥怔了怔,過了一會,才點點頭。

  如果不是因為謝說起她的狀況,他何必費事和她寫字聊天?

  秦天大半的怒火來自于剛才莊信彥對謝婉君的溫柔笑容。莊信彥為人清冷,不是他看重的人,絕不會有這種神情,她以為他對謝婉君動了心思,才會如此生氣。如果是剛成親那會也就罷了,她那時本來就沒打算留下來,對他也沒什麼心思。可是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將他放在心中重要的位置。也是最近她才發覺。見到那一幕,本來就對古代男人沒信心的她怎麼可能不動怒?

  現在誤會澄清,這一大半的怒火便消失於無形。

  可是這一會,她不好意思馬上轉臉。她彎下腰來,將另外一半的本子也撿起,和手中這一半拼在一起,遞到他面前。

  她看著他,眼波一轉,嗔道:“好好的,幹嘛拿本子撒氣?”

  性子本就敏感的莊信彥如何會感覺不到她情緒的轉換,他愣愣地接過小本子,看著前一刻還是狂風暴雨,這會兒忽然又和風細雨的秦天,一時摸不著頭腦。

  見他這副樣子,秦天心中又酸又漲,說不出的感覺,“呆子……”她看著他笑了笑,小梨渦輕輕淺淺地顯現出來,加上她那雙盈盈如秋水的眼睛,在這暗淡的光線中有種撩人之態。

  莊信彥心中一蕩,忍不住想抱住她,可是想起她的不高興,又生生地克制住自己。只是癡癡地看著她,想接近又不敢,手足無措的樣子。

  一雙眸子在燈光下流光溢彩,柔情萬千。

  難得見到他這傻愣愣的樣子,一定要是在乎一個人,才會有這種反常的舉動。想到這,秦天心中更柔。她笑了笑,又問:“你不是不理我了嗎?還追來做什麼?”

  莊信彥抿抿嘴,在撕成兩半的本子上寫下:“我以為你在生我的氣……明明答應了你,結果還是冒犯了你……”又抬起頭看著她,幽黑的眸子映著燭光,似有兩簇跳躍的火苗。秦天看著看著,只覺那就像是自己的心跳。

  原來是這樣……秦天微微一笑,原來他在自責,不敢面對我。

  “我哪有生你氣……”

  有些事情莊信彥只是不懂,但並不代表他笨,如今見秦天這種神情,心中已然明瞭。

  就像是一陣春風吹過心湖,吹起陣陣漣漪,漣漪一層層地蕩漾來,無窮無盡,無聲無息,如同他的喜悅。

  “那晚……”不知不覺間,紅暈又爬上他的臉頰,燈光掩映下,他俊美的玉容一片麗色,“那晚,你真的沒有生我氣?你揪下帳子,後來還打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在他灼熱的目光下,秦天不由地紅了臉,她稍稍別傳臉,不敢再看他。

  燈光下,她玉面潮紅,桃腮櫻唇,目色瀲灩,分外好看。莊信彥心中激蕩,想握住她的手,可臨到她面前的時候又不敢。

  秦天眼角餘光瞟到這一幕,卻不動聲色,只是手悄悄地移動少許,挨了挨他的手,下一秒,莊信彥立刻握緊了她的手,像個小孩子一般笑起來。眉眼彎彎,濃情蜜意。

  只是這麼握著手,卻都是心神俱搖。兩人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只覺得從未有過的歡喜。

  “秦天,不要走了,留下來好嗎?我一定會好好待你。”莊信彥用另外一隻手寫道:“我也會好好地學說話,以後不會讓你這麼辛苦。”

  是時候攤牌了。秦天心想。

  她轉過身,面對著他,神情忽然鄭重起來,讓莊信彥一陣緊張。

  “信彥,我最大的願望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可是這個幸福美滿是有條件的。我不希望我的丈夫還會有別的女人,我永遠都成不了你母親那樣的人,我會妒忌,會憤怒。剛才你只是對著謝笑了笑,我就好生氣。如果你有了別的女人,你喜歡上別的女人,我一定會難過傷心的。所以,信彥……”

  秦天握緊他的手,目光一片誠摯,一片柔情:“你能答應我此生此世不會喜歡上別人,不會有別的女人嗎?如果你答應我,我就相信你。此生此世,我都會一心一意地對你,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離開你。”

  看清她的話,莊信彥心中湧起甜蜜。

  他在紙上寫下:“我有你就足夠了,還要什麼別的女人。每天的日子和你在一起都不夠,才不要分給別的人!”這一字一句,全是他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沒有半絲的花言巧語。聽在秦天的耳裏,便是全世界最好聽的情話。

  她看著他,喜不自勝,沒有話語能形容她此時的心情。一直漂泊的心,忽然找到最為溫暖的停靠,無限的適意與歡喜。

  莊信彥的神情又變得嚴肅,他在紙上鄭重寫下:“莊信彥永遠都只有秦天一個。”他的神情,就像在對著神明做著某種虔誠的誓言。

  寫完後,他將這頁紙撕下來,交到秦天手上。

  兩人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如今兩人心心相印,哪里還克制的住。特別是莊信彥,看著笑意盈盈的秦天,只覺身子像是著了火。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秦天的心也是砰砰的亂跳,渾身發燒。

  就在兩人越來越靠近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什麼東西滾動的聲音,“咣朗朗”的,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的刺耳。兩人這才想起,這裏是謝家的船,他們只是客人,而這裏還是單間。要是被別人知道他們在這裏如此,只怕會惹人笑話了。

  秦天羞紅了臉,抽回手,輕聲道:“你快回房!”

  莊信彥也讀了不少聖賢書,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放任而為。當下,他連連地深呼吸,壓制下自己的欲望。站起身,依依不捨地向著門外走去。秦天跟在他身後相送。

  門外,謝霆君鬆了口氣。他一直在窗外聽著,看著他們由爭吵,到忽然和好,看著秦天面對莊信彥時的濃濃情意。那樣的柔情似水,像是連冰山都融化……那一刻,他對莊信彥升起一種妒忌之心。那樣的人也配讓她這麼瞧著?

  眼看著兩人越來越如膠似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妒意,踢翻外面的木桶,這才讓兩人收斂。

  如今見莊信彥就要出來,他連忙閃到一邊藏好身,不想被他們發現。

  他看著秦天拉開門,莊信彥從裏面走出,暗淡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來,照亮兩人的臉。莊信彥回頭,與她四目相接,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是那麼的戀戀不捨,忽然間,莊信彥又將秦天推進去。

  兩人的身影隱沒在門邊。

  謝霆君的心提起來,他不自禁地向旁移動幾步,也顧不得會不會有人發現自己,不一會,他便看到靠在門邊的兩人。

  他死死地盯著那兩人,握緊了拳頭,全身的肌肉在一霎那繃緊。

  兩人擁在一起親吻。

  他雙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嬌弱又不失豐滿的身子貼緊他的身體,沒有一絲縫隙。他低下頭來,熱烈地吻住她。她踮著腳,軟綿綿地依靠在他的身上,雙手無力地環住他的脖頸,像是沒了骨頭,身子一陣陣的輕顫,一隻金釵從她鬆散的髮髻中滑落,碰撞到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她閉著眼睛,激情地回應著他。

  四周的溫度陡然升高,一種屬於她的清香在這種熱浪中縈繞。

  就算是久經風月的他,也從未試過這麼激情的擁吻,沒有可以讓他全情投入的人,也沒有哪個女人能如她這般誘人……他看著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嘴唇,滑向她的脖頸,她仰起頭,髮髻全然散亂,青絲如瀑布一般垂下,隨著他激烈的動作而蕩漾。

  她像是難以抑制,輕輕地呻吟,她抱緊他,咬緊了下唇,一聲聲的呼喚從她嘴唇中溢出:“信彥……信彥……”

  勾魂奪魄……那一霎那間,謝霆君只覺一股熱流迅速湧向小腹,脹痛的感覺瞬間吞沒了他,他握緊雙拳,死死地盯著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的莊信彥,雙眼隱隱發紅。

  這一刻,他有多麼的渴望,就有多麼的妒忌和憎恨!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53 PM

  第一百七十七章:對手

  兩天後,船停靠在北方城市青州的碼頭。一行人下了船,坐上謝家早已準備好的馬車。

  一列擁有著十幾輛馬車,以及幾十名護衛的車隊,蜿蜒行走在北上的官路上。

  秦天和莊信彥坐在其中的一輛朱輪華蓋車上,身後是徐掌櫃、馬管事以及范天的青綢烏頂馬車,丫鬟坐在最後的小車上。之後便是承裝幾人行李的三輛敞篷馬車。謝家那邊,謝婉君的一輛車,謝文雋一輛車,也是三輛貨車。謝霆君和他的隨從護衛都騎在馬上。

  秦天和莊信彥親親熱熱地擠在一個車視窗看著外面的風景。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玉米田。如今正是豐收的季節,枝葉發黃,果實累累。莊信彥沒見過玉米作物,甚是好奇。

  “我的大少爺,那就是玉米啊,你不是很喜歡吃?”秦天回頭看著他笑,溫婉俏皮,爽朗明淨。秋日暖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她臉上,將她的臉映得白裏透紅,嬌嫩粉潤,如同桃花一般地秀麗明媚。

  貼著她而坐的莊信彥看得心動神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臉上親了親,又將她擁緊了些。秦天心中猶如蜜一般的甜,轉身依偎進他的懷裏,環住他的腰,聽著他的心跳。他摸了摸她的臉,抬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著他。

  秦天抬手撫過他美玉般的俊顏,那修長墨黑的眉,那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他只是看著她,琉璃般的眸子璀璨瀲灩,漾出濃麗的情意。

  他展眉一笑,濃情蜜意如同漣漪一般地在他臉上蕩漾開,他低下頭,含住她的嘴唇。

  秦天心神俱醉。

  原來這便是戀愛的感覺,就像是鳥兒離不開天空,魚兒離不開水,如此的相依相存。從小她就渴望擁有自己的家,渴望擁有這麼一個心心相印的人。這個願望在那個大都市里沒有實現,卻在這個異世得到了滿足。

  這是夢嗎?如果這是夢,她永遠都不要醒來。

  這時,車外傳來謝霆君的聲音:“莊公子,莊公子?”

  聽到謝霆君的聲音,秦天連忙推開莊信彥,指了指車外,無聲地說著“謝霆君”三個字。接著,她整理了一下髮髻和衣服,這才掀開車窗簾探出頭,對著外面坐在大黑馬上的謝霆君說:“謝公子,有什麼事嗎?”

  謝霆君抓住馬韁,微微彎下身子,見她面色潮紅,目如秋水,嘴唇還有些紅腫,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看著她,抓住馬韁的手猛然握緊,過了好一會,才壓制住心中的妒火。

  他面色如常,笑道:“莊公子呢?”

  旁邊,莊信彥見謝霆君和妻子如此接近,心中不悅,連忙和秦天換了個位置,他在紙上寫下:“謝公子有何事?”

  看著莊信彥這張俊美的面龐,謝霆君心中充滿不屑,小白臉,就靠著張臉來勾引女人!

  可是一想到不論是秦天和妹妹都對他死心塌地,心中鬱悶憤恨之極。

  面上卻半點都未表露出來:“不知莊公子會不會騎馬?去到漠北廣闊的草原之地,如果還坐在馬車上,可是大煞風景了!”說著,謝霆君挺了挺身子,故意在莊信彥面前顯示了一下自己高超的馬技。

  在船上,他有辦法讓他們同不了房,在陸地上,也不能讓他們在同一輛車上卿卿我我。

  男人之間本就有種爭強好勝,何況還是在謝霆君這個對自己的妻子有著某種心思的男人面前。不管怎樣,莊信彥都不想在秦天面前輸給他。他之所以那麼努力的練習武藝,和之前謝霆君勇救秦天的那件事也有很大的關係,他的女人,他要自己保護!

  “大草原上自然要肆意馳騁,謝公子放心,在下的馬技雖然不如謝公子,可是也還能對付得過去。”莊信彥寫道。

  “哦?”謝霆君像是很感興趣,“原來莊公子還會騎馬,既然如此,何不下來與我們這些男人一起?”

  “多謝謝公子的好意,可是內子身子還有些不適,在下還想在她身邊照看一二。照顧妻子也是男人的責任!”莊信彥看著他笑著。

  謝霆君握緊了馬韁,咬牙道:“秦當家還真是好福氣。”

  聽到這句話的秦天立刻探出頭來,看著他笑道:“謝公子真是說出了我的心裏話!”小酒窩愉快地蕩漾著。

  看得謝霆君一陣氣悶,他勉強笑了兩聲,雙腿在馬腹上狠狠一夾,掉頭離去。

  等到走後,秦天湊到莊信彥面前,雙眼亮晶晶的:“原來你還會騎馬啊,到了大草原,你帶著我騎馬好不好?我不會騎馬了!”

  莊信彥眼珠轉了轉,又眨了眨眼睛,很平靜地點點頭。一副小事一樁的神情。

  心中卻打起了鼓:看來要趁著還未到漠北的這幾天悄悄跟海富學會騎馬才行……秦天一頭紮入他懷裏高興地摩挲著,那個樣子,就像是撒嬌的小貓一樣可愛。莊信彥心中一甜,緊緊地擁抱住她。又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幾下,恨不得將她揉到自己的身體裏。

  這邊,謝霆君一肚子火地沖到林永旁邊,壓低了聲音吩咐道:“你快馬加鞭到前面鎮上。前面永和鎮只有一家客棧,你只留下四間房,其餘的,都給我訂下來!”

  這麼多人,四間房勢必要擠一擠的,莊信彥和秦天這對夫婦怎麼都不會好意思占了其中一間了吧。謝霆君恨恨地想,一想起那晚兩人熱情如火的一幕,他就忍不住地來火,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看到他們單獨地在一起。

  林永跟了謝霆君這麼久,哪會不明白主子的心思。看著主子那張陰沉的面孔,此時,這張臉已經失了平日的冷靜,他悄聲道:“主子,他們成親已經大半年了……”

  現在來防不是遲了嗎?有什麼必要?主子難道連這點都看不開?

  “你只管照我的話去做,囉嗦什麼!”謝霆君厲聲道。

  見主子臉色不善,林永再也不敢說什麼,連著抽了馬屁股幾下,迅速沖向前。

  看著林永迅速消失的身影,謝霆君冷哼了幾聲。

  他怎麼不知道這一點?只是,沒在他眼前也就罷了,如此這麼天天相對,他豈能讓他們在他面前如膠似漆?

  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這兩天都會做的同一個夢,夢中,秦天雙手攀著他的脖子,嬌柔的身子與他緊緊相貼,她仰起頭,雙頰潮紅,眼睛輕閉,青絲迤邐而下,她一聲聲的,喚的是他的名字“霆君……霆君……”

  小腹處忽然一緊,他回頭看了莊信彥他們的馬車一眼,狠狠地一甩馬鞭,將心中的怨氣都撒在馬鞭上。

  中午隨便吃了一些,到了日落西山,天漸漸暗下來的時候,車隊到達永和鎮。

  在永和鎮上唯一的客棧——悅來客棧的大門前停下。謝霆君見到客棧門前已經停了不少馬車,正疑惑間,早已到達的林永迎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聲道:“那是長興行的車馬。不用公子預定,客棧已經滿了,幸虧小的來得好,硬是搶下了四間上房!”

  “長興行?”謝霆君目光一閃,回身走到從馬車上下來的謝文雋身邊,將情況和他說了一下。

  “倒是冤家路窄了!”謝文雋笑了笑。

  那邊,秦天莊信彥以及謝婉君徐掌櫃他們依次從馬車上下來。見謝霆君叔侄兩神情凝重,莊信彥和秦天走到他們身邊詢問。

  謝霆君對他們說:“裏面便是長興行的人!”

  在船上的時候,秦天身體好些後,便會向謝文雋瞭解漠北的商貿情況。

  謝文雋告訴她,漠北之地是個廣漠無垠的高地草原,稱為薑,是個民風彪悍的遊牧民族。早在二十幾年前,薑的三大部落歸順了朝廷。這二十幾年來就有不少人來到姜做生意。到現在為止已經發展到一定的規模。

  同姜人做生意只有兩種方式,一是行商,每到春季,行商將薑人需要的商品裝在牛車或駝背上,在王府或寺廟附近支帳掛牌,吸引當地薑民來購買商品,並把交易所得的牲畜和畜產品運到邊口或內地進行銷售。一是坐商,即一些商人隨著貿易額的增大,開始在薑地各地開設固定的商業網點。而其中,最大最有影響力的三家商號,一是謝家的謝盛魁,二是王家的元義德,再有就是他們剛才所說的司馬家的長興行了!

  值得一說的是,雖然漠北生意已經形成規模,但是在茶這一塊上,因為之前的茶馬條例而被官商壟斷。如今取消茶馬制度,各大商號無不將目光投放到茶葉生意上,企圖佔領最大的市場。而身為北方最大茶商的司馬家更是這次他們最大的對手。

  雖然謝家各房分家,但是謝霆君這一房在謝盛魁佔有四成的股份,這次謝霆君入夥盛世,也是想接著盛世的名號,打贏漠北茶商這一戰役!他們並沒有宣揚與盛世結盟的這一事實,就是想悄無聲息地深入漠北,儘快與薑人上層權勢走好關係,攻對手一個出其不意!

  卻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對手。如果讓他們知道謝盛魁已經與南方最大茶商盛世結盟,豈不是讓他們有所防備?論實力對方比他們絲毫不弱於他們,這一次的漠北之行或許不會像想像中的那麼順利!



  第一百七十八章:大意

  謝霆君與謝文雋一商量,夜已深,不投宿是不行的。和長興行的碰面必不可免。

  “還請秦當家囑咐隨從,不要透露出你們的身份,儘量不要讓對方知道你們的身份來歷。”謝霆君輕聲對秦天說。

  “這是為何?”秦天很奇怪。雖然知道長興行是他們的對手,可是有必要如此躲著對方嗎?

  見秦天和莊信彥不解,一旁的謝文雋上前一步,說道:“秦當家有所不知,茶雖然是薑人喜愛的東西,卻不是輕賤之物,姜人百姓生活艱苦,能喝得起茶的不多。我們主要是做姜人貴族的生意,很能賣個好價錢!就像盛世是南方最大的官茶,司馬家卻是北方最大的官茶,司馬家幾乎壟斷了漠北的茶生意。如今他們雖然失了官茶的位置,可是這麼多年來,不管是和朝廷還是和姜人貴族都有著很好的關係。我們其他商號在這方面都無法與他們相比。”

  “所以我們本想趁著春茶之前與薑人部落走好關係,攻對手一個出其不意!”謝霆君接著道:“這樣總能從長興行手中搶走一部分的生意,可不要小看著這一部分,漠北廣漠無垠,部落眾多,光是其中的一部分已是一筆不小的利潤!可是一旦被他們察覺,他們只怕會依仗他們手中的優勢諸多阻擾,我們漠北之行將不會如預想中的那麼順利!”

  聽到這裏,一旁的徐掌櫃忍不住問道:“既然長興行有如此的優勢,謝公子又怎麼確定出其不意便能成功?”

  謝霆君笑道:“我們謝盛魁的名頭比起長興行是一點都不差,和薑人上層也有些關係,只是在茶這方面不如他們而已。如今我們既然與盛世合作,已經彌補了這方面的缺陷,再加上長興行這麼多年仗著官茶的地位,做生意時對薑人諸多盤剝,與薑人中層矛盾諸多。所以我們才有此把握。可是長興行這次也是痛下決心要繼續佔據茶生意的霸主地位,這段時間在漠北狠下功夫。我們明著去爭結局難料,暗著來搶卻有八成勝算!”

  雖然這般偷偷摸摸讓秦天很不爽,可是事已至此,暫時也別無他法。漠北的情況,謝家遠比他們要熟悉,也只能聽從他們的安排。

  可是在心中秦天卻暗責自己這次漠北之行的草率,以為有了謝家這個合作夥伴,便將漠北之行寄希望於他們,如此的情況不明,實是犯了商場的大忌。自己這段時間依靠前世的的商業知識順風順水慣了,以至於如此大意,實在不該。

  秦天吩咐劉掌櫃和范天分別交代好隨從們,那邊謝家也做了同樣的安排。一切都穩妥後,大家才進了客棧。

  永和鎮雖小,可是卻是通往歸化的必經之路之一。所以雖然只有一家客棧,但這家客棧的格局面積都不小。前天看過去,卻見大廳擺了十幾張木桌,樓上還有兩層,應該都是客房。

  此時正是飯點,大廳的飯桌上坐滿了用晚飯的人。因為他們人多弄出不小的聲響,正在用飯的客人們都抬起頭來看向他們。

  其中一名五十多歲,身穿石青色錦袍,身材微胖,面目祥和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筷子,笑容可掬地迎上來跟走在最前面的謝文雋打招呼:“原來是謝老闆,現在這個時候是要去哪里發財啊?”

  謝文雋也是一臉的笑,向著對方拱手招呼:“二當家,幸會幸會。謝某剛會南方一趟,看望本家的一個兄弟,同時接了侄兒侄女們北上來玩。”說著,他轉身手劃拉了一下,將秦天莊信彥他們都劃入他們子侄一列。

  旁邊謝霆君告訴秦天他們,這是長興行老闆司馬竣的二弟司馬昊,也是長興行的二當家。

  順著謝文雋的介紹,司馬昊向著這邊看過來,謝霆君看來和他熟識,秦天見他很熱情地和他招呼,接著又介紹了謝婉君,最後,謝霆君指著莊信彥和秦天道:“這是我的一個族弟,這是他妻室。”

  下一秒,秦天便感覺到司馬昊探究的目光如電一般地朝著他們射過來。

  司馬昊走到莊信彥面前,熱情地招呼。秦天表示他耳舌不便,多有怠慢。莊信彥向著他拱了拱手。忽然的,司馬昊表示出對莊信彥手上扳指的興趣,特意細看了一番。之後他又若無其事地招來一個年輕男子,介紹給他們說是他的侄子司馬昌。

  司馬昌近三十歲,相貌陰柔,神情倨傲。穿著一件絳紅色的錦袍,袍上金線流光。腰帶上鑲著六顆明晃晃的大東珠,還懸掛著兩枚價值不菲的玉佩,頭上戴著金冠。一身的富貴,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家有錢似的。

  謝霆君又低聲告訴秦天:“這是長興行老闆司馬竣的大公子,也是未來的當家。長興行如果真落到他手中,覆沒之日指日可待。”

  說話時,他微微低著頭,氣息一陣陣地噴在秦天的面頰上,秦天皺眉,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看著前方,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禮。秦天又看看四周,見大家現在都站在門口,確實擁擠了一些,也就沒說什麼。只是稍稍向著莊信彥這邊挪了少許。

  謝霆君繼續看著前方,嘴角卻翹起少許。

  這邊,司馬昌皮笑肉不笑地和謝文雋等人招呼了,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卻落在相貌秀美的謝婉君臉上,眼珠子轉了兩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來。

  平日裏,謝婉君出門總是要帶著幃帽的。可是今日坐了一天馬車,好不容易能見著莊信彥,她不想將自己遮住,還特意在下車之前稍稍打扮了一番。而謝霆君忙著應付長興行的事情才沒有注意。否則,不會讓妹妹這般招搖。

  感覺到司馬昌火熱的目光謝婉君不由地後悔自己的冒失。她想引起莊信彥的注意,可莊信彥的注意力都在秦天的身上,看都沒看她一眼,卻沒想到會遇到司馬昌這般的登徒子。

  一旁的謝霆君見著司馬昌的神情不懷好意,心中大為火光,他上前一步,攔在妹妹身前。這才讓司馬昌稍稍收斂。

  雙方又互相介紹招呼了一番後,司馬昊帶著侄子司馬昌坐回原先的位子。

  秦天順著看過去,卻見司馬昊這邊大約有五桌人,個個都是風塵僕僕,與司馬昊剛才所說的剛從平遠過來有些不符。平遠離這裏可沒有多遠,而這些隨從都像是趕了很久的路一般的疲累。

  趁著謝家人和店家掌櫃招呼的時候,秦天悄悄交代範天:“待會你想辦法打聽一下長興行的情況。順便也打聽打聽漠北那邊的民俗。”說完,她頓了頓,又道:“你打聽的時候避著謝家點。”

  “這是為何?”範天奇道。

  “我們只是借助謝家的人脈,並不是依靠謝家。是我們盛世和漠北做生意,不是謝家。這一點我們一定要記清楚了!”秦天淡淡道。

  謝家只是他們的合作夥伴,不管謝家在漠北的勢力有多麼深遠,在茶生意方面,他們盛世才是主導!他們有豐厚的利潤分給謝家,又沒有占他們的便宜!

  從這一次謝家先前隱瞞下長興行的事情來看,他們似乎將盛世當為附屬了!

  有沒有搞錯?她秦天豈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這時,莊信彥忽然將小本子遞給她,上面寫道:“司馬昊已經看穿我們茶商的身份了!”

  “怎麼會?”秦天驚道。

  莊信彥將自己的手遞給她看。

  這邊,司馬昊拉著司馬昌在桌旁坐下後,便立即吩咐身邊一個留著八字鬍的男人,低聲道:“羅掌櫃,馬上派人快馬去歸化,告訴大當家,謝盛魁已經與南方盛世聯盟,讓大當家早做準備!”

  羅掌櫃領命而去,一旁的司馬昌很是驚奇:“叔叔怎麼知道謝家與盛世聯盟?”

  司馬昊瞟了不遠處的莊信彥一眼,冷笑道:“我是做什麼的!我可是茶商,從小泡在茶葉裏長大的。他們能瞞得過別人,卻休想瞞過我!”接著,又道:“你注意到那聾啞人的手沒?”

  司馬昌一臉茫然,他剛才只顧著注意謝婉君,哪里還會去看一個男人的手?

  司馬昊見他這副樣子暗暗歎氣,不悅道:“阿昌,你以後是要接管長興行的,遇事要多長幾個心眼,否則,會有大虧吃的!”

  “叔叔又來教訓我!叔叔如果真對我的繼承人之位有意見,為何不去跟我爹說?”司馬昌沒好氣。要知道司馬昊只是庶出,本來不過是一點財產就可以打發掉的,因著本身精明能幹,深得司馬竣的信任,才有今天二當家的地位。但是在司馬昌的眼裏是不將這個庶出的叔叔當回事的。

  見他不受教,司馬昊也懶得再理他,繼續道:“那聾啞人的手掌有繭,很明顯是一雙炒茶的手。可是他的穿著氣度哪里是一個炒茶師傅能有的?本身聾啞,會炒茶,又是那副相貌,天下間只有盛世的大公子莊信彥才符合上面所有條件!”

  身為茶商,自然會細心關注別的茶商。而之前莊信彥與秦天在御駕面前大出風頭,想讓人不知道都難。

  “那麼他旁邊的那個女子就是丫鬟出身,卻又是宋太傅侄女的秦當家秦天了!”司馬昌愕然。

  “應該就是她!謝盛魁不會無緣無故和盛世當家出現在這裏,還刻意對我們隱瞞,一定是他們已經聯盟,覬覦我們的茶葉生意!”司馬昊哼了兩聲:“我們司馬家在漠北上百年的根基,豈是他們能隨意撼動的,不自量力!”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7 08:57 PM

  第一百七十九章:蜜糖與藥湯

  因為只有四間房,莊信彥和秦天只能分開來。這樣,秦天和謝婉君帶著丫鬟們一間,莊信彥和謝霆君與小廝們一間。徐掌櫃和謝文雋以及謝家的一個掌櫃一間,最後范天和馬管事以及謝家的兩個管事一間。其餘的護衛馬夫什麼的,便只能擠在客棧的通鋪了。

  進房間前,謝婉君被謝霆君叫到一邊,謝霆君很嚴厲地責備她:“你的規矩都學到哪里去了?為了一個男人,連謝家的顏面都不顧了嗎?”

  此話極重,謝婉君沒受得住,一下就紅了眼眶。

  這次謝霆君卻是動了真怒,他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妹妹,若是行事不慎,壞了名聲,想要嫁得好人家便難了。是以見了妹妹的眼淚也不心軟。他硬起心腸拂袖而去。

  當晚,秦天和謝婉君睡在一張床上,兩人的丫鬟都在地上打地鋪。等到丫鬟們收拾下睡著,秦天似睡非睡的的時候,耳邊響起謝婉君細小的聲音:“姐姐,姐姐。”

  秦天本是背對著她而睡,聽到她的聲音,立時清醒了過來。卻不想與她多話,當下又閉上眼睛裝成沒聽見。

  “姐姐,睡了嗎?”

  秦天動也不動。

  身後傳來謝婉君輕聲地歎息。

  “姐姐,婉君真羨慕你,竟然能嫁得這麼好的夫君。不但有讓人見之難忘的容貌,最重要的是,還如此的愛護妻子……”

  謝婉君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是一種由衷的感歎。

  “如果婉君也能嫁得如此夫君,便此生無憾了……”

  秦天忽的睜開了眼睛,抿了抿嘴唇。

  這邊,謝婉君柔腸百結,難以入眠。她轉過身,平躺著,看著盯上的白紗帳出神,不由地想起這幾天,莊信彥夫婦在船上的恩愛場面。

  下船前的那兩天,除了與叔叔哥哥談公事的時候,兩人幾乎都在一起。

  白天,他們站在船頭迎風觀景,他怕她著涼,將披風小心地為她繫上,就連結帶也是他為她打好,動作笨拙,卻又是那麼專注。他看著她笑,神情是那麼的溫柔,那種目光便是自己這個旁觀者心都要為之融化。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燦爛。那麼甜蜜的幸福,讓她抓心撓肝般的羨慕。

  晚上,他們會躲在船尾,他環抱著她,她依偎在他懷中,兩人手握住手,靠在一起看月亮,她站在二樓的欄杆處偷瞧著他們,還能看到他們耳鬢廝磨,悄悄地親吻。那一刻,她真希望他身邊的人能是她……她以後也會遇到這麼好的夫君嗎?

  不會的了,她所見過所聽過的男子中,沒有誰能比得上他……那個如月亮一般清遠明亮的男子啊……謝婉君長長地歎息一聲,第二天一早,眾人早早起身。秦天和謝婉君在丫鬟們的伺候下也妝扮梳洗。

  “姐姐,聽說莊公子還會制茶,盛世的碧螺春就是出自他之手,是不是?”

  趁著丫鬟給兩人梳頭的時候,謝婉君又似不經意地問起了莊信彥的事。她也知道這樣不合禮數,可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莊信彥多一些的事情。盼望著聽人說起他的點滴,心中就有無限歡喜。

  剛將髮髻梳好的秦天聞言心生不悅,她不動聲色,轉身向著兩人的丫鬟揮了揮手。謝婉君的丫鬟見此詢問主子的意見,謝婉君知道秦天有話和自己說,連忙示意丫鬟們出去。

  等丫鬟下去後,秦天看著謝婉君淡淡笑道:“謝小姐,你既然叫我姐姐,有些話我就不好不說了。”

  “姐姐有話儘管直說就是。”下意識的,謝婉君不想得罪秦天,只希望她能喜歡自己,接受自己。

  “謝小姐,”秦天笑著說:“你畢竟還是未出閣的,如果太過關注一個男人,讓別人知道了,會被說閒話的。當然了,我知道謝小姐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事還是注意些好。”

  謝婉君臉色一紅,低下頭來。

  秦天也不再說什麼,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走出房門,秦天四下張望,尋找著莊信彥的身影,身後卻響起一道渾厚的聲音:“秦當家可是在找莊公子?”

  秦天回過頭,卻見謝霆君帶著林永從三樓下來。想起信彥和他一個房間,秦天連忙向他身後看去。

  “秦當家不用找了。”謝霆君走到她身邊,高大雄偉的身軀帶著一種壓迫性,秦天不由地後退兩步。

  謝霆君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笑道:“莊公子一夜未回房,不知秦當家知道他去了哪里?”

  見秦天露出茫然驚訝的神色,謝霆君輕笑:“原來秦當家也不知道,我還以為他什麼事情都不會瞞著你了。”

  說完施施然從她身邊越過,下樓去了。

  隨即,秦天也下了樓,心中在想,信彥一晚上不睡覺去哪里了?

  去到一樓大廳,便見到莊信彥已經坐在桌旁,清俊的身姿讓整個大廳都似乎亮堂了起來。秦天坐到他身邊去,問起昨晚他去了哪里,他在紙上寫下:“不習慣和別人睡,昨晚和海富睡在馬車裏。”海富在一旁連連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馬車?那該多冷?”秦天連忙摸了摸他的手,只覺他的手冰涼冰涼,又見他眼下有青暈,顯然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心中一陣心疼。

  “出門在外你就不能收斂一下你的大少爺脾氣啊……”秦天看著他小聲怨怪:“要是凍著了怎麼辦?豈不是更受罪?”說完,猶自不放心,轉頭叫來小二,讓他上兩碗熱騰騰的姜湯,給兩人驅寒。

  秦天從小便是在大伯家寄居長大的,最會為別人著想,也最會照顧人,何況莊信彥又是她放在心上的人,自然所有都為他設想周到。

  換作在現代都市,秦天這一點或許還會被人嫌煩,嫌她太婆媽,可是對於從小到大很少得到別人真心關懷的莊信彥來說,卻是讓他最感動,最窩心的特質。

  雖然被責備著,可是看著秦天的目光卻越來越溫柔。秦天回頭撞見莊信彥溫柔的微笑,心頭一甜,卻暗中在他腿上輕擰了一下,無聲地說:“這裏還有人看著了。”

  莊信彥低下頭,卻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握緊又握緊,握緊又握緊,手心慢慢熱起來。

  弄得秦天只好用左手喝粥,雖然麻煩,卻不捨得掙脫他的手。

  只覺今天的白粥格外的香甜,如同蜜糖一般。

  坐在另外一桌的謝霆君兄妹看著他們兩,一個臉色陰沉,一個臉色淒然。兩人用勺子攪動著碗中的白粥,只覺那白粥就如同藥湯一般,難以下嚥。吃完了早飯便動身上路。長興行的司馬昊很熱情地表示既然都是去歸化,不如一起上路。路上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即使不答應他,也是要同路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得罪人?作為老生意人的謝文雋自然不會推脫。

  兩家的馬車隊歸到一起,雙方的隨從都湊到一起故作親熱相互打探情況,雙方都是有備而來,只看哪邊的手段更高超。而秦天早已將對方看穿莊信彥身份的事情告訴謝文雋知道。謝文雋面色凝重,眉頭深鎖。

  中午打尖用飯的時候,秦天將範天招到馬車裏來。詢問他可有打探到什麼消息。

  範天笑道:“大少奶奶交代我的事,小的自然盡心盡力!”

  “你這張嘴是越來越貧了,囉嗦什麼,還不快道來!”秦天笑駡。莊信彥坐在一邊,面帶微笑靜靜地看著。

  範天這才收斂了笑,正兒八經地說了起來。

  長興行的情況和謝家所說的大致相同。而漠北的地理位置風俗民情和前世的蒙古有些相似。姜人也崇尚佛教,現今的大喇嘛哈依喇嘛在姜人以及整個大草原中都有著崇高的地位。

  “還有就是長興行……”範天靈活的雙眼轉了轉,繼續道:“我昨兒發現他們神神秘秘地看守著兩間房,我使了銀子扮作店小二去打探,才知道,這兩間房裏全都是妙齡美女,共有二十人,聽她們閒話,像是瘦馬。全是長興行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現在這些女子就在最尾的兩輛馬車裏,遮得嚴嚴實實,我今天去問他們,他們卻說是買回去的丫頭。哪有這麼標誌的丫頭,騙鬼嗎?”瘦馬?秦天的目光閃了閃,回頭看了莊信彥一眼,後者目光清明,如有實質。

  秦天點頭,正要叫範天先下去,海富卻掀開簾子送了兩份飯菜進來。

  大花瓷碗熱氣騰騰,肉香四溢,卻是牛肉的香味。

  “哪來的牛肉?”秦天奇道。

  海富答:“走時在永和鎮買的,是漠北薑人的風乾醃牛肉,幹著吃不好吃,水裏煮一煮還行。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先湊合著吃吧,到了前面的鎮子便能吃到好的了。”接著又搖頭,“可是就這樣的東西,賣得還貴了!”

  “這是這裏賣得貴!我聽說,商人從姜人手中換這些肉幹十斤肉幹還只給換半匹棉布!”

  海富吐舌:“這多黑啊!”

  “所以這些跟大漠做生意的商人哪個不是富得流油,都是這麼壓榨回來的!”范天道。

  在楊城,十斤牛肉的錢足夠換一匹棉布,何況這裏是十斤牛肉幹!

  怪不得姜人百姓生活艱苦,這麼盤剝法,哪里富得起來?

  不過無商不奸,身為商人的她也不可能去聲張正義,得罪所有的漠北商人。

  秦天揮手叫範天下去。

  “那二十個瘦馬估計便是籠絡漠北權貴的手段!”等范天和海富走後,莊信彥在紙上寫下。

  秦天也猜到這一層,說起來,這一次他們雖然帶了些財物珍寶作為公關費用,可是秦天卻從未想過用送女人這一招。長興行如此花心思,財力方面也不弱。雖然莊家和謝家的財力加起來一定能勝過他們,可用如此手段來籠絡姜人貴族,只會助長他們的貪心。于長遠來說並不利。也不划算。

  秦天喝了一口牛肉湯,忽然心中一動。

  飯後,秦天和莊信彥找到謝文雋叔侄悄悄商議此事,他們的人也剛剛打探到這個消息。本想通知秦天他們。卻未料到他們悄無聲息間已經掌握了一切,心中很是驚奇。



  第一百八十章:舉世無雙的大禮

  “這一次,我們棋差一著,沒想到長興行竟然下此重本!”謝文雋搖頭歎息。

  因為需要謝盛魁這個中間人,所以大漠之行,謝家是以謝盛魁的名義與盛世合作的,已經得到了莊家的認可。所以這次事情的成敗也關係著謝文雋的利益。

  不止是盛世準備了豐厚的禮物,謝家也準備了不少,以他們對姜人貴族的瞭解,禮物只會更加合適。其中也不是沒有女人,都是從買下的女奴中挑選的健康白淨的女子。與長興行準備的二十個瘦馬相比,就很明顯被比下去了。

  二十個瘦馬,那該是多少銀子?給那些個蠻子豈不是糟蹋了!謝文雋心下咒駡,這司馬竣莫不是瘋了!此例一開,以後和那些貴族更難打交道!

  一旁的謝霆君沉吟了一會,忽然笑道:“這司馬昊自以為是地提議和我們一路來探聽消息,卻沒想到他們自己也有秘密。如今既然被我們知曉,當然要給他製造點麻煩!”

  謝文雋素知這位侄子的能耐,當下雙眼一亮,抬起頭看向謝霆君。秦天和莊信彥也齊刷刷地看向他。

  接觸到秦天那雙明澈的眼眸,謝霆君笑了笑,繼續道:“不過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手段,但是有時候卻有奇效!”

  謝霆君的想法是晚上到達前方鎮上客棧的時候想辦法給對方的馬下點料,拖延對方的行程,這樣便能為己方爭取不少時間。可是他聰明,司馬昊也不傻,和謝家車隊這一天裏,能打探的他都打探了,打探不出來的他知道再怎麼跟下去也無用。況且自己還帶著二十個瘦馬,這是這次生意成功的關鍵,未免夜長夢多,兩方剛一入小鎮,司馬昊就向謝氏叔侄道別,說是因為趕時間,要先行一步。

  “二當家這是要連夜趕路?”謝霆君愕然。

  “沒辦法啊,我不比謝老闆清閒,我們大當家派人來通知我,限令我兩天內到達,不連夜趕路不行了!”司馬昊一臉的笑。

  謝霆君一番打算落空,心中暗恨,面上卻堆起笑,拱手道:“這樣的話,謝某就在這裏祝二當家一路順風了。”

  司馬昊哈哈笑了兩聲,上了馬車。馬車經過莊信彥和秦天的馬車時,司馬昊忽然掀開車窗簾,大聲叫道:“秦當家,莊大公子!”

  見他輕而易舉地叫破主子的身份,被嚴令不得多嘴的隨從們齊齊變色,互相猜測著是誰透露了消息,心中惶惶然。

  見此,司馬昊有些得意。他直直地盯著秦天他們的車窗簾等著看對方震驚的神情。卻見對方的車窗簾被一隻白皙的手掀開,一張淡然自若的芙蓉面顯出來。

  正是秦天。

  她看著司馬昊,微微地笑著,不見半絲慌亂。

  司馬昊怔了怔,又笑道:“秦當家,後會有期。大草原上見!”心中暗贊對方年紀輕輕,定力十足。

  秦天抬起頭,不慌不忙地朝著他一拱手,意味深長地笑道:“好說好說。二當家帶著二十位年輕姑娘走夜路,也要多加小心才行!”

  聽了此話,司馬昊臉色一變,乾笑兩聲坐回車裏,心中驚疑不定。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這二十個瘦馬的存在了,只是他們怎麼還能如此從容?

  想起秦天所說的走夜路要小心的話,司馬昊心中越想越覺得可疑,莫非他們真的打算在路上搞什麼鬼?可真是如此,根本不該露出口風才對!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事關重大,不得不防!

  司馬昊本是小心謹慎之人,這麼一番心思轉下來,頓時改變了主意。

  “停車!”司馬昊大叫道,接著吩咐隨從們下車入客棧休息。

  謝霆君策馬走到他馬車旁:“二當家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還是秦當家說得對!”司馬昊笑眯眯地說:“夜路不安全,還是白日上路得好!”雖然會耽誤些時候,可只要能夠安全到達,贏的總會是他們長興行!

  想著,司馬昊吩咐隨從們卸下行李進客棧安置。見對方已經瞧破瘦馬的身份,當下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讓她們下了車來。

  這二十個姑娘個個都是面容嬌美,身段窈窕,看得一干人等直了眼。

  等司馬家的人都進去後,謝霆君與謝文雋走到剛下了馬車的秦天身邊,謝霆君問道:“剛才秦當家可是故意言語相激?”

  秦天看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如果他們真的先我們一步將這些姑娘送到姜人貴族的手中,你說我們還有沒有機會?”

  如果真能讓姜人貴族滿意,他們還不趕快和對方簽訂協議?一旦讓他們取得專賣權,他們這一趟就白跑了。

  這個道理謝霆君如何不知,否則他也不會想在他們的馬中做手腳了。

  只是司馬昊的離開很突然,秦天卻能在這麼緊急的時候有此急智就不得不叫人佩服了!

  “秦當家真是聰慧過人!”謝霆君看著她,目光熾熱。

  這時,莊信彥走上來,剛好擋住謝霆君的目光,秦天看著他微微一笑,跟著他一起走進客棧。

  看著兩人親密的身影,謝霆君冷冷一哼。接著,回頭交代了林永幾句,讓他帶上幾個人到前方佈置一番。司馬昊這個老狐狸一定會派人前去探路,總得讓他探到些什麼,他才會心生懼意。不敢再貿然連夜趕路。

  這邊,謝婉君戴著帷帽從車上下來。自從被哥哥責備又被秦天“提點”了以後,她到底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姑娘家,面皮再厚也有限,從今早開始,她就一直縮在自己的馬車裏,偶爾下馬車也會帶著帷帽遮掩。

  她在丫鬟蝶兒的攙扶下正準備進去,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道輕浮的聲音:“姑娘花容月貌,如此遮掩豈非可惜?”

  謝婉君聞聲回頭,見到司馬昌那張色迷迷的臉,在她看來猥瑣不堪,與莊信彥相比,一個就是天上雲,一個就是地底泥!

  她心中一陣厭惡,果斷地轉過身,快步走開,從頭至尾都未理睬他!

  身後司馬昌的臉色立即沉下,他作為長興行的未來當家,平日裏受追捧慣了,哪里受得了這般臉色,他看著謝婉君修長窈窕的背影,嘴角浮上一抹冷笑。

  雙方在客棧裏用了晚飯。既然被識破了身份,雙方也就不再避忌,司馬昊走到秦天莊信彥這一桌連連敬酒,期間多次言語試探,秦天不但應付得滴水不漏,時不時地還回敬對方,有時也讓司馬昊張口結舌,只好打著哈哈掩飾尷尬。

  過後,司馬昊神色凝重地對司馬昌說:“早聽說這位秦當家雖然是丫鬟出身,可是異常的聰穎能幹。之前我還當是傳言過於誇大,現在看來傳言非虛!”

  司馬昌不以為然:“就算她是個能幹的又如何?只要我們將這些瘦馬送到那些蠻子手中,那些色中餓鬼還不什麼都答應我們?她再能幹也是枉然!”

  “話不可這麼說!”司馬昊皺起眉頭:“只要盛世和謝盛魁的聯盟存在,始終是我們長興行的心腹大患!”

  聽叔叔這麼說,司馬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如果叔叔是想破壞謝盛魁與盛世的聯盟,侄兒倒是有個好主意……”

  另一邊,范天依照秦天的吩咐將打探的消息回報,秦天認真聽完,沉思了一會,和莊信彥商量了一番,便找到謝霆君叔侄倆。

  因為是兩方一起投棧,客房數量不多,這晚又只有四間房,雙方約在謝文雋的房間裏。

  秦天開門見山:“謝老闆,我想請你修書給那些姜人貴族,就說我們會有一份舉世無雙的大禮送給他們,請他們不要過早做決定!”

  謝霆君叔侄互視一眼,同時問道:“舉世無雙的大禮?是何大禮?”

  “請恕我暫且賣個關子,有些事情現在還不是時機說出來。”秦天微微一笑。

  謝文雋不悅:“連我們也不能說?我們既然是合夥人,是否應該坦誠相待?”

  坦誠相待?秦天心中冷笑,那為何之前他們要對她隱瞞長興行的事?如果不是半路上碰到司馬昊他們,只怕要到歸化才會讓他們知曉還有如此強大的對手存在吧!

  可是事已至此,爭辯又有何益?這話一說出來除了使雙方心生芥蒂外一點用處都沒有,不過是口頭上的一時痛快罷了。

  當下,秦天笑道:“謝老闆放心,我們盛世一向以信義傳家,謝家既然是我們的合夥人,我們一定不會使你們吃虧。謝老闆應該相信我們。當初我們也是懷著同樣的信任之心才義無反顧地跟著你們來這裏的,不是嗎?”

  如此一句話,既圓了對方的面子,又隱隱點出對方對他們諸多隱瞞之事,謝家心虛之下也不好再繼續追究下去。只是心中對於秦天的“大禮”無限好奇。而謝霆君的心中對秦天越來越驚奇,為何一個丫頭也能有如此玲瓏的心思?

  看著秦天明亮的雙眼,以及俏麗的笑顏,謝霆君只覺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揉成一團,酸軟得無法形容。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8:35 PM

  第一百八十一章:甜蜜蜜的幸福

  謝文雋答應下秦天的要求,幾人出了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臨進房間,秦天問莊信彥:“今晚你不要去馬車了睡了,天氣越來越冷了。”

  莊信彥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像是讓她放心。

  今晚還是和謝婉君一間房。謝婉君見到她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像是不好意思和她說話。秦天也懶得應酬她,打了個招呼後便在秋蘭的説明下卸妝梳洗上了床。

  半夜裏幽幽地醒轉過來,窗外寒風呼啦啦地響。秦天傾聽了一會,越來越不放心。輕手輕腳地起了床,穿上外衣,披上披風,臨走的時候又拿過莊信彥的披風出了房門。

  她下了樓,摸到前院停放馬車地方。她掀開車簾一看,裏面無一人,摸摸軟墊也是冰冷冰冷,不像是有人睡過。秦天只當他真的睡在房間裏,這才放下心。正準備回房,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陣的馬蹄聲,以及隱隱的海富壓低的聲音:“少爺,就這樣!”

  秦天連忙開了大門出去,卻見海富一個人提著燈籠站在客棧外面的空地上,面朝著西邊,引頸張望。

  “海富,你在這裏做什麼?”秦天走過去。

  聽到秦天的聲音,海富嚇了一跳,他將手中的燈籠照了秦天一下,壓低聲音道:“大少奶奶,三更半夜的,你怎麼出來了?”

  “你也知道三更半夜的啊,那你在這裏做什麼,少爺呢?”

  海富又向西面眺望了一下,這才引著秦天走到角落裏來,壓低聲音道:“大少奶奶,大少爺在學騎馬了!”

  “學騎馬?”秦天睜大了眼睛,“他不是會騎馬嗎?”

  “他從小呆在府裏,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有馬車,他哪里會騎馬!”海富嘿嘿笑了兩聲:“大少爺雖然沒說,可是我知道他是想帶著大少奶奶在草原上騎馬,因為他問我怎麼帶人騎馬才安全了!”

  “那麼說,這兩晚你們都在通宵騎馬?”一陣寒風吹來,秦天不自禁地攏了攏披風。

  海富正要回話,卻聽得馬蹄聲由遠至近而來,他連忙對秦天說:“大少奶奶,大少爺不想讓你知道他不會騎馬這件事,你就避一避吧!”

  秦天點點頭,趁著馬蹄聲還未近,便閃回客棧的大門後。

  她從門縫裏看出去,卻見莊信彥騎著一匹大黃馬風馳電掣地過來,到海富身邊時,因為無法很好控制馬停下,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幸虧海富及時地扶住他。

  秦天捂住嘴,一陣膽戰心驚。

  等莊信彥坐好後,海富提高了燈籠照亮他那張清俊的面龐,此時他似乎很勞累,滿頭滿臉的汗水,急促地喘著氣,很辛苦的樣子。她還注意到他一直用手在撫著大腿。秦天知道,剛學騎馬的人大腿內側都會磨損厲害,看他這個樣子,現在一定很疼。

  秦天握緊了拳頭,心也似乎縮成了一團。

  “大少爺,今晚就算了吧,我看你很累了。”

  秦天聽得海富輕聲問。

  莊信彥搖搖頭,示意還要繼續練,又向海富做了個手勢,似乎在問他他騎得如何?

  “不錯了,不過兩天大少爺已經騎得似模似樣,相信再練幾天,就沒人能看得出大少爺曾經不久之前還是個生手了!”

  莊信彥裂開嘴笑了笑,像是很開心。

  那一刻,秦天卻忍不住想哭。

  那邊,莊信彥一揮馬鞭,向前沖去,不一會便消失在夜色中。秦天又走了出來。

  “大少奶奶,剛學騎馬的時候很累的,我記得我學的時候頭幾天全身都被顛得像是散了架一般,癱在床上動也不想動,可是大少爺因為不想讓你知道,白天還裝得無事人一般……”說到這裏,海富歎了口氣:“我娘說的沒錯,大少奶奶,你真是好福氣。”

  是的,是的,真是好福氣。秦天心中百感交集,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情緒,只覺胸口漲得發疼。

  她轉過身,淚水忍不住落下來,心中卻有一種幸福的甜蜜。

  接下來的時間,她也沒再睡覺,就躲在門後看著莊信彥一遍一遍的練習,雖然寒風刺骨,心中卻溫暖如春。

  估摸著丫鬟快醒來的時候,秦天這才回了房。

  白天趕路的時候,果然如海富所說,莊信彥又在她面前裝得無事人一般,只是他眼底越來越濃的青暈已經透露了他的疲憊。後來終於抵受不住,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睡著了。

  秦天將長榻拿開,讓他在軟墊上睡得更舒服些,又叫秋蘭拿了床被子進來,小心翼翼地幫他蓋上。她摸了摸他那張疲倦的臉,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心疼。

  她躺下來,依偎進他懷裏,環抱著他的腰,貼著他的胸口,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暖暖的體溫,心中莫名的幸福。

  “信彥,信彥,信彥……”她呼喚著他的名字,他的心跳突突的,像是對她的回應。

  她微微一笑,心中甜蜜蜜的。

  就這樣一直過了四天,才到達歸化。

  等到達歸化的時候,莊信彥的騎術雖然說不上爐火純青,可是比之海富也不遑多讓了。而秦天見他如此苦心地瞞著自己,也就裝成不知道此事,等看到莊信彥騎著馬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還表現出開心雀躍的樣子,讓莊信彥不禁感喟,幾天的苦功總算沒有白費。

  歸化地處塞外,四通八達。城市居民稠密,行戶眾多,一切外來貨物先彙集該城囤積,然後陸續分撥各處售賣。有詩雲:“穹廬易絕單于城,牧地猶稱土默川。小部梨園同上國,千家鬧市入豐年。”歸化城儼然是塞外沿邊商貿雲集,百貨流通,民族貿易興旺發達的城市了。

  一進城便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雖然遠不如楊城的旖旎繁華,但卻有一種異族的風土人情,讓人流連忘返,目不暇接。此時秦天就坐在馬車裏,和莊信彥一起好奇地向外張望著,兩人一個說,一個寫交流得很是開心。

  進城後不久,便與長興行分了手。因為秦天已經有所準備,相信就算他們搶先一步將女孩子送去,也不會很快得到回應。那些姜人貴族肯定會好奇謝文雋信中的“舉世無雙”的大禮。

  很快到達謝家大院。因著謝文雋熱情相邀,秦天盛情難卻,便隨著他們來到謝家落腳。

  北方的院宅不同於南方的樓臺軒榭,少了分清雅秀麗,多了分大氣沉穩。謝文雋的兩個嫡子早已迎接在外。

  兩個嫡子大的與謝霆君差不多年歲,生得相貌堂堂,高大威武,喚作謝霆徵。小的那個眉目清秀,身量修長,面帶羞赧,喚作謝霆翔。雙方見過互相招呼了過後,便鄭重地將秦天莊信彥二人迎了進去。

  進去後,莊信彥與徐掌櫃他們被謝家諸人請去了大廳。而秦天和謝婉君則被請去內宅見了謝家主母,也就是謝文雋的妻子文氏。

  中午謝家大擺筵席,隆重地給他們接風洗塵。下午謝文雋叔侄又帶著秦天和莊信彥去拜訪了駐守在歸化的林將軍,領取部票。因著秦天與宋太傅的關係,得到了林將軍的熱情接待,並答應派一小隊士兵護送他們去大草原。

  草原上時有馬賊橫行,常常洗劫過路商人,雖然各家都有護衛,可還是要擔著風險。有此保護,謝家自然是諸多感激。只要商隊插上林將軍隊伍的旗幟,相信那些馬賊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洗劫官兵。

  從將軍府出來,秦天和莊信彥在謝霆君的帶領下又去參觀了鼎鼎有名的謝盛魁。

  謝盛魁不愧是歸化三大商行之一。經營各種百貨,上至綢緞,下至蒜蔥,無所不走。不但如此,謝霆君還告訴秦天,他們謝家最賺錢的生意卻是錢莊,也就是放高利貸,年貿易量可達到上千萬兩白銀,讓秦天暗暗咋舌。

  見秦天驚奇的模樣,謝霆君得意地挑起一條眉毛。

  說起身家,那啞巴哪能和他相比!

  正得意著,卻聽到秦天對莊信彥說:“信彥,以後我們也在這裏開盛世的分行,我有把握,盛世將來一定不會亞于謝盛魁!”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莊信彥那薄冰般的眸子向著他瞟過來,目光閃了閃,又轉了過去。

  謝霆君雙拳握緊,剛才的好心情立馬消散於無形。

  回到謝家,三人被謝文雋派人請到書房,原來姜人貴族那邊已經有回信。

  “他們邀請我們參加七日後的丹朱廟會。這次廟會由哈依大喇嘛親自主持,不僅是王公貴族,就連三大部落的首領大汗也會親臨!這將是最熱鬧的盛事,于我們很有利!”謝文雋很是興奮,說著,他向著秦天看過來,滿懷期待地說:“秦當家所說的舉世無雙的大禮不知可否讓我們先開開眼界?”秦天笑道:“謝老闆別急,時候還未到,時候一到,你自然知道那是什麼!”說著,她又笑問:“不知能否借你們府上的廚房一用?我想做一些家鄉小菜給夫君食用,他不是很習慣這裏的食物。”

  “怎麼能讓秦當家動手,我們這裏也有南方的廚子,你想要吃什麼直接和他們說就是了!”謝文雋道。

  秦天抿嘴一笑:“那可不行,我夫君想吃的東西只有我會做!”



  第一百八十二章:同房

  等秦天他們走後,謝文雋留下謝霆君:“霆君,二叔有事與你說。”

  在謝文雋地示意下,兩叔侄隔著一張小幾坐下。

  “之前長興行的司馬大老闆司馬竣來過。”謝文雋說。

  “他來何事?”

  “他來替他的長子司馬昌來說親,他們想求娶婉君。這件事我想應該讓你父母知道!”

  謝霆君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當即冷笑:“他們長興行真是好計算,如此大事,我們必會要告知我在楊城的父母,這一來一回,必要不少時間。期間他們再放出與我們謝家結親的風聲讓莊家知道,必會讓我們之間心生隔閡,只要我們不能再同心,他們長興行便能雄霸漠北的茶葉生意。”他看向謝文雋:“我知二叔不好當面回絕他們,這樣吧,我明天親自去司馬家一趟,便說婉君已經訂了親,讓他們死了這條心!”

  說完,謝霆君站起,卻被謝文雋叫住:“賢侄稍安勿躁。司馬竣這次提親未必沒有誠意。”

  謝文雋拉著謝霆君重新坐下,慢條斯理地說:“司馬竣明白,以我們謝家和莊家聯合起來的實力,真想要從中分一杯羹,即便是這次輸了,下次也必定會成功。與其到那時三分天下,不如趁著莊家在漠北沒有根基的時候將他摘出來,與我們謝家結盟,兩分天下。不是更有利?”

  說著謝文雋抬起眼看想謝霆君:“其實對於我們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我們的目的只是漠北的茶生意,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與盛世合作還是與長興行合作又有什麼區別?只要我們和司馬家結盟,將來便可以運用我們手中的實力共同打壓一切敢覬覦我們生意的商家。別的商家在我們的打壓下最多只能做些零碎生意,於我們來說也無傷大雅。霆君,難道你不覺得這其實也是個好主意?”

  謝霆君沉默不語,作為一個生意人,作為謝家未來的掌門人,他自然不是感情用事之人。當初他和盛世的合作,也是看中盛世的實力能為謝家帶來不少的利益。但是要說實力,司馬家似乎更勝一籌。之前司馬家是擺出不容他人插足的姿態,他們才選中盛世,如今司馬家肯退一步……兩分天下自然比三分天下要誘惑得多……只是這樣一來,事後莊家得知,勢必與謝家反目。莊家得罪也就得罪了,他還未將他們放在眼裏,只是……秦天……她只怕會要厭惡他了吧。

  一想到此,謝霆君平生第一次有些優柔寡斷,猶豫不決。

  “可是司馬昌那人叔叔也是知道的,人品好不好先不說,之前有訂過親,還未成親,女方就病死了。妹妹嫁過去雖然算不得填房,可總是不好聽的。再說那司馬昌二十好幾了,雖然一直為娶親,房中只怕有不少人了。這樣的人家,我父母只怕不會同意。”

  謝文雋端起手中的茶杯,摸著茶蓋笑了笑,道:“就是因為清楚司馬昌這個人,所以你父親一定會同意的。”他抬起頭看著謝霆君似笑非笑:“我比你更瞭解你父親,司馬家家大業大,繼承人又是個不爭氣的,如此送上門來的好機會,他又怎麼會放棄?至於婉君……”

  謝文雋放下手中茶盅,淡淡地說:“她嫁給誰不還是你父親的女兒,你的妹妹?難道她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說句難聽的,就算她以後再改嫁也不是難事。”

  謝霆君垂下眼。他不得不承認,二叔說得很對。他們謝家從來不是積善之家。

  “只是這樣一來,對於莊家,我們謝家總是失了信義了……”謝霆君輕聲說。他此時的心理很奇怪,他好像在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推脫此事。

  “霆君,你今天是怎麼回事?”謝文雋詫異地看著他,“這哪里像是你說出來的話?信義這東西就是做給別人看的。只要我們事情做得漂亮,誰又能說我們沒有信義?我們依然按照計畫,將莊家帶去七日後的廟會,裝作盡力於此事,如果還是輸給了司馬家,便是莊家也不能怨責我們,說不定你還能和他們繼續南方的生意合作!就算之後我們與司馬家合作,也只能說我們計畫有變,誰又能說我們在其中做了手腳?”

  不得不承認二叔說得很有道理。謝霆君也明白二叔為何對此事如此賣力,雖然與司馬家結親的是他們這一房。可是在漠北卻是二叔這一房根基較深,將來他們真想要吃掉司馬家這頭大象,少不了二叔的相助,自然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謝家都是精明人,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繁華。

  這件事還由不得謝霆君來做主,謝文雋一定要將此事告知他父親,他也沒有辦法阻止。只是他真的想阻止嗎?他真的能抵制司馬家這個誘惑?他自己一時也弄不清楚。不過他知道,他從未有像今天這般難以抉擇過。

  不過是因為一個女人……謝霆君苦笑兩聲。

  從謝文雋書房中出來,謝霆君見到有丫鬟在搬運秦天和莊信彥的行李。他站住,招來其中一個丫鬟。

  “這是要搬到哪里去?”他問。

  “回二少爺的話,太太安排了東邊一座小院給莊少爺夫婦休息。我們正將他們的行李送過去。”這裏等於是謝霆君在漠北的家,在這裏他依然排行第二,依然是二少爺。這裏的丫鬟對他也很熟識尊重。

  “怎麼,太太將他們安排在一起了嗎?”謝霆君臉色沉下來。

  丫鬟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說:“太太說,他們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也就不要講究那麼多了……”

  各地的風俗不同,像這邊,一般都不會安排夫妻睡在同一間房,會找人分別相陪,沒想到二嬸竟然會將他們安排在一個院子裏。

  那豈不是,豈不是……心不受控制地急跳了幾下雖然說稍稍懂點禮數的人都不可能在別人家裏有什麼,可是這一路上,他們一直沒有機會親近,誰知道……一想起兩人情意綿綿的樣子,謝霆君心中升起無名火。眼見著那丫鬟就要走開,又見她叫了回來。他將她叫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壓低了聲音吩咐了幾句。

  丫鬟面上流露出懼色,謝霆君從腰間掏出一張銀票塞入她手中。丫鬟雙眼一亮,點點頭,轉身離開。

  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林永將一切看在眼裏,忍不住開口道:“公子,你說過女人算不了什麼的。”從沒見過他為一個女子有過如此的情緒反復。

  那是因為之前他還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會有這般全心全意為自己夫君著想的女子,即使受盡所有人的嘲笑,也不願意夫君才華被埋沒的女子。不是為了地位,不是為了榮華富貴,只是因為她願意對他好。

  這樣的女子為什麼不能是他的妻子?

  謝霆君背著手,沉著臉慢慢地朝前走,過了很久,才輕飄飄地問了句:“林永,你覺得我與莊信彥相比,如何?”

  跟在他身後的林永怔了怔,隨即答道:“莊公子如何能與公子你相比?不說他本身的缺陷。論身世,公子身世顯赫,以後……以後更是人上之人,而莊信彥那小子不過是個茶商家的公子。論才幹,公子的才能有目共睹,是做大事的人,可那小子也就會制個茶而已。論相貌,公子儀錶堂堂,威武不凡,乃真男人之風,哪像莊信彥那小子,標誌得像個娘們似的。”林永邊說邊搖頭:“公子怎麼拿自己和那種人相比,簡直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謝霆君停下腳步,昂起頭,嘴角溢出一絲笑:不錯,他又如何同自己相比?如果她來到自己身邊,她一定會發現,他是更值得她真心對待,託付終身的男人!

  想到這裏,謝霆君心中一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兩聲。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院子,卻見妹妹謝婉君站在自己院門前。他收斂笑容,走了過去。

  “哥哥……”謝婉君看到他,眼淚一蹦就出來。

  “進去再說。”謝霆君道。

  兩人進了院子,來到謝霆君的房間。林永將門關好守在門外,裏面傳來謝婉君的哭聲。

  “哥哥,堂姐告訴我,今天司馬家的人來向我提親,說是司馬昌要娶我是嗎?”

  屋內,謝婉君拉著謝霆君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

  見兄長沒有出聲,便知道此事是真,謝婉君哭得更厲害。

  “哥哥,司馬昌不是個好人,我不要嫁給他,哥哥……他是個無賴,是個登徒子!”

  “當初你如果聽我的話,好好在家待著,又如何會有今天的事!”謝霆君沉聲道。

  謝婉君哭聲一滯,面如死灰,“哥哥,哥哥,你忍心看著妹妹嫁給那樣的人……”她抽噎著說。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無能為力。”謝霆君輕聲說,可見妹妹越來越白的臉色,又有些不忍心:“不管你嫁給誰,你都是我妹妹。你放心,哥哥不會讓你受苦的。”

  聽兄長的語氣,謝婉君知道此事多半會定下。想起莊信彥,心中一陣劇痛。她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起來,謝霆君看著她只是歎氣,對於妹妹的婚事,他確實不能做主。司馬家的誘惑太大,相信父親會有打算。

  忽然的,謝婉君在謝霆君的面前跪下,謝霆君驚道:“婉君,你這是做什麼?你即便如此,我也無法為你做什麼。”

  “哥哥,婉君求你一件事。”謝婉君揚起頭,哭著說:“哥哥,請帶我去草原吧,不要將我留下。如果一切都已成定局,無法改變,至少……至少……”

  至少讓我再多看他幾眼……謝婉君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可謝霆君如何不明白妹妹的意思。他心中一軟,彎下腰將她扶起來。

  秦天和莊信彥被謝太太文氏安排在一個安靜寬敞的院落。

  這一路上,先是秦天暈船被迫和他分房,後來雖然她身體好了些,可是因為接下來只有兩天的船乘,兩人也不好意思提出要搬回一起了。接著陸路上遇到長興行的人,一起上路,客房總是稀缺,兩人也不好意思提出要一個房間。

  兩人想親近一下,也只要白天趕路的時候躲在馬車裏悄悄抱抱親親,可這馬車畢竟不是轎車,隔音效果不好,秦天終究不敢和他太過火。以免被外面的人聽到,惹人笑話。

  相愛的年輕男女哪會不想耳鬢廝磨,親親熱熱?如今可真是好不容易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兩人的心中不是不蕩漾的。但也知道這是在別人家做客,不敢過份。

  兩人分別梳洗了回到房間。

  現在已經是深秋,夜晚很冷了。房間裏燃了炭火,炕上也燒的暖烘烘的。

  兩人坐在炕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紅紅的,臉上帶著笑,明明不是第一次同房,卻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院子裏負責服侍他們的謝家丫鬟秋菊端著一個黑漆木的託盤敲門進來,託盤上擺了兩個釉彩青花綠竹盅子。她將託盤放在紫檀木雕花方桌上,回頭對兩人笑著說:“這是銀耳紅棗甜湯,太太特意讓我送來的,太太說,這裏氣候乾燥,睡前喝一晚甜湯潤腸潤肺,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說著,將甜湯送到兩人手上,笑著催促:“莊少爺,莊少奶奶,趁熱喝吧。”

  想著是謝太太的好意,兩人也不好拒絕,都將甜湯喝下。秋菊將盅收好後,便笑著退下了。

  甜湯喝得胃裏暖溶溶的,倒是非常的舒服。

  莊信彥看了身邊秦天一眼,見她穿著雪白的中衣,長發光順水滑地垂下來,面如芙蓉,眼如秋水,床頭不遠處的燭光靜悄悄地灑在她身上,說不出的嬌媚可愛。

  他心中一蕩,忍不住湊身過去,在她櫻紅的小嘴上親了一下,只覺滋味如蜜糖一般香甜無比,他抬起頭,真好對上她的雙眼,她雙眼烏溜溜的,蕩漾著瑩光,似有訴不盡的情意。

  他真恨不得將她壓在身下好好地憐惜疼愛,可他終究還是記著這是在別人家做客。他深吸一口氣,狠下心腸轉過臉,從床上拿起一床被子,便要到旁邊長榻上去睡。

  秦天見到,連忙拉住他。

  長榻冷冰冰的,睡在上面有多冷?他已經連續幾個晚上沒有好睡了,好不容易能睡著床,怎能讓他又這麼對付著過去?

  她從他手中接過被子,表示自己去睡長榻,他來睡床。可是莊信彥又如何會同意,兩人搶奪著被子各不相讓。

  最後,無奈之下,秦天將被子放回床上,笑道:“算了,我們都睡床好了。”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8:40 PM

  第一百八十三章:情意綿綿

  銀鎏金字雙福雙耳鼎香爐裏冒出嫋嫋輕煙,淡淡的熏香隨著輕煙的消散彌漫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炕頭旁的落地燭臺上點了一盞蠟燭,橘黃色的光線漫漫地映在炕上相對而臥的兩個身影上。

  秦天和莊信彥各自睡著一個被子,被窩裏暖烘烘的,讓人渾身軟綿,說不出的舒適。兩人面對面的躺著,睜大了眼睛,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雖然都有些倦意,卻捨不得就這麼入睡。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頭一次同床共枕了,只是沒想到這頭一次卻是在謝家。

  “睡吧,明早還要趕路,又有幾天沒得好休息了。”秦天輕聲說。

  莊信彥微微一笑,他轉過身,趴在床上,從枕頭邊拿出紙筆,刷刷地寫字。他低垂著眼,面色溫柔,嘴角掛著淺笑,墨黑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垂了下來,在燭光的照映下泛出瑰麗的色彩,這副景象便如同清雅秀致的水墨畫,讓人驚豔,讓人讚歎,讓人生出無限美好的情懷。

  秦天心中甜蜜,忍不住伸頭過去看他寫了什麼。

  “我捨不得睡,我很開心。”

  這小子……秦天忍不住笑,看著他說:“傻瓜,以後日子還長著了……”

  等回到莊家,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好日子過。一想到這裏,秦天也忍不住地開心,她托著下巴笑,頰邊的小梨渦蕩漾得如此歡暢。看到她這副可愛嬌俏的樣子,莊信彥喜歡得不行,忍不住伸頭過去在她的小酒窩上親了一下。

  “信彥,這是在謝家……”看著他越來越熾熱的目光,秦天臉紅紅地嗔道。

  “我就抱一抱你,什麼都不做。”莊信彥在紙上寫下,然後抬起眼期待地看著她。

  本來秦天想拒絕,畢竟男孩子很容易衝動。這裏是謝家的客房,他們真要有什麼,弄髒了這裏的被子床單,叫謝家人知道了丟死人。可是一接觸到莊信彥那雙琉璃般清澈的眸子,秦天拒絕的話便說不出口。她想讓他開心,讓他高興,不想見到他失望的樣子。

  “你可要記著這裏可是謝家客房。”秦天警告了一句,換得莊信彥點頭如啄米。秦天笑了笑,從自己的被子裏出來,鑽到他的被子裏面。他雙手一圈,便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裏,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秦天緊緊地貼在他懷裏,他的懷抱寬闊,胸肌結實,很有安全感。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笑,他感覺到,低下頭。四目相對,情意綿綿。然後,他親了親她的額頭,親了親她的眼睛,又親了親她的鼻子,心中愛意越來越濃,恨不得將她融化在懷中。如此的濃情蜜意,讓秦天也忍不住,伸頭在他粉色的嘴唇上親啄了一下。他咧開嘴笑了笑,似乎很開心,然後低下頭,很兇猛地吻住她的唇。一番火熱的長吻,迅速點燃了兩人的體溫。就當莊信彥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忽然的,兩人都有些頭暈目眩,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一種沉沉的疲倦感忽然襲上來。模模糊糊的,兩人就這麼相擁著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亮。醒來的時候,兩人都還有些頭痛,對於昨晚的事情有些迷迷糊糊。兩人只當是這段日子太累的緣故,沒有太過在意。

  只是這麼一睜開眼就看到對方,讓兩人開心不已,趁著丫鬟還未進來,莊信彥老實不客氣地又痛吻了秦天一番,直到丫鬟敲門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她。兩人看著對方笑,心中甜得發膩。

  丹朱廟會在伊倫貝爾的丹朱神廟附近舉行。伊倫貝爾距離歸化城大約還有四五日的路程。所以第二天一早。秦天他們便和謝家人一起坐馬車出發去大草原。

  秦天叫人帶上那些準備送給姜人貴族的珍寶財物,盛世的人收拾這些東西的時候,謝文雋有派人在旁邊瞧著,通過下人的回報,並沒有發現什麼“舉世無雙”的大禮。盛世帶來的珍寶雖然還算名貴,可是在他們看來也算不了什麼。因此,謝文雋對於這次與盛世的合作,更加沒有信心。

  而這邊,秦天卻悄悄將範天叫到一邊,遞給他一包東西,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範天看著手中的東西,雖然心中驚詫,卻不敢有半點違背。

  這一次的路程,謝霆君力邀莊信彥騎馬而行,說什麼“大草原上沒有坐馬車的男兒。”雖然莊信彥很想和秦天一起,可是被他這種語言相激,也只得和他一起騎馬而行。

  車隊加上林將軍派來的保護小隊,一共百來人。行走了一天出了歸化,來到一片荒漠。中午隨意用點吃食,到晚上天黑的時候才停下休息。攜帶的帳篷有限,秦天和莊信彥這對夫妻又只能被迫分開。不過他們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所以只有在晚上安營休息的時候,兩人才偷偷溜到無人的地方說會悄悄話。

  就這麼走走停停了五天,才到達目的地。

  剛一進入伊倫貝爾大草原,便能感受到這裏熱鬧的氣氛。

  大漠廣漠無垠,一路上鮮少見到人,只偶爾零零散散地見到姜人平民的帳篷。以及成群的牛羊馬群。可是來到這裏,便時常可以碰到來自各地的車隊。同車的謝婉君一路上心事重重,很少開口,現在或許是被這種熱鬧的氣氛所感染,話也多起來。

  對於漠北,謝婉君明顯比秦天熟悉得多,她指著外面各式各樣的車隊告訴秦天,這只車隊是哪一盟的,那只車隊又是哪一盟的。

  秦天問道:“你知道?”

  謝婉君告訴她:“大草原上的部落都有自己的盟旗,看他們的盟旗就知道。因為這一次是廟會是哈依活佛親自主持,所以大草原各大盟主都會前來來。”

  不僅是如此,秦天還瞭解到,參加這一盛世的還是各盟的王公貴族,以及麾下的男兒勇士。因為在廟會之後緊接著便是草原競技大會。各盟的男兒勇士都要在這裏比賽騎馬,射箭,摔跤等項目,最後勝出的人,將得到哈依活佛頒發的金刀。成為這一年度大草原上的赫赫有名的“金刀勇士。”總之,這是一次熱鬧的盛會。對於秦天來說,來的人越多,對她越有利!



  第一百八十四章:丹朱神廟

  無邊無盡的草地直伸往天地的盡頭,彷彿天神親手鋪下一塊地毯,沃野千里。白雲悠悠下,牛羊成群,群馬奔騰,肆意於草浪滾滾的天然大牧場中。

  此時已近深秋,本來綠茵茵的草地帶著些麥黃色,風一吹,金浪滾滾,比之春夏季的綠意盎然的大草原又別有一番意趣。

  秦天和謝婉君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興致盎然地欣賞著著大草原美麗的秋景。

  前世的時候,秦天只在電視裏看過大草原,如今親眼見到這遼闊無邊的大草原,真有一種直抒胸臆的舒暢感。

  路上遇到更多的車馬隊。有薑人車隊,也有啟人車隊。有車隊從他們馬車邊上經過時,謝婉君不敢露面,縮回了車中。而秦天因為好奇,悄悄掀起車窗簾的一角看了出去,見那些薑人不管男女大都騎在馬上,只有抱著小孩,或者年老體弱的人才會坐在馬車裏。

  男人們都是長髮披散,頭戴著不知是什麼皮子的圓帽,身穿皮質的長袍,銅帶束腰,綁腿長靴。也有穿著綢緞錦衣的男人,秦天猜想,那些必定是姜人貴族。姜人男兒大都身材高大強壯,面容粗黑堅韌,凡是成年男子,大都留著鬍鬚,看上去非常的粗狂。而姜人女子也是英姿颯爽,穿著色彩豔麗的長袍,長髮編成辮子,戴著插著羽毛的皮帽,身上佩戴著不知道是什麼珠子製成的裝飾品,手中長鞭揮舞,口中發出“霍霍”的聲音,看得秦天好一陣都移不開眼睛。而那些啟人車隊大都是歸化以及附近過來的商家,都是想趁著這次的盛世尋找商機的。他們和謝家碰到的時候,都會熱情地招呼。

  就這樣在大草原上行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到達了他們這次的目的地,丹朱神廟。

  遠遠看去,神廟是一座紅色的建築,銅制的圓頂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光。讓這座並不算雄偉的建築在這廣漠無垠的大草原裏顯示出一種神聖的地位。

  以丹朱神廟為中心,四周圍密密麻麻地分佈著各種大小不一的帳篷。各色具備,色彩繽紛,蔚為壯觀。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帳篷一堆一堆地區別開,每一堆都有一個帳篷特別的寬大華麗,帳上插著盟旗,看來是各盟主的帳篷。

  帳篷外的空地上滿是人群,喧嘩熱鬧,觀其服飾,和之前看到的薑人大同小異。有男有女,均著意裝扮,頗有種節日的氣氛。

  而最中間,有一個絳紅色的帳篷最大,且沒有插任何旗幟,也不知道是誰的帳篷,問謝婉君,她淡淡地搖了搖頭,表示也不知道。

  “你啦,一路都是悶悶不樂的,是不是不舒服?”見謝婉君自出門來便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秦天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沒事。”謝婉君輕搖頭,她看著秦天興奮得發亮的面孔,這樣的她更有一種蓬勃的朝氣,謝婉君的臉色更加淒清。

  雖然求得哥哥帶她來這一趟,可是哥哥有言在先,絕對不得透露司馬家來提親的事情。謝婉君雖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但也知道維護自家的利益,見哥哥說得嚴重,所以雖然與秦天同車幾天,卻一個字都不曾透露。

  只是一路上看著秦天和莊信彥兩人恩恩愛愛,甜甜蜜蜜,想起自己的親事,心中猶如吞下一杯苦酒,無盡的苦楚。

  而這一切,卻不能向任何人訴說。

  車隊在帳篷最週邊停下,各人下了馬車。秦天朝著徐掌櫃他們望去,見他們也是一臉的驚歎之色,很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意味。想起自己剛才的樣子必與他們差不了多少,不由地“撲哧”一笑。

  身邊響起了馬蹄聲。

  秦天聞聲看去,只見莊信彥和謝霆君騎著馬一前一後的向著她這邊駛過來。

  莊信彥一身玄色長袍,騎在一匹高大的棕馬上,隨著馬兒的起伏,他的長髮飄揚,衣袂翻飛,姿勢說不出的好看。秦天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他身上,朝著他招手笑,完全沒注意到他身後不遠處黑袍黑馬的謝霆君越發黑沉的面孔。

  待馬兒跑到近處時,莊信彥有意在秦天面前顯露,從馬上飛躍而下,姿勢如行雲流水,流暢如飛,襯著他那俊美如玉的面容當真是謫仙人一般,引得周圍不少姜人姑娘的喝彩!

  秦天心中高興,像只小鳥一般飛奔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袖一個勁地誇他騎得好,本事高強,誇得莊信彥眉頭不住地飛揚,看著秦天笑得合不攏嘴,平日裏的沉靜悠遠不知跑那兒去了。如果不是顧忌著周圍人多,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裏好好地痛吻一番。

  此時的他,就像是天上的飛鷹一般自由,張揚。

  謝霆君牽著馬站在莊信彥身後不遠處,從他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秦天燦爛可愛的笑臉。她仰著小臉,滿臉崇敬地看著莊信彥,雙眼亮晶晶,雙頰紅彤彤,這幅模樣,讓他心中升起無限柔情,可是轉念想到她如此看著的,卻是各方面都不如他的一個啞巴,心中不由地嫉憤難平。而謝婉君則站在秦天身後不遠處,將莊信彥看著秦天的那種毫無掩飾的溫柔看在眼裏,心中一陣悽楚。

  這邊,謝文雋吩咐隨從找地方安營紮帳篷。其他人則將馬車卸下來安頓一切。自然,秦天和莊信彥又被謝家分開。秦天和謝婉君一個帳篷,兩人帶著丫鬟在帳篷中剛安頓後,便聽到外邊忽然喧嘩起來。兩人好奇,走出帳外。卻見是司馬家的人尋到了他們。

  秦天走到莊信彥身邊,見司馬家來人中除了司馬昌和司馬昊外,還有一名五十多歲的高瘦男人,他穿著玄青色的錦袍,留著三寸長的鬍鬚,看身邊的人對他的恭敬程度,想來是司馬家的家主司馬竣。

  在謝文雋的介紹下,秦天和莊信彥與司馬竣見了禮,司馬家態度和氣,談笑風聲,很有掌門人的風範。

  秦天留意到司馬竣身邊的司馬昌目光老是向旁瞟,秦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他看的是謝婉君,謝婉君發現後,面色蒼白地轉身回了帳篷,司馬昌看著她的背影溢出一絲怪異地冷笑。

  秦天心中狐疑,一時卻也沒有多想。

  打過招呼後,司馬家的人也沒有多做停留,轉身離開了謝家的帳篷區。秦天目光一直追逐著他們,見他們去到不遠處的一個帳篷區。一眼看過去,他們的帳篷比謝家的要多的多。

  “明日一早便是哈依活佛親自主持的祭祀禮,午後便是各盟首領的宴席。秦當家的那份大禮最好是在宴席之前送出。秦當家決定了時間通知我便是,我會親自給秦當家引路。我們這邊也準備了豐厚的禮物,想來我們謝莊兩家齊心合力,一定不會輸給長興行!”

  謝文雋說得很誠懇。可是這些貴族中,哪些人起決定性的作用,哪些可理可不理,卻只有熟悉漠北的他們才知道。盛世語言不通,他們如果想要搞鬼,輕而易舉,而且保證盛世事後什麼都覺察不出來。

  正當謝文雋猜測著秦天的大禮到底為何物時,卻不想聽到秦天這麼答復:“謝老闆是說,明天午後各盟首領的宴席,是所有盟長都會參加這個宴席嗎?”

  謝文雋怔了怔,答是。

  秦天微微一笑,說:“那就不勞煩謝老闆了,明天我們直接去找他們!”

  “什麼?”謝文雋目瞪口呆。

  謝文雋叔侄回到帳篷內商議著此事。

  “我也算是閱人無數,可從未見過這麼膽大的小姑娘!”謝文雋連連搖頭,“她真是說得出來,竟然敢親自去找那些盟長。那些盟長我們平日裏想見一面都難,她倒好,要同時和他們會面!我真不知說她是膽大了還是莽撞!”

  “不,二叔,她絕不是莽撞。”謝霆君緩緩說:“二叔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就是她輕而易舉地破了我先前精心籌畫的五大茶商的聯盟困局?這樣的人,又會是莽撞之徒?我看她已經有了周全的計畫。而這次計畫中,很明顯,她並未想著完全依靠於我們!”

  “你的意思是……”

  謝霆君道:“二叔,依侄兒的意思,有些事情大可不必過早決定,等過了明天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再說。”他笑了笑:“即便是兩分天下,也可是是我們與盛世的兩分天下,司馬家是一頭大象,可盛世卻是一頭生猛的狼,狼看起來雖然比大象弱小,可是他要是發起狠來,也能讓大象落荒而逃!”

  謝文雋沉思一會,點頭:“你說得有理,這件事我們不妨儘管其變,不管是哪種結局,我們謝家都會是贏家!”

  很快夜幕降臨,到了晚上,草原的空地上處處燃起了篝火。篝火上駕著整只整只的牛羊炙烤,油脂滴入篝火發出連綿不斷地“嗤嗤”聲。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地肉香。

  薑人一群群地聚集在一起,大碗酒,大塊肉,大聲地說笑,大口地喝酒吃肉,草原男子的豪邁之氣盡顯。

  秦天這邊的人與謝家的人一起用了晚飯後,莊信彥便拉著秦天走到帳篷後面的無人之地。在紙上寫下:“你不是想騎馬嗎?等休息一會,我們悄悄地溜出去,我帶你去附近騎馬看星。”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8:44 PM

  第一百八十五章:我只要你

  大漠的蒼穹無遮無掩,無邊無際。零碎的星子如同鑽石一般鑲嵌在高闊悠遠的黑幕上,散放著淡淡的光亮,神秘莫測的美麗。

  夜幕下,莊信彥和秦天面對面地騎在馬上,任由馬兒在廣漠的草原上慢慢地行走。

  因為莊信彥聽不見,這樣面對面的共騎方便兩人的交流,只是隨著馬兒的顛簸,絲毫不會騎馬的秦天老是坐不穩,後來索性依偎進莊信彥寬闊的懷抱,雙手環住他結實的腰身,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傾聽著他沉穩的心跳。

  如此親密的舉動讓莊信彥心中泛起無盡的柔情。

  一陣寒風吹過,懷中的人兒輕輕地顫了顫,他連忙將披風圍攏些,微微彎下腰,抓住韁繩的手也聚攏了一些,就這樣將她完全圈在他胸口小小的空間,為她創造出一個無風的溫暖的小天地。

  感覺到他的體貼,秦天只覺窩心,她抬起頭,親了親他那略帶著胡渣的下巴,嘴唇上刺癢的感覺一直傳遞到她心底,讓她全身都酥軟酥軟的。

  “信彥,等明天事情一結束,我們就回去了吧。”秦天說。

  莊信彥收緊了懷抱,像是在擁抱她,他低下頭,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微微地笑,又點點頭。

  “信彥,和我說話吧,好久都沒聽到你的聲音了。”秦天仰起小臉,軟綿綿的說。

  不知道為什麼,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全身都似乎變軟,心更是軟得像一團棉花,隨著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行為動作,變化成任意的形狀,這樣的失控讓她心驚,可是這樣的甜蜜也讓她心悸。

  “回去……孩子……”莊信彥嘶啞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大草原響起,不太標準的發音如同一種古老的神秘咒語,聽在耳中有種特別的意味。

  “孩子?什麼孩子?”

  “我們……孩子……”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先想一會,像是要費很大的力氣,但卻說得很認真。

  秦天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一熱,這傢伙想得倒挺遠……不過想起他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克制,也難為他了。

  嘴上卻忍不住逗他:“我才不給你生孩子……”

  他像是急了,一下子抱緊了她;“我只……要你。”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包含著他最真摯的情感,秦天只覺一顆心熱烘烘的,她抬起頭,在他嘴唇上親了親,看著他那雙比星辰還要明亮的雙眼,輕聲說:“好,回家後,我給你生孩子。”

  他笑了,低下頭溫柔地吻住她的嘴唇。

  秦天完全沉浸在這甜蜜的小世界中,深沉的夜空,廣漠的草原,呼嘯的寒風以及不遠處點點的篝火和喧嘩的歡聲笑語。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幸福的背景。

  直到不遠處的喧嘩聲漸漸隱沒,兩人才騎著馬慢慢地踱回來。

  莊信彥一直將秦天送到帳篷外,此時眾人已經睡去,帳篷外一個人都沒有。

  這樣獨處的時候並不多,是以分別的時候兩人依依不捨。趁著無人,莊信彥抱著秦天不肯放手,低下頭一下一下地吻著她的鬢角,她的頭髮,極盡纏綿。

  可就在這時,謝婉君忽然掀開帳簾走出來,將兩人親熱的這一幕看在眼裏。頓時呆住。

  秦天發現,大窘連忙推開莊信彥,莊信彥也很不好意思,漲紅了一張臉,他勉強維持著平靜向著謝婉君略略一禮,淡漠的態度與之前與秦天的熱情是天壤之別。看著他冷淡的目光,謝婉君只覺心像是被什麼猛然揪緊。

  “你也回去休息吧。”秦天對莊信彥說。

  莊信彥聞言轉頭看向她,冷漠的面孔像是忽然融化了似的,流露出水一般的溫柔,他看著她笑了笑,轉身牽著馬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秦天這才走進帳篷裏,見身後沒有動靜,不由地回頭看去,卻見謝婉君仍然站在門口,癡癡地看著莊信彥離去的方向。

  “謝小姐?”秦天叫了一聲。

  謝婉君似如夢初醒,神色恍惚地進了帳篷。

  秦天自然明白她為何會這樣,臉色不由地沉下來。雖然謝婉君迄今為止並沒有什麼實際行動,但任何人看到有女子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丈夫都不會高興。

  本想說兩句話刺她一刺,可回頭見她淒倉的面孔,到嘴的話不由地又咽了下去。

  罷了,過了明天,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機會見面了。謝家不可能做妾,信彥也不會接受她。

  想到這,秦天轉身在自己的軟榻上躺下,不打算搭理她。正準備入睡,卻聽到謝婉君的聲音輕輕地飄過來:“姐姐,你真有福氣。”

  聲音間透出無盡的酸楚。

  秦天忍不住說道:“謝不用羨慕旁人,今後你也會有你的福氣。”

  謝婉君轉過身,腦海中浮現出莊信彥那張如謫仙般俊美溫柔的面孔,慢慢的,他的面孔如雲霧一般消散,司馬昌那張陰冷淫邪的面孔變得顯明。

  淚水一下子湧出來,謝婉君用被子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金色的眼光遍撒大草原,將一切都照得暖融融的。

  一大早,所有的薑人都穿戴一新,聚集在那座紅色的建築物,丹朱神廟前。

  其他的啟人聚集在外面,同樣的衣著整齊,神情虔誠嚴肅。在這大草原,如果表現出對他們宗教的不敬,死都可能不知道死的。

  秦天和莊信彥站在最週邊,看著前方烏壓壓的人群,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邊際,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可雖然有這麼多人,卻奇跡般地鴉雀無聲,場面一片寂靜,靜得能聽到不遠處馬匹的嘶鳴,以及天空上,蒼鷹的鳴叫。

  過了一會,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呼啦啦的一片。這邊秦天他們也在謝霆君的示意下跪下。秦天悄悄抬頭看去,卻見前方丹朱神廟前,一名身著紅色喇嘛服的人緩緩走至祭台,因為距離得太遠,看不出他是老是少,長的什麼樣。不過看著所有人的對他尊敬地模樣,不難猜到他的身份。他便是草原上如同神明一般存在的人——哈依活佛。

  哈依活佛走上台,在兩人的協助下,焚香點燈,念經頌佛,用法器向著蒼天禱告,口中念出一連串聽不懂的話語,韻律緩慢奇特,如同咒語,周圍的薑人拜了又拜,跟著念念有詞。數萬人同時發聲,聲音如同悶雷滾過,聲勢驚人。

  這樣的祭祀禮持續了一個時辰。結束後,哈依活佛離開,其餘的人也紛紛散開,秦天注意到一群姜人士兵簇擁著一群衣著華麗的人走向之前她見過的那個沒有旗幟標誌的絳紅色大帳篷。

  秦天知道,屬於各盟首領的盛宴已經開始。

  也是她獻禮的時候到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大禮(上)

  帳篷裏各盟首領歡聚一堂,互相敬酒,互相攀談,互相試探,好不熱鬧。

  除了各盟首領之外,還有一些盟下旗主以及王公貴族,另外也有一些有臉面的商家陪在末席,司馬竣便是其中之一。

  昨日,他已經將二十名瘦馬以及一些金銀財寶分別送入各盟長,以及一些有實權在手的貴族手中,才會得到今天的邀請。在來之前,有人向他悄悄遞話,這次的生意差不多可以說是十拿九穩了。

  司馬竣心中得意,據他派人瞭解,謝家並沒有為盛世積極地走關係,看來,謝家對他的提議已經有所動心。

  哼,他怎麼會不知道謝家打的什麼主意,任何小看他兒子的人將來必當付出沉重的代價,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他一口氣將面前的奶酒喝下,一種膻氣直湧上來,他強忍住心中的不適,滿面笑容地繼續奉承坐在他上首的姜人貴族。

  就當宴會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忽然外面有人用薑語大聲通報:“盛世茶行有舉世無雙的大禮獻給各位盟長以及所有的姜人朋友,請求賜見!”

  帳篷內的喧嘩聲漸小,外面的通報再次清晰無誤地傳來:“盛世茶行有舉世無雙的大禮獻給給位盟長以及所有的姜人朋友,請求賜見!”

  司馬竣臉色一變,這是怎麼回事?

  在座的貴族們面面相覷,其中有不少人已經得到了謝家的來信,早已對此“舉世無雙”的大禮很是好奇,聽此通報,人人都看向坐在首座的三位盟長,這三位盟長是漠北勢力最大的三支部落,其他的小勢力一般都要看他們的臉色。

  三大盟長也知此事,此時心中除了有同樣的好奇外,還有一分驚訝:這啟人茶商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直接找到這裏來!

  不過現在薑人已經歸順啟朝,與啟商也是關係密切,啟商受到理藩院的保護,除非他們有違規之舉,否則,薑人無權公然處置他們。可是啟商如果惹惱了姜人貴族,以他們蠻橫的性格,棍打體罰那還是經常會有的事。所以一般啟商行事都是小心翼翼,如這種貴族雲集的場合,如果不是受到邀請,一般都是能免則免,以免應對間不小心得罪了這些貴族,遭受皮肉之苦。“讓他們進來。”三大盟長中,年齡最大的烏達盟長說道。

  門外,秦天和莊信彥帶著範天、海富,以及之前就請好的姜人翻譯站在帳篷外。謝文雋和謝霆君因為好奇此事也跟了來。兩人站在秦天身後,見秦天就讓人如此大喇喇的求見,皆是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謝文雋的目光一直都在海富和範天手上的大包裹上流連,猜測著裏面到底是什麼物件。可包裹包得嚴實,任他怎麼看都看不分明。又見他們連懂薑語的人都找好,心想,看來侄子說的沒錯,他們瞞著他們謝家已經有了整套計畫。

  一個女人,一個聾啞人,說到底是他們從一開始就下意識地小看了他們。

  而謝霆君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前方秦天的身上,只見她背脊挺直,氣定神閑,不見半分慌亂,光是這分氣度,已經能將天下間大半的女子比了下去。

  越是瞭解她,越是能發覺她的好。此時的他真恨不得能走到她身邊,摟住她纖細的腰肢。

  這時,侍衛從裏面走出,示意他們進去。

  秦天和莊信彥互視了一眼,她的計畫自然早已和他商量好,今天的行動也是和他共同商量的結果。莊信彥握了握她的手,發現她手心潮濕,知道她看似鎮定,心中卻很緊張。他也瞭解到姜人貴族經常棍打啟商的事,心中打定主意,如果有何意外,他一定全部承擔下來,不讓她受到分毫的傷害。

  他無法站到人前,可是他一定要成為她身後的依靠。

  秦天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心神,然後跟莊信彥一起大步走入帳篷。其餘的人跟隨在他們身後。

  依照薑人的禮節向著各大盟長行禮後,秦天抬起頭打量著帳篷內的情形。

  這裏的帳篷類似於前世裏蒙古族的蒙古包,圓形尖頂。只是這個蒙古包格外的寬敞,秦天目測了一下,光是大門便能容兩輛馬車同時開進,室內能容得下至少十輛馬車。

  地面鋪著厚厚的地毯,圓形的牆面上蒙著獸皮,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弓箭與彎刀,幾十名衣著華貴,年齡各異的男人坐在環形的矮桌後,桌上擺著各種肉食,乳白色的奶酒。而正對著大門的正位上,並排坐著三位身穿牛皮長褂,帶著狼皮帽,頸掛獸骨飾品的男人,看其地位應該是以這三人為最高。

  “聽說你有舉世無雙的大禮要獻給我們,是什麼,快獻上來吧!”三位盟長中,其中一位三十多歲,目光陰戾的男子出聲說道。

  姜人翻譯將這句話告知秦天,秦天正準備說話,忽然不遠處的座位中,一名身穿深藍色長袍,滿臉絡腮鬍鬚的男人站起來向著主位上的三人說:“三位盟長,請聽我一言,這個啟商不可信!”

  “赤爾查,這話是何意?”

  “因為盛世茶行做生意很沒有信譽,經常做些損人利己的事情,如果讓這樣的人來到我們這裏做生意,我們的阿勒巴圖(指平民百姓)一定會受到他們的壓榨和欺騙!還請各大盟長三思,啟人最狡猾,一旦被他們的大禮迷惑,到頭來受傷害的就是我們!”

  此言一出,當下又有更多的人表示,聽說過此事,盛世不可信,還是不要讓這種奸商來到大草原。

  坐在赤爾查身邊的司馬竣低下頭,微不可查地一笑。

  早在他收到二弟送過來謝家與莊家聯手的消息後,便派人想辦法將盛世是奸商的謠言傳遞到各貴族的耳中,此時只要有人一提起,這些貴族便記起這件事來。而這個赤爾查剛收了他一名嬌美的瘦馬,以及無數金銀,自然要為他說話辦事。

  自從啟商到草原活動以來,有不少啟商欺負這裏的淳樸的姜人百姓,對姜民的超經濟剝削,造成薑人地區的資源與財富大量外流,成為牧民生活走向貧困的原因之一。所以這些姜人貴族一方面依賴于啟商,一方面又對無良啟商非常的痛恨。

  聽了赤爾查的話,各大盟長都不約而同皺起了眉頭。看向秦天莊信彥的眼神已經有些不悅。

  這邊,姜語翻譯將他們的對話轉達給秦天知道,並且告訴她,這個赤爾查是烏達盟旗下的一支旗主。

  秦天心中詫異,盛世一向憑良心做生意,大太太更是以“信”字來約束自己,約束整個莊家。即便是莊信川賣假茶的事,也被成功地掩蓋下去,就算走漏了些許的風聲,也不可能傳到漠北這邊來。那這些姜人貴族聽到的謠言又是怎麼回事?

  她下意識地看向說話的赤爾查,同時看到了坐在他身邊的司馬竣,當即心下雪亮。

  原來如此,秦天冷笑一聲,之前司馬昊看穿了信彥的身份,一定是他們傳出這樣的謠言來打壓盛世。

  而這邊,雖然好奇他們所說的大禮,可是這些薑人更在乎自己的利益,當即,烏達盟長抬起手,示意侍衛將他們趕出去。

  可就在這時,秦天上前一步,看向烏達盟長,大聲說道:“尊敬的盟長大人,我們啟人有句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們盛世千里迢迢來到這個盛會,又得到各位盟長的接見,便是我們盛世與姜人朋友的緣分。佛說因果,佛講緣分。這次會面既是上天賜下的緣分,不知各位盟長可否讓我們說幾句話?”

  知道他們崇信佛教,秦天便在此上做文章,只要給她機會說話,她便有辦法澄清一切。

  翻譯將秦天的話傳達給姜人知曉。

  今天本是佛法的盛會,三大盟長見她口口聲聲說著上天賜下的緣分,心下不敢褻瀆神靈,又見秦天自進來後,行為舉止從容爽利,與一些啟商那副唯利是圖的討厭嘴臉很是不同。

  烏達盟長看著她,面容古拙,目光銳利,他點點頭,道:“好,就容你說幾句話。”

  得到首肯後,秦天又以薑人之禮向他們表示感謝。這些禮節都是這些天她特意學來,入鄉隨俗,想要和對方做生意,首先得尊重他們。

  見她如此有禮,盟長們心中惡感稍減。

  秦天轉身看向赤爾泰,面帶微笑彬彬有禮地問:“請問這位大人,您剛才所說的話是聽來的呢?還是您的親身經歷?”

  薑人生性豪爽,不善作偽,赤爾泰此舉也是受司馬竣的拜託,聽秦天的問話,當下也就實話實說:“我這話是聽來的!”

  司馬竣皺起眉頭,本以為三大盟長會因此對盛世生出厭惡之心,將他們趕走,可沒想到,秦天竟然不懼薑人的威勢,出言留了下來。此時,秦天的行為已經引起他的警惕,而她所到來的“大禮”更讓他覺得受到威脅。他抬起看了謝文雋一眼,對方向他看過來,皺眉搖頭,像是對此情形也無能為力。

  當下,司馬竣容不得秦天再開口,用薑語說道:“秦當家,你這是在質疑赤爾泰旗主,你認為他在說謊誣賴你們?”

  赤爾泰大怒,漲紅了臉,惡狠狠地向秦天看過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8:46 PM

本帖最後由 fade0603 於 2012-12-28 08:49 PM 編輯

  第一百八十七章:大禮(中)

  薑人桀驁不馴,性格豪爽火爆,常常是一言不合便刀箭相向。平民尚且如此,何況是身為貴族的赤爾泰?再加上他受了司馬竣的禮,有心將此時鬧大,於是,他左手握拳,用力捶桌,怒道:“你這個小小啟商,竟敢羞辱于我,來人啦,將他們拖下去重打二十棍!”

  當初,薑人因為無力對抗外敵而改向啟朝誠服,這件事對於桀驁的薑人來說不算光彩,下意識裏更加容不得啟人的輕視。再加上他們本不關心這些啟商的死活,所以一時間也無人出聲阻止,甚至都有種看熱鬧的心態。

  因為語言不通,秦天雖然感覺到場中氣氛驟變。一時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等到秦天從神情慌張的姜人翻譯那裏瞭解是怎麼回事後,姜人侍衛已經沖進來走到他們面前,想要拉人。莊信彥一個閃身,將秦天護在後面。

  跟隨而來的謝霆君等人齊齊變色,就當謝文雋想出聲求情的時候,秦天卻搶先說道:“旗主大人,我只是就事論事,何來羞辱?”

  “你如此盤問,豈不是懷疑赤爾泰旗主話語的真實性?難道我們尊貴的旗主會說謊嗎?你這不是羞辱是什麼?”司馬竣繼續在一旁煽風點火。

  司馬竣和秦天兩人,一個說薑語,一個說啟國語,對於這些薑人來說,自然更容易接受司馬竣的話語,而姜語翻譯因為太過緊張,說話結結巴巴,少了氣勢,更讓人心生厭惡。

  周圍貴族們神情越來越不耐,三大盟主皺起了眉頭。

  對於司馬竣的挑撥離間秦天很是憤怒,她真有一種指著他鼻子大罵的衝動。可是不消一會,她便壓制住自己的怒氣。

  因為她知道,越是緊張激烈的場合越需要從容面對,淡然處之,越是劍拔弩張,越是激動憤怒,越容易將事情弄僵。

  她是來做生意的,是來交朋友的,只要謹記這個初衷,心懷善意,什麼局面都有轉圜的餘地,畢竟,她與薑人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

  “司馬老闆,我知道同行如敵國,也很瞭解這樁生意對你們長興行的重要性。可是,當家要當家的氣派,生意人要有生意人的道德,各出奇謀不代表可以不擇手段,司馬老闆如此行徑實在落了下乘,傳了出去,假以時日,人們會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那時只會讓司馬老闆得到陰險狡詐的名聲。即便是讓你這時得逞,于長遠來說,受損害的,還是你們長興行!”

  此番話秦天說得正氣凜然,司馬竣本就心虛,一時之間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過了一會,才故作輕鬆地笑了兩聲:“秦當家口才了得,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公道自在人心。豈容你在次砌詞狡辯。”在他的佈置下,謠言已經流傳,他們盛世一時又該如何澄清?只要讓他得到這次的生意,他就有辦法壓制得盛世再也無法侵入進來!

  什麼道德,什麼信義,不過是一堆金銀堆砌出來的假像罷了!他拿出金銀來造橋修路,接濟難民,他就是眾人眼中的大善人!

  眾貴族弄懂他們的話後,一時也分辨不出誰真誰假。面上紛紛顯出迷惑。

  就在赤爾泰繼續指使著侍衛上前的時候,秦天忽然沖到三大盟長桌前,侍衛上前掄起長棍就要打她,謝霆君有心上前阻止,卻怕動武之下情況越變越糟,而一旁的莊信彥則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將秦天護在懷中,生生地替她挨下這記長棍。這一記長棍力量極大,打得他單膝跪在地上。

  眼看著長棍又要落下來,莊信彥又將秦天抱入懷裏。

  可就在這時,烏達盟長忽然出聲:“住手,你們都退下!”原來卻是三大盟長見這群啟人面對侍衛的長棍也能無所畏懼,心中驚奇。草原上最敬重勇敢無謂的英雄,秦天的從容鎮定很對了他們的胃口,不願意用棍棒來折辱他們。

  侍衛退下後,秦天連忙擔心地問莊信彥有沒有事,莊信彥搖頭,秦天見他神色如常,這才放下了心。

  她深呼吸幾次,努力地平心靜氣。此時她真想就這麼放棄,不過是一樁生意,沒必要為此受傷吃苦。可是一想到如此落荒而逃更加坐實司馬竣對他們的誣陷,心下不甘,豈能讓他們的奸計得逞?

  她站起身,走到被剛才一幕嚇得坐倒在地的翻譯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儘量安撫他的情緒:“朋友,不要緊張。心平氣和才能解決問題。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清楚的,鎮定的,轉述我的話。”

  姜語翻譯是個二十多歲的啟人小夥子,他生活在邊城,熟悉薑語,平日裏也以做翻譯嚮導為生。本來也是大膽之人,只是今天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姜人貴族,忽然遭遇到平日裏從未遇見過的狀況,這才有些慌了神。此時,或許是受到秦天話語的鼓舞,或許又是被她的鎮定所感染,漸漸的,姜語翻譯的情緒也平穩了下來。

  秦天向著他笑了笑,抬頭走到三大盟長的面前,莊信彥撫著被打疼的肩膀緊隨其後。謝文雋訝異于直到此時依然不慌不忙的秦天,如此年紀,便有這份氣度,很是不簡單。而謝霆君早已見識過能在聖駕面前侃侃而談的她,對於此情形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每見一次,他心中的激賞便多了一分,想要得到她的心也更加的熱切。這樣的她,怎能就這麼便宜了那個廢物啞巴?

  放置在身後的手不由的地握緊。

  這邊,司馬竣見此情形臉色微變。赤爾泰也是悻悻地神色,不過因為是烏達盟長的意思,不敢有所意見。他哼了一聲,重新坐了下來。

  “盟長大人!”秦天脆生生地開口,雖然聽不懂她所說的話,可是因著她這分沉靜灑脫,便吸引了場中所有貴族的注意。

  “我知道,大草原上流傳著很多關於盛世不利的謠言。盛世是南方的茶商,之前在座的各位或許從來不知道這個茶行的存在。可是當我們想來這邊做生意的時候,所有的不利謠言也跟著出來。這是巧合,還是人為製造的打擊,相信不用我說,在座的各位大人也會分辨。”

  秦天雙眼直視著烏達盟長,不緊不慢,不卑不亢,語速平穩緩慢,每說一句,便停頓一下讓姜語翻譯轉達。或許是被她這副認真嚴肅的模樣給吸引,眾貴族都無人出言打擾,像是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見此情景,司馬竣有些著急,可也知道秦天意指他誣陷,若再打岔,未免著了痕跡。

  而謝霆君叔侄都在一邊靜靜地聆聽,司馬竣出現在這裏,說明他已經基本上走通了關係,他們很好奇,秦天要如何扭轉乾坤?

  就在眾貴族細想這件事時,秦天又微微一笑:“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知道南方離這裏路途遙遠,此時此刻我無法證明什麼,我也無法澄清什麼。盟長們不信任我們沒關係,沒有誰應當得到別人的信任。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盛世來這裏是想和姜人兄弟姐妹交朋友,是想和你們成為長長久久的生意夥伴,我今天來到這裏獻禮,不是因為我想得到你們的茶葉專賣權,而是想讓你們見到我們盛世的誠意。”這話一出,除了莊信彥以外的所有人,包括司馬竣謝霆君他們都詫異了。

  烏達盟長驚道:“你們盛世不是想得到茶葉專賣權?”不是想得到專賣權又何必來送禮?所有與他們聯絡的商人無不挖空心思地討他們歡心,便是想得到生意的專賣,然後壟斷整個大草原的茶葉生意,而他們在得到好處的同時,也可以對商人進行約束。

  一旦給出專賣,所有的部落都會統一向此商家採購,沒有專賣權的商家,只能在集市和廟會之時做些零碎生意,既辛苦,獲利也不多。

  她盛世千里迢迢來到這裏帶著禮物來見他們,竟然不是想得到專賣權?開玩笑嗎?

  秦天看著烏達盟長微微一笑,“不如個盟長先看看我獻上的大禮!”

  說完,她拍拍手,範天和海富捧著包裹上前,然後分作兩邊,將手中包裹裏的東西依次分發給在座的所有貴族。三大盟長那裏則由秦天親自獻上。

  謝文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悄然挪動腳步,看向旁邊貴族桌上的事物。

  只見是幾塊棕色的東西,上面粘著粉末,再仔細瞧清楚一些,謝文雋不由地睜大了眼睛,失聲叫道:“牛肉幹?!”

  心中忽然湧上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這“舉世無雙”的大禮竟然是牛肉幹?給吃牛肉幹長大的薑人送牛肉幹?還說是舉世無雙的大禮?

  謝文雋此時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憤,他忽然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

  同時有這種感覺的還有在座的各位貴族。其中,赤爾泰幾乎是拍著桌子吼道:“這就是你舉世無雙的大禮?你是在戲弄我們嗎?”

  其餘的貴族怒目相向,就連之前對秦天生出些許好感的烏達盟長也沉下臉來,他看向秦天,語氣非常的不善:“女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禮(下)

  司馬竣捏起面前的一塊牛肉幹,嗤笑了幾聲,可忽然的,他收斂了笑容,將手中的牛肉幹仔細看了看,拿在鼻前聞了聞,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他皺起眉頭,撕開一小塊牛肉幹送入嘴中,不過咀嚼了兩下,卻變了臉色。
  謝霆君也好奇地向範天要了一塊牛肉幹過來,他仔細地看了看,心中猜測著秦天這葫蘆裏到底是賣的什麼藥!

  這邊,秦天面對眾貴族的怒氣毫無懼色,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看著烏達盟長微微一笑,道:“盟長大人,我知道牛肉幹在大草原來說,根本就不是稀罕物,不過請大人在大怒之前先品嘗一下這種牛肉幹。”

  見她如此自信的模樣,眾貴族不禁對眼前這毫不起眼的牛肉幹升起了好奇心。在秦天恭敬有禮的連番相請下,眾貴族開始品嘗牛肉幹,片刻之後,貴族們面上都流露出驚喜讚歎的神色。

  秦天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一笑。前世裏,她很喜歡吃內蒙古的風乾牛肉幹,高原黃牛肉,加上獨特的氣候,精心秘制的製作方法,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她曾經跟人學著做過,雖然不及買的那麼地道,但味道也非常的不錯。

  可是到達永和鎮,她嘗試過漠北的風乾牛肉後,便知道,這個時候的草原風乾牛肉遠沒有現代的那麼精緻。就像是農家風乾肉,將新鮮牛肉用鹽醃制,再掛在外面風乾,便於保存。不論是味道以及食用的方便性都與現代的那種差的老遠。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起了心思。沿途又嘗試了各種各樣的風乾牛肉,肯定了自己的推斷。到達歸化後,便讓範天買回大量新鮮的黃牛肉,借用了謝家的廚房烹飪而出,再利用來伊倫貝爾的這幾天路程掛在馬車上風乾。才有了現在呈現在眾貴族面前的牛肉幹。

  誰也沒有留意到她這些小動作。即便注意到了,也不會有人聯想到這上面來。

  在嘗試了這些牛肉幹後,三大盟長臉色稍霽。其中烏達盟長一邊點頭一邊贊道:“我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牛肉幹,肉質鬆軟,味道甘美獨特,不錯,不錯。”說完,他又捏了一塊送入嘴中。要知道他們這裏的牛肉幹都是又硬又幹,不能生吃,非得用水煮熟不可,就算是再好的廚子也做不出如此獨特的味道。

  其餘的貴族也連聲地讚歎。

  眼看著眾貴族被秦天這小小的牛肉幹給征服,司馬竣又氣又急又恨,這些牛肉幹加起來,還不及瘦馬的一件衣服值錢!要是被她用這些牛肉幹給打敗,以後他也沒臉出去見人了。見旁邊赤爾泰吃得正歡,司馬竣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卻強忍著心中的鄙視和怒氣,堆著笑臉在他耳邊悄悄說:“旗主大人,這件事還得您多費心啊,這些牛肉幹算得了什麼?我們啟國多的是,那盛世定是以為大人偏居北方,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未免將各位大人看輕了!”赤爾泰聞言臉色一沉,司馬竣又笑了笑,輕聲道:“那美人如果您喜歡,明年小的還給你送一個過來!”

  聽到他承諾還送一個美人,想起昨晚身子底下那具白皙柔滑的身體,那種完全不同於草原女子的風情,本來被司馬竣的話激起憤怒的赤爾泰心中又是一熱。

  他抬起頭,一拍桌子,粗著嗓子向著三大盟長說道:“盟長,這牛肉幹雖然好吃,可哪里算得上是舉世無雙的大禮!這南方茶商果然奸詐,是否以為我們偏居北方,孤陋寡聞?竟然要用這樣的粗賤之物來唬弄我們!請盟長們不要被這狡猾啟人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

  說完恨恨地瞪了場中的秦天諸人一眼。

  這話立即得到所有貴族的認同,牛肉幹雖然好吃,卻哪里上得了臺面?用這種東西送禮,是不將他們這些貴族放在眼裏?

  一念及此,所有人的臉色又不好看了。

  司馬竣看著場中的秦天,皺緊了眉頭。此女子行事異乎尋常,讓人摸不著頭腦,雖然他幾番努力,卻仍然不敢有絲毫放鬆。

  一旁的謝文雋連連搖頭,謝霆君心知秦天不會如此莽撞,可是一時間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他看向前方的秦天,見她將背脊挺的筆直,面對眾貴族的質疑依然面帶微笑,不見半絲慌亂。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他知道,今天的一切都在此女子的掌握之中,他現在所有的擔心著急都是白費。下意識地,他又看向秦天身邊的莊信彥,見他面色沉靜,不見半點焦灼,顯然已經得知秦天的全盤計畫,想起兩人任何事都是有商有量,心心相印,心中不由地一陣暗恨。

  見三大盟主沉著臉放下手中的牛肉幹,秦天轉過身面向赤爾泰,笑道:“旗主大人說得不錯,這牛肉幹當然算不得舉世無雙的大禮,我想要進獻的大禮也非這牛肉幹。”說著,她又轉過身,看向烏達盟長:“盟長大人,我要進獻的是這牛肉幹的做法!”

  “牛肉幹的做法?”眾貴族皆是一怔。

  “不錯!”秦天轉過身,沿著環桌緩緩踱步,邊走邊用一種平靜的語調說:“這種牛肉幹比起現在牧民們所做的牛肉幹,有幾大好處。第一,它是熟食,不用蒸煮,方便食用。最適合成為趕路的乾糧。也可以成為家中的儲糧。第二,它美味,它可以成為菜肴,也可以成為零食,老少皆宜,男女皆喜。第三,它製作精緻,比起現在的牛肉幹,它完全可以賣個更好的價錢!”

  聽了翻譯的話,眾貴族不由地沉思起來。

  見此情形,秦天笑了笑,轉身又走到三大盟主的桌前,直視著他們信心十足地說道:“盟主大人,如果說,我將這種方法教給你們草原上所有的牧民,你們的牧民將草原上的黃牛做成這種美味的牛肉幹,再賣到周邊各國……請你們想想,這是否比你們賣活牲畜,賣生牛肉,甚至現在這種牛肉幹有更大的銷路,得到更多的利益?假以時日內,你們的牧民,是否會因此有更寬裕一些的生活,而各旗各盟是否能收穫更多的賦稅?”

  秦天看著烏達盟長,雙眼眨也不眨,眼眸深處像是有火苗在燃燒,有著一種蠱惑力。

  她一字一句,緩緩道:“盟長,這是否比任何金銀美人更能讓你們,乃至整個大草原的姜人朋友們獲益呢?”

  全城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天的身上。

  不管是司馬竣,謝文雋,還是謝霆君,甚至是所有的姜人貴族,都有一種被什麼震撼住的感覺。

  “轟”的一聲,又像是平地一聲驚雷,場面又喧嘩了起來。貴族們交頭接耳,與隨身的下屬交換意見。三大盟長也派人將手底下管理經濟這方面的官員叫進來,向他們徵詢意見,秦天在一旁熱情地為他們解釋,解答他們的問題,姜語翻譯應接不暇,興奮地雙眼發光。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記得,這本是一個歡慶的宴會!

  隨著貴族們對此事越來越多的瞭解,他們的雙眼也越來越亮,秦天可以說是給他們帶來一筆巨大的財富!且是無止境的,與之相比,金銀也好,美人也罷,都不值一提!

  “竟然讓她想到這種辦法……”謝文雋只覺不可思議,“而且她竟然將這筆生財路子拱手想讓,如果她掌握秘方,做獨家生意,比之茶生意也不會遜色……”

  越想越是感歎:“小小年紀……一個女子……還是奴婢……”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個丫鬟出身的女子怎會有這種見識。

  可一切都是他親眼看到,都是事實,由不得他不相信!

  “各位盟長大人,千萬不要被此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忽然有人站起大聲說道,眾人安靜下來,循聲看去,卻是司馬竣。

  原來司馬竣見秦天已然將貴族們打動,他為了這次的生意,為了籠絡這些貴族們,花費甚巨,哪能如此眼睜睜地看著一番辛苦付諸流水。而且,即便他失敗了,他能向這些貴族們討回財物美人嗎?一旦失敗,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損失大了!

  激動之下,司馬竣再也控制不住,希望力挽狂瀾!

  他指著秦天,疾言厲色:“如果真是這麼好賺,為何你自己不做這門生意,天下間有將到手的錢財往外推的商人嗎?一定是陰謀!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各位盟主大人請三思,不要上了她的當!秦當家,你到底是何居心,是為了這茶葉的專賣,還是有更大的陰謀打算?”

  這番話便像是一盆冷水,將眾貴族剛剛燃燒起來的興奮澆了下去。眾貴族心生警惕,用懷疑地目光看向秦天。

  見到他們的反應,秦天不但沒有生氣,還非常理解,懷疑是正常的,不懷疑還不正常了!

  “司馬老闆!”相比于司馬竣的激動,秦天更顯從容,“你說得對,天下間是沒有將錢財往外推的商人。可是,天下間的錢財也是賺不盡的,我們盛世以茶葉起家,能盡心盡力地將茶葉做好,就會有很可觀的回報。既是如此,我們盛世為何還要分散盡力到別的行業上去?”

  她笑了笑,又轉過身看向眾貴族,很誠懇地說:“我說過了,我今天來只是和姜人兄弟姐妹交朋友。這份大禮,是表達我誠意的見面禮,並非要以此交換這茶葉的專賣,即便你們不打算將茶葉專賣給我,我還是會將牛肉幹的製作方法教給你們,盛世最講信譽,我秦天身為盛世的當家說得出就做得到!既是如此,我又何來的陰謀和野心呢?”

  “天下間真有這麼好的事?”司馬竣冷笑,“秦當家當真一點私心都沒有?”

  “那倒不是!此舉也有我的私心在裏面!”秦天昂起頭,雙眼閃閃發光,“與其說是私心,不如說是互惠互利!”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8:54 PM

  第一百八十九章:陰險

  場中,秦天環視一周,微微一笑:“其實我的想法很簡單。與其分散精力去做牛肉幹,為什麼不將牛肉幹的做法教給最適合做牛肉幹的姜人朋友,讓他們從中獲利,等他們收入增加了,就會有更多的人買得起茶葉了!市場一擴大,茶商們也無需為爭奪市場而打得頭皮血流,因為不論是哪家茶行都無法獨自吞下大草原所有姜人朋友的茶葉生意!”她攤開手,目光誠懇,笑容燦爛:“明明是一舉數得的事情,為何會是陰謀詭計?”

  與其爭奪那一小部分的貴族市場,不如想辦法將市場擴大,如今,她無償地將牛肉幹的做法帶給薑人,讓他們在其中得到好處,淳樸直率的薑人又怎會不感激?她根本無需那個什麼茶葉專賣權,她敢保證,只要他們盛世一直秉著誠信來做生意,盛世將會是大草原茶葉生意中,市場佔有率最大的茶行!

  “好,好,好!”烏達盟長仰頭長笑了三聲,“好個互惠互利,好個一舉數得!”

  說著,烏達盟長從座位上站起,繞過長桌,大步走向秦天,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站定,他滿面紅光,雙眼發亮,大笑著說:“秦當家慷慨無私,聰慧果敢,實乃女中豪傑也!我們薑人就交了你這個朋友啦!”

  說完又仰頭大笑幾聲,其餘的貴族的也紛紛起身情緒高昂的贊喝:“好,好!”

  場中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歡笑聲,讚歎聲齊聚一堂。

  看著這副情景,司馬竣知道大勢已去。他面如死灰,身子不自禁地搖晃了幾下,跌坐回位子上。

  看著場中容光泛發,意氣飛揚的秦天,他忽然意識到,在這片大草原上,屬於他們司馬家的輝煌在這一刻已經終結……“拿酒來!”那邊,烏達盟長一聲大喝,便有一名侍者端著喝酒的大碗過來。秦天酒量不精,見此大碗嚇了一跳,可是她也知道如果推拒會讓這些人覺得她不把他們當朋友。

  當下,秦天面色不改,接過大碗將裏面的馬奶酒一飲而盡,得到全部貴族的喝彩,三大盟長大笑,很是開心。

  過後,烏達盟長請秦天在賓客座上坐下,秦天向他們介紹了莊信彥以及謝霆君他們。謝文雋他們本身就會薑語,再加上與在座的一些貴族熟識,很快便與貴族們聊開了。

  見他們聊得熱切,秦天悄悄向翻譯打聽他們的談話內容,才知道謝家在與他們商談以後的牛肉幹買賣問題。

  不愧是老商家,還真懂得抓住商機!秦天暗道。

  而一旁的司馬竣再也坐不下去,尋了個藉口,退出帳篷。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天的身上,對於他的離開無人關心。

  帳篷外,一直守候在外面等待消息的司馬昌見父親腳步踉蹌,臉色青白地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爹,事情怎樣?”司馬昌問。

  被外頭的日光一照,司馬竣只覺頭暈目眩,雙腳一軟,整個人向地上滑落。司馬昌大驚,連忙扶住父親。

  “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是說,這次的事情十拿九穩嗎?”司馬昌急道。

  “輸了……輸了……”司馬昌嘴唇顫抖,雙眼發紅:“我們輸給了盛世,以後,我再也不是漠北最大的茶葉商了……”

  “怎麼會這樣!”司馬昌驚道:“謝家不是已經有意和我們……為何還會讓盛世得逞!”

  提起謝家,司馬竣臉色一黑,雙手不由握拳,恨聲道:“一定是他們在其中搗鬼,這次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他們假意與我們周旋就是為了讓我們放鬆警惕,才會有了我們這次的慘敗!”

  司馬竣氣得發抖。

  剛才謝家與薑人商議牛肉幹生意的情形都被他看在眼裏,要說他們完全與此事無關,他根本不相信。他越想越覺得是著了謝家的道。

  這樣一來,他們謝家不但可以聯手和盛世做生意,還可以涉足到牛肉幹的生意中!

  真是好謀算,好陰險!

  想起這次的失敗,這次的損失,司馬竣越想越氣,越想越恨,胸口血氣翻騰,他“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口鮮血,接著雙眼一黑,昏了過去。

  “爹,爹!”司馬昌大急,連忙叫人將父親抬回他們的帳篷中。

  一直到日落西山,宴席才結束。通過一下午的溝通瞭解,姜人貴族們已經對秦天生出很大的好感。

  一個人的品質會通過言談,動作,行為流露出來,秦天言語得體,進退有據,心胸寬廣,明快爽利,她所流露出來的這些品質很對這些性格豪爽,桀驁不馴的薑人胃口。

  三大盟長不但很熱情地邀請他們觀看明天的草原競技大賽,聽說他們帳篷不夠,還特意安排秦天和莊信彥一間他們只用來招待貴賓的豪華帳篷。

  “夫妻就應該睡在一起,哪有分開睡的道理,這幾天你們就好好享用這個帳篷吧!”因為喝了不少酒,也因為和秦天慢慢熟識,這些姜人貴族開始調笑他們。

  草原上沒有這些禁忌,對於男女關係比中原也開放隨便得多,是以才敢和他們開這種玩笑。

  秦天被他們說得羞紅了臉,她轉頭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莊信彥,那拒絕的話便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想和他在一起,想和他成為真正的夫妻,想和他生孩子,年年歲歲白頭到老,這是她最真實的願望,既然如此,何必再等待?

  見秦天臉紅紅,含羞帶怯的樣子,眾貴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謝霆君全身繃的死緊,放置在腿上的雙手握緊再握緊,指甲深深陷入肉裏,鑽心的疼痛,可是這種疼痛卻讓他覺得暢快,恨不得能再疼一些,再疼一些,這樣便能抵消他心中的難受。

  宴會過後,秦天和莊信彥被穿著長袍頭戴圓帽的姜人女侍者領進了這間帳篷。

  帳篷的四角的落地狼首紋燈檯上,紅燭搖曳跳躍,散發出溶溶的光,整個帳篷裏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朦朦的紗。
  進去後,兩人打量著帳篷,同樣是圓形尖頂,面積寬敞。地面上鋪著顏色鮮豔的駝絨地毯,上面編繪著牛羊馬,藍天白雲的花紋。四周牆壁上用光滑的絲綢面料裝飾,上面掛著各種動物的骨飾。

  門對面擺著一張長矮桌,上面擺放著各種肉食和奶茶,供他們食用。矮桌旁便是一張木質床榻,上面鋪著厚厚的羊絨毯子。床榻的對面是燒得熱烘烘的炭火,整個帳篷都暖融融的。

  兩人環視一周,目光偶然對上。不約而同的,兩人同時移開目光。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起來。

  雖然都有心理準備,可是一旦真到了這個時候,兩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這個……現在該怎麼辦?我該說什麼?他怎麼幹站在那裏呢?

  秦天有些小糾結。她低下頭,走到一邊鋪著羊毛毯的長椅上坐下,不一會,莊信彥也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一股屬於混雜著酒氣的男人氣息霎那間將她包圍。

  她只覺窒息。

  她深吸一口氣,他的氣息混在她的呼吸裏,鑽入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她只覺身子一陣陣地發熱。

  她轉頭看向他,正好撞見他熾熱的目光,那種目光,像是要將她灼燒。

  她抵受不住,回過頭來,一顆心碰碰跳。

  “秦天,今天你做的很好,我以你為榮。”他將小本子遞過來。

  “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秦天笑著說,“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差點忘記了應該找個姜語翻譯。”

  “謝謝你為我為莊家做的一切。”

  “說這些做什麼,我難道是外人?”她看向他微微地笑,此時帳篷內的溫度逐漸升高,酒氣漸漸湧上,染紅了她的面頰,紅撲撲的,鮮嫩的好像蘋果。

  莊信彥心中一蕩,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帳篷外謝霆君站在帳篷外不遠處的黑影中,目光陰烈地盯著帳篷上映出的兩個緊緊相靠的身影,恨不得立即沖進去,可看到外面守衛的侍衛,這才生生地壓下這股衝動。

  “公子……他們本是夫妻……”

  林永在他身後輕聲說。

  夫妻……這兩個字就像是兩把尖刀插入到他的心口。

  謝霆君扭過頭,將身後的林永嚇了一跳。

  他從未見過自家公子有這麼難看的臉色。

  “公子……”林永輕喚了一聲。

  “滾開!”謝霆君將他用力推開,大踏步沖向前,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林永連忙追了上去。

  追了一段路,卻見公子忽然隱在一個帳篷後,神情古怪。林永走到他身邊正準備說話,謝霆君忽然捂住他的嘴。

  林永還未反應過來,卻聽到前方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

  “快點將這個消息傳出去,越快越好,特別是那些人經常出沒的地方。這次的盛會,那些人肯定也會派人出來打探!”

  林永認出來,這是司馬家的大公子,司馬昌的聲音。

  “公子,可那些人是馬賊,異常兇悍,會不會鬧出人命?”

  司馬昌冷笑,聲音陰狠:“就是要他們兇悍,他們竟敢和我們司馬家作對,還活著幹什麼!”



  第一百九十章:初夜

  一輪明月懸掛在黑夜,照得丹朱神廟附近的帳篷區黑影憧憧。

  司馬昌和他的隨從站在自家帳篷區裏一個最偏僻隱秘的角落,一邊壓低聲音吩咐著這些話,一邊用他那雙陰戾的眼睛警惕著周圍的情況,卻沒有發現,不遠處刻意隱沒在帳篷區陰影死角屏息靜氣的謝霆君主僕。

  “聽說他們還要留下來觀看競技賽,還有幾天的時間才會離開。你要利用這幾天好好辦妥這件事。”

  “小的明白。”

  “去吧,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小心謹慎,乾淨俐落。不可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聽到沒有?”

  “公子請放心,小的一定會為公子辦妥此事。”

  交代完這些事後,司馬昌四處看了看,和隨從一前一後的離開。

  等確定他們走遠了,謝霆君才拉著林永悄悄地離開此地,一直等進了自己的帳篷,謝霆君才呼出一口氣。

  “公子,這長興行的人真是卑鄙,生意上輸了,就使這種下作手段!”林永先是掀開門簾看了看,確定外面無人這才走到謝霆君身邊壓低了聲音了說。

  本來謝霆君是和莊信彥同一個帳篷,因為莊信彥這些天另有住所,所以這個帳篷成了謝霆君專用的了。是以現在帳篷裏除了他們外再無旁人。

  “他們之前付出太多,期望太多,現在全然落空,才會狗急跳牆!”謝霆君冷聲道。

  “公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是不是要快些通知二老爺和莊公子他們!”林永問。

  怎麼辦?

  謝霆君背負著雙手在帳篷裏來回走動,低著頭,抿著嘴,深邃的目光不住閃動。

  忽然的,他站定腳步,抬起頭來。英偉的面孔平靜入水,冷沉如冰。

  “林永,今晚所聽到的話,不准對任何人提起,包括我二叔。”

  聲音中有著一種刀劍般的冷利。

  “為什麼?”林永愕然。

  謝霆君緩緩地轉過身,冷冰冰地看著他,渾身上下透出陣陣寒氣,“為什麼?”他看著林永,冷聲道:“林永,你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問‘為什麼’了!”

  在他強大的威懾力下,林永心生寒意,連退兩步,低下頭,敬畏地回了一句:“是。”

  “下去吧。”

  林永轉身出了帳篷,門外一陣寒風吹過,林永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這才發現剛才那一會,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深呼吸幾次,向著自己的帳篷走去。

  另一邊,貴賓帳篷裏。

  寒風吹起門簾的一角,一側的蠟燭在夜風的侵襲下掙扎地晃了晃,終究還是熄滅了,那飄然散開的煙霧彷彿是它的一聲歎息。

  室內一下子暗了少許。

  秦天和莊信彥兩人仍然坐在長椅上,莊信彥握著她的手,兩人就這麼坐著,好一會都沒說話。

  室內很靜,靜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秦天感覺到他的手很熱,手心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黏黏膩膩的,明明應該是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卻讓她心馳神搖。

  她心中此時有小小的鬱悶:這個呆子,還在等什麼?總不至於讓她來主動吧。可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這種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嘗試,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前兩次,她不願意的時候,他跟只餓狼似的,可現在她願意了……他又來裝純情小綿羊了……這算什麼事啊……秦天所不知道的是,此時莊信彥也在糾結。

  上兩次,他是一時衝動,所以也沒有仔細考慮。可現在他知道今晚可以洞房了,心中激動興奮外,更多的是緊張怎麼會不緊張呢?他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就連女人的身子也沒有看全,待會,待會,他能做好嗎?

  想到這,他只覺口乾舌燥,心臟狂跳。身邊秦天不時偷瞟過來的幽怨小眼神,讓他心癢難耐的同時,也讓他更加緊張。

  他開始使勁地回想著春宮圖的裏面的內容,可是因為之前秦天很明確地表示過不願意和他同房,為了自己不受到那些刺激,他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碰過那些書了,本來之前就看得不多,一些姿勢一些要點現在也是模模糊糊……沒嘗試過的人就不知道,有些事情了,做著做著,自然就知道了……可現在莊信彥因為太過緊張這次的洞房,生怕做不好讓秦天不高興什麼的,無形中給自己施加了不少的壓力。

  男人嘛,總是不願意這方面在女方面前顯弱的……等了半天不見對方反應,秦天怒了。

  不做是吧,那算了吧!

  她有些賭氣地抽回自己的手,看著他說:“夜了,睡吧,明天還要觀看比賽了!”

  說完,站起身,向著床鋪的方向走去。

  她自顧自地脫下外衣,縮進被子裏,背對著他躺下來。心中雖然惱怒,可還是有些期待。她豎起耳朵聽著後面的動靜,可好一會過去了,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

  秦天氣死了,欲哭無淚:呆子,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了,你到底在幹嘛啊……實在忍不住,她又翻身坐起,見莊信彥依然呆怔怔地坐在長椅上發呆,氣道:“你還坐在那裏做什麼,還不睡覺!”

  見到她這句話,莊信彥仿似如夢初醒,他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最後竟然和衣在長椅上躺下。

  秦天眼睛瞪得溜圓,心中那個氣啊……她拿起枕頭,用盡全力向著莊信彥扔過去,正好砸在莊信彥的頭上,莊信彥痛叫一聲,抬起頭,無辜地看著她,“你睡那裏做什麼,睡床上來啊!”秦天羞憤交加。

  這樣會不會顯得她很猴急啊……死莊信彥,幹嘛要將她逼到這個地步……秦天捂住臉,恨不得大哭一場。

  那邊,莊信彥看清這句話,愣了愣,忽然的,俊美如玉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笑容。他起身,走到床邊,幾下脫去自己的外衣,也縮進了被子裏。

  見他進來,秦天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緊張,又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卻感覺身後一陣稀嗦聲,接著一具滾燙的身子貼了上來,將她摟入一個寬闊結實的懷抱裏。

  那種包容寬厚的感覺,讓秦天覺得,就像是待在全世界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就算有天大的麻煩,天大的委屈,都會有人幫她阻擋,幫她分擔。

  秦天心中漾起微甜,嘴角彎彎,笑容不自覺地溢出來。

  感覺到他手上用力,秦天也順勢轉了過去面對著他,這時,她才發現,他已經脫光了衣服,赤裸著身子,她臉上一熱,心中卻有些緊張,有些歡喜。

  她看向他,此時,他側躺在床上面對著她,被子只是蓋到胸口的部位,露出結實光滑的胸膛,寬闊平整的肩膀,以及肌肉緊紮的胳膊。

  每一處的線條都是那麼完美,這讓她想起了前世在海報上看到的世界頂級男模,他的身材比起那些男模一點都不遜色。

  那光滑細膩的皮膚啊,讓她手癢癢的,忍不住想摸一摸。

  “哼……”忽然聽到一聲輕笑。

  秦天看向他的臉,他一隻手撐著頭,胳膊處的肌肉因為用力而有力地隆起,像是一個小山丘,他看著她,雙眼眨也不眨,子夜般的眼眸漆黑幽深,如同蒼穹,如同漩渦,有著一種妖異的魔力,像是隨時隨地都能吸取人的精魂。

  他忽然挑起一條眉毛,像是十分的快意,嘴角輕輕一勾,浮現出一抹蠱惑的笑容,這一笑襯著他的絕世玉容,當真如中秋之月,春曉之花,秦天只覺三魂七魄不見了一半妖孽啊妖孽……正在感歎,他忽然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臉頰。

  看著他深邃如夜的眼眸,秦天只覺心都停止了跳動。

  “美,你……真美……”他用那種沙啞的聲音說著,在這一刻卻是要命的性感。

  像是有雙無形的手,揉搓著她的心,秦天只覺渾身軟綿綿的,情不自禁的,她悄悄地貼近了莊信彥,緊緊地貼住他的胸口。

  滾燙的胸膛,有力的心跳,魅惑的微笑,深情的眼神,一切的一切,讓她著迷。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頭,吻上他的嘴唇,一觸即開,看著他微笑,又忍不住貼上去,再親了他一下,輕輕含了一下他溫軟的嘴唇他嘴角的笑容更深,看著她的目光暗了暗,像是有什麼在蓄勢待發。

  她看著他,像是著了魔,又貼上去,再親了親他的嘴唇,就在她要離開他的時候,忽然的,他結實的雙臂緊緊地箍住她,將她用力地貼向他的身體,同時,張嘴吸住她的嘴唇,熱烈地加深了這個吻。

  就像是一座沉寂千年的火山忽然噴發,那種火熱無法想像,他攻城掠地,他巧取豪奪,他像是要將她摧毀,又像是要將她一口一口地吞下去,她全身軟綿的不受控制,在他熊熊的熱情中,沉淪,沉淪,哪怕是萬劫不復,她也無法抗拒。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又像是彈指間那麼短,就當她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才放開了她。他們沉沉地喘息著,目光膠著著,呼吸糾纏著接著,他撐起身子,將手放到她中衣結帶上,她輕輕一顫,將頭轉到一邊,閉上了眼睛。她感覺到他顫抖著雙手脫下了她的中衣中褲,然後又是肚兜和底褲,身子陡然暴露在空氣中有著絲絲的涼意,她全身都起了一層的小疙瘩。她閉緊了眼睛,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被子,身子輕輕地顫抖……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9:02 PM

  第一百九十一章:極致的快樂

  暗淡的燭光在帳篷內渲染出一層朦朧曖昧的色彩,也將秦天凝脂般的肌膚染成淡淡的粉紅色。

  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帶著一種探索,溫柔的,試探的,小心翼翼的。這般的青澀卻已經是一種極致的挑逗。他的手就像是火種,每滑到一處便點燃了一把火,瞬間將她全身都燃燒起來。

  然後,她感覺到他的手滑向她的腰身,在她小腹處輕輕地撫摸,麻麻癢癢的,她難耐地扭動著身子,卻不敢睜開眼睛。

  接著他的手一直往下,再往下,他的手指顫抖得更加厲害,她完全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興奮,

  隨著他手指的動作,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的,他的手滑到她雙腿間,將她的腿分開來,私處展露無遺。

  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緊張,秦天“啊”的一聲叫出聲來,雙手捂住那裏,同時抬起頭看向他。

  這一看,頓時傻了眼,

  只見他赤裸著身子分開雙腿跪在她身上,寬肩,闊胸,窄腰,全身的肌肉堅硬繃緊,光滑的肌膚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在燭光的映照下閃動著瑩光。

  極致的性感,極致的魅惑。

  秦天只覺口乾舌燥,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雙腿間。

  雙腿間……雙腿間……

  那昂揚挺立的碩大物體,就像是雄赳赳氣昂昂得勝歸來的將軍。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意識

  ……果然同事說得沒錯啊……

  像是感覺到她的目光,那物體害羞地抖動了一下,秦天只覺“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沖到臉上,這一瞬間,全身像是被什麼忽然抽走了力氣,她無力地跌回床上。

  護住私處的雙手被他趁機拉開。

  “別……別看那裏……”秦天又羞又急,聲音如同蚊子咬。

  身為女子,誰的第一次能安如泰山?都是在緊張,好奇,羞澀甚至是恐懼中渡過的。

  “我看……一下。”耳邊傳來他同樣緊張羞澀的聲音。

  秦天想起他也是第一此接觸女子,因為缺陷或許更為好奇,這樣一想,她的心中升起憐惜,也就不再拒絕,捂著臉,任由他去探索。

  感覺到他彎下腰,伏在她雙腿間,手指在她那裏摸來摸去,灼熱的呼吸一陣陣地噴在那裏,她的雙腿不受控制地輕顫,

  秦天又羞又囧。

  “粉色的……好像花……”秦天聽到他說。

  秦天拉過被子捂在頭上,囧得無法形容,

  我知道你沒見過,你心裏想想就好,可不可以不要說出來……

  還有,你研究完沒有啊……

  是不是每個人的洞房都是這樣子的啊……

  就當她正糾結的時候,莊信彥卻再也忍耐不住,

  以前從書上見到男人要伏上女人的身子,可是具體怎麼操作,卻沒有畫的那麼清楚,所以他才要好好的看看。

  可一看之下,才知道女人的私處竟是那麼一個奇妙的所在,美麗的形狀,粉嫩的顏色,淡淡的清香,本來就已經腫脹難耐的他再也忍受不住,照著書上那樣,伏上她軟綿綿的身子,同時,握著自己灼熱腫脹的部位想進入,可以因為太緊張,也因為確實不熟悉這些,一時間怎麼都找不到地方,心急之下,動作難免急躁了起來,弄得秦天有些疼。

  秦天早知道第一次會很疼,心裏有準備,以為這些都是正常的。所以也只是抱緊了他,咬緊了牙關任他動作。

  出了一身老汗後,莊信彥好不容易找中了地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立刻用力的進入。

  那一刻,秦天只覺像是有人拿著把刀刺入她體內,鑽心的疼痛,她再也忍受不住,滿臉痛苦地叫了出來。

  雖然聽不見她的聲音,但是莊信彥感覺到她的不妥,抬頭見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似在受酷刑一般,莊信彥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傷害了她,連忙退出,

  這樣一急一驚,欲望一下退下去了。

  莊信彥只覺小腹處有些脹痛,可是他卻顧不了這些,連忙緊張地抱起秦天,將她緊摟在懷裏。撫摸著她的背,不斷地安撫,滿臉的自責。

  疼痛隨著他的退出慢慢消散。雖然沒經歷過人事,可秦天也知道,男人急流勇退是多麼難受的事,可是因為顧忌她的感覺,卻寧願傷害自己,這樣的莊信彥實在讓她感動。

  “我沒事,我沒事。”秦天摟住他脖頸,看著他小聲地說。接著又親了他幾下。

  “是我不好……”對於這次的失敗,莊信彥覺得很丟臉,他覺得一定是他沒做好,才會讓她這麼疼。“我弄疼你了。”

  他抱緊她,滿臉自責。“我不好。”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他低著頭,不好意思看她。墨黑的長髮垂下來,遮住他的臉。他像是想要躲起來。

  看著這樣的莊信彥,秦天只覺心疼。

  見他不肯抬頭,秦天拿過小本子,在上面寫下:“傻瓜,根本不是你的錯。”拿給他看。

  他依然沒有抬頭。

  “女孩子第一次都會疼的,每個人都一樣,可是只要過了這一次,以後都不會疼了。”

  真是的,為什麼她還要給他科普這些生理知識……

  可是心中卻只有甜蜜。以後他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他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的,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多好……秦天忍不住想笑。

  看到這些,他才抬起頭來,也怪不得他不知道這些,父親早逝,母親也不好和他提起這些,他聾啞少於人接觸,加上他性格冷淡一直不近女色,唯一的性知識來源就是那本《春宮圖》。可是春宮圖上也不會告訴他女人第一次會疼。

  秦天低下頭,吻住他的唇,四唇相接,抵死纏綿。

  夫君太清純,沒辦法,只能她主動點了……比起他來,她好歹還偷看過A片……

  一番熱吻後,秦天悄悄瞄了瞄他那裏,又是鬥志昂揚了……

  “信彥,我想成為你的妻子,我想為你生孩子……”秦天嘴角含笑地瞧著他,雙眼水靈靈的,臉頰紅彤彤的,說不出的嫵媚誘人,接著,她閉上眼睛,停直腰身,將自己豐滿的胸部靠近他面前。

  下一秒,她就感覺到他迫不及待地含住她的峰尖,饑渴的,狂熱的,秦天仰起頭,長髮迤邐而下,不住地顫動。

  當他再次進入她時,兩人同時發出一聲似痛苦,似滿足的呻吟。

  接下來的一切出自於人原始的本能,莊信彥這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如此美妙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幾乎都要融化在她柔若無骨的身體上,有那麼一刻,他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極致快樂,讓他生就生,讓他死就死,他的生命,他的靈魂都已經不受他控制。當一切都結束後,他顫抖著抱住她汗淋淋的身子,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香味,他覺得,就算讓他在這一刻死了,他也滿足了。

  第二天秦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莊信彥裸露的胸膛,鼻間似乎還殘留著兩人昨晚歡愛的氣息。

  秦天張嘴在他粉紅色的小點上輕咬了一下,他悶哼一聲,幽幽地醒來,秦天連忙閉上眼睛。

  聽得他輕笑一聲。接著他低下頭,在她豐滿的胸部流連,逗得她嬌喘不停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

  他伏在她身上,親了親她的鼻子,又親了親她的嘴唇,極盡寵愛。

  “還疼嗎?”他問。

  秦天小聲說:“還有點,你呢,你疼嗎。”

  他臉上一紅,輕聲說:“也有點。”接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忍不住笑了。

  見到他笑,她也跟著笑了,兩人就這麼互相看著,什麼都不說,心中卻是甜蜜蜜的。

  帳篷外響起了秋蘭的聲音。兩人這才起身。秦天穿好中衣後,走過去,隔著門簾叫秋蘭弄點水進來。過了一會,秋蘭和青柳一個拿著一桶水進來。一進去就聞到一種很特別的氣味,兩人心知肚明,都不約而同地紅了臉。

  兩人頭也不敢抬,放下桶後,就退了出去。

  就著水,兩人清理了一番。秦天又服侍著他穿上衣服。她的手一摸上他的身,他就有些不老實,要不就抓著她的手不放,要不就冷不防地將她摟入懷裏痛吻,糾糾纏纏,黏黏膩膩,足足費了一刻鐘的知道,這才幫他將衣服穿好。

  這天是草原競技賽,兩人被安排和姜人貴族們坐在一起,這對於啟商來說,可是從未享受過的榮耀,惹來很多羨慕嫉妒的目光。和姜人平民擠在一起的司馬昌,看著看臺上風光無限的秦天兩人,目光更為陰狠。

  薑人民風彪悍,幾乎人人都會騎馬射箭,摔跤,每一個項目比起來都給人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歡呼聲,喊叫聲,不絕於耳。兩人坐在一起看著熱鬧,很是

  興奮。因著關係的更進一步,兩人之間也親密了不少。他們時不時會有眼神交流,秦天偶爾會湊到莊信彥面前說悄悄話。莊信彥經常會寫小紙條給她,兩人會低著頭

  偷偷的笑。

  這一切,自然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謝霆君瞧在眼中,心越來越陰冷。

  待到午時過後,江隊長找到秦天,表示因為歸化那邊他們還有任務必須先走一步。

  江隊長便是林江軍派過來護送他們知道的兵隊。

  因為秦天受到邀請,所以臨時決定要在這裏多逗留幾天,歸期有所更改。如今他們提出先走,也不是沒有道理。

  江隊長說:“秦當家無需擔心,現在不是交易期,馬賊一般不會出現,而且你們歸程沒有攜帶財物,輕裝上陣,馬賊也不會有興趣。”

  一旁的謝霆君見她擔心,便道:“我們謝家的護衛都是好手,在草原上也有些面子,一般不會有什麼事。”

  秦天見他如此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是自己這邊更改歸期,沒理由去耽誤別人的事。

  接著謝霆君又拜託江隊長將二叔謝文雋和妹妹謝婉君一起護送回去,自己以還要繼續談牛肉幹生意的理由留下來。謝文雋年紀大了,一段日子的奔波已經有些吃不消,也就同意了先回去,可是謝婉君卻死活不願意先走。謝霆君心中惱怒之極,卻怕太過強硬地逼走她,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只能讓她留下來。

  暗地裏交代林永,事發的時候以保護謝婉君為主。

  等一切都確定下來後,謝霆君又裝作和林永閒聊,不經意地將江隊長先離開的事情讓司馬昌“偷聽”了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幸福的日子

  接下來幾天,秦天忙著教各盟的人牛肉幹的製作方法,她一遍一遍的解說,一遍一遍的示範,甚至還手把手地將他們如何配料,調配口味。後來還怕薑人忘記,還將製作流程,重點,以及各種配料都詳細地記載下來,讓翻譯翻成姜文分發給他們。如此的認真負責,謹慎細緻,讓薑人們很是感動。很快秦天的事蹟在來這裏的姜人中傳開,以至於不管她和莊信彥走到哪里,都得到薑人的熱情回應和尊重。

  在秦天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莊信彥也沒有閑著。因為他很熟悉茶葉的性能和品質,便在翻譯的幫助下教那些薑人正確飲用茶葉的方法,以及如何識別真假茶葉。

  他知道,這些小動作更能建立盛世茶行在他們心中的正面形象,使這次的漠北之行更為圓滿。雖然他為人清冷,不似秦天那般能說會道親切可人,可是他自有一種溫潤如水的氣質,淡淡的微笑間,便像是春天的暖陽,照得所有姜人百姓心中暖洋洋的。

  他們尊敬他,喜歡他,卻又不敢太過與他親近,只是隔著遠遠的看著他來了,便會微笑著向他行草原禮。

  也有大膽的姜人姑娘愛慕他冰雪初陽一般的容貌,悄悄地跟在他身後,可是見到他看著秦天柔情似水的目光,親密無間的神情,一個個的都很快地掐滅了心中的火花,笑嘻嘻地羨慕著他們。

  晚上,秦天和莊信彥依然睡在那間貴賓帳篷裏。

  莊信彥食髓知味,一到晚上兩人獨處的時候,便像是變了一個人,恨不得整個人都黏在秦天的身上。就算是秦天想和他談些正事,他也要將她抱在腿上,摟在一起,說兩句摸摸小手,再說兩句親親小嘴,再說兩句,手便老實不客氣地滑入她的衣服內,揉搓著她柔軟的豐滿,再然後……

  話都沒說完,兩人便滾到床上去了……

  而莊信彥的聰穎在這件事上也發揮的淋漓盡致,有過幾次經驗後,莊信彥再也不是那青澀的初哥,一洗頹風,意氣風發,蓬勃雄偉。更妙的是,秦天發現他還會舉一反三,各種各樣的花樣,各種各樣的姿勢,有些甚至身為現代人的秦天都想像不到。如果不是他第一次表現得太挫,她真的會懷疑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哪里想得到他只是將春宮圖中的花樣一個個地試了個遍而已……

  驚奇歸驚奇,可秦天不得不承認,那種感覺……真是說不出的美妙……那怕是平日裏回想一下,也會讓她臉紅心跳。

  像有一次,他伏在她背上,滾燙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後背,他一手箍住她的小腹,一手揉搓著她的胸,“將軍”強而有力地進入,一下一下,溫柔的,卻又是強硬的……

  更要命的是,他還低下頭,咬住她的耳垂,一邊舔舐輕咬,一邊用一種近乎於呻吟的嘶啞魅惑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低喃地呼喚著

  “秦天……秦天……秦天……”

  隨著他的動作,隨著他的呼喚,秦天只覺身體酥麻酸軟到了極致,不久小腹處一陣痙攣,一波波地電流迅速地襲遍全身,那一瞬間的快樂幾乎要了她的命……

  到最後,她像是化成了水,又像是變成了一灘泥,只能在他的身下任由他為所欲為,由著他帶領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峰……

  他像是精力無窮,看著那麼斯文冷清宛如謫仙的一個人,一個晚上便化成妖魔,化成野獸,不知饜足,要了她一次一次,最多的一天晚上竟是要了她四次,早上起來的時候,秦天只覺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酸痛酸痛,卻又綿軟綿軟,到頭來,還是他幫她穿的衣服,期間自然又占了她不少便宜。

  他卻仍然精力十足,大有一種越戰越猛的感覺。白天出去神清氣爽,沒事人一樣,一有機會便會溜到她身邊,將她拉到無人的地方,抱她親她,似乎永遠都不夠……

  那幾天的日子,就像是泡在蜜糖裏,香甜得膩人,美好幸福得不似真實……

  如果以後每天的日子都能似這般,秦天覺得,就算讓她短命十年她都願意。

  這天,秦天教了薑人出來,迎面碰到謝霆君。這些天,他因為與姜人貴族洽談牛肉幹買賣的事情一直留在這裏。

  他今天穿著一件絳紅色的錦袍,這樣濃豔的顏色,如火如荼,可因著他異常高大雄壯的身形,堅毅深刻的英偉長相,生生地將這種陰柔的顏色穿出一種軒昂的氣勢出來。

  午時的陽光有些刺眼,秦天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謝公子。”秦天笑著打招呼。

  這次漠北之行,雖然她的計策是決勝的關鍵,可是不可否認,謝家還是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雖然秦天有些不滿意他們的合作態度,但是沒有他們做這次的嚮導,他們這次的漠北執行會艱難很多。

  或許也是這段時間的心情太好,心胸更為開闊,一些不愉快的小事也變得微不足道。是以秦天才會有這樣的好臉色。

  這邊,謝霆君慢慢地走近她。

  她今天穿著一件杏色如意鑲邊的斜襟長襖,陽光下俏生生地如一朵薔薇花。她看著他微笑,波光流轉間有著一種別有的嫵媚,這是她不曾有過的風情。又見她皮膚格外的光潔細膩,雙頰緋紅,就像是白茶花上浸潤出的淡淡粉彩,極盡風流。

  想起這段日子他們一直呆在一起,熟悉風月之事的謝霆君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念及此,謝霆君心中止不住的妒火,那一刻,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臉色。

  不過到底是見慣市面的人,不消一會,他便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看著她淡淡笑道:“秦當家忙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大概明後天的事情。謝公子,你呢,你這邊的事情已經忙完了嗎?”

  謝霆君淡淡笑道:“我也差不多了。看樣子再過兩天我們便可以動身回去了。”

  見她眼角底下有淡淡的青暈,以為是她這幾天太過勞累的緣故,不由地有些心疼,輕聲道:“秦當家,你也不要太累了,你臉色很不好……”如果是他的女人,才不會讓她如此勞累。她只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服侍好他,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就行。賺錢是男人的事!

  那個小白臉,根本不會照顧她!

  秦天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想到了什麼,臉“刷”地一紅。

  謝霆君先是一怔,陡然反應過來,一股怒氣直沖上腦

  這兩人……這兩人……竟是這般纏綿?

  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這股怒火壓制下去。

  他看了看四周:“怎麼不見莊公子?”

  “哦,他去教薑人認茶葉去了,要一陣子的時間。”說著,又笑道:“不耽誤謝公子了,我去尋他了。”

  說完,又是一笑,歡歡喜喜地轉過身向前走去。

  謝霆君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窈窕的背影,極盡癡纏。

  再忍忍,再忍忍,要不了多久,她就是他的女人……

  這邊,莊信彥也是剛結束完給姜人百姓的講解。出了帳篷,便見謝婉君提著個烏木鑲金食盒,帶著丫鬟向著他走過來。

  對於謝婉君,莊信彥一直沒有什麼感覺。在他的眼中,女人除了秦天,其餘的都差不多,和秋蘭青柳她們沒什麼區別。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意義。

  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讓他敞開心扉,也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似秦天那般,那麼地包容他為他著想,是她第一個肯用最溫婉細膩的心來對待他,不論是什麼時候,她都沒嫌棄過他。他為她打開心門,放她進來,然後又將門關上,他只需要她,至於門外是否有更好的風景,更好的人,對於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了。

  出於禮節,莊信彥向著謝婉君略略一禮,至於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裏,他根本就懶得費心思猜測。完全不相干的人,她的目的,她的心思,一點意義都沒有。

  招呼完後,莊信彥沒再看她,帶著海富從她身邊經過。

  謝婉君臉色一白,長這麼大以來,在她所遇見的公子中,能如此無視她的存在的人,也只有莊信彥一個了。

  可偏生,她為他魂牽夢縈。

  “莊公子……”謝婉君叫了一聲,想起他聽不見,又連忙追上去。

  見謝婉君追了上來,莊信彥以為她有什麼事,頓住了腳步。

  看著那張晚晚會出現在夢中的俊顏,謝婉君一陣恍惚。旁邊蝶兒推了她一下,她這才清醒,將手中的食盒遞,柔聲道:“莊公子,草原上風乾物燥,這裏是雪梨燕窩湯,我特意從家裏帶了材料出來,讓人熬的,你用點吧。”

  知道回去以後,她或許面對的就是嫁人的命運,她只想在這最後與他見面的日子裏,再多看看他,要是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絲半點的印象,能讓他偶爾能想起她,她也滿足了。

  看著她手中的食盒,莊信彥雙眼微微一亮,伸手接了過來。本來沒抱希望的謝婉君見他肯接自己的東西,興奮得雙頰緋紅,杏眼中流露出驚喜交加的神色。

  正打算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一道清脆嬌柔的聲音:“信彥!”

  那是秦天的聲音,謝婉君忽然有點心虛,低下頭去,可是想到他收下了自己的東西,面對秦天時,心中又有些快意。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9:06 PM

  第一百九十三章:歸途

  尋過來的秦天將一切都看在眼裏。

  雖然見到麼美貌的謝婉君主動向莊信彥搭訕,雖然看到莊信彥接過了謝婉君的食盒,可是她一點著急生氣的感覺都沒有。

  有什麼好著急的呢,她對他的夫君有百分百的信心,用一句現代網路的流行語來說,小三小四神馬的,都是浮雲啊浮雲……秦天笑盈盈地走到莊信彥的身邊。

  這邊,謝婉君深吸口氣,抬起頭來,努力使自己鎮定再鎮定,她看著秦天微微一笑:“姐姐,你來了。”

  姐姐,姐姐,叫得這麼親熱,誰是你姐姐!秦天看著她,嘴角噙著一絲淺笑。

  在秦天這種仿似看透一切的目光下,謝婉君到底面皮薄,抵受不住,低下了頭。

  “在說什麼呢?”秦天沒有理會謝婉君,看著莊信彥笑道。

  莊信彥沒有一絲猶豫,將手中的食盒交到秦天手上,秦天笑著接過,眼角餘光瞟到謝婉君陡然煞白的臉。

  秦天一點都不同情她,既然有勇氣上趕著送上門來,就要有同樣的勇氣面對後果。

  “什麼呢?”秦天裝作不知,打開食盒看了看,“雪梨燕窩湯?”她看向莊信彥,笑問:“哪來的?”

  “是謝送過來的。說是天干物燥,刻意做了送了過來。”鬼精靈海富看著謝婉君,笑著答道。

  謝婉君臉色更白,頭幾乎低到胸口處,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莊信彥在本子上寫下:“你不是說在這裏嗓子幹疼,這個正好可以給你潤潤。待會趁熱喝了吧。”

  謝婉君咬緊了下唇,心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

  那可是我親手煲的……“謝,你真有心,謝謝你了。”秦天看著她笑眯眯地說。

  旁邊小蝶見自己主子的一番心血被如此辜負,氣憤之下沖口而出:“那可是給……”

  謝婉君連忙掐了一下她的手,成功地阻止了她說下去,她看向秦天手中的食盒,臉色由白變紅,又由紅轉白。

  “沒什麼,姐姐不嫌棄就好……”

  “這麼好的東西,我怎麼會嫌棄?謝說笑了。”秦天淡淡地笑著,轉頭又對莊信彥說:“信彥,這麼風大,我們回去吧。”

  聽她這麼說,莊信彥連忙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接著又抬起頭端詳了她一陣,眉梢眼角情意無限,溫柔無盡。

  此時他的眼裏心裏只有她一個,旁的人根本微不足道。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婉君臉色越發的難看,心中難受得像是要流出血來。

  如果他能這麼看我一樣……如果他能這麼看我一眼,就是死了,我也願意……越是見莊信彥對秦天好,謝婉君越是覺得這種男子的可貴,越是心癢難耐,魂牽夢縈,不知不覺間,情根深種。

  秦天和莊信彥相攜離開,兩人並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可是就算只是看著背影,也會感受到兩人的親密無間,情深意濃。

  “……”身邊小蝶的聲音充滿著憐憫,“這裏風大,我們也回去吧。”

  謝婉君偏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那裏空空如也,沒有一雙溫柔的手為她披上披風……鼻子一酸,淚水湧了出來。

  事情過後,秦天讓人送了點牛肉幹給寫謝婉君,算是對她的回禮,也讓她這碗湯,變成最普通的禮尚往來,不再有特殊意義。對於莊信彥來說,因為這碗湯是秦天所需要的,他才會接過來,至於這碗湯背後有什麼特殊意義,他懶得理。在他看來,他從未要求過什麼,別人的想法,與他無關。

  這件事對於秦天和莊信彥來說,只是生活中一道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過一會便被兩人丟在了腦後。

  到了臨走前的一晚,三大盟長和姜人貴族們為秦天他們踐行。

  空地上燃起了幾尺高的篝火,借著風勢,篝火熊熊,如同妖魔一般在黑夜中張牙舞抓。

  眾人圍坐在篝火旁喝酒,聊天,大笑,跳舞。

  秦天和莊信彥與三大盟長坐在一起慶祝聊天。烏達盟長向秦天連連敬酒表達謝意,並且表示,以後草原上各大部落每年都只會向盛世買茶葉。秦天諸人皆是大喜,有了這句話,等於是給這次的漠北之行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第二天,秦天莊信彥諸人與謝家一起踏上歸途。

  遼闊的大草原在謝家車隊的馬蹄下無限伸延,在這被譽為遊牧民族搖籃的美麗境域,大小湖泊像一顆顆的明珠點綴其上,野馬牛羊成群結隊地縱情馳騁,處處草浪翻滾,置身其中,彷彿陷入一個永不清醒的美麗夢境裏。

  回程的車馬因為謝文雋的先行一步,以及財物的散盡,而少了差不多一半。莊信彥依然和謝霆君一起騎馬,而秦天還是和謝婉君坐在馬車裏。

  一路上,謝婉君依然鬱鬱不樂的模樣,秦天心知肚明,只當不知道,她沒說話,她也沒刻意去搭理她。要麼就閉眼假寐,要麼就掀開窗簾看風景,要麼就和縱馬過來的莊信彥聊一兩句。

  而這時,她正掀開窗簾,打量和謝家的護衛隊伍。

  這次謝家一共帶了二十多個護衛,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年輕男子。人人都騎著高頭大馬,馬上掛著弓箭,腰上別著長刀。威風凜凜的樣子。

  在來的路上,秦天就聽江隊長說起過,草原上的馬賊大多是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或是各部落逃脫出來的奴隸。他們聚集在一起,四處作亂打劫,維持生計。特別是這些年在草原上大發其財的啟商,更是他們熱衷的對象。這些馬賊大都兇殘,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啟商聞之色變。不過因著薑人歸降後,朝廷派了重兵駐紮滅匪,馬賊死亡慘重,現在的馬賊遠去過去行事小心謹慎,沒有那麼倡狂了。秦天並沒有什麼擔心,如江隊長所說,現在不是交易的季節,商隊都沒有油水,而他們這個車隊更是一目了然的輕便。但凡馬賊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冒著危險來做無用功。

  車隊行了一天,待天黑之前才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安營休息。或許是因為帳篷沒有之前那麼緊張,這次謝霆君竟然給秦天和莊信彥兩人單獨的帳篷。不過,兩人雖然在一起,但莊信彥顧忌著歸途勞累,想讓秦天晚上好好休息,便強制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只是和衣抱著她睡覺。

  他的身體就像是火爐,窩在他懷裏暖烘烘的,讓秦天舒服得直歎氣。她像只貓咪一般蜷縮在他懷裏,臉在他胸口上蹭啊蹭的,如此可愛嬌懶,讓莊信彥愛得不行,他緊緊地擁住她,恨不得將她揉碎了再吞下去。

  另一邊,謝霆君和林永悄悄來到小河邊。

  小河嘩嘩的流動,反射著天下的月光,波光粼粼。

  謝霆君一邊警惕地環視著四周,一邊問林永:“怎樣?”

  林永靠近他,壓低了聲音說:“前方便是一片密林,小的猜測,馬賊應該會在那裏攔截我們!”

  謝霆君點點頭,確認周圍無人後,他轉過頭,看著緩緩流動的河面,粼粼的波光映入他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森然。

  “司馬昌應該將江隊長先行離去的事情散佈出去了,我們有多少人,馬賊應該很清楚,出於謹慎,他們應該也不會派多少人來。”

  林永點頭,出動的人越多,動靜越大,暴露的機會也越大,這個道理他很明白。

  “公子到底想怎麼做?”林永忍不住問。

  這些天,公子陰沉得嚇人,卻沒有跟他說過具體的計畫。

  謝霆君面對著江面,呼呼的夜風吹動著他的長袍,獵獵作響,他英偉的面孔在夜風中異常的冷酷。

  “見機行事。總之……”謝霆君眼中冷芒閃爍,他沒有再說下去,林永卻感覺到他的言下之意,遍體生涼。

  “保護好,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唯你是問!”謝霆君陰冷冷地看著他。

  “是。”林永大氣都不敢出。

  第二天一早,車隊收拾了上路。

  臨上車之前,秦天將範天叫到身邊。

  “這次你做得很好。”秦天笑著誇獎他。

  范天和秦天差不多年歲,今年也不過剛滿十八,聽到秦天的誇獎,臉忽的一紅,他站在那裏不好意思地摸著脖子。

  “我都看在眼裏了!”秦天繼續笑道:“你將姜人絕大多數官員的名字都記下來了吧!我看你和他們都熟識了!”

  範天笑道:“都是大少奶奶的面子,他們知道我跟著大少奶奶做事,才對我另眼相看的!”

  “那有要你有這個心思才行!你怎麼想到要和他們結交呢?”

  範天那雙靈活的眼睛閃了閃,笑道:“我想著,我們盛世這次這麼成功,遲早要在歸化開分行的,既是如此,有些交情還是要早些結下才好!”

  秦天滿臉讚賞:“說得好!範天,我果然沒看錯你。”

  範天忽然斂了笑容,看向秦天正色道:“如果不是大少奶奶的提點,範天還是茶行的一名小學徒,是因為大少奶奶,才有范天的今天,這份恩情,範天絕不會忘記。”

  這番話讓秦天想起之前和他一起在大堂中做工的日子,其實不過是一年前的事,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了……“那也要你自己聰明努力!”秦天看著他笑了笑,又道:“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碗牛肉麵?”

  範天一怔,秦天笑了兩聲,上了馬車。

  下一秒,車簾被掀開,露出秦天那張芙蓉一般嬌美的面容,“範天,好好做,我們是朋友,我不會虧待你!”

  說完,又放下了簾子。

  範天再一次地發怔我們是朋友……難得她到現在還記得。

  範天低下頭來,笑了笑。

  車隊開拔,走了兩個時辰,便見河邊有一片小樹林。遠遠看去,樹木密集,在廣漠的草原背景下,有種陰森的感覺……



  第一百九十四章:偷襲

  前面一方樹林沿河生長,地勢開始起伏不平。

  陽光下,樹影憧憧,萬籟俱靜,只有風吹樹動的沙沙聲,以及連續不斷的馬蹄嗒嗒聲。

  隨著樹林的越來越接近,謝霆君和林永心中的那根弦繃得越來越緊。兩人雖然強制鎮定,可依然難掩心中緊張。謝霆君抓住韁繩的手不由地越來越緊,腰身也越來越直,而林永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腰間的長刀上,後在謝霆君冷厲的提醒目光下,這才有所收斂,屏息靜氣。

  其餘的護衛出自于本身職業的警惕性也多注意了那片密林兩眼,可眼見著已經就快經過密林,依然沒有半點動靜,這才放鬆了警惕,又和旁邊的同伴說笑起來。

  可跟隨在秦天馬車後面的莊信彥,卻總有種心緒不寧的感覺,冷凝的目光不停地往密林掃視,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身邊的海富見他神色不穩,驅馬過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問道:“少爺,怎麼啦?”

  莊信彥看著他搖搖頭,又轉頭看向密林深處,總是難以心安。

  車隊緩緩從密林旁邊經過,眼看著就要穿過密林的時候,忽然林子裏百鳥齊飛,緊接著蹄聲驟起,密林中忽然沖出幾十個頭紮黑巾,身穿狼皮短袍,手拿弓箭的馬賊!

  此時,他們手上的弓箭已經拉滿,尖銳的箭頭對準了車隊眾人!

  謝家護衛大驚,想躲已經來不及,“大家小心,彎腰躲避!”謝霆君提氣大吼。

  只聽得“嗖嗖”聲不斷,得了謝霆君提醒的護衛們連忙彎下腰,霎那間,箭支如雨,堪堪貼著他們頭頂擦過,有幾個護衛反應稍慢,被箭支射下了馬,痛苦的哀嚎。

  謝霆君手拿馬鞭,林永從腰間抽出長刀,兩人彎腰避過第一輪的箭雨,又用手中的刀鞭將再次射過來的羽箭格擋,動作都是一般的乾淨俐落!

  趁著馬賊攻擊的空隙,謝霆君向著莊信彥那邊看過去,見他在身邊海富的幫助下躲過了第一輪的箭雨,謝霆君冷哼一聲,回頭對林永說:“你去馬車那邊保護。”

  “公子小心!”林永策馬沖到謝婉君所在的馬車那邊。

  那邊,馬賊們見弓箭落空,便大叫著策馬沖了過來,一時喊殺震天!

  生死存亡之際,護衛們也拿出了看家本領,和馬賊們戰成一團。

  這邊,謝霆君驅馬向前,所到之處,勇猛無敵,他手中馬鞭靈活狠辣,所遇馬賊,竟無一人是他對手,往往一個照面便將馬賊抽下馬去。他這番動作,成功地減輕了自己這邊護衛的壓力。這些護衛都是他們謝家花了不少心血培養而成,謝霆君並不想讓他們成為犧牲品。眼見著馬賊開始襲擊莊家的隨從,謝霆君又吩咐幾名護衛過去保護。

  護衛分散後,這邊壓力頓增,馬賊見謝霆君最厲害,便同時圍上來攻擊他一個。本想快速將這些馬賊解決掉,眼角餘光卻看到有幾個馬賊向著莊信彥沖過去。當下,謝霆君手中攻勢放緩,裝作被馬賊絆住,任由那些馬賊去襲擊在他看來無反抗之力的莊信彥。

  他一邊跟馬賊纏鬥,一邊不時地瞧向莊信彥那邊的情況。一瞧之下,大為震驚。

  卻見那個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莊信彥此刻卻是勇猛異常,手中的長鞭舞的“謔謔”有聲,打得一干賊子近不了身,身手雖然還及不上他,比起謝家培養多年的護衛卻是差不了多少!

  眼見算盤落空,謝霆君心中驚怒不已。

  這邊,莊信彥撐著馬背翻身一腳將旁邊一名馬賊踢開,趁著空隙,看向秦天所在的馬車,見謝霆君的隨從林永正在那邊保護,一時無虞,而不遠處,秦天的丫鬟秋蘭和青柳以及謝婉君的丫鬟所在的馬車卻已經被馬賊掌控,馬賊們見馬車裏都是些小姑娘,大笑了幾聲後,牽著馬車就走。

  車裏的丫鬟們大喊救命,失聲痛哭。

  莊信彥雖然性格冷清,卻絕不是冷血無情之人,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落入馬賊之手,當下,他指著秋蘭她們對身邊海富大聲說:“保護她們!”

  海富本來就與秋蘭青柳私交很好,如今見她們被欺負,又見莊信彥這邊已經沒有大礙,當下大喝一聲,一夾馬腹向著那邊沖了過去。

  這邊,秦天和謝婉君坐在車裏聽到外邊的喊殺聲,還沒反應過來,箭支便嗖嗖地從車窗處射了進來,紮在對面的馬車壁上,不住地顫動。謝婉君嚇得花容失色,“哇”的一聲大叫,下意識地就想往外跑。秦天見到,眼明手快的將她拉了回業,恰好又有一支箭射了進來落在剛才謝婉君沖去的地方,嚇得謝婉君眼淚嘩嘩地流出來,她死死地抓住秦天不住地顫抖,驚懼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外面一聲慘叫,卻是馬車夫的聲音,緊接著,馬車不受控制的亂晃,想是因為馬匹受驚,失去了控制,兩人被馬車晃的東倒西歪,最後,兩人先後滾出了馬車。

  兩人在草地上不受控制的翻滾,連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好在草地厚軟,兩人並沒有受傷。

  秦天從草地上爬起,見到的便是一副混亂的景象。一群頭紮黑金的壯碩男子騎著高頭大馬在與謝家護衛們混戰,那些人兇悍異常,可謝家護衛們也不弱,一時間也不分勝負。

  見又有女人,有幾個馬賊雙眼放光地沖了過來。秦天連忙爬起身拉著謝婉君就跑,謝婉君嚇呆了,動都不敢動,眼見著馬賊就要過來,秦天急的出了一身了汗,情急之下,雙手伸入謝婉君腋下,拖著她跑。

  好在不久林永趕了過來,將沖過來的馬賊砍倒,又將兩人護在自己身後。

  “怎麼回事,怎會回事?”謝婉君捂著臉哭。

  林永沒時間回答她,一邊的秦天說道:“是馬賊,應該是馬賊!”

  “馬賊……馬……馬賊……!”謝婉君雙腳一軟坐倒在地,雙眼上翻,竟是要嚇昏過去。

  秦天氣不到一處來,這個嬌嬌女,現在哪里是昏倒的時候!“冷靜點!”秦天用力地拍打著她的臉,不一會便將她打醒。

  謝婉君醒來又要哭,卻聽得秦天一聲厲喝:“你給我閉嘴,要不然馬賊不打死你,我都要打死你!”

  看著秦天氣勢洶洶的模樣,謝婉君閉上了嘴,眼鼓鼓地看著她。見她哪怕在這麼混亂危及的時刻依然能保持鎮定,心中不由敬服。

  “姐姐,你都不怕嗎?”謝婉君哆哆嗦嗦地問。

  “哪會不怕……”秦天握住她的手,謝婉君這才發現她的手心竟是汗水,還在不停地顫抖。“我也怕……”秦天看著她說,“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想要命,就勇敢點!”

  前面林永剛好將一個馬賊打跑回業,剛好聽到秦天這句話,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雖然衣衫不整,髮髻散亂,可是神色鎮定,有條不紊,一雙眸子奇亮無比,猶如黑夜中最閃亮的星辰,此時的她竟是一種驚人的美麗。

  忽然間,林永能瞭解主子那種迫切得到的心情……林永收斂心神,走到謝婉君身邊道:“,放心,小的會保護你安全離開!”

  謝婉君點點頭,此時已經鎮定了不少。

  秦天轉頭看去,此時,草地上一片混亂,刀光劍影,血跡處處。正午炙熱的陽光照得草原上一片慘澹。

  雙方都有傷亡,可一邊是養尊處優,過慣舒服日子的,一邊是風餐露宿刀口舔血的,不消一會,戰鬥力此消彼長,謝家護衛節節敗退,難以支撐。

  不過好在己方暫時還不見身亡者,讓秦天心下稍安。

  她搜尋著莊信彥的身影,卻見莊信彥已經發現了她,擺脫了身邊的馬賊後策馬向著她奔過來。秦天大喜,掙脫謝婉君,向著他飛奔過去。

  同時,謝霆君也發現了秦天,正準備過去,卻見莊信彥已經先他一步沖過去,謝霆君眼睜睜地看著莊信彥將秦天抱上馬,心中大恨,回頭將氣都出在馬賊身上,一腳將一名馬賊踹下地,可是更多的馬賊又湧了上來,謝霆君收斂心神,投入到戰鬥中。

  這邊,秦天坐在莊信彥的身後,莊信彥手揮馬鞭,與追上來的馬賊搏鬥。他一隻手揮動著馬鞭,另外一隻手卻轉過來護著她,雙腿操控著馬匹,在馬賊的包圍中進退有據,不慌不亂。舉手間竟是從未有過的勇猛。秦天摟緊他的腰,雖然在兇神惡煞的馬賊包圍中,可是卻一點都不害怕,她深信,他會盡自己的努力不會讓她受一點點的傷害。除非他倒下了。可是如果他倒下了,她生也好,死也罷,也不重要了……一時間,她心中平靜無波,無驚無懼。

  可就在這時,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名馬賊在不遠處手拿弓箭,箭尖對準了莊信彥!

  而同時,一旁的謝霆君也發現了馬賊的偷襲,他本可以擺脫身邊的馬賊上前阻止,這對他輕而易舉,可當他發現,箭尖是指著莊信彥的時候,他手上的攻勢頓漸,任憑著馬賊纏住了他……“嗖”的一聲,羽箭如電一般地射出謝霆君冷冷一笑,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9:11 PM

  第一百九十五章:混亂

  草原上混戰不休。

  看似激烈的殺伐,不過是遼闊的大草原上平淡無奇的小爭端,就像是浩瀚蒼穹的一顆小星辰,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激昂的嘶吼轉眼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上消散,灑下的熱血轉眼被無邊的草浪給吞沒。一切的一切,對於這片廣漠的大草原來說,都是這麼的渺小。

  可是爭鬥依然在繼續。

  謝家護衛護住謝家隨從以及莊家隨從的馬車邊,大部分人都受了傷,依然在負隅頑抗。海富緊守在丫鬟馬車旁邊,被四五個馬賊纏住,無法移動一步。林永將謝婉君護在身後,被馬賊攻的喘不過氣。不遠處,謝霆君被六七個馬賊圍得密不透分。

  而這邊,莊信彥帶著秦天企圖沖出馬賊的包圍圈,可奈何馬賊太多,莊信彥又要分神保護秦天,幾次衝擊都以失敗收場。性子中的急躁開始蠢蠢欲動,可是想起身後的秦天,又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沉著應對。將馬賊所有的攻勢都接了過去,不讓他們傷害秦天一分一毫。

  他全神貫注地投入到爭鬥中,自然無法關注週邊的情形。

  就在他保護秦天的同時,秦天也在留意周遭的情況。

  這時,她聽到有人用薑語高喊了一句聽不懂的話語,語氣好像非常的急切。同時,身邊的馬賊神情更為緊張,下手更不留情。秦天明顯地感受到莊信彥的壓力頓增,應付得也更為吃力。然後,她便見到右側不遠處,一名馬賊拿起弓箭,箭尖的方向正是對準了莊信彥!

  而前面的莊信彥因為全力應戰,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偷襲,眼看就要命斃於馬賊的弓箭之下!

  秦天大驚,心臟狂跳,拍著莊信彥的後背大喊:“信彥小心!”

  前邊,莊信彥感覺到秦天的拍打,卻聽不到她的呼喊,還只當是秦天在後面遇到的危險,他連忙轉過身,查看身後的秦天,卻沒想到這個動作剛好是將前胸賣給了偷襲者。

  其餘的人繼續在混戰,誰也無法顧及到這邊,而唯一有留意這邊的謝霆君,見此情景,心中卻有些快意,這一刻,他幾乎停止了呼吸,緊張地等待著莊信彥被一箭貫胸的情景!

  對,他知道他這樣卑鄙,無恥,狠毒,可是有什麼關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手段不是問題!只要表明上做得完美無缺,誰能說他不是君子?

  古往今來,哪個成功者又是真正意義上的大仁大義者?

  擋我者死!能將這四個字貫徹到底的人,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他本不想將事情做到如此決絕的地步,只能怪他時運不佳,竟然撞到司馬昌那個陰險小人的手上,既然如此,他不利用這個機會簡直對不起自己!

  “嗖”的一聲響,羽箭如電一般的射出

  謝霆君冷冷一笑

  正當他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忽然的,他臉色急變,睜大了眼睛,手上的動作也停頓下來,因此手臂上還挨了馬賊一刀,頓時血流如注。

  他不管不顧,夾馬向著秦天那邊沖去,有馬賊攔截,他使出全力當頭一鞭子抽過去,半邊臉皮都被他抽了下來,馬賊慘叫一聲,跌落馬背。他就這麼硬生生地從包圍圈中闖了出去!

  黑馬疾奔,如風如電,他高聲怒吼,齜牙目裂,魂飛魄散,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秦天撲向莊信彥身上,接著,那只夾帶著雷霆之勢的羽箭“倏”的一聲釘在她的背心,箭尾還殘留著餘勢不住地顫動。

  他像是能聽到箭頭刺破她血肉的悶響

  謝霆君只覺腦袋裏“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他發了狂似的大叫,面色猙獰,雙眼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

  那一刻,他胸口劇痛,就像是被羽箭貫穿了心胸……

  這邊,莊信彥感覺到秦天的拍打轉過身,見秦天臉色煞白,雙眼充滿驚恐,還未反應過來,秦天卻忽然地撲到自己身上,下一秒,莊信彥只覺眼前一花,緊接著,懷中的人兒身子猛烈一顫,他下意識地摟住了她,可是觸手處卻摸到一支冰冷堅硬的箭杆

  莊信彥呆住,腦海裏忽然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置身何處,身邊那些兇神惡煞的馬賊忽然變成了幻影。

  天地間白茫茫地一片,一切都似乎是虛幻,顯得那麼不真實。

  只有胸口處的疼痛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刀一下一下剜割著他的心。

  手上感覺到一片溫熱,一片滑膩。他下意識地將她摟緊,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秦天……秦天……”他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聲音輕顫,帶著一種徹骨的恐懼

  秦天只覺背上劇痛,過了一會,又轉為麻木,接著,這種麻木傳遍全身,整個身子都似乎沒了知覺。她艱難地抬起頭,看向他,此時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恐懼,是那麼的讓人心驚,又是那麼的讓人心疼

  “沒事……我沒事……”秦天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她伸手去撫他的臉,卻發現雙手已經抬不起來,她悲哀的發現,所有的力氣從她身上慢慢地流逝

  就這麼死了嗎?好不甘心,我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不過,信彥,你還好好的,我真高興……

  她的意識慢慢模糊,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整個身子向後倒

  莊信彥一隻手沒有抱住她,眼看著她就要跌落馬,可就在這時,急速趕來的謝霆君,一把摟過快要跌過的秦天,將她放置在自己身前,讓她面對著他坐著,雙手成環狀圈住她,不讓她掉落。

  秦天此時已經昏了過去,靠在謝霆君的懷中,人事不知。

  搶過秦天,謝霆君迅速離去,身後莊信彥死命地追上來,不停地嘶吼,聲嘶力竭,他像是發了瘋,發了狂,再也不管周圍馬賊的攻擊,只是瘋狂地追逐著謝霆君。可是卻因為毫不設防,被後面追上來的馬賊砍了一刀,莊信彥跌落馬,在地上連著幾滾,滾過之處,血跡斑斑,他咬牙爬起來,又向著謝霆君離去的方向沖去,有馬賊上前攔截他,他撿起地上的長刀,搏命般的沖了過去,狀若魔鬼,狀若瘋獸,明明是瘋狂的神情,卻是一臉的淚水,這樣的他更是讓人膽戰心驚。

  馬賊們一時都不敢靠近,莊信彥繼續發了瘋似的朝前沖,可是身後卻有一名馬賊騎馬追了上來,在他的後背上再補上一刀,莊信彥腳步一頓,卻依然沒有停止沖勢,馬賊咬牙大叫一聲,又是一刀,莊信彥再也支援不住,跪倒在地,昏倒之前,他依然看著謝霆君離去的方向,費盡全力向前爬動。

  就在這時,馬賊將馬高高提起,想要將莊信彥踩死在馬下!

  一旁的海富早已注意到這裏的情況,想要衝過來相助,卻苦於脫不了身。眼看著主子就要慘死于馬下,海富急得哭喊“少爺”,卻無可奈何。丫鬟們也是一個個地捂嘴痛哭出聲。

  就在這緊急關頭,那揚蹄的馬不知是被哪里射來的箭貫穿脖頸,慘嘶一聲,轟然到底,馬上的馬賊也滾落下來,還未來得及爬起身,卻被忽然沖上來的人影當胸一刀,當即斃命。

  遠處的海富見到那條身影,鬆了一口氣,因為他認出那是謝霆君的隨從林永,本事高強,有他在少爺身邊總能保護一二。接著,他又見到謝家小姐謝婉君飛奔至莊信彥的身邊,焦急地呼喚。然後,謝婉君拉來林永幫手,兩人將受傷的莊信彥搬到不遠處的馬車上,謝婉君跟著一起上了馬。

  那邊,謝霆君只當沒發現身後的莊信彥的情況,扯開嗓門大聲叫道:“不要纏鬥,我們分散撤退,歸化城匯合!”

  早已支持不住的護衛們聽到這聲號令,各自趕著自己保護的馬車向著不同的方向撤退。

  謝霆君則朝著密林的方向沖去。

  海富見林永坐上車夫的位置,趕著馬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行去。海富也連忙上了馬車,準備帶著眾女追在林永身後,可是卻遭到馬賊的阻攔,無奈之下,海富只好掉轉馬頭朝著相反的方向奔逃。

  一部分的馬賊追上逃亡的人,一部分的馬賊則留了下來查看這次的戰果,當他們翻開餘下敞篷車上的行李,發現裏面都是些不值錢的衣物時,不由氣憤地罵罵咧咧!

  這邊,謝霆君帶著秦天沖進密林,借著密集的樹林,幾下便擺脫了馬賊。他在密林中左轉右轉,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是原來的地方,四下茫茫一片,皆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謝霆君一時也來不及辨認方向,只想找到安全的地方為秦天療傷。

  他低頭看向懷中的秦天,見她背上的血液已經浸濕了衣衫,暗紅一片,觸目驚心。他心急之下,快馬加鞭,隨意挑了一個方向,疾馳而去。也不知賓士了多久,見前方有個破舊的帳篷,看樣子應該是姜人平民的住所。

  想著馬賊已經不會再追上來,就在帳篷前停下馬,他小心翼翼地將秦天抱下,走進帳篷

  “有人嗎?”。他出聲詢問。



  第一百九十六章:滿足

  帳篷裏黑漆漆的,謝霆君叫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答復。

  等雙眼完全適應帳篷裏的光線後.謝霆君這才發現這個帳篷空無一人,既破且舊,很明顯是被丟棄的帳篷。

  見帳篷的左邊有矮榻,謝霆君走過去將秦天放置在矮榻上。秦天哼了一聲,謝霆君緊張地叫著她的名宇,秦天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人事不知。謝霆君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發現呼吸越來越微弱,他知道必須儘快地給她療傷才行。

  他起身將窗簾打開,讓陽光進來,通風透氣。又在帳篷裏找到丟棄的鐵鍋,想起來時不遠處有小河,他拿著鐵鍋去到小河流裏清洗,又打了水回來生火燒水,待會給秦天療傷用得著。

  準備好一切後,他淨了雙手,從懷中掏出練武之人都會隨身攜帶的傷藥。這都是上等的傷藥,止血消毒,去腐生肌,療效很好。

  他用小刀將她背上的衣服劃開露出傷口。此時傷口紅腫不堪,周邊都是青紫一片,這麼稍微的動作,又刺激得傷口流血。他雙手握住箭柄,箭必須得拔出來才能療傷。可是深知弓箭的他知道,一般的箭頭都有回勾,射進去還沒什麼,一旦拔出來卻是會連血肉都帶出,那種疼痛和創傷即便是七尺男兒都忍受不了,何況是這麼一個嬌弱女子?

  一個不好,就會是當場斃命的結局。

  他的雙手不住地顫抖,一會握住箭柄,一會又鬆開,狠下心腸又握住箭柄,過了一會又鬆開,來來回回,擾豫不決,心中痛悔之極。早知是這個結果……早知是這個結果……

  著著秦天血流不止的傷口,謝霆君心中沉痛不己,可是他哪里想得到她能為他加此地捨身忘死。

  “那個啞巴就這麼好?值得你如此為他?”謝霆君低低地說了句。秦天趴在那裏,毫無知覺,這種沉默就是一種無聲的肯定。

  謝霆君心中難受史極,雙手重新握住箭柄,一咬牙,狠心抽出“啊!”正昏迷不醒地秦天因為這劇痛慘叫出聲,她抬起頭,虛弱地睜開了眼晴,滿頭滿臉的汗水,鮮血從她傷口噴發出來,謝霆君顫抖著手將整瓶的傷藥都倒在她傷口上,鮮血不斷地將傷藥浸濕秦天渾身抽搐。

  “挺住,秦天,挺住……”謝霆君咬著牙,只覺渾身上下無一不痛,就好像那傷口是在他的身上,就好像那源源不斷冒出來的是他的鮮血。

  “挺住,秦天.算我求你!”他用雙手捂住她仿口,他不是沒受過傷,見過血,就是他自己箭傷,刀傷,比這更嚴重的,更致命的都有過,可從未有哪一次,他會像現在這般恐懼,這般心驚膽跳。

  等到秦天的血慢慢止住的時候,謝霆君只覺自己已經在鬼門關裏轉了一圈,他覺得臉上難受,往臉上一抹,只覺濕漉漉的,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淌了一臉的淚。

  謝霆君苦笑,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為女人流淚。此時,秦天已經停止了抽搐,重新陷入昏迷。謝霆君打來熱水。

  幫她擦臉,又將背上的血跡擦洗乾淨。後又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蓋在她的身上。

  天色漸漸暗下去,謝霆君將門窗關好,可依然抵不住漸漸寒冷的氣溫。他在她身邊躺下,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

  他用手撫摸著她的臉,撫摸著她的頭髮,動作間極盡溫柔。

  忽然間他有種滿足感,她此時離他加此近,和他如此親密,現在她只是屬於他一個人,這一刻,她只有他,沒有誰可以介入到他們之間。

  想到這裏,他情難自已,低下頭,親吻著她的臉頰,她的嘴唇,他似乎能聽到她在叫他的名字“霆君霆君”極盡纏綿,極盡旖旎。他心中湧起無窮無盡的欲望,可是再一看她,依然是雙目緊閉。嘴唇冰冷,一切不過是他的幻覺。他不敢妄動,只是擁著她,不住地歎息。

  他開始回想和她有關的一切,一開始,他只是對嬌稍可愛的她產生了一些興趣,如同對別的女人產生了興趣一般,不過是想將她弄到手玩一玩。可是一次又一次地,她從他的計畫中逃脫,慢慢的,他對她的興趣越來越濃。越有興趣,他越是想盡辦法的接近她,越是接近她,越發現她的好。就像是那些吸食五石散的人,一點一點的沉浸在那些快樂中。

  越陷越深,等到醒悟的時候,發現已經泥足深陷,再也無法自拔。

  泥足深陷沒關係,無法自拔也沒關係,他喜歡她,他想要她,他總有辦法達到目的。

  他親吻著她的嘴唇,喃喃地說:“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將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心思都轉移到我身上,我會給你他所給不了你的一切,會讓你成為人人都羨慕的女人……”

  想起她與莊信彥在船上的擁吻,想起他們之間的親密纏錦,想起往後,她會用同樣的熱情來對他,謝霆君的心中頓時熱烘烘的。他恨不得即刻就將她壓在身下好好疼愛,可終究是顧忌著她身上的傷勢,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來的幾天,秦天一直在昏迷,謝霆君見她傷勢不輕,就想著等她傷勢穩定下來後再上路。這幾天,他們一直留在這個小帳篷裏,附近杳無人煙,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到晚上,寂靜地嚇人,只有不知從哪里傳來一兩聲草原狼的嚎叫,即便膽大如謝霆君,也不禁有些心驚。

  這幾天他都是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每天幫她換藥,餵她喝水將隨身帶的乾糧煮成粥餵給她喝。一天後,秦天發起了高燒,整晚整晚地說胡話,謝霆君擔心地整夜未睡,她冷的時候,便貼身他抱緊她,她熱的時候,便打來冷水為她敷額降溫。他一直都是被人伺候著大的,這麼伺候人還是第一次,卻也不見任何的慌亂他只是密切注意著她的需要,井井有條地照顧著她。

  雖然辛苦,雖然擔心,可是心中一直有種滿足感,有時候竟恨不得,日子就這麼無限期地延伸下去,只要能和她這麼待在一起,讓他這麼伺候她一輩子,他也是願意的。

  或許是他的傷藥效果很好,或許是因為他精心的照料,到了第四天早上秦天幽幽地醒轉過來。

  謝霆君驚喜交加,即便是他十五歲那年做成第一筆的大生意時的興奮也無法和這一刻的喜悅相比較。

  可是秦天醒來後的第一句便將這種如潮水般的喜悅輕而易舉地擊退。

  她看著他,虛弱她問:“信彥呢?信彥在哪里?”

  笑容凝固在臉上,這些天來的滿足與期望,被她這一句話擊的粉碎。

  謝霆君的臉色沉下來。

  “我們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的情況。”他儘量用最平靜地聲音說,可是雙手卻不自禁地捉緊,一如他緊縮的心。

  “我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我記得我是和信彥待在一起的。”秦天繼續說,那種語氣。倒像是有些怨怪他將她帶離他身邊。

  謝霆君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當時你中了箭,從馬背上落下,是我救了你。當時情況混亂又危急,我們只好分散逃生,一時問我也來不及將你交給莊公子,只能帶著你一起逃跑躲過馬賊。”他嗤的一聲笑“現在看來,倒是我多事了。”

  秦天聽出他語氣中的冷然,不禁抬頭著向他,此時是白天,光線從窗子透入照亮他那張憔悴的面孔,竟比之前瘦削了不少。

  秦天又著了看周邊,帶血的布,藥瓶,破碗裏剩下的粥,本來嚴重的仿勢現在巳經感覺不到有多麼疼痛了,這一切自然是因為謝霆君的緣故。

  “謝謝你救了我。”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當時的混亂和危急秦天也深有體會,而謝家護衛一直在盡力保護莊家隨從,就是謝霆君自己也一直在不停地與馬賊激戰。秦天聰明,也想不到這一場變故,眼前之人即使不是始作俑者也是最可惡的幫兇!

  此時此刻的她,對謝霆君還有著感激之心。

  “沒什麼。”謝霆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門口處的光線,這樣一明一暗,讓虛弱的泰天有些許的暈眩“我們是合作夥伴,秦當家有事,謝某自然是義不容辭。”又道:“分散之前,我們約好在歸化誠會合,秦當家感覺好些了沒?如果好些了,今晚再休息一天,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尋路回歸化!”

  秦天點點頭:“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有勞謝公子!”

  謝霆君彬彬有禮地點頭,如今秦天己經請醒,他再沒有半點的僭越。

  只是,在他帶離她離開的這幾天裏,很很多事情在冥冥中已經定下來了……

  這次回去,迎接他們夫妻的,將是一場狂風暴雨,那個啞巴會怎麼解決?他將拭目以待!而他,只需在她最艱難的時候,向她伸出手,她便會投入他的懷抱!在此之前,他只需讓她一直對他懷著感激的心情就好。

  當晚,謝霆君耍幫她換藥,當他想脫去她身上的衣服時,已經清醒的秦天自然不會再任由他動作。

  謝霆君手拿藥瓶冷笑道:“這幾天都是我幫你換的藥,說句不好聽的,該看的,我也看了。如果謝某真有什麼不軌之心,泰當家認為你現在的阻攔有用?”

  這番話說礙正義凜然,讓秦天很不好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

  “藥肯定是要換的,除非秦當家不想傷勢快好早點上路。”

  話說到這個地步,秦天也不好在堅持什麼了。傷口在背上,除了他,也無人可指靠。

  秦天趴了下來,任由他將她身上的衣服除下,露出背脊上的傷口。

  就當是在醫院裏著病。醫院叫你脫,你就得脫,如果遇到男醫生,難道能讓醫院換個女醫生過來?現在也不過是露個背脊而已。

  平日裏給她傷藥,因著她的昏迷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此時見她羞澀尷尬的模樣,謝霆君不由地心中一蕩,換藥的動作越發的緩慢,也越發的溫柔。

  手指裝作不經意地從她肌膚上滑過,感覺到她輕微的戰慄,小腹猛然一緊,如火如荼的欲望,可是也只得生生忍受。

  以他的本事,要得到她的身子輕而易舉,可是他知道,那樣一來,她會一輩子恨著他,即使她離開了莊信彥,也不會心甘情願地來到他身邊,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希望她能像對待莊信彥一樣來對待他。上完藥,秦天將衣服穿好,又向他道謝,謝霆君笑了笑,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秦天這個女人,雖然聰明能幹,可是心性純良,遠遠不夠奸詐狡猾,在這一點上,她甚至不如莊明喜。這樣的女人既能幫得上忙,又很好掌控。更重要的是能讓人安心,不用擔心會被她從後捅一刀。

  莊明喜美則美矣,可是太陰,放在身邊還得時時提防,還是敬謝不敏了。

  當晚,謝霆君將衣袍脫下給秦天蓋上,把矮榻讓給她睡,自己睡在一張長椅上勉強對付。秦天見他如此周到,慢慢地放下了心,也就不再提防他,沉沉地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謝霆君忽然被帳篷外的馬嘶聲驚醒。

  這匹黑馬跟了他近十年,很有靈性,平日裏它很安靜,今晚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謝霆君一躍而起,跳到門簾處往外一看。這一看,不由地驚出一身冷汗!

  另一邊,林永駕著馬車帶著謝婉君和莊信彥慌忙逃離,身後依然有不少馬賊窮追不捨。林永慌不擇路,不一會,馬車竟然沖到一處懸崖,林永來不及停下馬車,就這麼連車帶人一定掉落懸崖。“撲通”一聲,落入懸崖下的河水裏。

  馬賊沖到懸崖處,見馬車已經漸漸沒入河水中,以為他們沒有活路,這才相繼離開。

  這邊,林永落水後便被河水沖到一邊,等他浮上水面後已經不見謝婉君與莊信彥的身影。莊信彥還沒有什麼,可是謝婉君卻不能出事,林永大急,一頭紮入水中繼續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他們的蹤影。

  太陽落山后,謝婉君幽幽地醒轉過來,發現自己置身在石岸上,她爬起身,全身都有些酸痛,手上臉上都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些劃傷。

  她一時頓不得這些,四處張望,沒有發現林永,卻見莊信彥躺在不遠的地方。

  謝婉君心驚之下,踉蹌著奔了過去。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9:16 PM

  第一百九十七章:孤男寡女

  謝婉君奔到莊信彥的身邊,見他側身趴在石岸上,月白色的外袍上沾滿血跡,淩亂的長髮下,面色蒼白如雪。

  “莊公子,莊公子。”謝婉君拍打著他的肩膀,急得淚水都出來。

  莊信彥一點反應都無,謝婉君顫抖著手去試探他的鼻息,見他還有呼吸,提著的心這才鬆下來。

  她抬頭著了看四周,見這裏是懸崖底,周圍亂石嶙峋,人獸無跡。她大聲叫喊著林永的名字,卻得不到半點回應。她坐在莊信彥身邊,又驚又懼,不停地哭泣,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又冷又餓的時候,這才慢慢停歇。無奈之下,她開始起身探路,出路沒找著,卻找到了一個山洞,洞口隱蔽,如果不是她刻意尋找一定難以發現。山洞裏有很多乾草和乾柴,還有火摺子.應該是以前落下懸崖有幸得救的人所留下的。

  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謝婉君重新回到莊信彥身邊,因為喚不醒他,又無力背他,只好將他拖到山洞裏,沿途地上的碎石摩擦著他背上的傷口,留下一長長的血跡,可是因為晚上天黑,謝婉君也沒有注意,直到將他安置在山洞裏,點起火堆,借著火光這才發現他後背血肉膜糊。

  從來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見此情形又慌又怕,不知該怎麼辦,著急之下,只好先脫去他的衣服,再用他的衣服在河邊沾了水來幫他洗傷口,全然沒想到傷口沾了生水沒得到及時的救治會發炎化膿。

  做好這一切後,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怕他冷,將他離得火近些,覺得肚子餓,又拿出剛才幫他脫衣服時從他身上找到的泡了水的牛肉幹吃起來,想餵他吃一些,哪知他根本吃不進去,再心急也只得作罷。後來太累,便在火堆的另一邊睡著了。

  晚間,莊信彥睡的地方靠近洞口,雖然挨著火堆,可是從外面灌進來的陣陣寒風還是讓他受了涼,這樣一來,加速他傷口的惡化,半夜就發起了高燒,可是謝婉君因為白日裏受了驚嚇,再加上剛才搬運莊信彥脫了力,她一個嬌小姐哪里還撐得住,被人侍候慣的她也沒想到要關心這些,這會自然睡得死死的,完全沒有注意到。

  就這樣一直到早上,謝婉君見莊信彥臉色難著之極,這才發現他發起了高燒,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邊焦急地叫著他的名字,一邊大哭,心中難過不已,只覺如果他這麼死了,她也不要活了。

  正在這時,謝婉君聽到外面林永的喊聲,卻是林永順著水流的方向沿岸尋了過來。謝婉君大喜,連忙奔了出去,與林永會和。

  “小姐,你沒事吧!”林永見婉君衣衫襤褸,頭髮淩亂,面容憔悴,連忙心急地問道。

  “我沒事。”謝婉君說。

  正當林永鬆了一大口氣的時候,卻看到謝婉君大哭起來,她指著身後的方向:“林永,你快救救莊公子,莊公子快死了。”

  林永查看著莊信彥的傷勢,卻見他身上主要有三處傷,都是刀傷。

  一刀在手臂上,兩刀在背上,背上的傷口血肉膜糊,慘不忍睹。林永想起剛才在洞口處看到的長串血跡,不禁問謝婉君:“你把他拖進來的?”

  謝婉君也知道自己闖了禍,當下難過地說:“我不知道,我沒想到那麼多。”淚珠手又滾落下隸

  林永輕聲歎氣,繼續查著傷口,見傷口紅腫不堪,隱有化膿的跡象,頓時色變:“小姐,你給他清洗過傷?”

  “傷口處儘是泥土……”

  “唉!”林永不好說什麼,心中卻暗想,這嬌嬌小姐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他忽然啼種感覺,要是換柞是秦天,一定不會是這種局面!

  “我再晚來幾個時辰,莊公子只怕就沒命了!”林永道。謝婉君只是哭。

  見她如此,林永不再說什麼,掏出小刀,在火上消毒,將傷口邊緣化膿的腐肉割掉,又將小刀燒紅,烙上莊信彥後背的傷口,劇痛讓莊信彥陡然醒過來,慘叫連連。

  謝婉君大驚之下抓住林永的手:“你這是做什麼?住手住手!”

  林永看著她:“小姐,他的傷口如果不這麼處理還會化膿,再拖下去,他活不過明天!”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如果不是她處理不當,他根本用不著受這樣的痛苦,敷上藥就會好。

  見林永如此說,謝婉君才鬆了手,她在一旁看著林永陸陸續續地將他背上的傷口烙好,到最後,莊信彥幾乎沒有力氣哀嚎,只是不停地抽搐顫抖。臉色白得像紙。

  一陣陣地焦肉臭後,莊信彥的背上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膚。謝婉君捂住臉,不停地哭,又心疼又擔心。

  林永又在上面灑上傷藥,從裏衣上撕下乾淨的布給他包紮好,做好這一切後,林永將謝婉君叫到一邊,看著又陷入昏迷的莊信彥低聲說道:“回去後,小姐就說我從未離開過。”

  謝婉君一怔,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昨晚她和莊信彥孤男寡女相處了一晚,要是傳了出去,她的清白名聲就毀了。再也不會有好姻緣。

  可是……

  謝婉君轉頭看向側躺在她上的莊信彥,此時他正好面對著她,既使是如此虛弱的時候,他的眉目依然清俊如昔,想起他對妻子種種的好,想起他醉人的微笑,溫柔的目光,謝婉君的目光沉了下來,雙眼幽黑幽黑,像是有什麼在慢慢積蓄。

  “不,我為什麼要撒謊,我要說出事實。”謝婉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莊公子曾經孤男寡女共度一晚。”

  “六小姐!”林永驚道。

  謝婉君沒理他,只是看著莊信彥,嘴角溢出一絲柔柔的笑意。

  這樣,我就不用嫁給司馬昌了,這樣,他就會娶我了,我會成為他最親密的人,他也會對我那麼好.也會用那麼溫柔的目光著著我……

  謝婉君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

  另一邊,謝霆君聽到黑馬的異常,一躍而定,沖到門簾處,掀開門簾的一角著出去,一看之下,驚出一身冷汗。

  他的動靜巳經驚醒秦天,秦天的仿勢已經好了不少,可以起身,她起來披上衣服走到謝霆君的身邊,一邊問:“什麼事?”一邊從門簾縫隙中看了出去,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

  只見帳篷外面有黑黝黝的物體在慢慢朝著帳篷靠近,這些東西比牧民的獵拘稍大,拖著一條沉沉的尾巴,尖嘴撩牙,雙眼在月光下閃著綠光,赫然是狼!不,是狼群!

  一望過去,起碼一二十只,分散開來,悄無聲息的逼近!

  拴在帳篷旁邊的黑馬像是感覺到危險,焦躁地來回走動揚蹄,不停地嘶吼。

  秦天梧住嘴,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壓下驚叫聲。

  她從未見過這麼多的狼,即便是在動物園見過的,也遠比這些要小,像是拘一般的溫順安靜。可這些,是草原上的狩獵者,自己或許就是它們今晚狩惜的物件!

  想到這裏,秦天不受控制地發抖。

  像是感覺到秦天的驚懼,謝霆君沒有回頭,伸手將她住後推了推,壓低聲音道:“你好好地待在這裏不要出來。”說完,從身上抽出兩把小刀,掀開門簾沖了出去。

  “你要幹什麼!”秦天忍不住阻止,可已然來不及。

  秦天躲在門簾後,卻見謝霆君閃電般地沖到黑馬那裏,一刀將拴住黑馬的繩索割斷,緊接著翻身上馬。

  狼群見他出來齊齊嚎叫,一隻只址迅速地向著他沖過去,騰空而去,撲向坐在馬上的他。

  但見謝霆君臉色不變大叫一聲,拿著小刀的雙手往上一伸兩柄小刀分別紮入兩隻狼的肚腹中,這兩隻狼同時慘嚎,跌落在地,滾動了幾下就不動了。又有黑狼撲了上來,謝霆君依樣畫葫蘆,正想再刺他們兩刀,可這時有只狼躍起,咬向他的手腕,謝霆君吃痛,用力甩開那只狼,手中的小刀卻因此跌落,眼見著又有狼撲上來,謝霆君只得一腳將狼端開,一夾馬腹向前沖去,企圖將這些狼引開。

  狼群眼見著惜物逃跑,都嚎叫著迅征追上,領頭的一隻狼騰空躍起,一口咬住馬尾,謝霆君回過身,用手中剩下的那柄小刀紮入狼的眼晴。

  可這麼一耽擱,又有更多的狼撲了上來。謝霆君抵擋不住,被狼撲下馬。

  眼見著群狼一擁而上,秦天一顆心像是要從嘴裏跳出來,可下一秒,便見謝筵=霆君站起身,只見他用力一抖,將身上的狼都甩開,飛起一腳踢向一隻狼的狼頭,又一刀紮入另外一隻狼的狼頸,兩隻狼立時斃命,此舉也激發狼的凶性,個個不畏死地撲向他,卻見他或用腳,或用拳,或用刀,頃刻間又殺了幾隻狼。

  不時地聽到狼的慘嚎聲。

  此時他頭髮披散,一臉一身的血,兇悍暴戾,狀若魔鬼,讓秦天暗暗心驚。

  見他兇悍,狼群開始轉移目標,其中有幾匹撲向謝霆君的黑馬,黑馬很具靈性,之前並沒有獨自逃生,此時見黑狼沖過來,這才開始逃命,可是已然來不及,沒過多久,便被狼群追上,兩隻黑狼撲上去同時咬住它的喉嚨,黑馬慘嘶一聲倒地。

  謝霆君見此紅了眼,伸手抓住兩頭狼頭在空中狠狠地一撞擊,撞得它們腦漿迸裂,當即死去。

  秦天看得目瞪口呆,可是還來不及為他喝一聲彩,己然變了臉色,因為她看到,有兩隻狼發現了她的所在,正向著這邊沖過來。

  秦天大驚,連連後退,眼看著前面那只狼騰空而起,情急之下,她抓起旁邊一隻長棍,向著狼頭擊去,竟然一下擊中!雖然沒有將狼打死,可是卻成功地阻止了它的進攻。

  只是背上本來癒合的傷口因為猛然的發力,再度裂開。

  可生死關頭也管不了那麼多。

  眼見著狼在地上打個滾,又齜牙咧嘴地向著她撲過來,秦天收斂心神,咬緊牙關,再次舉起手中的長棍,可還未等狼躍起,卻被趕過來的謝霆君一腳踢飛。狼嗚咽了兩聲,倒地不起。

  四周陡然平靜下來,秦天持著長根走向帳篷外,見外面竟是狼的死屍,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襯著這黑夜,陰森森址就好像是鬼府地獄,而身邊劈頭散發,渾身鮮血,面色猙獰,喘著粗氣的男人,更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修羅使者!

  “你沒事吧!”謝霆君一邊喘氣一邊著著她問。

  秦天驚魂未定:“我……我沒事。”她丟掉手中的長棍。

  聽到她這句話,謝霆君像是一下子脫了力,雙腳一軟,跪在草地上,他雙手撐在地上,半天都抬不起頭來。

  可忽然間,他心頭急跳,抬頭看去,卻見剛才被他一腳踢飛的狼竟還未死!它起了身,口角滴著血,它像是發了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著離它較近的秦天沖去,它嚎叫著張大嘴,目標正是秦天的咽喉!

  秦天被這一幕驚呆,想逃走已然來不及,眼睜睜地著著惡狼向著自己撲來。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本已脫力的謝霆君拔地而起,將秦天推開,惡狼朝著他撲過來,謝霆君危急之下用左手抵擋,惡狼張嘴咬住他的莊手,喉呢裏“吼吼”的聲音,翕動著嘴角將謝霆君的手指惡狠狠活生生地咬了下來。

  秦天被這一幕驚的動彈不得!

  “啊”謝霆君慘叫連連,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抱著惡狼就第一滾,將惡狼壓在身下,傷手死死他壓住它,右手握住拳,一邊大叫,一邊拳擊它的頭部,一下一下,像是發了瘋,發了狂,一直將惡狼的頭部擊成碎片,肚槳四濺,依然不知停歇。

  “謝霆君,謝霆君,你冷靜一點,狼已經死了!”在秦天不斷地聲音中,謝霆君這才停止了動作。

  他轉過頭,茫然地看了秦天一眼,又抬起血肉模糊的左手,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謝霆君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裏。他動了動,只覺全身像是散了架似的,酸痛無比。

  “你終於醒了。”耳邊傳來秦天的聲音。

  謝霆君看過去,見秦天坐在他身邊,滿臉的焦灼擔心。

  他動了動嘴唇,卻覺口乾舌燥,喉嚨像是被火燒般的疼。秦天看到,連忙從旁拿過一碗水,餵給他喝。

  “這是啟商的車隊,我們正在回歸化的路上!”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秦天說道。

  謝霆君一口氣將碗中的水喝光,這才覺得舒服些,他慢慢地爬起來,靠著馬車壁坐著。因為不小心,左手火燒火燎地疼。

  他抬起手看了看,見左手已經被包紮好,隱隱透著藥香。

  小拇指和無名指齊根不見,中指缺了一截。

  謝霆君笑了笑:“再也打不了算盤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坦蕩

  馬車搖搖晃晃,車外傳來啟商們的笑鬧聲。深秋淡金色的陽光隨著車窗簾的晃動一下一下地照射在謝霆君的臉上,明明滅滅的光影,映得他那張英俊深刻的面孔,時而明亮英偉,時而晦暗滄桑。

  看著他受傷的手,秦天心中很不好過:“謝公子,我不知道該說計麼好………救命之恩根本就不是‘謝謝’二字能表達的……”

  秦天看著他緩緩地說:“可是這份恩情,我會記在心裏,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

  謝霆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他是習武之人,少了三根手指,他便抓不好馬韁,用不了拳頭,戰鬥力將大打折扣,對於他來說,是不小的損害。

  說他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的。可是他仔細想了想,如果事情重來一次,當那頭惡狼撲向秦天的時候,他還會做同樣的選擇嗎?

  想著想著,他輕輕一笑,那根本不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只是當時一種下意識的行為,見到她有危險,他就會去相救,完全不會考慮後果,事情就算重來十次,結果也是一樣。

  “秦當家不用客氣!身為男人,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女人受害!”謝霆君輕描淡寫地說。他明白,這救命亡恩,他越是表現得淡薄,對方越是會內疚,越發會記在心中。以後他在她的心中將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他知道一些人,於別人有半點恩惠便高高在上,時刻掛在嘴裏,反而讓別人心中厭惡,這恩惠到最後也變成別人心中的一根刺,只求速速還清後再不來往。又道:“我們怎麼會碰到啟商車隊的?”

  秦天告訴他,當晚他暈倒後,她幫他處理了傷口,在帳篷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竟然遇到路過的啟商,原來是啟商攜帶的牧犬聞到狼群死屍的氣味尋了過來。

  狼皮是值錢的事物,狼群既然是謝霆君所打死,也是屬於謝霆君的東西。秦天憎惡這些惡狼,便將這些狼屍送給他們,以此換得他們的精心照料。

  虧得他們商隊有上好的藥材,這才能讓謝霆君的傷勢儘快恢復。要不然,她身體不好,身邊的藥世不多了,謝霆君除了手上的傷外,身上還有幾處咬傷還不知會有什麼事。

  說話間,車隊停了下來。啟商們生火造飯,過了一會,便有人在外面輕聲喊道:“秦當家?”

  秦天掀開車簾,見是車隊的首領,范老闆站在外面。

  范老闆四十多歲,長得高大黑實,也是來參加丹朱盛會的歸化商人。因為回程的時候順便打獵,這才耽誤了行程,也正是如此才能撞見秦天他們。

  此時,他站在外面,臉上帶著笑意:“謝老闆已經醒來了?身子好些了嗎?”

  謝霆君向著他一拱手:“好些了,多謝范老闆的相助。”

  “謝老闆不用客氣,也是你們時運好,遇到馬賊還能全身而退,謝老闆和秦當家自有綿綿後福。”說話時範老極的目光從秦天身上轉到謝霆君的身上,又從謝霆君的身上轉回來,目光中有種特別的意味。

  謝霆君見到也當不知,只是淡淡一笑:“承范老闆吉言。”

  這時,有僕從送了兩碗肉粥過來,秦天接過其中一碗,讓僕從餵了另一碗給謝霆君吃了。范老闆見此笑著去了。

  待謝霆君吃過,又吩咐人幫他擦了手臉,正準備離開他的馬車時,謝霆君卻叫住了她。

  “注意到他們的目光了嗎?”謝霆君輕聲說:“現在我巳經無礙了,接下來的時候你不要再來我馬車了。”

  充好人他最在行。

  秦天轉過身,搖頭:“你為了救我受的傷,我怎能不管你?”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謝霆君看著她“這幾天我們一直待在一起孤男寡女,如今被他們知曉傳了出去……”他歎了口氣“這些日子還是避忌些好。”

  從帶走她的那一刻起,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眾口鋒金,三人成虎,她與他單獨相處這麼久,這名節基本上已經毀了。只要是男人,哪個又能受得了?這次回去,等待秦天的便是夫君的離心以及被休的結局。

  如今,她已經對他大生好感,到時他再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伸出手,她怎會不對他死心塌地?

  謝霆君靜靜看著著她,等待著她驚惶焦慮的神情,然後他或是安慰,或是愧疚,讓她無法責怪他一丁點,即使之後莊信彥指責他,她還要為他說話!

  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是異常的平靜,好像並不知道此事有多麼嚴重一般,她笑得坦蕩:“這有什麼?清者自請,別人怎麼說也濁不了我!你為了救我而受的傷,我本當好好地照顧你,這是人之常情,哪能因為男女之別就輕忽了過去?稅不通。”謝霆君一怔:“秦當家自然是心胸坦蕩,可有些事哪是那麼簡單?就像是莊公子,被他知道了,只怕……”秦天毫不擾豫得打斷他:“不會,我相信我家夫君,他也相信我!只要他相信我,其餘的人信不信我,我才不在乎!”

  謝霆君眉頭微皺,心思轉了轉,隨即又舒展了眉頭,那個啞巴真會相信她?即便真的相信他,可是莊家還有大太太,還有宗族,誰能允許一個不潔的人的存在?

  這話卻沒有說出口來。

  且由得她,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她見識到身邊人一個個變了嘴臉,到時只會更加心灰意冷。

  “你先休息,我過會再來看你。”秦天對他笑了笑,轉身出了馬車。

  下了馬車後秦天的面容不由地垮下來,神情中有種說不住的疲憊。

  一個已婚的女子和別的男子單獨目處了幾天幾夜,別說是這思想封建的古代,便是現代也會惹人閒話。當她回去後,面對的又是怎樣的局面?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信彥呢?大太太呢?那些莊家的成員呢?

  心頭湧出一股股的涼意,可不消一會,秦天便挺直了背脊。

  她不應該胡思亂想,她應該對自己的選擇有信心,當初她為什麼會選擇在莊家留下來為什麼會選擇和莊信彥在一起?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她值得付出的人!既是如此,相信她在他們心中也是同等的地位。

  她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她要積極一點,只要心中樂觀光明,便不會有陰暗與烏雲!

  太陽照得她身上暖融融的,她看向溫暖的陽光,微微眯起眼晴,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信彥,我很快就回來了。

  “秦當家!”不遠處有人叫喚。

  秦天聞聲看去卻見范老闆站在一輛馬車旁笑著叫她。

  “范老闆。”秦天轉過身,著著地微笑。

  范老闆向著她走過來“不知秦當家能否借一步說話?”

  秦天跟著范老闆去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范老闆搓著雙手,吞吞吐吐的,像是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範老極有話儘管直說。”秦天笑道。

  范老闆哈哈一笑,說:“秦老闆果真是爽快人。”他頓了頓,看了看左右,走近一步,壓低了聲音說:“秦當家,其實有件事,我們可以互相幫忙。”

  秦天抬頭看他一眼,見他那雙細長的眼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有種奸猾的感覺“何事?”秦天挑起一挑眉毛。

  范老闆笑了笑:“回到歸化,範某可以跟人說,秦當家和謝老闆逃出馬賊的追擊後,便遇到我的車隊,之後的日子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我會嚴厲下人,叫他們統一口徑,這些都是我的心腹,可以相信,秦當家不用擔心會漏了口風!”

  秦天沒有出聲,只是用她那雙清澈的眸子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在她這種目光下,范老闆、有些不自然,輕咳了一聲,繼續說:“在下也沒有別的要求,聽說,秦當家已經得到姜人茶葉生意的專賣權,草原這麼大,想來盛世也做不完,不如也讓在下加入一份,為秦當家分憂如何?”

  凡是參加了丹朱廟會的啟商沒有不知道秦天得到姜人貴族歡心這件事的。之前他還在和自己的掌櫃羨慕著盛世的好財路,沒想到轉眼間機會就送上前。他完全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會答應自己的交易。她因為現今的身份才能成為當家,如果此事傳了出去,她被夫家休了,不是什麼都沒了?不過是出讓夫家的一些生意就能換得名節的保存,是傻子才會拒絕。

  而且只要她一答應下來,就等於是有個把柄在他手上,以後,他們範家便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很快就能在這漠北地區一飛沖天了!

  正想入非非時,範老極卻聽到眼前的女子笑眯眯地說:“范老闆,我知道你是一份好意,只是我們盛世暫時還沒這方面的打算,這樣吧……”秦天皺著眉頭沉吟一會,又道:“范老闆將你們商行的大致情況,總體實力,口及從事茶生意的經歷寫份詳細的介紹書給我,如果我們盛世真的需要尋求商行合作,再來考慮你們。”

  她笑了笑:“范老闆這次幫了我們的忙,我一定會優先考慮你們!”

  雖說商人都是唯利是圖,可眼前此人未免也太過投機,做人做事如此,想來做生意也差不多!她剛剛才跟姜人建立起來的友誼,可不能壞在這種人的手裏!

  而且,當她是傻子嗎?送這麼大一個把柄到他手上?信他才怪!明明沒有什麼,如此遮遮掩掩,讓人知道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賠本的買賣她不做,不過得罪人的事情她也不做。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來得好。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過去了。”秦天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身後范老闆楞了半晌後,沉下臉哼了一聲,轉身回去。走了幾步,一直等待消息的掌櫃迎上來:“東家,事情怎麼樣?那女人答應了沒有?”

  范老闆將剛才秦天的話說了一遍,氣憤地說:“這女人如此不識好歹,回去你就叫人將此事絡我傳出去,讓越多人知道越好,我看她被休了後還神氣得起來不?”

  掌櫃連忙道:“東家不可意氣用事,聽她的意思,她也沒有完全拒絕,將來還是有合作的可能。這件事我們不但不能傳,也不能管,更不能多嘴,讓她承我們的情,將來,她就不好意思拒絕我們!”

  范老闆想了想,恕氣漸消:“你說的有理,傳我的話下去,回到歸化後,所有人都給我管住嘴巴,誰要是敢在外面胡言亂語半句,我要他好看!”

  接下來幾日,秦天每天都會在眾目睽睽下去看往謝霆君幾次,那些隨行的僕婦雖然得了警告,可閑來無事總少不了指指點點,閒言碎語,秦天一概不聞不理,既不去辯解,也不去斥責。有些事情會越描越黑,不去處理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如此落落大方從容灑脫謝霆君也不得不生出敬意。

  每天就盼著她來著他,她來了又希望她不要走,她走了,又開始盼著她來。她說話他覺得聲音好聽,她笑,他覺得笑容好看,她關心他的傷勢,他覺得她性格溫柔,她囑咐他當休息,他又覺得她體貼周到。

  越看越好.越看越喜歡,覺得她什麼都好,就連容貌也美起來,每每看到她那甜甜的小酒窩,總是一陣心醉,恨不得將她摟在懷裏好好親熱。

  可偏生表面上還不能露出半點,還礙淡然處之,其中的艱難苦楚,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這樣過了兩天,便到了歸化城外。

  此時秦天正坐在謝霆君的馬車上,掀起車窗簾著著外面高高的青石城牆,滿臉的興奮。

  “謝公子,你悅信彥他們回來了沒有?”

  見她心思只要那個廢人啞巴,謝霆君心中一陣醋意,忍不住說道:“秦當家,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

  “什麼話?”秦天回過頭笑著看他。對於這個救命恩人,秦天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很多,再加上這段時間相處愉快,已經將他當成朋友了。

  “那個人根本保護不了你。”謝霆君冷冷地說:“換成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受那麼嚴重的傷!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好的男人,有什麼好?”

  聽到此話,秦天目光一沉,將窗簾一甩,不悅到:“謝公子,如果你言語間再辱及我夫君,我不再將你當朋友!”

  謝霆君被她噎得濁氣上湧,本想再說幾句,可是看著她冷硬的神色,卻怎麼都開不了口了。他覺得她說得出就真的做的到,他用三根手指才換得現在的局面,哪里舍礙就這麼付諸流水。

  他閉緊嘴,看向窗外,臉包黑如鍋底。放在腿上的左手不著痕跡地動了動。

  這個動作引定了秦天的注意,見到他缺了三指的左手,她的臉色又緩下來。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他巳經盡了全力,有些事非人力所為。”

  她輕輕說“信彥有很多別人所不知道的優點,足以彌補他的不足。我很滿足。”

  她笑了笑.面色溫柔。那種溫柔如一根尖針,刺得他心疼。






作者: fade0603    時間: 2012-12-28 09:23 PM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容覬覦

  車隊一路進了歸化誠。

  范老闆將秦天和謝霆君兩人一直送到謝家大宅門口。

  兩人向范老闆說了謝,范老闆言語客氣,說了好一番的客套話,大致是在暗示,這件事他知道如何做,絕不會多嘴什麼的。秦天心領神會,心下一鬆,只要范老闆不多嘴,這件事便只有莊謝兩家人知道,事情就好辦得多。

  當下又向范老闆道了謝。目送了范老闆離開。

  門房早就發現了兩人,一邊興高采烈地將兩人迎進來,一邊飛奔進去通報。

  謝霆君還在慢慢悠悠地等著人出來迎接,而身邊的秦天卻像只快樂的小鳥一般向著他們在謝家的院落飛奔而去。

  見她如此的迫不及待,謝霆君不由地咬緊了牙關,雙手想握拳,卻發現左手再也不似從前那般靈活自如,心中一陣氣苦。

  一時間,他世顧不得等待人出來迎接,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跟隨著秦天身後而去。

  他倒要看看,那個啞巴見到被自己帶走了幾天幾夜的秦天,會是個什麼模樣!

  這邊,秦天一路雀躍地直奔院落,遠遠的,便見秋蘭和青柳站在小院裏。

  秦天奔過去,高興地叫道:“秋蘭,青柳,聽到她的聲音,秋蘭和青柳驚喜交加回過頭來,看清是秦天後,激動之下,兩人齊齊奔了出來一把抱住秦天。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你終於回來了,你沒事就好!”秋蘭性格外向,藏不住情緒,著到秦天,又哭又笑。青柳性格較為沉穩,可是也不禁紅了眼眶。

  跟著過來的謝霆君見到這副情景,不由喃喃:“沒上沒下,和這些下人這般親熱做什麼。”可是卻又覺得,這是她才會做的事情,忽然之間,又覺得順眼了。

  和她們擁抱過後,秦天放開了她們轉而握住了她們的手。激動之下,秦天連珠炮似的問:“你們好不好,其他的人好不好?少爺呢,他在不在這裏,他好不好?”

  秋蘭抹著眼淚:“我們都很好,只是馬管事和范天受了點皮外傷,現在也已經沒事了少爺,少爺……”說到這裏,秋蘭忽然變了些臉色。

  見此,秦天也跟著變了臉色.一顆心直往下沉:“少爺怎麼啦?出了什麼事了?”聲音不受控制址顫抖。

  “沒有,沒有。”青柳連忙說,跟著轉頭盯了秋蘭一眼,秋蘭只是抹眼淚:“少奶奶放心,大少爺己經回來了,只是受了些傷,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但大夫巳經看過了,說是並沒有大礙只是……只是……”青柳抬起頭看著秦天,說話吞吞吐吐,神色有些不自然,旁邊秋蘭咬緊了下唇,回頭膘著身後的房間,目光中有種氣憤之色。

  秦天抬起頭,順著秋蘭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院子裏還有人,屬於她和莊信彥的房間門口站著兩個衣著考究的丫鬟,秦天認出她們是謝婉君身邊的蝶兒和彩雲,此時,兩人看著她笑,向她行禮,叫著“大少奶奶。”

  秦天怔住,面容沉了下來。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怔怔地看向房間門口。

  房間門口掛著一溜的水晶簾子,此時水晶簾子輕微地晃動,在陽光下閃著瑩光,越發襯得房間裏面的光線幽暗深沉,如同一個黑洞,有著無限的神秘,讓人著不分明。

  站在院門外的謝霆君見到妹妹身邊的這兩個丫鬟,也不由地皺起眉頭走了進來。

  房間裏傳來一聲輕柔悅耳的聲音:“是姐姐回來了嗎?”

  緊接著,稀嗦聲響,一條修長健美的身影在水晶簾子後出現,兩個丫鬟應聲撩開竄子,一位穿著淺銀紅遍地散金革絲對襟長綢襖,下配肉桂粉百花裙,梳著單鳳鬟,簪著累絲含珠金雀釵的美麗嬌悄女子出現在秦天的面前。

  卻是謝婉君。

  她不慌不忙地看著秦天,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秦天臉色微僵:“你怎麼在這裏?”

  同時問出這句話的還有謝霆君,只是他的聲音遠較秦天嚴厲。

  聽到謝霆君的聲音,本來微笑著的謝婉君忽然變了臉色.她漲紅了臉,低下頭,雙手緊捏著帕子,卻沒有說話。

  謝霆君又看向她的丫鬟蝶兒,碟兒白著臉上前,哆嗦著回話“回……回二少爺的話,上次出事後,是小姐救了莊公子。”說到這裏,蝶兒偷看了謝婉君一眼,謝婉君眉頭稍動,蝶兒鼓起勇氣,繼續說道:“莊公子身受重傷,小姐獨自照顧了莊公子一整夜。這段時間,也是小姐一直在照料莊公子,如今莊公子還未康復,因為一直是小姐照料慣了的,所以小姐就多關照了一些……”秦天在一瞬間白了臉。

  剛才雀躍的心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一真往下沉,往下沉。

  這段話意味著什麼,秦天如何不明白。

  一點冰冷,從心中的某一個角落湧出,瞬間傳遍全身,到最後,她不自禁址顫抖起來。

  秋蘭和青柳同時上前,握住她的手,秋蘭哽咽著喚了一聲“大少奶奶……”

  那聲音充滿了憐憫,是的,是憐憫,看樣子,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了……

  看著秦天眼中泛出霧氣,謝婉君捏著手帕的手不由地握緊。她本無意於傷害她,也沒想過要和她爭什麼,她只求一個他身邊的位置。

  可是這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很希望著到秦天淚流滿面的樣子。或許是因為她之前為他們流的淚水太多了?

  可出乎意料的,秦天的雙眼又恢復清明,之前的霧氣已然消散不見,就好像從未不曾存在過。

  她推開身邊秋蘭和青柳的攙扶,昂首挺胸地走向前。

  她沒有那麼軟弱,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她不要這種沒必要的感傷,除非莊信彥親口對她說,他要娶她,否則,誰的話都影響不了她!

  她的夫君,她的幸福,不容他人覬覦!

  秦天一臉平靜地走到謝婉君的身邊,對著滿臉驚愕的她說:“這段時間真是辛苦謝姑娘了,不過我現在回來了,以後就不勞煩謝姑娘了!”她看著謝婉君那張描繪得精緻的面容輕笑:“我的夫君我來照顧,謝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些事情還是要避忌些好,傳出些不好的名聲,影響了謝姑娘的閨譽,我們莊家可擔待不起!”謝婉君臉色微變,她這話什麼意思?

  旁邊蝶兒叫道:“莊少奶奶怎能這麼說話,我們小姐好歹……”秦天果斷得打斷她:“難道我說得不對?謝姑娘不是未出閣的姑娘?”蝶兒為之語塞,有些事情大家雖然心裏明白,但總不好宣之於口。

  “好了,還在這裏鬧什麼?”謝霆君怒不可遏:“婉君,你跟我來!”謝婉君被這一聲喝得抖了抖,她臉色發白,卻不敢違抗,帶著兩個丫鬟跟著謝霆君離開了。

  她前腳走,秦天後腳就進了房間,卻見海富站在門口處,看著秦天,面有愧色。

  “大少奶奶,都是我不好,如果當時我能跟著大少爺……”也因為如此,他有些不敢面對她。

  出了這種事,莊家勢必不能撇請。本來納個妾也沒什麼,可是謝婉君乃謝家嫡出的小姐,怎麼可能做妾,將來一定是平妻。無形中危及到秦天的地位。

  所以一個兩個都為秦天難過。

  “大少奶奶,也不能怪海富的,當時的情形我們都在場,海富也被馬賊纏的很緊,根本就跟不上去。他也是為了救我們。”想起終歸是因為救她們才有了這些事,秋蘭和青柳越發不好受。

  “先不要說這些,我先去看看大少爺。”秦天走了進去。

  九節泰雲龍紋八棱形白銅暖熏爐的銀絲細炭一閃一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檀香,可如此濃郁的檀香,也壓不住那股藥澀氣。

  莊信彥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少爺剛剛才睡著,這次的傷勢太嚴重,幾乎要了少爺的命,大夫說,若不是救治及時,若不是少爺本身的體子好,只怕熬不過這一關。”海富在一邊說。

  秦天走了過去,卻見莊信彥面色蒼白如雪,整個人憔悴的不像話,秦天鼻子一酸,淚水就滾了出來。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少爺回來幾天了?”她問。

  “剛回來兩天,這兩天也是睡得多,醒得少,謝小姐每天都來幾趟,一來就將伺候少爺的事恃都攬了過去,也不讓我們進來,就好像她是這裏的女主人一般。”秋蘭這段時間受了不少閒氣,此時越說越火大。

  青柳用肘子碰了一下她,秋蘭這才住了嘴。

  青柳接著說:“少爺一醒來就問你,謝小姐對他說……”青柳看了她一眼:“說你和謝公子在一起,謝公手會照顧你,讓他不用擔心。少爺仍然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大少奶奶,個天還讓範天找了不少熟悉草原的人一起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秦天在床邊坐下,靜靜地聽著這一切,見莊信彥的手伸出了被子,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冰涼,原本瑩潤飽滿的手現在變得又幹又澀,秦天心疼不巳,像是有所知覺,莊信彥眼珠動了動,幽幽地醒轉過來。



  第二百章:你要娶她嗎?

  像是有所知覺,莊信彥的眼珠轉了轉,幽幽地醒轉過來。

  見他醒來,秦天搖了搖他的手,淚痕未幹的面上露出輕柔的笑容:“信彥,信彥。”

  感覺到手部的動靜,莊信彥眨了眨眼睛,向著秦天這邊看過來。起初他那雙晦暗的眼眸中帶著些許茫然,像是不知道身在何處,又像是沉浸在一個虛幻的夢境中。他眼晴眨也不眨地看著秦天,秦天握緊他的手,笑道:“怎麼,才不見幾日,你不會就不認識我了吧!”

  莊信彥的雙眼越來越亮,越來越亮,到最後,幾乎是一種狂喜。

  “秦天秦天。”喉嚨深處溢出嘶啞的聲音,他握緊她的手,掙扎著要起來。

  旁邊海富急了連忙上前扶住莊信彥:“哎喲,我的大少爺,你可不能亂動,背上的傷還沒完全好了。”旁邊秋蘭連忙將兩個秋香色的雲錦大引枕塞在莊信彥身後,秦天和海富一起扶著他小心翼翼地靠著。

  “這樣可以嗎?”秦天擔心地問。

  莊信彥日不轉晴地看著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又怕這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夢,心中喜悅而又酸澀。哪里注意到她的這句問話。

  旁邊海富看到,笑著說:“大少奶奶,我看大少爺也挺舒服的樣子,應該是沒事了。大少奶奶真是靈丹妙藥,你一回來,大少爺的身子就好了一半!”

  秋蘭和青柳也在一旁笑,這段時間秦天不在,莊信彥又是這個樣子,他們這些下人就像是失了主心骨,有些茫然無措,如今秦天一回來,他們也跟著鬆了口氣。

  秦天看著莊信彥微微一笑。

  見兩人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青柳拉了拉秋蘭,又拉了拉還在傻笑的海富,向著他們使了個眼色。兩人會意笑了笑,和青柳一起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夫妻二人。莊信彥再也壓抑不住,手上用力,將秦天擁入懷裏,緊緊地抱住,就像是擁住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他的臉摩挲著她的臉頰,動作間流露出無盡的柔情和欣喜。秦天心中湧起濃濃的情意,不自禁址抱緊了他,卻不小心觸動了他背上的傷口,聽的他“嘶”的一聲,秦天嚇了一跳,連忙放開了他。

  “弄疼你了?”

  莊信彥笑著搖頭,表示沒事。

  接著,他從旁邊取過小本子,寫下:“你的傷全好了?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擔心你!”

  “都好了,已經不太疼了。”說到這裏,秦天覺得有些事情要儘早地說出來,免得造成誤會。

  她脫了鞋,上了床躺在他身邊,在不弄疼他的椿況下,儘量地依偎住他,她喜歡與他的這種親密,這會讓她覺得,他們就是息息相關,命運相連的兩個人。

  很顯然她的這種親呢讓他很高興,他伸出手臂,將她擁在懷裏,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信彥,我這幾天都是和謝公子在一起。”秦天抬起頭著著他輕聲說。

  她感覺到他挽著她的手臂微微一緊,她的心也跟著顫了顫:“可是,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任何越矩的事,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發生,信彥,你相信我嗎?”

  說著,她又緩緩地將這段日子和謝霆君一起所輕曆地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包括他照顧她的傷勢包括他在狼口下的捨命相救,還因此斷了三指。

  “這次多虧了謝公子,要不然,我可能不能活著回來見你了。”

  秦天一邊說,一邊看著他的臉色,卻見他臉色超來超沉,嘴唇抿得很緊,目光不斷閃爍。

  見他這幅模樣,秦天的心猛然收緊:“信彥,你不相信我嗎?”

  莊信彥回過神來,他低頭看著懷中滿臉緊張之色的秦天,立即舒展了眉頭,他先是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在紙上寫下:“你能平安回來我己輕感激不盡了,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你。你是怎樣的人我還不瞭解嗎?你才不會騙栽。”她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顧,他怎麼還會懷疑她的話?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他依然心有餘悸,下意識也抱緊了她。

  聽了此話,秦天開心地環抱住他的腰身,她就加道,她的選擇沒錯,她的信彥才不會懷疑她!心中一時甜蜜蜜的。

  “秦天,以後不許再做這種傻事。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事……”手中的筆停下來,竟是無法再寫下去。

  秦天握住他寫字的手:“才不是傻事,在我的心中,你是那麼的重要。”

  這句話,秦天只是在心中默念,不好意思說出口來,可他像是聽見了一般,懷抱又緊了緊,像是想將她嵌入身體裏。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的字跡輕輕的,就好像是連錦不盡的歎息。

  “才不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當時你以寡敵眾,勇猛非常,他們用偷襲這種下作手段.你自然吃虧。”

  莊信彥看著她,忍不住笑了,心中愛意氾濫,低下頭,又親了親她。

  “對了。”秦天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從他懷中起身,看著他問:“謝小姐是怎麼回事?”這是一種詢問,沒有半絲的懷疑,也沒有半點的猜忌。

  “謝小姐?”莊信彥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些天他病得昏昏沉沉,難得清醒的時候又擔心著秦天的安危。加上他向來對這方面的事恃不是很在意,所口也沒有多想。

  “謝小姐對我說,她單獨照顧了稱一夜,這些天也是她照顧你,是這群的嗎?”雖然她心中已輕有了答案,謝婉君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說謊。可是仍然忍不住有些希望。

  莊信彥眉頭一皺,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雖然他向來不在乎這此俗事,可是一般的禮法他還是懂的。如果他真的和她單獨相處了一夜,壞了她的名節,如果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他就應該對謝婉君負責。

  “我請醒的時候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事情是怎樣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她一個姑娘宗這麼說,看來不是假的。”

  “信彥,你打算怎麼辦?”秦天眼直直地看著他:“你要娶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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